第29章
“走吧。”宴嶼眠轉過身,在她腳步落下的時刻,她身上的所有火焰盡數熄滅。
灰燼從被燒過的裙擺上飄散,讓蓮生想到好像有某種生物,同樣火一般的紅,有着很長很漂亮的尾翎。
他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出那種生物的名字。
這種殘缺的空白讓蓮生很難受很難受。
他努力回想,挖掘腦海當中的虛無,眼前終于模模糊糊地閃過些許畫面。
同樣是他握着一把純黑色的劍,也同樣是面對着宴嶼眠。
業火熊熊,仿佛要燃盡一切,蓮生想要伸手觸碰,卻發現自己竟握劍朝她刺去。
他慌忙地想要停下,可無論如何,都沒法控制身體。
——不,醒來,醒過來!
蓮生緊咬舌尖,可惜作為一只鬼,沒有痛覺。
他眼睜睜看着劍尖刺入宴嶼眠胸口。
“不要!”
蓮生大喊一聲,驟然清醒過來。
就看到宴嶼眠正滿臉古怪地看着他。
蓮生喘.息着,他沒有身體,可這一刻,卻真切體驗着從噩夢中驚醒的那種冷汗直流的恐慌。
他用力吞咽一口,慢慢回過神來,就看到自己的手正按在宴嶼眠的鎖骨處。
也虧得他現在飄在空中,身形要更高一些,否則會按在哪個地方,蓮生不敢想。
因為從噩夢中蘇醒好不容易放松的身體再度緊繃起來,蓮生被灼傷般猛然縮回了手,他甚至都飄離了宴嶼眠數步,不敢看那雙異色眼瞳中此刻是怎樣的神情。
“我、我……”蓮生正要解釋,宴嶼眠就又拉了他一下。
“先離開。”
火焰已然蔓延至腳底,就連周圍的白霧都要被熱氣蒸散,宴嶼眠悶頭沖進霧氣當中,她摸不清來時的方向,但沖就完事了。
很快,身後的火光就再難看到,蓮生回過頭去,只覺周圍四面八方都是全然相同的白茫,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走。
宴嶼眠在這時停住了腳步。
她閉上雙眼,呼吸變得很輕,蓮生之前也見過她這副模樣,是在聚靈。
蓮生也學着宴嶼眠的樣子,努力地凝聚精神,霧氣确實在流動,夾雜着無色無形的靈氣,仿佛有一處洞口,正不斷朝內吸納着,帶動流淌。
宴嶼眠和蓮生同時睜開雙眼。
“這邊。”
“是那邊嗎?”
他們異口同聲道,指向同一個方向。
宴嶼眠一愣,旋即莞爾道:“是的吧。”
看到她的笑容,蓮生心中殘存的緊繃和愧疚也漸漸消退,他不再言語,率先沖在宴嶼眠身前,利用自己鬼魂的優勢,幫她探路。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也許是不到一炷香,又或者走了半日,眼前霧氣終于開始變淡。
蓮生加快速度,終于重新看到了茂密樹林。
這裏好像已經不是他們來時的地方了,更是已然入夜,滿天星辰點綴夜幕,西邊懸着半輪明月。
确定已經離開了那處詭異地界,蓮生松了口氣。
他回過頭,對宴嶼眠道:“沒事了嗎?”
“應該沒事了。”宴嶼眠也放松下來,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方才在雲夜樓內,被五色鬼算計着拿了竹簡,血絲差點刺入她指尖。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玩意,但還好及時聚靈擋住了。
此時的夜已深了,他們在雲夜樓裏不過待了兩個時辰,人間卻是從白天到了黑夜。
宴嶼眠站在空蕩蕩的官道中,回頭看去,只有望不見盡頭的道路,那棟閻王爺督建的樓閣徹底消失不見。
倒是懷裏的寫着字的紙錢還在。
宴嶼眠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咱的馬車好像沒有了。”
蓮生“啊”了一聲,想到他放在車上的那一箱金子,以及金子裏的玉柱。
都是他非常喜歡的東西。
不過沒關系,那些東西都能在集市上再買到吧。
比起這個,有更重要的事值得蓮生關注。
“那你晚上睡在哪裏呢?”
