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尤娜娜和寧宇昊, 再次鬧的很不愉快。
兩只幼崽都氣哼哼,為自家的父親沒有得到對方的承認,而郁郁不甘心。
眼隼再次感受到了,被凝視的頭皮發麻之感。
他強忍心悸, 克制着想擡頭看天的沖動, 飛快走到小幼崽身邊,大手往下一蓋, 将毛茸茸的小腦袋罩住了, 就像是罩住孫猴子的五指山。
他表情嚴肅,映襯着蒙眼白布上的猩紅血跡, 将兩只吵架的幼崽給震懾住了。
尤娜娜心虛得很,她呆立着不動, 觑着高大的青年, 很氣短小聲:“眼隼老師……”
艾蒂擔心尤娜娜被批評,連忙解釋:“眼隼老師,是寧宇昊先找小娜比能力, 剛才也是他自己坐過來……”
眼隼轉頭看着她, 白布眼窩的位置,殷紅的、新鮮的鮮血緩緩滲透出來。
艾蒂小臉一白,什麽話都不敢說了。
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寧遠, 輕咳兩聲走過來。
畢竟,是自己兒子先挑事, 欺負個五歲的小幼崽, 說出去都丢人。
寧遠也不想尤娜娜吃教訓, 遂打圓場說:“哈哈, 眼隼別較真, 都是孩子家的童言童語, 我回去教訓寧宇昊,你別吓到小娜娜了。”
眼隼緩緩轉頭,朝着寧遠露出強烈的同情。
畢竟,那位存在“盯”一下,這位就要狂吃十大盆那啥這種事,真的會應驗啊!!!
他不好解釋,只淡淡道了句:“你……你這幾天多注意san值,精神有波動就去找心理師。”
寧遠大笑,目光戲虐的掃過眼隼還在染血的蒙眼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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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自己嗎?”他眉宇有小得色,“我今早才做的測試,san值79穩定得很,倒是你怎麽受傷了?需要我幫你找心理師嗎?”
眼隼懶得再理他,話已至此,他要是不聽真去吃了那啥,誰都拉不住。
想到這裏,他低下頭面朝身邊的小幼崽。
矮墩墩的小崽崽,嘴角還沾着蛋糕屑,頂着稚嫩的白嫩小臉,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就無辜又無害。
向來只在意陶泥,把自個當不會哭笑的人偶小幼崽。
誰能想到來防治中心的第一天,竟會為了“那位”,踩椅子上咚咚跺腳,完全不虛的跟人吵架。
只怕是連郁知,都不曾見過這樣的尤娜娜。
眼隼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伸手作勢去抱她。
小幼崽超有自覺的張開胳膊,乖乖讓老師抱。
突然,眼隼渾身一僵,他唰的收回手嚴肅的說:“好孩子自己走路。”
話罷,他邁着同手同腳的步伐,飛快出了食堂。
小娜娜上下晃動了兩下胳膊,不明白老師為什麽突然就不抱了。
不抱就不抱叭,陶泥人偶沒有抱抱也可以。
不過,娜娜以後可以和父父抱抱!
艾蒂摸出帕子,給她擦嘴擦手,随後警惕的從寧宇昊身邊跑過去,緊追眼隼去了。
寧宇昊看着尤娜娜的背影,哼哼嘟囔:“明明就是個小矮子,只有我膝蓋這麽點高呢。”
啪!
寧遠一巴掌抽腦袋:“老子吃屎?還兩大盆?”
寧宇昊唏噓又心虛,跳起來拔腿就往外跑。
寧遠冷笑一聲,揚手甩出一道白色的蛛絲,精準纏在寧宇昊腿上,把人拉拽着,嘭的一聲狠狠摔地上。
二區治字隊神選者寧遠,神性值56,精神能力蜘蛛系。
片刻後,防治中心五樓食堂裏,響起了寧宇昊驚天動地的哭嚎聲。
……
對此,尤娜娜自是不知道的。
眼隼帶着兩只到體檢部,将人交給五位培育師後,他則去了隔壁的醫療部。
看清保育院那扇血門,眼隼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尤娜娜坐在金屬臺上,五位培育師圍繞着她看。
邊上的艾蒂,則由助手負責體檢事宜。
小娜娜眨眼,看看這個禿到發亮的腦袋,又看看那個眼鏡比酒瓶還厚的小老頭。
她抓着陶泥刺猬,抿着小嘴不說話。
五名培育師裏,其中一人露出笑容道:“小朋友,我們給你設計了五個游戲,你要不要玩一下,玩了會有獎勵哦。”
這誘哄,對大部分小幼崽百試百靈。
然而,在五人期待的目光裏,卻遭到了小娜娜的嚴厲拒絕!
