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舊
“歡迎光臨——”
“請問您喝些什麽。”
路邊光亮幹淨的奶茶店裏人煙稀少, 徒留一衆穿着制服的服務生在櫃臺裏偷看手機。
讓漫無目的出來閑逛的趙雨桐，一眼就看到坐在奶茶店等待區裏，低頭摁着手機的徐宴淮。
有質感工裝外套拉鏈拉到最高, 遮住了剛剛仰頭喝酒時才能露出的若隐若現的流暢線條，黑色棒球帽上是刺繡歪歪扭扭的白色字母。
漫不經心的垂着眸子玩手機，連聽到前臺發出聲響都懶得擡頭看一眼。
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麽是能讓他在意的東西。
但她剛剛見過他緊張女朋友的樣子。
帶勁, 也讓人着迷。
忍不住幻想被他緊張, 體貼對待的人也能變成她。
“大杯楊枝甘露，微糖去冰。”
趙雨桐拿着服務生遞來的小票, 擡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才坐到徐宴淮所在桌子的另一邊。
徐宴淮手上仍舊幹着自己的事兒, 沒給旁邊不小的動靜分去一絲眼神兒。
卻還是讓人心癢。
“…剛剛聽張郁說, 你叫徐宴淮是嗎？”趙雨桐心裏打定了主意, 想好自己該怎麽開口才不顯突兀。
徐宴淮聽到旁邊人喊自己名字，撩了眼皮兒看她一眼，後又垂下，應了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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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郁的女朋友。
多少得給點面子。
“方便加個微信嗎？”
“平時我想知道張郁有什麽或者在哪兒的時候能問問你, 你也知道的, 女朋友查崗直接問本人，一般男人都不會說實話。”
趙雨桐聲音輕緩清瀝, 道出她琢磨蠻久的說辭。
對男人的兄弟下手，顧忌總是要多些。
如果是酒肉朋友還好, 不用在意這些，為了女人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
就怕是真弟兄，別到頭來一個都沒抓住，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這樣既不會表現出些什麽, 又能順利拿到徐宴淮的聯系方式。
只要拿到聯系方式, 那就方便有後續。
徐宴淮沒回趙雨桐的話, 繼續在手機上摁了兩下，調出來個微信二維碼對着她。
掃描，申請，秒通過。
看來他還挺上道兒。
剛剛還在燒烤店裏對女朋友緊張的要命，現在一句話不說就加了她的微信。
果然也是個玩咖。
估計這段就沒多認真。
“46號在嗎，您的豆乳米麻薯好了，請問帶走還是在這裏喝？”
服務生一邊迅速用毛巾擦着奶茶杯上挂着的水漬，一邊又喊了下一位。
“47號在嗎，您的楊枝甘露好了。”
“打包，謝謝。”徐宴淮拎着透明袋走出奶茶店，沒再看身後的趙雨桐一眼。
如果她是真的喜歡張郁，也不至于耗了半年多，最後才勉強答應。
在一起一個月就和沒對象差不多。
無非就是看上張郁對她好，既能給她花錢又能順着她罷了。
心裏那點兒小九九，也就張郁那傻子才看不出來。
玻璃門複又被推開，寒冷凜冽的風一下争先恐後往溫暖的燒烤店裏灌，讓裏面坐着的人突然打了個哆嗦，齊齊看向門外。
前面推門的是徐宴淮，後面緊跟着趙雨桐，手裏拎着同一家奶茶店的袋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約好一起出去的。
“半糖去冰的。”
徐宴淮将奶茶紮開放在岑意面前，順手把已經空了三分之二的啤酒瓶悄悄移到自己手邊兒。
岑意注意到徐宴淮的小動作，沒理他，轉頭問他另一件事兒“你剛剛突然頂我微信幹嘛？”
剛剛她還在和沈清梧聊天兒的時候，微信突然蹦出來一個消息提醒，提醒她的賬號在另一個設備上登錄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徐宴淮。
之前有一陣時間，突然流行情侶間綁定關聯□□，不僅能看到對方的消息列表和內容，還能随時上對方的號查看。
一度讓許多男生女生誠惶誠恐，生怕男女朋友突然提出要關聯，發現自己那些盡力隐藏的小秘密。
反而徐宴淮是個特例。
因為他和岑意都不玩□□，微信又不能關聯，于是徐宴淮主動要求把自己的微信號登在岑意手機上面，方便她來回切換查他的崗。
看他那一臉坦誠樣兒，岑意也意思意思把她自己的微信登在了徐宴淮手機上。
反正兩個人都一幹二淨的，也不怕對方看。
岑意之前好奇，還用徐宴淮手機翻了翻他的微信。
別的沒發現，反倒看見自己是他的置頂和星标朋友，還讓她這個什麽都沒給他設置的感覺有點內疚。
只是徐宴淮從來沒看過她的微信，不知道為什麽剛剛突然就頂掉了。
“用你的微信加了下張郁女朋友，方便以後你和她互相交換情報。”
徐宴淮順了順岑意毛茸茸的小腦袋，也沒在意這句話究竟給在座幾個人傳遞了多麽巨大的信息量。
只是伸手摸了摸岑意已經通紅的臉頰，問她是不是喝多了，難不難受。
臉都變燙了。
“怎麽可能。”岑意和徐宴淮嘴硬，其實腦袋裏已經有點暈暈糊糊的了“我酒量好着呢。”