“今晚先找個地方湊合一下吧,等明天看看能不能找到附近的村鎮。”宴嶼眠輕輕吐出口氣,看來暫時不能把身上的靈力再散掉了。
之前在地府和人間的交界點,她施展法術的問題不大,可在外面就容易被察覺到過于獨特的靈力波動。
但馬車不見了,為了讓自己過得舒服點,宴嶼眠選擇暫時把靈力留一留,等到明早醒來再散掉吧。
灑脫估計是損耗太大,在宴嶼眠的影子裏陷入了沉睡當中。
宴嶼眠望着頭頂的半輪月亮,道:“咱們來時,好像是月中吧?”
清明處在太陽黃經達15度的時候,今年的清明正好在月中,按理說天上挂着的應該是一輪圓月。
周圍的地面也很幹燥,要知道他們進入白霧當中時,正下着綿綿細雨。
好像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很多天呢。
宴嶼眠暫時把疑問放在一旁,等到了村鎮再仔細問問吧。
蓮生在附近尋找着合适休息的地方,他費了些力氣,發現數百米遠處的一個洞窟。
洞口被藤蔓嚴嚴實實地遮擋着,深處有一些動物的糞便,已經風化了,看起來許久沒有其他動物再使用過。
宴嶼眠深入林中,她将藤蔓簾子用力地撥開一道縫隙,側身擠了進去。
環境還不錯。
宴嶼眠喚出當地的精靈,讓這群白軟軟的小團子幫忙守夜,對蓮生道:“你也安心休息吧。”
“好。”蓮生在她身邊坐下。
安靜下來,就忍不住回想起在雲夜樓裏的種種。
特別是他執劍面對獅子時的狠厲和兇惡,仿佛一個抛卻所有理智的殘念。
他能清楚從暴虐當中,感覺到酣暢淋漓的爽快。
讓蓮生不由得懷疑:那些情緒真的正藏在他心中的嗎?
以及……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冒出來,想要殺了溪眠的沖動和畫面。
蓮生很慌。
這一次他跟随眼前閃過的景象,伸手碰到了溪眠,那下一次呢?
如果他手中正好有武器,豈不是……
雖然蓮生知道,萬一真出現那種情況,溪眠能輕而易舉地将他擋住。
但遠比這件事恐怖許多的,是他腦子裏為什麽會冒出來這種想法。
蓮生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宴嶼眠身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是這種形态,見過雲夜樓的衆多客人,他知道自己算是個鬼魂。
同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想去害溪眠的心思。
要去跟溪眠說嗎?
蓮生看向宴嶼眠,發現她已經靠着洞壁躺在地面,閉上了雙眼。
一團團半透明的白色精靈圍繞在她身邊,宛若暗夜中綻放的花朵,在無人窺探到的幽深洞穴裏,只有他有幸窺見。
蓮生默默地閉上了嘴,還是等她醒來再說吧。
興許是在雲夜樓裏吸納了太多鬼怪的精氣,蓮生罕見地出現了飽脹感,直覺告訴他現在應該竭力把那些雜亂的力量消化掉。
他按照宴嶼眠教過他的辦法,凝神靜息,開始聚靈。
宴嶼眠悄無聲息地睜開了雙眼。
在雲夜樓收拾那群東西确實用了點力氣,但這些事兒對宴嶼眠而言,還不算什麽。
她一直按照凡人的作息生活,蓮生估計都沒想到,她其實不需要睡覺。
宴嶼眠從懷中掏出福壽祿,對迷迷糊糊就要張口的“福”做了個噤聲手勢。
她進入愁苦林當中,雪地上還留有腳印。
宴嶼眠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那兩個賭徒鬼之前藏身的破屋。
屋內一片狼藉,只要能拿起來的物件全都不在原本的地方了,大部分被摔得砸得粉碎,可以想象到大戰的激烈程度。
兩只賭徒鬼不見蹤影,宴嶼眠只找到了地上的兩根死死絞合在一起的鎖鏈,鐵圈原本是拴在他們脖子上的。
宴嶼眠蹲下身,根據殘存的一些靈力,推測大概是蓮生把它們吃掉了吧。
這算是無師自通嗎?