娜娜是來這裏上課,成為最厲害的種子的,才不是來玩游戲的!
隔壁的艾蒂,都已經歡快的玩上了。
小幼崽用眼神,強烈譴責五人。
讓娜娜玩游戲不上課=壞蛋!
幼崽奇特的腦回路,奇奇怪怪的邏輯自洽了。
她站起來離五人遠遠的,還試圖跳下金屬臺,要帶着艾艾離開。
作為二區最有經驗、最會培育種子的培育師,就沒遇到過尤娜娜這麽難搞的種子!
剛在眼隼面前,不還很乖很聽話嗎?
強烈的挫敗感,叫五名培育師好一陣沉默。
忽的,其中一人想到什麽:“尤娜娜,這其實不是游戲,而是種子正式加入防治中心前,必須要學的一堂課。”
話音一落,小幼崽愣了下,接着唰的坐直,圓溜的大眼睛黑閃閃的望着五人。
她很奶氣,但很堅定的揮了揮拳頭:“那我要學!”
強烈的求知欲,在那只圓乎乎的大眼睛裏閃爍,就像是夜空閃亮的晨星。
無比的閃亮,無比的渴望,還無比的堅定。
剎那間,五名培育師意識到,眼前的這只小幼崽熱愛學習這種事,竟然真的不能再真!
轟。
猛烈的地火,嗤啦就從培育師門心髒噴湧而出。
那是,本身就作為培育師,所擁有的傳道授業之魂!
嗷,完美的種子!
嗷,完美的學生!
五人眼睛發光,只恨不能立刻就傾囊相授。
只要是她想學的,他們都教!
“老師,”小幼崽的奶唧唧的聲音拉回五人的神志,“我現在可以開始上課了嗎?”
五人接連應聲:“可以可以,這就開始。”
小娜娜将草莓小包取下來,正兒八經的從包裏面摸出支鉛筆,以及一本有點皺的練字本。
她擺的端端正正,忽然想起什麽,扭身對着窗戶外面說:“父父,娜娜要上課了哦,等下課再跟父父說話。”
窗外的天空上,無人能看到的巨大邪眼,轉動赤紅如寶石的眼瞳,随後視線再次定格在小幼崽身上。
娜娜正襟危坐,等着五名培育師上課。
五人面面相觑,餘光不斷往窗外偷瞄。
邪眼還真在?
五人又看看一臉求知欲的小崽崽,冷汗唰的就下來了,背心齊齊一寒,不約而同拿出十二分的認真态度。
畢竟,那麽大一只“家長”盯着,不認真就掉san啊。
體檢項目分為五項,分別是身體、反應、智力、精神以及心理。
身體檢測是最簡單的,小娜娜只需要全程配合,很快一會就檢查完了。
小娜娜看着培育師手裏打着很多小勾勾的紙,只覺得這課上的太簡單了。
接着是反應測試,這部分為身體和意識的反應。
測試項目不難,跟寧宇昊比賽那會差不多。
小娜娜掏出刺猬先生,蹭蹭就從一衆障礙物裏跑了過去。
她跳到資料櫃定蹲着,像只小刺猬,只探出小腦袋瞅着五位培育師。
一名培育師不斷點頭:“很出色,綜合身體檢測數據,這反應很出色了,她還沒完全到極限。”
“是沒到極限,速度比剛才慢了。”
“她完全沒有用大腦反應,而僅是靠身體本能就完成了。”
“要加大難度,再重新測試一次嗎?”
……
娜娜歪頭,這些話她半懂不懂的。
唧唧。
刺猬先生似乎不太高興,悶悶的建議:“娜寶,我們紮他們。”
刺猬先生不高興就要紮人!
