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二孔蘊喬是她拜訪藥王谷時收下的,藥王谷長老聽聞她正在突破大乘期,帶她去藥房選取能夠穩固修為的丹藥。

丹藥最好搭配藥引,而藥王谷的藥引,是人。

數不清的童男童女或坐或靠在半通明的玉瓶中,長老熱情地給她推薦了欲線缺失的男孩。

那孩子有着一頭月光般的銀發,長而翹的睫毛也是銀色,他是如此蒼白,都能夠清晰看到輕薄皮膚下,青色紫色的血管。

宴嶼眠要走了這個名叫孔蘊喬的藥人,卻并非拿他做藥引。

她抱着給孔蘊喬找個伴的想法,收了他當二徒弟。

宴嶼眠很喜歡逗孔蘊喬,七情有所缺失的孔蘊喬很多時候都像是缺一根筋,面對她開的玩,要不就是半天才能反應過來,要不就是壓根察覺不到。

好在這種情況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逐漸改善,曾經蒼白病弱,總是面無表情的男孩在她的培養下,身體也慢慢好了起來。

孔蘊喬不愧是藥王谷出來的,在醫藥方面也展現出非同一般的天賦,宴嶼眠就把他安排在了藥閣,跟着瀾清宗的藥閣長老學習。

但孔蘊喬還是只認宴嶼眠當師父,藥閣長老因此氣得夠嗆,和宴嶼眠哭訴了好幾次。

奈何孔蘊喬天賦實在驚人,長老愛才,便抖着胡子教下去了。

嗯……

好像老二這邊也沒啥問題啊?

老三蘇茗茗是宴嶼眠從煙花柳巷撿到的。

當時正值三更夜,小姑娘裹着薄薄的單衣,拽着繩子奮力想從牆中翻出去,滿手凍瘡被粗糙的繩子磨,疼痛讓她又重重地跌回地上。

宴嶼眠出現在牆頭,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蘇茗茗怕得渾身發抖,但當她發現對方并非花樓裏的人時,眼中立刻迸發出強烈的骐骥。