宴嶼眠有點想象不到,蓮生是如何頂着他那張純良的臉,将他們活生生吞吃的。
後面在雲夜樓,被焚燒殆盡從樓上跌落的鬼怪化作青煙,散去的靈力大部分也都被蓮生吸收了。
單從修行上講,是件好事。
但這種依靠奪取他人力量進行的修煉,很容易誤入歧途。
比起幾十年上百年的苦修,它實在太方便了,只需要後面将雜亂的靈力淬煉,就能據為己用。
就算蓮生是只鬼,也不好這麽練。
宴嶼眠又掃視一周,确定沒有其它線索了,她走進卧室,找了床勉強還算不錯的被子。
宴嶼眠抱着被子,往這座破屋的門口貼了張壽字,鑽進去離開。
她倒是能在愁苦林裏休息,只不過林中世界挺冷,還不如在外面睡洞穴呢。
待到把所有源自鬼魂的靈力全都吸納完畢,蓮生睜開雙眼,天已經亮了。
他發現宴嶼眠躺在柔軟的被子裏,還吃了一驚。
很快蓮生就想到,被子應該是溪眠從愁苦林裏找到的。
那她也會發現自己之前做過的那些事嗎?
蓮生有些忐忑。
他仔細品味,好像這感覺除了緊張之外,還帶着某種躍躍欲試。
宴嶼眠在不久之後醒來。
她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好覺,果然睡覺才是人生當中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宴嶼眠有點口渴,她坐起身來,衆多靠在或趴在她身上休憩的小團子被吵醒,紛紛蹦跳着回到地面。
“渴了。”宴嶼眠道。
小團子們跳出洞穴,不多時,它們捧着好幾個碩大的樹葉進來,邀功般地挺身停在宴嶼眠面前。
葉子上兜着一汪汪清澈的露水,宴嶼眠收下它們的好意,喝了個爽快,她輕碰小團子們,輕聲道:“謝謝。”
蓮生每每看到宴嶼眠被精魄們圍繞,都覺得很神奇。
這些日子以來,他也見過許多人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像宴嶼眠這般同天地間的精魄交流,就仿佛她已經同自然融為一體。
宴嶼眠站起身來,精魄們紛紛跳到她肩頭,她扭頭對身邊的蓮生道:“走吧,先去找找鎮子,重新制備車馬。”
蓮生飄着穿過洞口處的藤蔓,和宴嶼眠回到官道邊,随便選了個方向走着。
走了片刻,宴嶼眠突然道:“你把愁苦林裏的那兩只鬼吃掉了嗎?”
蓮生心中一緊,果然還是被宴嶼眠發現了。
“嗯。”他點頭,遲疑片刻,才如實道,“當時我還沒辦法從布偶當中脫身,看到情況危急實在想要幫你,就想着既然都是鬼,能不能從它們身上得到一些力量。”
蓮生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宴嶼眠的反應。
“這樣麽?多謝。”宴嶼眠異色眼眸微彎,朝他笑了下,“當時确實幫了我很大的忙,不然我一個人應對那兩只東西,确實不太好弄。”
蓮生微微一怔。
他原本還在擔心溪眠會厭惡他的吞吃行為,畢竟就連蓮生自己回頭想起當初将那兩只鬼生吃的景象,都覺得殘忍。
但得到的竟然是感謝。
他也由此意識到,自己從昨夜起心中就升起的期待感到底是什麽。
——他期盼着自己對溪眠的關心,能被她感知到。
面對這樣直接的謝意,蓮生一時間都有些扭捏起來。
這對于他而言,也是很新奇的體驗。
“我跟着你,至少不能拖你後腿才行。”他輕聲道,“能忙到幫我也很高興,要是我能再強一些就好了。”
“這樣就已經很不錯了,以後沒事可以多練練我教你的聚靈法。”宴嶼眠将話題過渡到了重點,“吃掉那兩只賭鬼之後,你有覺得什麽不舒服嗎?”
