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色已經不早了,索性也就在天橋立附近的一家和式溫泉酒店住了下來。

恩佐向來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人,入住的酒店也是那種每個住戶都配有獨立溫泉的高端奢華之所。

“喲,婚禮趕上了?”

安頓下來後,恩佐坐到和屋外的木質走廊上,決定還是打個電話關心一下老友的終身大事。

只是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有些嘈雜,聽起來不像是新婚夜應有的動靜。

只聽見沢田家光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在機場……婚禮在最後時刻趕上了,但我現在必須要回意大利一趟。今天解決掉的那個家族,背後還牽扯出了許多事關彭格列家族利益糾紛的事情,很緊急,我必須回意大利總部處理。”

“穿着石油工人裝趕去結婚、典禮一結束就抛下新婚妻子趕回去工作……這次的理由是什麽,石油勘探現場遇到了緊急狀況需要你立刻趕回?”

恩佐覺得這是對方的腦思維最有可能給出的答案,一切問題都拉出石油解決……感覺那家夥cosplay石油工人簡直cos上瘾了。

沢田家光:“……”

還真被猜對了。

見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恩佐也撇了撇嘴:“……你太太對你一定是真愛。”

“我一直都知道我很對不起奈奈,很有可能……未來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會是她。但是我真的還是不想讓她涉入到黑手黨的世界中,不是因為擔心保護不好她,而是我真的不想讓她看到那些黑暗的東西,也不想讓她看到黑暗一面的我。”說出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後,縱然是沢田家光這般裏世界的風雲人物,也止不住生出一份對未來的恐慌與悵惘。

恩佐的語氣也認真了幾分,勾了勾唇角,一針見血地将一切戳破,“你就像是一個愛上了天使的惡魔,披着信徒的外衣與天使相愛,想要與天使永遠在一起,卻又不忍心折斷天使的羽翼讓她和你一起堕入地獄,所以寧願始終披着外衣,維持着現狀。”

短暫的沉默後,“我的這種想法、做法,很可笑、很自私吧?”

“我沒有辦法下評論。”恩佐鳶眸微垂,輕笑着:“這也許是你對感情的守護方式吧,未來會怎樣,誰又會知道呢。”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通曉人情世故的人,這也是他在一場場明争暗鬥中取勝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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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他才真正去承認、去面對那個現實——真正的感情他其實根本就不懂。或者說是如今第一次感覺自己擁有了家人後,才慢慢開始學會去感受、去理解什麽是感情。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人一旦有了軟肋,究竟是會增加了弱點,還是會變得更加強大?

他只知道,現在這種感覺還不錯,僅此而已。

……

回到屋內,只見客廳的榻榻米上,被勞拉抱在懷裏的明顯已經困怏怏的迪諾在看到他進屋後,立刻又強打起了精神坐直身子。

小孩子需要的睡眠時間比成年人要多得多,一般都要很早去睡。而現在已經快淩晨十二點了,迪諾顯然快要撐不住了。

“怎麽還不去睡覺?”恩佐看了看牆壁上挂着的表顯示的時間後問道。

他對孩子作息時間這方面是沒什麽強硬性要求的,只是勞拉向來對迪諾的就寝時間規定嚴格,今天是怎麽了?

看着兒子困得一下一下往前點的小腦袋,勞拉也有些心疼地把兒子又往懷裏抱了抱,“他有話,一定要到淩晨十二點那一刻對你說。”

“哈?”這倒讓恩佐有些困惑了,也就着榻榻米坐了下來:“什麽事情,搞得那麽神秘,一定要等到那時候……”

話是這麽說着,卻還是陪着一起熬到那個點。

恩佐和勞拉畢竟是成年人,再加上二人工作上的原因,熬夜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迪諾則就完全不行了,強打着精神,小腦袋止不住一下一下往前點。

而每往前點一下,恩佐也相當興味盎然地伸出右手食指戳着迪諾的小鼻頭讓迪諾的小腦袋仰回去。如此循環往複,樂此不疲。

看着自己身邊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的舉止,勞拉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完全就是兩個一起玩的小孩子,大的欺負小的那種。

終于,4月21日的第一刻到來時,迪諾立刻晃晃自己的小腦袋,打氣精神。

“父親……”

剛剛開口,在收到恩佐表達不滿的眼神提示後,迪諾也立刻改口,并且說出了自己熬到這一刻想要說的話。

“爸爸,生日快樂!”

