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宴嶼眠飛速撤出天罰的範圍,保險起見,她把身上攜帶的另一把菜刀也做成了避雷針,有兩根避雷針外加碧瑤珠,應該能撐上一段時間。
一度讓所有長老和仙門大能們都束手無措的情況,竟是片刻之間就讓宴嶼眠解決了。
她所做的事情看着簡單,其實只有親自試了,才知道究竟有多難。
冒着生命危險闖入天罰中心搶人,用附着了氣息的碧瑤珠當成替代物,又以最快速度把雷劫巧妙引開,哪一項出了差錯,都十死無生。
宴嶼眠朝着門宗方向飛去,蘇茗茗斬斷天梯的地方距離瀾清宗主峰有上百裏之遙,她拿了東西之後緊趕慢趕,可算是在最後關頭及時抵達。
距離門宗還有二十多裏時,宴嶼眠迎面看到了貝振旦。
“師父!”貝振旦已經趁這會功夫收拾了心情,可再度見到宴嶼眠,情緒仍然變得不受控起來。
他剛剛在空中涕泗橫流,任憑春末的風吹掉眼淚,在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
他模糊的視線在宴嶼眠臉上留戀停留,又移到了她懷中的身影上。
因為那是更為緊急的情況。
蘇茗茗一直都在承受着天罰,貝振旦去看過她許多次,眼睜睜地看着師姐苦苦支撐,一步步地虛弱下去,但他什麽辦法都想不到。
他也向門宗內的其他長老,大師兄、二師兄求助過,還走訪了其餘的幾大仙門,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這可是天罰啊,只要天梯一日沒有恢複原狀,就會持續不斷地劈下來,修為再高的人也無法支撐到天荒地老。
貝振旦絞盡腦汁地找尋修補天地的辦法,但他翻閱了藏書閣內的所有古籍,都沒能找到合适的手段,畢竟從古至今,哪有幾個人敢随便斬斷天梯呢?
接二連三的變故和打擊讓貝振旦的心逐漸麻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失去了大師兄,二師兄的身體狀況也極為虛弱,三師姐更是落在十死無生的境地。
好端端的師門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貝振旦能做的,只有緊咬牙關支撐下去,最起碼、最起碼他得保護五師弟、六師妹和小師妹,還有門宗內的其他弟子們。
結果、結果師父竟然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回來了。
“你剛剛是哭了嗎?”宴嶼眠擺出一副嫌棄模樣,“都多大了,還知道哭鼻子。”
“我那是風太大,把沙子吹進眼睛裏了。”明明是師徒二人最常出現的拌嘴,如今說起來卻讓貝振旦的眼淚忍不住又一次流出。
他張開雙臂,用力地抱住宴嶼眠,哽咽道:
“我好想你,師父。”
宴嶼眠下巴正好能放在貝振旦的肩窩處,原來自己從小豆丁開始養大的孩子,早就在不知不覺中長得這麽大了。
而且她沒在貝振旦身上聞到他标示性的酒香。
“你的酒葫蘆呢?”宴嶼眠問。
“扔了。”貝振旦吸了吸鼻子,“看來我這戒酒行動也只能持續一個月了,明天我就去後山,把剩下的酒全都挖出來。”
“看到我回來就想擺爛了是吧?”宴嶼眠笑着嘆了口氣,“行,到時候随便你喝,先去救你師姐。”
宴嶼眠抱着蘇茗茗進入藥閣,她突然回來的消息已然傳遍了整個瀾清宗,從懷疑耳朵出了錯,到難以置信,再到狂喜着将天大的好消息傳給其他人,原本沉寂許久的瀾清宗再一次活力滿滿地熱鬧非凡。
長老們紛紛從各自的住處趕來,迫切地想要确定消息真僞,而宴嶼眠此時來到了藥閣地下的暗室,她将蘇茗茗橫放在白玉髓床上,乒鈴乓啷地尋找起合适的丹藥。
“完了,我東西都找不到。”宴嶼眠一陣頭疼,“老二呢,老二去哪兒了?”