蓮生認真思索,搖了搖頭。
“只是想再吃掉更多,後面那些從樓上燒死的鬼也有很多靈氣都被我吸收了,當時就覺得好餓好餓,不管吸收多少都只會更餓。”
蓮生說着的情況似乎不太嚴重。
但他脖頸和臉上比最開始濃郁一倍不止的黑蓮紋路表明,事情可并非這麽簡單。
“以後還是最好不要這麽做了。”宴嶼眠緩聲道,“任何看似輕松的精進辦法都一定會有副作用,只有自己從天地之間吸納得到的靈氣才最安全。”
蓮生點頭:“好,我以後不會了。”
宴嶼眠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下的影子。
灑脫融入其中,還在昏睡,沒有半點動靜,它應該睡得很深,不然早就蹦出來要求自己給它講很多很多的故事了。
“蓮生。”宴嶼眠喚道,“來我影子裏站一下。”
蓮生不明白宴嶼眠想讓他幹什麽,但還是本能地乖乖照做。
他飄到宴嶼眠的影子處:“這樣?”
“要接觸到才行。”
蓮生吞吃了那麽多鬼怪,經過一整晚的消化,下半身已經不再是飄渺不定的霧氣了,他模拟所見過的男人男鬼的樣子,變幻出兩條腿來。
宴嶼眠身形纖細,清晨光芒下的影子也窄窄的,蓮生雙腳踩在影子上,幾乎是接觸到的那一秒,他就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沖動。
貪婪,渴求,嫉妒,狠意……
這些絕對算不上好的情緒瞬間沖入蓮生心頭,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黑蓮隐隐浮現出血色,影子之中有什麽東西正瘋狂竄動,想要掙脫束縛,去到它更想要去到的地方。
宴嶼眠抓住蓮生衣領,把他揪了出去。
和影子分離,恐怖的情緒也停止了傳遞,但蓮生仍難以自拔地沉浸在其中。
它們太強烈太強烈了,幾乎要擊垮所有的理智和心防,讓他整只鬼變為被操縱的奴隸。
宴嶼眠在周圍抓了兩把,将精純的靈氣打入蓮生身體。
仿佛一股清冽甘泉兜頭澆下,洗去了流竄全身的狂躁,蓮紋上血絲般的紅色線條不甘心地掙紮着,最終卻仍被死死壓制,無奈蟄伏。
蓮生身形搖晃片刻,才終于緩過勁來。
他神情茫然,帶着幾分後怕。
“怎麽回事?”
“還在雲夜樓時,你知道灑脫是怎麽變成劍的嗎?”宴嶼眠輕聲問他。
蓮生努力思索,說來奇怪,有關昨夜離奇的一切他都記得非常清楚,卻突然想不到他手裏握劍的許多細節了。
“當時我想幫你擋住背後的那只獅子,灑脫在周圍處理跳下來的其它鬼怪,我好像是碰到了它的尾巴,它好像很痛地叫了好幾聲,就在我手裏變成了劍。”
蓮生回憶着,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就盡可能地靠着邏輯補充:“那把劍很厲害,我什麽都不懂,但就是能靠它擋住獅子。”
“握着那把劍時你是什麽感覺?”宴嶼眠問。
“想把所有東西都宰了。”蓮生老實回答。
他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他确實想要除掉所有試圖對溪眠不利的鬼東西。
宴嶼眠不再言語。
後來她從蓮生手中接過了灑脫變成的劍,劍尖那團黑氣陰邪狂暴,是黑劍全部力量的來源,也是灑脫能吞吃那麽多人記憶的原因。
她太熟悉那股氣息了。
那是屬于天魔的氣息。
“是出了什麽問題嗎?”蓮生小聲地問,宴嶼眠的沉默讓他相當不安,他害怕自己是不是搞砸了什麽。
“沒事。”宴嶼眠神情重新緩和,“以後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最好還是別把灑脫當成劍用了,你看,它現在都只能藏在我的影子裏修養,都虛弱得沒辦法出來了。”
蓮生點頭:“嗯,是我對不住它,等它醒了我會道歉的。”
一人一鬼就這麽聊着,一輛馬車從宴嶼眠身後駛來。
車夫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見宴嶼眠孤身一人走在路邊,渾身上下連個行李都沒有,衣裙下擺更是有燃燒過的痕跡,不由得減慢速度,招呼道:
“姑娘,你怎麽獨自走在這裏?”
