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舊
從高二後半學期開始, 各種大小考試應接不暇,日子就好像被按了加速鍵一般快速翻頁,上一秒還在穿着厚重衣服抱怨風大, 下一秒穿短袖吹着空調仍嫌熱。
忙着應付完暑假的學業水平考試,一晃又遇到新一年的秋老虎,比以往幾年的更加厲害難纏。
多在沒有空調和風扇的室外呆一會兒, 就能感覺全身都在快速分泌黏膩濕滑的汗液, 一天恨不得洗上四五次澡。
徐宴淮也在放假前被班主任約談,開始忙着準備9月末的全國數學高中聯賽。
騰不出時間去約會, 但又想粘着岑意。
岑意為了滿足他, 幹脆去徐宴淮家陪着他學習。
因此一整個暑假和開學這段時間的周六日, 在早上告訴外婆要去沈清梧家和她一起做作業之後。
岑意拐個彎繞路就拿着鑰匙來開徐宴淮家的門, 熟門熟路像回了自己家一般。
“咔噠——”
是鑰匙旋開門鎖的聲音。
一進屋就看到之前黑色壓抑的樣板房裏,增添了許多不大配套但又很溫馨的小物什。
在岑意剛來,慢慢熟悉徐宴淮家裏的布置,發現這裏幾乎除了必用家具什麽都沒有。
進入裝修配色更為壓抑, 東西聚集最多的書房後才發現, 有一個書櫃中滿滿放着的都是徐宴淮曾做過的練習書和卷子。
上面不同顏色的字跡密密麻麻,顯然還做過不止一遍。
他說, 經歷過之前那樣的事情,哪怕父親已經入獄, 他晚上也總是睡不着,就抽一宿煙生生熬着,或是去臺球廳打個通宵。
偶爾醉酒後能睡着,也會被父親家暴姐姐去世的噩夢驚醒, 所以不去臺球廳的時間裏, 他就開始習慣通宵看書刷題, 早上再早些去班裏眯一會醒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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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徐宴淮為什麽看起來吊兒郎當,不怎麽努力卻能穩坐年紀第一寶座的原因。
他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承受了更多壓力,付出了更多努力。
岑意沒表現出心疼憐憫徐宴淮的意思。
只是從那時開始,她就慢慢的為家裏添一些能帶來溫暖的東西,讓徐宴淮回家後的心情不要再那麽壓抑。
放眼望去,家裏各個角落都放着幾株綠色金毛狗蕨和吊鐘,上面挂着紅色絲帶,黑色的沙發上堆滿形狀各異的毛絨奶油色抱枕和星黛露玩偶。
餐桌上擺着幾個白色不規則花瓶裏面插着開的正盛的白色洋桔梗,原本素色的冰箱上貼滿了可愛的小貼畫,灰色的窗簾也被她換成了紅白色的蕾絲紗簾。
就連徐宴淮卧室裏滿櫃子的黑色衣服都被岑意慢慢替換——
深藍色的圓領衛衣,駝色的外衣外面罩着防塵袋挂在最後,草綠色、灰色紮染、奶白色的情侶裝穿插在一片黑中間,甚至其中還有打眼的粉紅色短袖。
減少了滿是黑色的冰冷壓抑,充滿了令人溫暖的煙火氣息。
徐宴淮從一開始對五顏六色的萬分別扭到現在已然習慣了這種花花綠綠的溫馨生活。
穿着白色和天藍色拼的假兩件襯衣,曲腿坐在原本是灰色但卻被換成奶白色印着可愛圖案的,上面還扔着沒來得及收拾的姜餅人玩偶的毛絨地毯上算題。
“十二,幫我拿瓶兒雪碧——”
徐宴淮聽見門響的聲音,不用擡頭都知道是岑意來了。
但良久沒人回音兒。
“噔——”
是岑意彎腰,将一個冰裂紋玻璃杯放在他面前“喝什麽雪碧,喝水。”
“小管家婆。”徐宴淮擡手喝了幾口水,繼續手下的筆刷刷寫個不停。
他說,每天兇的要命。
自打岑意來了之後,原本啤酒和雪碧對半開的冰箱裏被她全部換成了活潤酸奶和氣泡水。
連雪碧這種碳酸飲料都以對身體不好為由,偶爾才能看見零星幾罐。
直到前幾天,岑意偶然發現徐宴淮衣兜裏忘扔的超市小票,發現他很早就準備要拐她來家裏,連生活用品都提前準備全了,就等她開口。
所以一直在憋着氣,等着要和徐宴淮秋後算賬。
這狗男人心思怎麽這麽多。
關鍵自己不說,還非要等她提。