自從孔蘊喬學成,宴嶼眠就放心地把藥閣交給了他,如果有什麽事直接張嘴問孔蘊喬要就行,她都不用再專門過來這邊。
“二師兄已經有好幾天沒在門宗裏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貝振旦同樣着急忙慌地幫着找,“最後一個見到二師兄的好像是大師兄,但是我也不敢去問大師兄他幹嘛去了,大師兄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吓人了。”
宴嶼眠能理解貝振旦的心情,畢竟朝夕相伴的大師兄突然入了魔,任誰都會手足無措。
藥閣實在太大,東西太多,如果挨個找下去實在太耽擱時間,貝振旦掀開衣襟,從懷裏摸出兩張明黃色的符紙,他咬破自己十指指腹,将血點在上面。
血液在黃标紙上流淌出奇異的紋路,短短數息就形成了卦象,貝振旦立刻走向西南方向,找到從左到右第四個櫃子的第七層,猛地将其拉開。
“師父是這個嗎?”貝振旦從最裏側的格子裏摸出小瓷瓶,扔給宴嶼眠。
宴嶼眠頭都沒擡地接住,她拔開塞子放在鼻畔聞了聞,确定道:“對,就是這個。”
将丹藥塞了三顆在蘇茗茗的嘴裏,又拿了兩顆喂給還躺在灑脫背上的貍花貓,宴嶼眠語速極快地對貝振旦道:“去救那只貓,你三師姐交給我。”
“好!”
從宴嶼眠感覺到天地間的靈力驟變,到她從天劫中救下蘇茗茗,過了得有一個多月,在這三十多個日夜裏,蘇茗茗一直承受着接連不斷的雷擊,少說也得有上萬道。
她身上的護身法寶全都碎得不能再碎,宴嶼眠根本無法想象蘇茗茗是如何承受下來的,究竟是怎樣堅定的意念,才讓她一直支撐到現在?
是為了重新見到自己嗎?
宴嶼眠心中漫上說不出的苦澀。
她選擇死遁,只是想要追尋自由,體驗不一樣的人生,可沒想到徒弟們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貝振旦給貍貓精輸送着靈力,他知道這只貓是三師姐最近新找的道侶,也知道平日裏蘇茗茗換對象比換衣服還要勤快,但這只貓……應該是不同的吧?
如果三師姐被救回來,他卻沒能留住貍貓精的性命,三師姐肯定會很難過。
就在這時,暗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對樣貌和身形幾乎完全相同的雙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為首的兄長看到宴嶼眠,在眼眶裏憋了好久的淚終于落下。
“師父……”
宴嶼眠擡起頭對他們露出個笑容,她語調盡量平靜,好讓眼盲的林凰羽得到安撫。
“我回來了,沒什麽別的事,只是出門去玩了一圈,不用難過,先來幫助我救茗茗吧。”
宴嶼眠牽住林凰羽的手,把她領過來,讓她真切感知到自己确實存在。
林凰羽喉嚨裏發出一聲小動物般的嗚咽,她緊緊抓着宴嶼眠的手,最後抱住了她的手臂,像極了小時候。
宴嶼眠拍了拍林凰羽的發頂,輕聲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林凰羽用力地點了點頭,她蒙着一層灰翳的雙眼緊緊盯着宴嶼眠所在的方向,因不停誦經而幹裂的嘴唇輕輕張開:“師父能回來就好。”
宴嶼眠心裏酸酸的,她實在是低估了徒弟們對自己的依賴程度,才沒想着去用循序漸進的方法,釀成這般後果。
等所有事情都平息之後,先去教他們首先要愛自己吧。
林鳳翎和林凰羽盤膝坐在白玉髓床邊,誦起穩固精神的經文,人的精神力量強悍到難以想象,清心安神咒能夠最大限度地激發出聽者內心深處對生的渴望。
他們再一次開阖幹涸到皲裂又長滿血泡的嘴唇,這一次,是為生死未蔔的三師姐祈福。