娜娜眼瞳很亮,趴着悄悄挪動了下小屁股,沒有對刺猬先生做回應。
突然,她猛地轉頭看向窗外,小呆毛唰的就豎了起來。
非常奇怪的,她這一眼看的不是邪眼,而是越過邪眼,目光直直落在別處虛空。
刺猬先生不敢看天:“娜寶你……”
“噓,”小娜娜食指豎在唇邊,隔了好一會才說:“我好像聽見了有鳥翅膀在飛的聲音,嘩啦啦的。”
刺猬先生還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五名培育師就在下面喊繼續。
這當,旁邊的艾蒂率先完成體檢。
助手送了她一些奶糖,她分出一半給小娜留着,然後坐一邊安靜等着。
智力測試,玩的是一堆魔方。
從最普通的正方體魔方,到後面各種異形魔方,難度逐漸加大。
尤娜娜弄懂了規則,手上拿着魔方看了會。
沙漏一點點往下滴,十分鐘過去,她竟是沒有絲毫動作。
五名培育師皺起眉頭,這是還不會?
正在五人考慮換個項目之時,尤娜娜倏地動了。
只見她手上動作快出殘影,左手拿一個魔方,右手再拿一個。
噼裏啪啦。
一陣響動,桌上的魔方頃刻被肢解拆分成零件。
一大堆各種顏色的小方塊堆在尤娜娜面前,五彩斑斓的壘成了小山包。
五人茫然不解:“???”
尤娜娜的眼睛越來越亮,她像是找到了和捏陶泥一樣好玩的事。
只見她上半身整個都趴到了桌上,小胳膊圈住魔方零件一攬。
兩只白嫩小手再次飛快動起來,她完全不用思考,拿着小方塊就重新安裝。
咔噠。
最後一塊紅色的魔方小塊按上去。
十五分鐘!
整整十五分鐘!
此時,出現在五名培育師面前的,是一座用所有魔方零件組裝而成的——
烏鴉?!
每種不同的顏色在一個平面,白色的烏鴉嘴,黃色的烏鴉爪子,三種顏色的翅膀。
最後那枚紅色的小方塊,按進了烏鴉腦門裏,形成古怪的第三只紅眼。
五人:“……”
啊這,讓你解魔方,沒讓你全拆了重組啊!
而且,為什麽組成的會是一只三眼烏鴉?
偏偏,小娜娜還滿臉無辜。
她指着魔方烏鴉說:“我有遵守規則哦,重新扭動的,顏色都在一起了。”
五名培育師啞然:“……”
最不講規則的小幼崽,就是你了!
報告上,五人挨個打勾簽字,并用力寫下評語。
——“智商正常,但不按套路,行為難以預判。”
最後兩項精神和心理,需要相關精神設備,以及心理師輔助。
五人帶着尤娜娜去了另外的房間。
艾蒂站起身,圍着桌子看了看那只魔方烏鴉。
小娜好會!
她隐隐有些羨慕,自己好像就沒什麽特別擅長的。
她在看的時候,沒注意窗外那只挂在天空的巨大邪眼。
邪眼轉動,大到幾乎将整面落地窗都占據了。
眼睛太大了,那麽壓下來的時候,就像是天空都托不住了。
赤紅的眼瞳轉動,猩紅的血絲從眼角蔓延到眼瞳中,像神秘的紋路,又像是眼瞳裏有着旋轉的漩渦。
邪眼盯着桌上的魔方烏鴉,祂看了會,巨大的眼睛好似彎了彎。
下一刻,在艾蒂的視線裏,桌上的魔方烏鴉緩緩消失。
如同雪花消融,一塊塊的魔方直接就消失在空氣裏,蹤跡全無。
艾蒂睜大了眼睛,驚的接連後退。
她像是看到了恐怖的事,在魔方烏鴉消失在腦袋的時候,尖叫着跑出了體檢室。
邪眼沒有看她,取走了小幼崽送自己的小玩意兒,巨大的眼睛往後退了退。
拼組的魔方三眼烏鴉,雖然只是一具化身的模樣。
但這是,小幼崽送自己的第一件物品。
那縷沾染了母性的意志,傳來熱烈的、陌生的喜悅之情。
宛如在陽光下,在白色沙灘上,翻滾躍起的朵朵白色小浪花,折射出炫麗的五光十色。
第一次,感受到只有人類才會有的感情。
祂重新挂回去,半閉上了眼睛,沉入到那股情緒之中。
那是,熾熱的、歡喜的,像綿軟的絲網。
……
與此同時。
防治中心,光線昏暗的會議室裏。
眼隼出現在這裏,身上帶着微微發澀的藥味。
“蘇教授,”眼隼的面容,在昏暗裏什麽都看不清,“保育院事件,我們要負全責。”
面對蘇教授,他這會才能說出這句沉重的話。
如果沒有私自決定給尤娜娜安排精神試煉,就不會投放惡種慈母。
不投放惡種,就不存在機動後遣隊的清道夫善後失誤,放走了其中一只惡種。
沒有那些事,保育院現在仍舊好好的。
沒有門,沒有高濃度惡念,統統沒有這些。
郁知,那個神性值70的神選者,也就不會成為第六只邪種。
濃烈的負罪愧疚感,在這幾天裏像毒蛇啃咬着眼隼的心髒。
一度,他穩定的精神,san值在以緩慢的速度下降。
哎。
一聲嘆息響起,蘇教授睜眼:“眼隼,以往其他六扇門是怎麽出現的?”