但現在不想和他拌嘴讓他分心,掃完地之後從冰箱裏拿了一盒酸奶,輕輕脫了腳上和徐宴淮是一對兒的毛絨兔子拖鞋,坐到旁邊和他一起寫卷子。
除了岑意到飯點兒就出去打包回來飯菜或是直接喊外賣,其餘時間兩個人都像這樣坐在一起安靜學習一整天。
“寫完了,讓爺充個電——”
徐宴淮扔了筆伸個懶腰,順手用力将旁邊還在低頭背單詞的岑意攬到懷裏。
落地窗外是火紅的晚霞和擁堵的車流,屋內是暖黃色的燈光和溫軟的岑意。
又到傍晚時分。
“餓了吧二哥,我點了黃焖雞米飯,估計再有一會兒就送來啦。”岑意放了筆乖乖窩在徐宴淮懷裏,摟着他的腰。
徐宴淮身上的肌肉緊實線條流暢,放松的狀态下有些軟軟的,摸起來手感異常好。
岑意總喜歡在抱着他的時候将手伸進衣服裏亂摸。
徐宴淮閉着眼,嗓音低沉的威脅岑意。
他說,再摸等下吃的就不是飯了。
18歲正是男生血氣方剛的年紀。
每天光是聽着岑意的聲音,徐宴淮就夠難熬了,晚上她留宿在這裏他更是一步都不敢踏進她的房間,生怕控制不住自己會幹出什麽畜生不如的事情。
在一起這一年,他幹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
親她的時候隔着衣服過了把手瘾。
徐宴淮有時候覺得自己再這樣憋下去,出家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岑意身子僵住,趕忙把手拿出來,小鹿眼一轉轉移話題“你這個什麽時候考呀?”
“快了,9月26號。”徐宴淮骨節分明的粗燥大手揉了揉她的細發,湊近吻了下她額頭。
這段時間徐宴淮是真的忙到無心管任何事情,其他參加競賽的人都是從剛上高中,甚至初中的時候就在着手準備這個比賽。
而他是臨時決定。
短時間內要追上別人的長期準備,屬實不是一件容易事兒。
“還得再辛苦你陪我幾天了寶兒。”
幸好岑意願意主動來陪着他。
每天算累了一轉頭就能看見她恬靜溫柔的臉,午晚餐她會主動訂好,水有她幫忙續,扔在地上的草稿紙她會慢慢撿起一張一張整理好。
徐宴淮覺得這樣的日子都快給他養成只會學習的廢人了。
他怎麽會找到這種根本沒有任何缺點的神仙女朋友。
“這有什麽辛苦的,我男朋友才是要給全校争光的人。”岑意揚起下巴,表情有些小得意。
徐宴淮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蛋兒,嗓音染着笑意,說看給我們十二驕傲的。
“二哥,到底為什麽是十二啊?意意不應該是一一或者十一嗎。”
岑意想起徐宴淮之前那次敷衍的答案,繼續追問。
總覺得沒有他說的那麽扯。
“因為——”
“叮咚——”
剛出口的話被隐匿在門鈴聲中,徐宴淮看着趕忙從他懷裏爬起來,跑去拿黃焖雞米飯的岑意。
在心裏回答她。
因為一年有十二個月。
戀人,愛人和家人是十二畫。
百年,好合,一生一世也是十二畫。
他想和她歲歲年年,朝朝暮暮,白頭偕老。
可她只需要知道,十二是意兒的諧音就足矣。
快到十月初換季,前兩日迅猛過境的臺風帶來連天的暴雨都沒能趕走仍舊賴着不願走的秋老虎。
潮濕悶熱的空氣裏卷着泥土的濕臭味和樹木被洗淨後的微香,悶的人身體和心情都不是很舒服。
“欸,你們看——”
“樓下有輛大巴車進來了,是那些參加競賽的人回來了嗎。”
“徐宴淮肯定能得獎的吧,他數學那麽好,幾乎次次滿分欸。”
“……”
晚自習安靜的班裏,靠窗邊幾個位置突然響起竊竊私語,岑意聽到後也跟着冒頭向窗外看去。
一眼就注意到剛從後門下車的徐宴淮,身高腿長,校服拉鏈拉到最高,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一只手拎着個袋子朝教學樓走,打眼極了。
“喲,我們的小徐同志回來了,感覺考得怎麽樣?”守着晚自習的化學老師看見出現在門口的徐宴淮,出聲問他。
他說,感覺還好。
一貫簡潔又不會讓人覺得沒禮貌的話少,徐宴淮摘了棒球帽朝老師點了個頭,徑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岑意從看到他下車的那瞬間就早已按耐不住開心“二哥,怎麽樣,題難不難?”