宴嶼眠看不得小女孩受苦。

她縱身躍入院中,敏銳嗅到了膿血和潰爛的味道,痛苦的呻.吟聲已經極度虛弱,卻沒有片刻停息下來。

從蘇茗茗口中,宴嶼眠得知她母親是這瓦舍裏的窯姐,年輕時也算的上頭牌。

她們這些窯姐為了避孕,會長時間服用水銀,經期坐在冷水裏強行停經避孕,或是喝設想和藏紅花熬制的涼湯。

這種無異于慢性自殺的避孕方式能起到的效果仍舊非常有限。

她母親懷孕了,十月之後生下了一個女嬰。

她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被決定了——養到十一二歲,重複她母親的老路。

蘇茗茗九歲那年,母親病了。

她渾身生滿紅褐色的丘疹和斑塊,骨頭劇痛,呼吸困難,心口絞痛,曾經美麗動人的臉如怪物般斑駁不堪,那些斑塊破裂,流出來發臭的膿水和血液。

瓦舍的人見她病入膏肓,立刻把她扔到了最偏僻的小院子裏,偶爾會有人過來看看她死了沒有。

蘇茗茗陪在母親身邊,聽到母親日夜不休的慘叫,她怕得要命,知道自己必須逃出去。

否則,這也将會是她最後的下場。

面前的女孩強忍着淚水,她頭發蓬亂,雙手開裂,雖不過十歲,卻已經能看出幾分楚楚動人。

宴嶼眠進屋看了眼她母親,很嚴重的花柳病,也就是梅毒三期,發展到了心血管和神經系統,就算是神仙來了,也難救回來。

于是她只帶走了蘇茗茗。

宴嶼眠問女孩要不要給母親收屍,蘇茗茗遲疑片刻,她害怕耽擱的時間久了,自己會失去這老天垂憐般的離開機會。

她請求宴嶼眠稍作等待,拿起一旁浸滿膿血的被子,蒙在了母親頭上。

瀕死之人就連掙紮也非常虛弱,很快那不斷抓撓的幹枯手臂就無力地垂了下去,潰爛的紅疹星羅棋布,散發着難聞的氣息。

她生得極美,卻以最醜陋的模樣死去。

蘇茗茗脫力地松開了手,她從床上滾下來,渾身顫抖地喘息着,緊緊盯着已然悄無聲息的母親,眼裏沒有一滴淚。

宴嶼眠把蘇茗茗的母親埋在了郊外的桃林裏,就帶着她回到了瀾清宗。

首先前去藥閣,給蘇茗茗吃藥煉體,她和身患花柳病的母親同吃同住,很可能也已經染病,只是處在早起還沒有發作症狀。

她年紀還小,經過兩個月的洗髓煉體,就完全沒問題了。

從那之後,宴嶼眠就多了個小尾巴似的跟班。

無論她去到哪裏,蘇茗茗都想要跟着一起,反正是小姑娘,宴嶼眠也樂得帶她一起多見世面,帶着比老大老二兩個臭小子方便多了。

“嘶……”

宴嶼眠沉思着摸了摸下巴。

蘇茗茗可能把她當做是唯一的親人了。

畢竟茗茗對她真正的母親可沒多少感情,在瓦舍的那些日子裏,她母親遇見什麽煩心事都會直接發洩在蘇茗茗身上,母女溫情什麽的壓根就不存在。

她在某種程度上,能夠理解茗茗。

可宋子凡和孔蘊喬又是為啥啊,總不能大家都把她當媽了吧!

算了算了,先不想了。

宴嶼眠直挺挺地躺下,蓋好被子。

灑脫在床頭繞了一圈,選擇趴在宴嶼眠的枕頭內側。

老四貝振旦是宴嶼眠在大街上遇到的,當時這小孩還是叫花子,宴嶼眠想打聽當地一些辛密,就給了叫花子們錢,拜托他們幫忙收集情報。

結果年僅十二歲的貝振旦用出色的演技和一張舌燦蓮花的嘴,騙走了宴嶼眠三兩銀子。

宴嶼眠跟他玩了好一陣貓抓老鼠的游戲,才終于把這小家夥逮到,從他破破爛爛的衣服裏找出來了一塊龜甲和六個銅板。

臭小孩就是靠蔔卦來躲她的,他問蔔極其精準,生生躲了宴嶼眠好幾天。

貝振旦梗着脖子,嚷嚷着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宴嶼眠問他那些銀子都到哪兒去了,他說全都買了酒喝。

把宴嶼眠都聽愣了。

拜托你才多大啊!

這麽個好苗子,宴嶼眠可不能放過。

她惡魔低語,告訴貝振旦如果跟她走,從今以後會有好多好多喝不完的美酒,那是用高山雪水和仙草釀造的純釀,窖藏數百年,只有仙人才能喝到。

貝振旦經歷了長達三個呼吸的掙紮思考,最終痛下決心,同意了。

哦,那時候他還不叫貝振旦。

他是孤兒,沒名字,其它叫花子都叫他狗蛋。

貝振旦這名字,還是宴嶼眠給他起的。

沒想到,曾經最吊兒郎當泥鳅般油滑的笨蛋,如今成了最靠譜的那個了。

唉……

這麽多年過去,重新想起和弟子們初遇時的種種,宴嶼眠還頗有種不真實感。

蓮生飄到她的床邊:“我也要跟着你一同回去嗎?”

“你和灑脫都跟着我回去吧。”宴嶼眠翻了個身,面對着蓮生,頃刻間蓮生竟生出中和她同床共枕的錯覺,讓他呼吸都一滞。

“我不了解你們門宗,貿然跟你去到,會不會不太好?”

蓮生這句話存着別樣的小心思,他想要趁此時機,從宴嶼眠口中得知更多和她相關的事情。

“我們門宗除了無聊點,其它地方很好的,說不定你也會喜歡那裏,當然,現在還比較混亂,等我收拾好那群不孝徒弟之後,應該就能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宴嶼眠想到自己的死遁計劃就這麽破産,額角就一陣發痛。

唉,當大人的想獲得點自己的自由,怎麽就這麽難呢?