眼隼愣了下:“目前四大區和中央城,對門的了解,仍是未知。”
蘇教授:“第一,月亮變成紅色,第二,周邊大量的動物離奇死亡,第三惡種攻擊,第四門出現。”
聞言,眼隼愣住:“您是說,保育院的門,在尤娜娜試煉之前就有前兆了?”
蘇教授搖頭:“數據太少無法進一步推測,我只能确定,即便沒那場試煉,保育院的門依舊會誕生。”
這番話,并沒有安慰到眼隼。
他苦笑一聲:“教授,門出現的原因至今未知,郁知感染成邪種,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作為試煉裏的機動救援,他沒有做到最好。
頓了頓,眼隼又說:“我将郁知最後的影像傳去了中央城。”
郁知成了第六只邪種,中央城裏的某些人理應知曉。
蘇教授:“眼隼,你是個有感情的好人。”
所以,才會自責到san值不穩。
這也就是,為何他對尤娜娜和艾蒂都格外在意的原因。
某種意義上,除卻責任還有一部分想要補償的心理作祟。
“如果有一天,”蘇教授的聲音蒼老而緩慢,“能迎來曙光,便是讓我直面惡源,收集數據研究解決之道,我也會毅然赴死。”
大義面前,哪有什麽小義?
這當,會議室的門推開,五名培育師走了進來。
“教授,尤娜娜的體檢報告出來了。”
“她的各項數據都非常出色,能力卓越,培養潛力巨大。”
“近幾年的種子裏,尤娜娜是最有希望,成為神選者黃昏之後的,第二神選者。”
……
蘇教授翻着報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他問:“精神和心理項目呢?”
這話一落,五名培育師表情讪讪。
其中,心理師道:“精神和教授說的一樣,甚至會和那只陶泥刺猬說話。”
至于心理嘛,心理師推了推眼鏡:“我和她聊了半個小時,是個性格安靜乖巧的小幼崽,喜歡獨處玩陶泥。”
“她有遠大的理想,還有以後想做的事。”
“也知道基本的善惡,有淺薄的道德觀念,并形成孱弱的自我約束力。
心理師眉頭都皺緊了:“尤娜娜,她非常非常的正常!”
正常的,完全不像是孤兒!
衆人一愣,這正常還不好嗎?
心理師嘆了口氣:“那個艾蒂,性格敏感纖細,內向膽小,因為是孤兒,所以很沒安全感,對親情無比渴望,但又自卑的壓抑着,覺得自己不優秀不配得到。”
“事實上,保育院走出來的孩子,大部分都是這種。”
但是,尤娜娜很不一樣!
心理師繼續說:“尤娜娜心性單純,是一直被保護着的單純。”
“同樣是孤兒,但她也确實是一個被很多愛滋養的好孩子。”
“她說,她有父父有姐姐,還有會保護自己的陶泥玩偶。”
“換個說法,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孤兒。”
“她有自我認知上的‘家人’存在。”
“也更說明,她對自己真正的父母,沒有任何情感認知!”