“我的馬車半路上丢了,不知道距離最近的村鎮還有多遠,只能先走着去了。”
“還有将近十五裏路呢,你得走上半天,上車吧,我捎你一程。”
宴嶼眠謝過車夫,她坐上馬車,蓮生也飄到了車頂,道:“幸好遇見好心人了,不然要走很久呢。”
“是啊。”宴嶼眠道。
“姑娘在跟我說話嗎?”車夫聽見宴嶼眠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
宴嶼眠:“我在和朋友說呢。”
朋友?
車夫将頭扭得更向後了,然而宴嶼眠身邊哪有什麽人,這時,他看到少女投射到車板上的影子,竟然有條貓一樣的尾巴。
車夫陡然打了個寒戰,瞬間回想起了一些年長者們講過的故事。
什麽如果晚上遇見路邊孤身一人可憐的女人千萬不要搭理,一定要趕緊加快速度過去,運氣好的話,她不會糾纏,如果運氣不好,對方會瘋狂地追在車後,問你有沒有看見她的孩子。
據說曾經遭遇過這種怪事的人回家之後全都暴病身亡。
車夫倒抽一口涼氣。
他擡起頭,看着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陽,不安地心想大白天的,應該不至于吧。
宴嶼眠看出了車夫的緊張,她摸了摸鼻子,早知道就扯個謊了,還害得人家那麽害怕,估計是被當做奇怪的生物了吧。
她不想把好心的車夫吓出個好歹來,就主動開口和他聊天,盡量表明自己正常人的身份。
“大哥車上裝的是被褥吧,怎麽會運這麽多?”
宴嶼眠一開口,把車夫吓得渾身一哆嗦。
“是、是啊,這不是衡王突然率兵起義麽,新皇要登基麽,最近可能會不太平,我就想着趕緊把貨全都賣掉,換成銀子留在手裏。”
“新皇登基?”宴嶼眠一愣,“什麽時候的事啊。”
“就是昨天,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這麽急匆匆的了。”
車夫嘆息着,他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小聲道:“咱官家不是近來龍體抱恙麽,據說上京城裏争得可激烈了,按理說衡王母妃早年被打入冷宮,是最沒有機會的,哪知道他突然找到個小皇孫,扶了皇孫上位,自己當了攝政王。”
小黃孫?
宴嶼眠心中突然浮現出相當不妙的猜想。
“這些話咱也就是沒人的時候說說,姑娘可別告訴別人啊。”
“不會的,這般大事肯定家家戶戶都會讨論的。”宴嶼眠深吸口氣,勉強露出個笑容,“大哥您知道那位小皇孫叫什麽名字嗎?”
“哎呦,這種事兒咱哪能知道啊。”車夫趕忙擺手,“就是聽說那個小皇孫年紀還小,衡王才當了攝政王,對了,聽說新皇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呢。”
“找人?”
“是啊,好像是找個女人,咱也沒見過畫像,不知道長什麽樣,小皇孫流落在外,說不定是他娘呢。”
宴嶼眠:“…………”
她心中的不安更強烈了。
宴嶼眠深吸口氣,暫時将擔憂放在一邊。
也不一定呢,老大宋子凡堕魔了,但門宗裏還有其他徒弟在,肯定出不了多少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