她教會了徒弟們修煉,把他們培養成天下聞名的修士,但好像忘記鍛煉他們的獨立能力,也許從今以後,該多做點類似的事情,讓他們脫敏了。

宴嶼眠和蓮生簡要說了說自己的七個徒弟。

除了老七是天資卓越,在內門考核中被她選中成為親傳弟子之外,其它六個徒弟都是宴嶼眠通過各種方式,撿來的可憐孩子。

她盡可能發掘出他們的天賦,用最合适的方法培養。

就比如老五耳聾,老六眼盲,以他們當時的年紀,這樣的天疾已經不可治愈,但這對雙生子在相互照料的過程中,有着心靈感應般的默契。

宴嶼眠就從這一點下手,培養了他們的玲珑心,最開始只是兄妹倆能心意互通,到現在林鳳翎和林凰羽甚至能将全門派的心神彙聚,形成龐大的意念網絡。

這種能力在大戰當中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

“我走的時候,小七還在閉關,也不知道現在出來了沒。”

宴嶼眠嘆息着,親手把徒弟們從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一點點養成為名震修仙界的大能,确實讓宴嶼眠好好體會了幾把養成的快樂。

但現在大家都長大,沒有小時候那麽有趣了,她也重新變得無聊起來。

果然,無論何種生物,永遠都是幼崽最為可愛啊……

蓮生提議道:“不然你再收個徒弟,這樣應該就很難再無聊了吧?”

“不要,從小養大費心費力的,萬一養出來還跟他們一樣,就知道胡鬧該怎麽辦?”宴嶼眠閉上雙眼,“其實之前這兩個月的生活,我就很喜歡。”

蓮生張了張嘴,片刻之後,輕聲道:“等你處理完門宗的事情,我們還可以繼續游歷。”

宴嶼眠眼睫輕輕動了動:“那說好了。”

蓮生:“嗯,說好了。”

我會繼續陪着你的。

夜色涼如水。

蓮生默默聽着宴嶼眠的呼吸聲,半晌,飄到了床邊。

灑脫早就團成一團,沉入夢鄉,宴嶼眠講的那些有關她徒弟的事情,對它而言也是味道絕妙的食物,沒有什麽比飽餐一頓後呼呼大睡更幸福的事了。

蓮生默默感受着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自從聽到溪眠說起她的門宗,那感覺就從心底裏冒出,毒水般将他從內而外的腐蝕。

就連從口中說出來的話,都要努力控制,才不至于變得語氣奇怪。

蓮生克制得非常好,除了他自己,無人發現。

他飄到房頂上,俯瞰着這片皇城。

同樣是如此寂靜,一輛馬車正從城門處駛出,也不知道是誰會深夜從皇宮裏離開。

蓮生摸了摸他的胸口。

黑蓮紋路的源頭正隐隐發出熱度,有點疼,疼痛順着蓮紋一直蹿到身體的其它地方,包括雖然化形出來,卻并沒有用過幾次的雙腿。

蓮生半邊腦袋都漲漲的,似乎有數不清的東西在翻騰湧動,掙紮着想要突破禁锢。

他按照宴嶼眠教他的方法吸納靈氣,微亮的光點沒入身體,澆滅異常的熱度,過了許久,才感覺終于好些。

蓮生穿過房頂,回到屋內。

屋裏有個裝滿了金銀財寶的大箱子,那是宴嶼眠特地要求宮女們準備的。

為他而準備的。

蓮生躺進箱子裏,他很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這種喜歡仿佛埋藏在意識深處,成為了某種毫無緣由的渴望。

一如他會在他的世界裏,被散發着靈氣微光的溪眠吸引。

蓮生閉上雙眼。

滴答。

一滴水從洞頂落下,砸在身上,寒意徹骨。

衣袍因為濃重的水汽,已經從裏到外全都濕透了,他聽到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然那女子也很不舒服。