聲音不大,還帶着染上了困意的孩童的濡濡軟軟,卻格外擲地有聲地敲在了恩佐的心底。

當兒子說出這句話時,他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瞬間一片空白。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自己都記不起來了,仔細一想的話,好像還真的是。

生日這種事情,早就泯滅在他的生活中了。只記得很小的時候,家族裏有過幾次以此為名義召開宴會。只是這種宴會,真實目的到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對他的生日祝福無論是言語、還是禮物都是虛假的。長大後,這種名義的宴會沒有再舉辦,他也早就把自己的生日忘到一邊去了。

這是他的第二十五個生日,也是這二十五年人生中收到的第一聲真情實意的生日祝福。

這種時候,他明明應該感動得熱淚盈眶才對,只是……他也早已忘記該怎麽哭了,十八歲時的那個陰雨天,已經将他所有的淚水都耗盡了。

一時間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麽最真實地表達自己的感情,像個收到了驚喜之禮卻不知該如何回複的孩子。

勞拉見狀,無奈地笑了笑,悄悄地湊到恩佐耳邊,壓低了聲音輕語道:“如果不知道該說什麽來表達的話,就給他一個吻吧。”

言語如果無措,那就把所有想說的話都放到一個親吻中吧,它可以真實地傳達你的心情,無需多言。

當感覺自己的額頭有了一份濕漉漉的感覺,意識到自己被親吻了,而親自己的人是父親後,迪諾瞬間臉紅了起來。

有害羞,也有激動,這是長這麽大,父親第一次親他。

“爸爸……”濡濡軟軟地喚道,迪諾頂着紅撲撲的臉一口氣說道:“爸爸,你要像安翠歐一樣哦!”

“安翠歐?為什麽?”恩佐覺得自己思路有點接不上小孩子的軌道。

迪諾則是一本正經地解釋着:“因為,爸爸你之前告訴過我,烏龜代表着長壽,所以爸爸你要像烏龜一樣!”

恩佐頓時臉黑了,勞拉則很不給面子地直接笑了出來……她兒子真的是太可愛了。

一邊用手指戳着迪諾身上的小嫩肉,恩佐一邊擺出一副不滿的樣子說道:“你才像烏龜呢,我要是成烏龜了的話……你個龜兒子。”

被戳得癢到快要流眼淚的迪諾在榻榻米上笑着直打滾。

後來,長大後,當4月21日這天一年年地到來時,他都止不住感嘆,祝福這種東西,到底只是一種心願啊。

他的父親,終究還是沒能如他所祝願,和烏龜一樣長壽。

……

鬧過後,迪諾終究是撐不住,倒頭便睡過去了。

将兒子抱回卧室蓋上被子出來後,勞拉看到恩佐正一邊用碟子品着日式清酒,一邊看向她。

“難得來次這種住處,不體會一下日式溫泉嗎?明天晚上就要坐飛機回西西裏了。”

聽到對方這麽說時,勞拉是有心動的,況且溫泉就在屋外。

看出了勞拉在猶豫什麽,恩佐暧昧地笑了笑:“咱們倆兒子都多大了,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害羞什麽。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我是怕你大腦被酒精給麻痹掉了。”勞拉用眼神示意了榻榻米案幾上擺着的清酒。

“呵,就這點清酒,對我根本不痛不癢。”

……

當勞拉裹着浴巾踏入溫泉池中時,恩佐早已泡在裏面了,背倚着池壁在閉目養神。

淩晨時分,格外幽靜,月光映着溫暖的水面,華光粼粼。

“沢田家光那家夥最後還是趕上自己的婚禮了。”恩佐突然間睜開眼睛,看向與自己面對面跑着溫泉的勞拉。

勞拉點了點頭:“那就好。”

“還真是一波三折啊,比起七年前我們的婚禮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刻意拉長了聲調,不着痕跡地觀察着勞拉的神色。

幾秒鐘的靜默,在勞拉什麽都沒有說之後,恩佐輕笑着嘆了口氣:“果然啊……”

“果然?果然什麽?”勞拉聽不懂恩佐在說什麽。

恩佐的表情難以捉摸,只是仍語調平靜地繼續着自己的話:“勞拉,我們當初根本就沒有舉辦婚禮……”

一瞬間的怔神,而下一刻,迅速反應過來了什麽的勞拉吃驚地擡起頭,瞠大了雙眼看向對方。

“勞拉,你失憶了,對嗎?從你去年住院醒來後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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