“不難,之前都刷到過類似的題型。”徐宴淮把手裏印着甜品店logo的袋子放在她桌上。
“去的時候看見附近有這家店,但考完出來晚了,芋泥麻薯賣完了,只能買到提拉米蘇,先解解饞,想吃的話二哥下次再帶你去。”
“還專門跑一趟,累不累啊。”岑意臉上漾着雀躍的笑,看向徐宴淮的眼裏都在泛着光。
她已經想吃這家店的甜品很久了,但因為遠又一直懶得去買,卻沒想到他注意到了。
“二哥辛苦啦。”
徐宴淮溫熱的大手悄悄在桌下牽着她的手揉捏,眼裏溢滿溫柔,他說,我寶兒才是,這段時間照顧我辛苦了。
“我聽他們說,拿獎的話你是不是就能保送南江大學了呀,之前不是還有個省級優秀學生的榮譽嗎?”
岑意眼裏滿滿的羨慕,因為她相信徐宴淮肯定能拿獎,就不用再和他們一起參加高考了。
徐宴淮想了下,沒準确答複她,只是反問“岑意,你想去南江大學嗎?”
“或者換個問題,你想留在江南嗎?”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正式的提起以後。
高考已經近在眼前,只要還想繼續在一起,這就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多少早戀的情侶最後都因為學校的選擇吵架,互不妥協然後分手。
徐宴淮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之前沒問過,是因為沒有想去參加競賽的念頭,憑他的成績無論哪所學校都可以去,只需要到時候看岑意去哪,他填一樣的就行。
但是拿獎就有保送資格,岑意想繼續呆在江南還好,如果她不想,他就放棄保送陪她一起參加高考。
反正不可能和她分開。
“想啊,江北大學的分數線實在太高,我肯定去不了。以我現在的成績再努努力,說不定能有機會達到南江大學的分數線。”
岑意對上徐宴淮的眼睛認真和他講。
其實在他準備數學聯賽的時候,岑意就已經有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了。
她不想和他異地戀。
但也不想放棄自己學心理學的夢想。
南江大學就很好的中和了這兩個問題,還能離外婆近一點時常回來陪陪她。
是岑意目前的最佳選擇。
但就是分數線對于現在的岑意來說很有挑戰性。
她不太有信心。
“不是因為我要保送,你才遷就我說想去的吧?”
徐宴淮略嚴肅的從岑意眼裏探尋痕跡,如果她有一點不願意他都不會再考慮。
“二哥你想的可真美。”岑意看出徐宴淮的擔心,細聲給他分析。
她說,南江大學的心理系是除了江北大學以外最好的了,而且比江北大學低了快30分,她現在的成績總是在650分上下浮動,如果能去南江都算撿便宜了。
“認識你以前我都不敢把南江當作目标的,但是現在有了你,我就想着再努努力,争取上了670就能去南江大學了。”
“所以,拜托男朋友能不能抽空多教教你的女朋友呢。”岑意托着臉沖徐宴淮不斷眨巴眼睛。
岑意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水平。
她物理偏科極為厲害,660多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670分放在過去這是想都不敢想的分數,現在卻為了徐宴淮願意狠狠逼自己一把。
“行,那爺以後就當你的專屬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