小口小口喝着嘴邊甜甜的奶茶，岑意混沌的腦子才稍微清醒了些。
看看徐宴淮，又看看對面表情不大自然的趙雨桐，繼續剛剛忽略過的話題“我和她？交換什麽情報？”
“萬一哪天想偷偷來查我崗，能先讓她問問張郁在哪兒，你再悄悄來抓我。”
徐宴淮從鐵盤裏挑揀了一串辣椒少些的蟹棒喂到岑意嘴邊，說再吃些，今晚就沒吃多少，半夜又要和他喊餓。
“戚，我才不那麽無聊。”岑意斜他一眼，張口吃下嘴邊的烤串兒。
她才沒那麽閑，去查徐宴淮的崗。
他也有自己的社交，只要自覺些就好。
而且就憑徐宴淮的腦子，如果真的想要隐藏些什麽，她根本拿他沒辦法的。
酒足飯飽，酒酣耳熱之後。
趙雨桐在聽到徐宴淮說完那幾句話之後，随便找了個借口就先離開了，連手邊剛上來的炒飯都沒動過。
張郁便主動提出送喝醉了的沈清梧回家。
畢竟讓徐宴淮拎兩個醉鬼回家，多少有點不太現實。
“明明是這邊！”岑意迎着寒風站在路邊，指着左邊和她家完全相反的路，一定要拉着徐宴淮往左邊走。
徐宴淮稍使了些勁将她拎回懷裏，好聲好氣說，寶兒，是右邊，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我說是左邊就是左邊！”岑意脾氣上來，固執的緊。
站在原地執意不肯和徐宴淮往右邊走。
徐宴淮拿她沒辦法，嘆了口氣嘴上順着她“好，是我記錯了，是左邊。”
岑意笑眯眯的說了句，我就知道，你真笨。
然後牽着他就往錯的方向走，徐宴淮只得無奈的跟着她。
将近淩晨的寒風呼呼的從耳邊打過，路邊過道往日郁郁蔥蔥的樹林早已只剩禿枝敗葉，擡頭看都好像把天空劃分成無數密密麻麻的格子。
呼吸說話間都會帶出團白霧，再被風吹散。
“徐宴淮，你喜歡我嗎？”岑意望着天上零星幾顆亮着的星星，突然問出了所有女生都愛問男朋友的問題。
徐宴淮挑了下眉，拉長的調子裏透着股壞勁兒，說不喜歡。
“哦。”岑意只是低低應了他一聲，繼續牽着他往前走。
徐宴淮頓時覺得有些好奇。
別的女生聽到這個回答早就炸了，不說鬧個幾天幾夜，至少也免不了要發一頓火。
小姑娘就這反應？
“不問我為什麽？”
岑意看着前方沒有回頭，淡淡的嗓音被一陣狂風吞噬。
她說，這有什麽為什麽，反正她從小就知道，沒有人會喜歡她的。
越是平靜說出口的結論，就越證明在心裏早已無數次逼着自己去接受這個答案。
在一起的這幾個月裏，徐宴淮才慢慢發現，岑意風輕雲淡之下隐藏着的是極度缺乏安全感。
總愛懷疑自己，總要胡思亂想，總不相信別人會喜歡她。
也總是覺得沒有什麽東西是真正屬于她的。
所以就幹脆裝作什麽都不在意。
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讓人心疼的緊。
徐宴淮停住腳步用力一拽，岑意就從前面踉跄着後退，直至跌撞在他的懷裏“岑意，聽好。”
“我不喜歡你，是因為我愛你。”
“你值得被愛，也會有很多人愛你。”
呼嘯南北而過的凜冽風聲更大了，沖破重重衣服的阻隔打到人骨頭都在顫，好像要把流動的血液都凍僵才肯罷休。
可徐宴淮的話卻如暖流一般隔開了外界的寒冷，讓岑意覺得她現在好似身處百花齊放的溫室。
“如果沒有的話，那我就努努力，争取一個人就把所有人的愛都給你。”
“岑意，看着我的眼睛，記住了沒。”
徐宴淮的聲音裏再沒有往日的那種吊兒郎當和無所謂，是難得正經嚴肅的一字一句告訴岑意，打消她心裏那些自我懷疑。
岑意擡眼撞進徐宴淮漆黑的眸裏，心也跟着一顫。
黝黑暗沉，像沼澤，讓她深陷無力掙紮，可是在放任沉淪後又會發現，下面藏着絢爛深海。
勾着她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我剛剛說什麽了，重複一遍？”徐宴淮摸着岑意的臉，不讓她再有避開的機會。
“你說你愛我，我是值得被愛的。”岑意被他的眼神攝魂奪魄，只知道一字一句重複他剛剛的話。
徐宴淮低頭含住她溫軟的唇，輕輕吮吸舔舐，離開些許複又交錯緊貼。
他舌尖未散去的啤酒味兒混着她口中的奶茶甜香，在兩個人的嘴裏混合交融。
略略退開，徐宴淮偏頭含吻岑意泛紅的耳朵，聲音低啞清晰的打在她的心上，久久未能平複。
“是，徐宴淮愛岑意，無論岑意日後變成什麽樣子，做過什麽事情，徐宴淮都只愛岑意一個人。”
“是徐宴淮高攀了岑意，是徐宴淮配不上岑意，徐宴淮一直都會在岑意身後，努力給岑意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愛。”
他還說，她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好好呆在他身邊被愛就好，知道了嗎。
“知…知道了。”岑意感覺自己原本就糊漲的腦子更混沌了，好似有無數個聲音在她腦子裏重複回響。
不斷告訴她，她是在被徐宴淮用心愛着的。
“乖，上來，你男人背你回家。”徐宴淮邁步在岑意身前蹲下身，撈起她的腿彎兒，往上颠了颠。
也沒轉身，就着這條錯路繼續走下去。
盡管前方的錯路蜿蜒曲折看不到頭，路邊的老舊暗燈時明時暗，還有不斷徹骨凄厲的冷風打在身上。
但岑意，你別怕。
我都會像這樣背着你，準确找到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