上古秘境封印了他體內的靈力,讓他連半個法術都用不出來,只能忍耐着潮濕和陰冷,多虧了他已經成功煉體,還能生抗。

這是他被困在其中的第三天。

誰也沒想到,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太虛境,竟然連接着通往上古秘境的入口。

他受師父玄陰子之令,前來搜尋靈晶果,卻遭遇埋伏,跌進上古秘境當中。

他聽說過太多關于上古秘境的傳聞,這些由末法時代大能們創造的秘境各個都危機四伏,就連大乘期修士進入都得小心謹慎,更別提他現在剛結丹不久,只有金丹期。

他不過十八,就已經結丹,放在外面任誰都能說得上一句天縱奇才。

可上古秘境可不會因此就心慈手軟,能力不足被抹殺在其中,天經地義。

剛一跌落進來,他就意識到自己在也沒辦法使用靈力了。

所有的修為都被封住,除了肉身經過煉體強悍許多,現在的他就跟普通人無異。

他小心謹慎地探索,也不肖想什麽機緣,只要能找到離開的辦法就夠了。

他不能死在這裏。就算要死,也得等到殺了玄陰子,砍掉他的頭之後才行。

而兩年之後,也就是昨日,他遇見了另外一個人。

黑漆漆的洞穴當中,他看不見對方樣貌,但聽聲音應該是個和他同齡的少女。

對方同樣因為意外跌落秘境當中,但比他要晚上一天。

确定雙方都是修士,連被壓制住的修為程度也差不多,他們就結伴同行了。

甭管對方身份如何,兩人同行能出去的勝算總要多少幾分,大不了等能夠離開之時看,再殺掉就是。

“好冷啊。”少女的抱怨輕輕回蕩在幽深洞穴裏,過了數息才終于消散。

确實很冷。他不作回答,用習慣性地沉默應對,卻感覺到有東西正在靠近。

還沒等他拔劍應對,溫暖而柔軟的身軀就貼在了他身上,幾乎讓他驚得原地跳起來。

對方抓住他胳膊,語氣坦然:“擠一擠,會暖和很多。”

他渾身緊繃,握着劍的那只手随時可以揮出,卻只能感覺到她就此安靜下來,似乎真的只是想要從他身上取暖。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試探性地放松下來。

确實暖和了許多。

他生活在終日不見天光的魔窟當中,長年累月下來體溫比尋常人更低,也就顯得她身上暖意更甚,兩人相貼的地方,濕漉漉的衣料逐漸被雙方的體溫暖幹。

同樣,也只有這一塊地方,能獲得片刻幹燥,其他部位還是不斷遭受着水汽的侵襲。

“你叫什麽名字?”他終于問道。

“嗯?”對方聲音有點含糊,似乎馬上就要睡着,卻被他叫醒了。

“宴嶼眠。海晏河清的宴,島嶼的嶼,想要睡覺的那個眠。你呢?”

“……”

回答模糊成一片,無論再怎麽努力,都無法聽清。

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道:“我好困,先睡一會兒,睡醒再想離開的辦法吧。”

她靠在他身上,把頭枕在他的腦袋上,就這麽睡了。

在這鬼地方都能睡着,也真是心大。

他不敢有片刻放松,始終握着劍柄,提防着随時可能到來的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兩三個時辰吧,漆黑洞穴裏只有水滴落下的啪嗒聲響,就連時間都成了模糊不清,毫無意義的概念。

她終于醒了。

甚至還伸了個懶腰。

他們緊緊相貼,一些肢體的磨蹭無可避免。

他莫名覺得好像暖和了,甚至都到了有點熱的程度。

“走吧,去找出去的路。”她率先站起身來,突然咦了一聲。

片刻之後,他聽到利器刮擦洞壁的聲音。

刮擦聲持續了數息,才終于随着微茫的出現,停歇下來。

粗粝的洞壁裏面,竟然鑲嵌着一顆散發着微光的水晶。

三日以來,他的這雙眼睛終于重新看到了光亮,淡淡的紫芒照亮那少女的清麗面容,他看到她的眼睛,竟然有一只是湛藍色的。

宴嶼眠拎着一把刀,漆黑的刀身筆直,剛才她就是用這把刀,磨開了堅硬的洞壁。

她将刀尖對準水晶邊緣,小心地将其整個翹了下來。

水晶被力道崩飛出去,轉瞬間被他伸手接住。

于是光,落在他掌心。

“你是怎麽找到的?”