心理師說到這裏,表情越發凝重了。
他又推了推眼鏡:“我問過了,尤娜娜沒有三歲之前的記憶。”
這話一落,會議室裏死寂一片。
眼隼愣了:“會不會是當時年齡太小……”
心理師搖頭:“蘇教授強調,不能進入尤娜娜的潛意識,所以我僅做了表層引導。”
“尤娜娜,只有保育院的記憶。”
“她記得,到保育院的第一天,食堂阿姨多送了她一塊鹵雞腿,但前一天的事不記得。”
“她甚至記得,那天院長郁知工裝外套領口別了管金色的鋼筆。”
……
瘆人的暗潮,在會議室裏緩緩流動,淌過每個人的皮膚,引起一陣雞皮疙瘩。
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偏偏不記得三歲前的任何事。
尤娜娜的記憶,以保育院為節點,生生斷裂開了。
這本身就不正常了!
心理師擦着眼鏡:“我問她姐姐和陶泥玩偶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你們猜她怎麽說的?”
不等衆人猜測,心理師自顧自回答:“她奇怪的看我一眼,然後理所當然的說,姐姐和娜娜一起出生的呀,一睜開眼睛玩偶就在了呢,我看到了的。”
所有人倒吸冷氣:“……”
保育院的事記得,這剛出生睜眼那會的也記得。
可偏偏中間三年的記憶沒有,也對那三年裏撫養自己的“父母”沒有任何感情羁絆。
心理師總結:“這只小幼崽,很正常又很不正常。”
她的心理和精神相互影響,一時半會也不知,到底哪個才是症結所在。
蘇教授疲倦的合上報告:“好好正面引導培養,有時候強烈的道德觀,會成為兇獸的止吠器。”
五名培育師面色一凜,對尤娜娜接下來的安排,立刻就有了明确方案。
眼隼忽的道了句:“教授,我申請成為尤娜娜的監護人。”
每顆未成年種子,在進入防治中心的時候,都會篩選優秀的神選者作為監護人,照顧并引導種子。
然而,蘇教授卻搖頭:“五年前,神選者黃昏冷凍沉眠之時,立下一份遺囑,二區初始神性值38以上的種子,将繼承他的全部財産。”
“尤娜娜剛好符合條件,所以她将立刻會有專人團隊照顧,并且……”
蘇教授勾了勾嘴角:“這只小幼崽,馬上就成小富婆了。”
全部身家連別人零頭都比不上的眼隼:“……”
沒領養到小幼崽,眼隼走出會議室。
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五年前,黃昏就預料到今天了?
這怎麽可能?
他甩甩腦袋,将這荒謬的想法打散。
五年前,黃昏冷凍沉眠的時候,興許尤娜娜都沒出生。
不可能有交集的。
尤娜娜确實成了小富婆!
她住進了超寬敞超明亮,還自帶室內游樂場的大別墅。
專業的十人女仆團隊,專業的貼身管家,還有二區最好的家庭老師。
以及,穿不完的漂亮小裙子!用不完的各色陶泥!
培育師們是沒想給小幼崽搞特殊化,但架不住黃昏的財産實在太太太太多了!
還有一個極端完美主義者的管家,方方面面的,管家白鴿都要最好的!
于是,在專人照顧下,尤娜娜很快就适應了二區主城的生活。
叮鈴鈴。
清晨,在第一縷眼光照進別墅的時候,管家白鴿會輕聲喚醒小幼崽。
小娜娜還帶起床氣,細軟的頭發亂蓬蓬的,在白鴿伸手抱的時候,咕嚕滾進她懷裏。
“白姨,我還想再睡一會……”軟叽叽的小奶音綿綿的撒着嬌。
這樣軟糯,哪裏讓人忍心拒絕的呢。
崽崽打着呵欠嘀咕:“昨晚上,娜娜做夢了,好大一只黑色的烏鴉,頭上長着紅眼睛。”
“它還跟我說話,一開口娜娜就認出來了,那是父父!”