首先要修複蘇茗茗被天雷劈到千瘡百孔的身體。
她全身經脈相當脆弱,經不起靈力直接灌注,宴嶼眠只能用最溫和的丹藥滋養,同時用自身靈力引導藥力在大周天內以最慢的速度運行。
灑脫盤着尾巴好奇地蹲在一邊,它接觸到的人類修士很少,更別提像宴嶼眠這種程度的了,往常要是遇見,只有拔腿就跑的份。
要是初次見面時它知道她是瀾清宗掌教,絕對會跑的連影子都看不到。
檢查完蘇茗茗的傷勢,宴嶼眠松了口氣,她來的還算及時。
最起碼這條命能保住,至于會不會留有什麽後遺症就不好說了,她會竭力讓蘇茗茗恢複到最佳。
林鳳翎和林凰羽的誦經聲不光能喚起蘇茗茗的生存意志,還讓宴嶼眠的心也完全沉下身來,專注療傷的過程,她偶爾會輕聲和蘇茗茗說上幾句,提醒她自己已經回來了。
蘇茗茗陷入到了谵妄狀态,嘴裏不斷喃喃着模糊話語,宴嶼眠聽不清內容,卻能感受到其中無助彷徨又絕望的情緒。
宴嶼眠謹慎地給她喂了水,看到曾經明麗的容顏被折磨成這般模樣,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暗室當中不見天日,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宴嶼眠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
三顆丹藥的藥力終于被完全吸收,她輕輕地吐出口氣,食指輕輕點在蘇茗茗眉心。
許久之後,蘇茗茗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
那雙美麗眸子有短暫的失焦,望着宴嶼眠上方的暗室頂部,數息之後才終于緩慢地有了焦點,視線遲鈍地落在宴嶼眠臉上。
她怔忪地盯着,連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所看到的景象只是昏迷當中的幻覺。
“我一回來就看到你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宴嶼眠嘆了口氣,她拿出帕子,擦掉蘇茗茗臉上斑駁的灰黑污跡,“已經沒事了。”
蘇茗茗的鼻尖動了動,眼眶迅速變紅,只是她眼裏已經流不出淚來了。
她微微啓唇,聲音細如蚊吶,宴嶼眠卻聽清了那嘶啞的話音。
“……菽昀呢?”
“在你旁邊呢。”宴嶼眠将還在昏迷當中的貍花貓抱到蘇茗茗面前,“不愧是貍貓精,命可真大啊,你二師兄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剛才是貝振旦在救他。”
看到渾身焦黑,皮毛幾乎全都脫落的貍花貓,蘇茗茗痛苦地閉上了雙眸。
“能修煉到他這種程度的妖精很少,妖對靈氣的親和度比人要高太多,說不定他恢複的速度會更快呢。”宴嶼眠安慰道,“好好療傷,至于天梯那邊,我會想辦法處理。”
“師父,您先去休息吧。”貝振旦說道,他能看出宴嶼眠之前散了全部修為,如今又緊急修煉回來,壓根就不夠穩固,時間短了撐一撐還行,久了可能會影響之後的精進。
雖然貝振旦覺得師父應該也無需繼續精進了。
“好,我去聚靈。”宴嶼眠囑咐了三位徒弟幾句,讓他們務必照顧好蘇茗茗和貍貓精,她沒再多問這些日子裏大家到底都有着怎樣的遭遇,等之後再聊也不遲。
宴嶼眠從林鳳翎和林凰羽的身邊經過,林凰羽伸出手抓住了她衣角,那緊張的姿态如同宴嶼眠出了這個門之後,就會再一次消失不見。
“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宴嶼眠一邊一個地攬住林鳳翎和林凰羽。
說起來他們都早已長大成人,在面對自己時卻還是會表現出孩子氣的一面。
