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舊

散了升旗儀式, 學生們三三兩兩往教室裏走,沈清梧上前幾步挽上岑意手臂,激動和她咬耳朵。

“意寶, 你男人怎麽什麽都那麽厲害啊?”

“這學習天賦也太高了吧,但凡我有他那一半的腦子,都不至于擔心上不了個好點的一本。”

岑意也是滿臉羨慕, 心裏在為徐宴淮感到驕傲。

她說, 她原來也以為是他天賦高,但後來才知道天賦的背後是比她們付出了更多的精力。

她也想努力成為他這樣優秀的人。

“那你就要和宴哥一起去南江大學了吧?”日子不等人, 沈清梧再佛系的性子也不得不開始想, 要去哪裏上大學的問題。

她想繼續和岑意在一個城市, 可是又想去別的地方闖一闖。

不想這一輩子都蜷在江南。

但她耳邊傳來岑意堅定的嗓音:嗯, 我要努力和他一起去南江大學。

“鳳凰你呢,想好要考什麽大學了嗎?或者是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城市?”

對上岑意濕漉漉卻暗含堅定的眼,沈清梧心尖顫了顫。

紅旗仍在身後随風揚,她卻看不清腳下的路。

在對社會最是懵懂無知, 對世界只有一知半解的時候, 偏要被逼着做出一個或許将會改變一生的決定。

誰不迷茫。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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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呢,以我的分數肯定不能和你們一個學校了。”

沈清梧略有些失落, 雖然這是她早已經知道的事實,但從岑意嘴邊說出來還是免不了傷感。

在二者選其一的情況下, 從來沒有兼得一說。

她都明白的。

但人心難揣之處,就在于必有先後排序,細微差別也會引導選擇偏向。

“但我可以看看南江大學周圍有沒有我能去的學校,這樣我還能和你們離得近點兒。”

她偏向了感性。

卻沒想岑意突然站定, 偏頭嚴肅喊她“沈清梧。”

“你一定要選擇自己喜歡城市或是學校, 而不是為了在我們周圍就委屈自己。”

岑意沉靜有力的話一句句打在沈清梧心上, 她說:我會一直陪着你的,無論我們兩個在不在一個城市一個學校,你都是我最在意的人,我們的關系并不會因為距離變淡。

“而且我們還可以每天視頻語音聊天,寒暑假回來還能住在一起的。”

“鳳凰,千萬別讓自己後悔。”

每個人都會在得到自己曾經不敢奢望的東西後患得患失,恨不得傾付自己的所有去挽留,生怕因一時大意再次得而複失。

也總在為其付出将就到最後,驀然回首才意識到,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弄丢許多更重要的東西,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徒留遺憾。

因為那些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是不用刻意犧牲也能夠留得住的。

愛情是,友情也是。

“意寶…其實我…我也還沒決定。”

“我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只是不想一直呆在江南罷了。”

沈清梧猶豫許久,還是選擇擡頭打量周圍一圈,附在岑意耳邊悄悄說。

“我想和張郁去一個學校。”

她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心思不對,可她還是希望将壓在心底的秘密告訴岑意。

至少比自己一個人憋着要好受些。

“啊?你…”岑意懵住,有些不确定的猜測。

“鳳凰你該不會是…喜歡張郁吧?”

沈清梧在岑意震驚得目光下點了點了頭,雖然知道岑意一定不會同意她這樣的做法。

但她還是說,嗯,她不敢讓他知道,因為他有女朋友。

但她不想放棄,她可以等,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機會了。

“你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如沈清梧所料那般,岑意眼裏有明顯的不認同。

“每一段戀愛都不會是以分手為目标而在一起的,你這樣…”

沈清梧沒聽完就直直打斷岑意說,意寶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我不會在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去打擾張郁,但是我也想試試努力抓住我喜歡的人。”

“你也知道的,感情這東西本來就是沒有任何邏輯的,可我偏偏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意他了。”

“在意他說的話,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無法自拔了,我沒辦法。”