“父父要來找娜娜了……”
白鴿一邊含笑聽着,一邊幫小幼崽穿好衣服。
今天,她挑選的是套粉色的公主裙,裙擺六層細紗,後腰墜着大蝴蝶結,泡泡袖的方領,很漂亮的小裙子。
等小幼崽叽裏咕嚕的說完了,她才道:“今天上午九點,眼隼會來接小姐。”
“小姐需要和眼隼外出,第一次參與清理任務。”
“清理任務不難,都是小姐前段時間學過的內容,眼隼也會幫小姐的。”
白鴿把尤娜娜抱下床,單膝跪下執起粉嘟嘟的肉jiojio,動作很輕的套上蕾絲邊白襪。
她繼續說行程:“下午,小姐将迎來第一次文化課月考,科目包含語文、數學、自然以及惡種常識,另外思想品德教育是心理師面試考。”
小幼崽點點頭,半點都不鬧騰,任何安排都很乖的聽着。
白色的小皮鞋穿好,白鴿站起身,對上小幼崽黑亮的大眼睛。
她忽然就有點于心不忍:“小姐,如果課業太重,今天不想月考也是可以的,您才五歲不需要學太多。”
課程都是娜娜自己挑選的,每天從上午七點到晚上九點,全排的滿滿當當。
當時,白鴿看到課程表時,就直皺眉頭。
崽崽才五歲,根本沒到上小學的年紀,課程超标了。
可是,十天下來,小幼崽飛快的就上完了催熟第一階段的全部課程,還都學的不錯。
而今天,就是檢驗成果的時候。
尤娜娜在長毛地毯上蹦了蹦,她回頭看白鴿,稚嫩的包子臉很認真的說:“要學的,我不累哦。”
她抿了抿嘴角:“娜娜答應過院長,要好好上課,要當最厲害的種子。”
以後,娜娜還要帶艾艾去找院長和食堂阿姨的。
每一件事,每一個微小的細節,五歲的尤娜娜其實都記得。
她牢牢記在心裏,并為之努力去兌現。
可愛的小幼崽,叫人心疼的小幼崽。
白鴿笑了笑:“小姐真厲害,和黃昏先生一樣厲害。”
不止一次聽到“黃昏”這個代號,小娜娜晃着腦袋想了想。
隔了好一會,她理着漂亮小裙子說:“白姨,等娜娜長大了,會還黃昏先生錢的。”
她邊想邊慢吞吞的又說:“要是黃昏先生很老了,我也會找很多人照顧他。”
就像現在,有很多人照顧娜娜一樣。
她知道,自己如今享受的一切,都不是天上掉的餡餅。
在保育院裏,連三歲的小孩子,都要擦小板凳,用勞動換取食物的。
白鴿沒解釋,只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等到早上九點,眼隼來接小娜娜。
在艾艾獨自面對家庭教師的崩潰目光中,娜娜揮手再見,跟着眼隼上車就走了。
艾蒂:“……”
嗚嗚嗚,今天也是上課像上墳的一天。
“二區主城周圍,還存在大小不一的安全區。”
“安全區裏,居住的都是精神沒激發的普通人,區外則是森林荒野,常年被惡念籠罩,存在大量惡種。”
“安全區雖然有研究院的安全裝置保護,不過也會偷溜進惡念,繼而感染其他人,發展成為惡種。”
“防治中心,會定期發布安全區清理任務,加固安全裝置,确保普通人的安全。”
……
車裏,眼隼低聲跟小娜娜講解。
這些常識,娜娜已經學過了,不過她很有禮貌的沒打斷眼隼的話。
眼隼取出臨時任務器,是專門種子用的兒童款。
他給尤娜娜戴手腕上,又語音設置了番,将臨時任務器和自己的綁定。
眼隼道:“今天的任務很簡單,東安全區出現幾起失去眼睛的受害者,應當是惡念作祟。”
“我們去清除完後,再把新的安全裝置換上就行了。”
說完,通過雄鷹的眼睛,眼隼看到娜娜正襟危坐的姿勢。
他捏她小呆毛:“不用擔心,有我在沒事的。”
娜娜重重點頭:“嗯,我可以幫忙換安全裝置。”
這道題她會做!
眼隼沒拒絕,但也沒直接同意,只說起自己第一次出任務時的經歷。
他的還算有趣,娜娜跟聽故事似的,一會就聽入迷了。
……
東安全區內。
分明是白天,卻絲毫不見任何光亮的巷子裏,驀地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啊,我的眼睛!”影影綽綽的暗色裏,一個漂亮的女人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躺在地上痛呼。
在女人面前,一對染血的眼球體,被一只塗着紅色指甲的手撿起來。
“真漂亮,”那手撿起眼睛後,指尖染上了血,竟是就那樣把玩起來,“這麽漂亮的眼睛,你怎麽就想不通,非要開眼角呢?”