總算走出暗室,宴嶼眠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給蘇茗茗療傷對她的損耗極大,一路上凝聚在金丹中的靈氣又耗到幾近虧空,她可能得過上……一兩個月才能完全恢複到巅峰程度吧。
像她這種完全散去修為的人,只需要幾個月的恢複時間,說出去足夠驚掉全修仙界的眼球。
許多人只知道宴嶼眠很強,但對她究竟強到了何種程度并沒有切切實實的概念,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是別人拍馬也趕不上的天榜第一。
有一道身影正在門口等候。
和在雲飛峰相見時比起,宋子凡換了身幹淨衣服,只是宴嶼眠仍能遠遠聞到他身上散不掉的血腥氣息,還有那令人心生寒意的魔氣。
縱然宋子凡已經在竭盡所能地隐藏了。
“子凡。”宴嶼眠輕聲喊了他的名字,“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宋子凡并未回答。
他只是望着宴嶼眠,片刻之後,開口道:“師父回來路上肯定辛苦,我備好了飯菜,都是您愛吃的,先填飽肚子再休息吧。”
宴嶼眠覺得有些奇怪。
但如今宋子凡都堕魔了,總不能再用過去的眼光看待他。
她也很想和宋子凡聊聊,聊聊情況怎麽會發展成如今這般模樣。
“好。”
宴嶼眠被宋子凡邀請到了冰絨舫。
這地方她來過許多次,多到具體數不清,冰絨舫的位置也是宴嶼眠專門為宋子凡挑選的,那時她意識到宋子凡的靈力屬性适合在寒冷之地修行,就專門跑遍整個門宗,給他尋了這麽個好地方,又拜托靈器閣打造了冰絨舫。
畢竟宋子凡是她的第一個徒弟,宴嶼眠對待起來格外上心。
只是如今的冰絨舫和她上次過來相比,有了許多不同,倒不是哪裏産生了巨變,而是一些細枝末節上的差異,卻帶給宴嶼眠截然不同的感覺,從原本清冷高潔的凜冽,成了散發着陰邪意味的森冷。
這就是堕魔之後的變化嗎?
宗內的長老們願意把宋子凡繼續留着沒趕出去,可真是賣了她天大一個情面啊……
宴嶼眠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此時已是春末,高山上的冰雪也幾乎融化,潺潺的水聲中畫舫輕微起伏,似乎應和着某種玄妙的頻率,讓宴嶼眠有種輕微暈船的錯覺。
“師父,請。”
宋子凡崇敬的神情一如既往,只是那雙偶爾會和她有視線接觸的黑眸,讓宴嶼眠心中隐隐浮現幾分不安。
她和魔教之人打交道也有幾百年了,更是對萬魔之祖熟悉的不得了,知道堕魔之人不會有如此正常的眼神。
除非這一切都是在僞裝。
宴嶼眠沒說什麽,按照宋子凡的指引落座。
“師父這些日子都去哪裏了?”
宋子凡問起,宴嶼眠不敢給他說實話,要是說自己只是為了能更好地獲得自由,體驗別樣人生,會不會顯得如今這一切都是場鬧劇?
畢竟宋子凡可是實打實地為之堕了魔。
于是宴嶼眠回答道:“為師偶然得知萬魔之祖在醞釀一場天大的陰謀,為了不打草驚蛇,為師選擇獨自前往,順利潛入了魔門腹地,來到萬魔之祖面前,發現萬魔之祖果然正在謀劃。為師傾盡全力,同他大戰三百個回合,最終将萬魔之祖斬落,自己也身受重傷,為了全身而退,只能自曝了一身修為。還好最後有事先設下的空間法陣,将我傳送到了別處,意外被附近的一戶人家救了下來。”
除了動機不同,還有一些小小的細節有所差別,宴嶼眠說的都是實話,像他們這種級別的修士,能通過道心判斷出說謊與否。
但經過宴嶼眠的多年嘗試,如果真假參半地去說,會很難被辨別出來,這就叫做語言的藝術。
宋子凡默默聽着,神情毫無變化,讓宴嶼眠都懷疑自家徒弟是不是腦子也出了問題,以至于呈現木僵的狀态,要不然怎麽什麽反饋都收不到呢?