剛落入洞穴時,他也嘗試着剖開洞壁尋找蛛絲馬跡,卻什麽都沒能發現。

“上面有生靈的波動。”宴嶼眠指了指她湛藍的左眼,“我是陰陽眼,能看到精魄,剛剛就有一只鑽進洞壁裏去了,這些東西很少。”

原來如此。

他點了下頭,心中的焦慮和懷疑有所打消,有了水晶,探路時起碼不至于什麽都看不見了。

“你怎麽戴着面具啊。”她問道。

他擡手摸了下,指尖碰到冰涼堅硬的金屬面具,言簡意赅地回答道:“長得醜。”

“……哦。”

他走在前面,宴嶼眠跟在身後,兩人朝着前方繼續行進,宴嶼眠偶爾會停下來,去挖洞壁裏的水晶。

他便也停住腳步,耐心等她。

兩人手中的水晶慢慢多起來,光芒變得足夠明亮,她捧着這些活着的光源,輕聲道:

“真好看。”

他從來不會對什麽東西發表除了實用性之外的評價,但如今宴嶼眠說了,也忍不住從這個角度進行觀察。

确實……還挺好看的。

以後也可以在自己住着的洞穴裏,多放一些閃亮亮的東西。

如果能睡在裏面的話,應該會挺不錯吧?

夢境模糊不清,洞穴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等到蓮生睜開雙眼時,已經徹底忘記了他們是如何從洞穴中離開的了。

甚至就連最開始的那段情形,也要随着夜晚逐漸被天光驅散。

他趕忙凝聚心神,默念着一句話。

——他和溪眠,也就是宴嶼眠,很早之前就見過面。

那時候的他,告訴過宴嶼眠自己的名字。

蓮生不斷重複着,生怕只要停下來,他就會徹底忘記。

最後他們應該是從洞穴中走出,真正進入到了上古秘境當中。

怪不得他會喜歡閃閃發亮的金子,每天晚上都想要睡在裏面。

原來從很早之前,自己還是個人的時候,習慣就已經留下了。

宴嶼眠如今好端端睡在他身邊,還收了好多徒弟,甚至連徒孫都有了,肯定是有驚無險地從上古秘境中走出,說不定還獲得了什麽非同一般的大機緣。

那他呢?

他現在是一只鬼,只有死掉的人才會變成鬼,他是死在了秘境當中嗎?

這樣也就能解釋,為什麽宴嶼眠和他初次見面時,會表現得一點也不意外了。

如此算來,他應該死掉了很久很久吧……

蓮生默默想着,有些憂愁。

他很想躺下來再睡一覺,看看會不會做些其它和宴嶼眠有關的夢,要是能記得更多內容就好了。

意識到自己和宴嶼眠可能很早之前就認識了,蓮生心中暗喜。

最起碼,兩人之間的羁絆并非這短短兩個月就能夠概括,等到她回去門宗,見到那麽多把她當做最珍重之人,相伴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徒弟們時,也不會把他冷落在一邊。

宴嶼眠動了動,她扯着被角,蒙在頭頂擋住光亮。

灑脫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想要從她身上踩過去,又突然回想起了雲夜樓中給它留下的慘痛感覺,夾着尾巴繞了一圈,才跳到地上。

被晨光吵醒,宴嶼眠也睡不着了。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對正默默凝望着他的蓮生道:“早啊。”

“早。”蓮生輕聲道,“我昨晚做了個夢。”

“夢?”

“嗯,我夢見我們好像很早之前就認識,當時在一個洞穴裏,你用刀扣下來了能發光的水晶,還告訴了我你的名字。”蓮生艱難的憑借僅有的記憶,和之前不斷重複的那句話,向宴嶼眠描述,“我們真的曾經認識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