“我都勸過你了,可你不但開了眼角,還戴美瞳,污染你的眼睛。”
“既然如此,那就給我收藏吧。”
……
那人輕哼起莫名的小調子,語調裏是一派歡快。
“兔子爸爸兔子爸爸,有一雙紅眼睛。”
“兔子哥哥兔子哥哥,沒有眼睛。”
“兔子妹妹兔子妹妹,有一雙漂亮的寶石眼睛。”
“後來,兔子哥哥有了眼睛。”
“一雙二雙三雙四雙,兔子哥哥有眼睛了……”
……
尤娜娜甫一下車,耳邊立時響起眼隼清除彈出膛的聲音。
砰!
清除彈冰藍色的芒光綻放,像秋冬裏的霜花。
然,那芒光稍縱即逝。
緊接着,濃郁的黑暗呼啦灑下來。
尤娜娜茫然的站在車門邊,整只都沒反應過來。
“小娜娜別動。”眼隼的聲音在三米開外傳來。
小娜娜當真沒動。
不過,眼前實在太黑了,真正意義上的伸手不見五指。
視力,被剝奪。
在這種黑暗裏,聽覺和嗅覺突然就敏銳起來。
嘩啦啦,嘩啦啦。
像是飛鳥振翅的動靜,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娜娜揉了揉小耳朵,就總覺得這聲音很熟悉。
同時,她還嗅到了血腥味。
小崽崽微微仰起頭,小鼻子在空氣裏嗅了嗅。
血腥味越來越近了,娜娜眨了眨眼:“眼隼老師?”
沒人回應。
小娜娜手伸進草莓小包裏,悄悄握住了刺猬先生。
“咦,好幹淨的眼睛!”
驀地,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似乎就在尤娜娜耳邊。
“真漂亮啊。”
那聲音繼續說着,不過話鋒一轉,就非常生氣的道:“它這麽漂亮,你的右眼睛為什麽要拿眼罩遮住?”
“你為什麽要遮住它?”
“生氣,你太叫人生氣了!”
娜娜摸了摸眼罩,機警的沒回應這道聲音。
嘩啦啦,嘩啦啦,嘩啦啦。
越發急促的振翅聲,在未知的黑暗裏傳出來。
那動靜,就像是同時放飛了一群鴿子。
嘩啦啦的,群鴿拍着翅膀飛上天空。
娜娜聽過這聲音!
像一道閃電劃破混沌,尤娜娜突然就想起來了。
她啊了一聲,大眼睛biubiu一亮:“父父!”
是父父!
娜娜昨晚上夢見過的,和夢裏一樣的聲音!
“亮了,亮起來的眼睛更漂亮了。”
“超越一切污濁,最完美的造物!”
“小幼崽,我要你的眼睛!”
……
太吵了。
“你不要說話,”小幼崽不高興,這聲音吵起來,她都聽不到振翅的聲音了,“你很沒有禮貌。”
說完這話,小娜娜揚手,朝着某個方向一拍。
嘭。
重物拍飛落地悶響聲響起。
那聲音震驚:“你看得到?你怎麽會看得到我?”
尤娜娜理也不理,她擡頭凝望着某個方向。
忽的,她猛地伸出雙手攤開,準備接住什麽的姿勢。
“你不可能看得到我!”
惡風拂面,黑暗湧動,似乎有什麽朝着娜娜沖了過來。
下一刻——
超越亘古的烈焰猩紅,像流星般從天際劃過,撕裂迷障黑暗,直直墜落而下。
尤娜娜手裏重重一沉。
小幼崽低頭,借着迷障黑暗撕裂的缺口點光,視線和只渾身黝黑的烏鴉對上了。
剎那,幹淨圓溜的大眼睛,璀璨明媚。
“你不可能看……”
那道聲音更近了,就在小幼崽面前。
“尤娜娜躲開。”遠處,眼隼的聲音傳來。
黑烏鴉施施然偏了下頭,腦門翎羽翕開。
猩紅之眸,玄鴉三眼睜開。
轟隆!
萬物湮滅,惡念消融。
黑暗,瞬息破除消退。
只有稚嫩的小奶音,歡喜快活的響起。
“父父,你是專門來找娜娜的嗎?”
小幼崽激動到原地跺腳,嘿嘿哈,娜娜的美夢成真啦!
三眼烏鴉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打量小娜娜。
第一次,祂離她這麽近。
但,高興不過三秒。
小娜娜努力摟住下滑的烏鴉,她看一眼烏鴉,視線挪開,又再看一眼。
随後,她可可憐憐的小聲說——
“父父,你太重了,娜娜抱不動……”
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