“原來如此。”直到最後,宋子凡才輕輕點頭。
“我沒了修為,只能作為一個普通人修養身體,之後在鎮上采購時聽聞天下第一劍堕魔的消息,就想着趕緊回來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奈何失去修為,路上走得很慢。”
“中途我又察覺到了天地間靈氣的變化,但那時并不知曉是茗茗把天梯砍斷了,路過京城又意外得知皇位易主,新皇竟然是英航,就臨時去宮裏找他一趟。”
“英航跟我說了門宗裏的具體情況,我更加着急,用了密法重聚修為,盡可能快得趕了過來,也幸好夠快,不然茗茗可能就要撐不住了。”
宴嶼眠說着,只覺口幹舌燥,桌上擺着精致的菜肴,還在冒着團團熱氣,杯中更是溫好了佳釀,聞起來像是貝振旦最愛的醉忘生。
“只要師父您沒事就好,弟子在得知您靈牌碎裂之後,前去魔門腹地,把您的刀從萬魔窟裏帶回來了。”宋子凡端起酒杯,向宴嶼眠敬酒,“雖然付出了些代價,但能拿回原本屬于您的東西,弟子甘之如饴。”
酒杯在半空中輕輕相碰,發出清脆聲響,宋子凡主動揚起頭來一飲而盡,這樣豪放的喝法從前只會出現在貝振旦身上。
宴嶼眠眯了眯眼。
她同樣喝下去半杯酒,佳釀落入腹肚,渾身都暖和起來,蘊藏的靈力更是無言地滋養着經脈,對還未能恢複全部修為的宴嶼眠而言,多喝點反倒有許多好處。
畫舫不斷搖晃着,上下起伏的波動讓人昏昏欲睡。
“我聽英航說你受了傷,現在情況如何?”
“還好,再多養些時日應該就沒問題了。”
“有讓老二給你看過嗎?”
“二師弟近些日子不在門宗內。”
“我是說之前,不過我也聽貝振旦講了,孔蘊喬幾天前就離開門宗,他臨走之前最後一個見的人是你,你知道他是要去做什麽嗎?”
宋子凡緊緊盯着宴嶼眠,墨色眼眸中幾抹嫉妒和癫狂掙紮着就要浮現水面,又被他用理智強行壓制住。
“我相信二師弟自有分寸,師父不必過多擔心他,倒是弟子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師父。”
“什麽?”
“師父在祠堂的靈牌裏留下了一抹靈力,靈牌碎裂之後那抹靈力就沖了出來,為了不讓它徹底散掉,也想通過它找尋到您的蹤跡,弟子用自己的心頭肉當做承載,盡可能地保護住了那一抹靈力,成功尋回了熒落。”
“如今靈力附着在熒落上,按理說不會再出現其他問題,也許是沾染了太多您的氣息,我的那塊心頭肉竟然擁有了神智。”
啊?
宴嶼眠想到她登上雲飛峰時,朝她直沖而來的那團血呼刺啦。
竟然是宋子凡的心頭肉嗎。
光是想想就脊背發毛。
暖流如潮水般從腹肚處騰起,一波波地蔓延向四肢百骸,同時帶來的還有沉重的綿密睡意,宴嶼眠提起精神,盯着宋子凡不斷張合的薄唇,才能勉強聽清他都在說些什麽。
“它發瘋似的想要親近您,無論我怎麽控制都毫無辦法,所以弟子覺得,既然如此,就任憑它去做吧。”
有什麽東西從桌下纏住了宴嶼眠的小腿。
溫暖的,跳動的,像筋肉一樣光滑的觸感。
那團由宋子凡心頭肉變化而成的怪物卷着宴嶼眠腳踝,緩慢地向着上方攀附,讓宴嶼眠有種被軟體生物纏上的錯覺。
果然這酒裏和畫舫上都暗藏了玄機啊。
宴嶼眠的意識愈發昏沉,終于再也支撐不住,趴在了桌上。
她餘光瞥見面前的青年終于站起身來,繞過桌子來到她身邊,輕輕撫上她的面頰。
似雪的白衣胸口處冒出點點殷紅,血腥味道充斥鼻畔,那只手很涼,涼得宛若一塊寒冰在摩挲她的側臉。
眼皮終于不堪重負地合上,意識徹底沉于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