“你還記得第一個學期我們出去吃燒烤那次嗎,我當時喝酒就是因為這個,但我不會去當三兒,更不會使手段去打擾他們,可萬一他們兩個就是不合适,我也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

岑意輕嘆了口氣,對上沈清梧有些躲閃的眼眸,仍舊輕聲勸她“鳳凰,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是惦記上一個有女朋友的人那就是錯了。”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和宴哥一樣恰好互相喜歡啊,愛情本來就是分先來後到的不公平事情。”沈清梧忍不住鑽進牛角尖裏。

她說,就像商店裏只剩一雙水晶鞋了,不能因為第一個人喜歡它但是不合适,就要以先來後到為借口,自己不買也不允許後面合适它的人惦記吧。

“…可是,這說不定是你的錯覺呢。”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因為高三學習壓力大,也可能是因為我和徐宴淮在一起讓你也萌生了想要談戀愛的念頭,但身邊關系好的異性只有張郁,就讓你産生了錯覺。”

“等你上了大學或是工作了,再遇到那個真正對的人之後,或許才發現那其實并不是愛。”岑意在盡自己的努力勸她,不想讓沈清梧這麽執着。

她怕沈清梧因此做出錯誤的決定。

更怕沈清梧為此受到傷害。

可。

“沒有對的人了,張郁就是那個對的人。”這是沈清梧第一次因意見不同都不願妥協,和岑意紅了眼。

她說,意寶,你可以不支持我,但是不能否認我。

“我知道你勸我是為了我好,但我能分得清什麽是愛,什麽是不會後悔的選擇。”

無法再說其他,就像沈清梧說的,岑意自己也知道愛情本就是個無厘頭的存在。

哪怕是為了沈清梧好,也不能替她做決定。

“鳳凰,我就是怕你會走錯路,如果你真的考慮好了那就去做吧,我永遠在你身後呢。”

“但是千萬別做一些讓自己受傷後悔的事情。”

沈清梧上前輕輕抱了抱岑意,果然将心底話與信任的人傾吐之後就會變得輕松“謝謝意寶,我不會讓自己後悔的。”

兩個人分開相視一笑,把剛剛的談話內容埋在心底,手挽手回了教室。

……

晚飯時間,聽說食堂窗口新開了一家挺好吃的鐵板飯,岑意難得來了興致拉沈清梧去嘗試。

結果最後敗興而歸。

果然就不能對學校食堂抱有期待。

回來以後總覺得嘴裏缺些什麽東西,不大舒服。

“二哥,我想吃水果了。”晚自習才剛開始沒多久,岑意突然從習題冊中擡起頭,悄聲喊徐宴淮。

徐宴淮翻着C語言書的手一頓。

他問,想吃什麽?

“不知道,等晚上出去看着買吧。”岑意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有什麽好吃的水果,她就是單純嘴饞想嚼點東西而已。

“行。”徐宴淮合了書,穿好校服外套徑直起身。“

劉老師,我去個衛生間行嗎?”

得到物理老師點頭準許之後,徐宴淮背脊挺直邁大步出了教室,過了很久都沒回來。

張郁被悠長的下課鈴聲吵醒,一腿曲起腳踩凳子杠,趴着側了下腦袋,看到前面座位空無一人。

伸手拍了拍岑意後背,語調随意“你家二狗呢?”

自從知道徐宴淮對岑意根本沒脾氣,甚至稱得上百依百順開始,張郁就将從徐宴淮身上占不到的便宜轉移到和岑意暗戳戳說話時對他的稱呼上。

你家二狗,你家狗男人,你家狗子……

層出不窮,句句不離狗,足以見得怨氣積攢有多深。

岑意頭也沒擡,随口回他說,掉廁所了。

張郁聽完咧嘴就笑了,本來還倦淡的眼瞬間清醒,臉上還有被衣服壓出的紅印子“只要不是在廁所裏吃飯就行。”

岑意輕笑出聲。

這家夥嘴可真損。

“撲哧——”沈清梧也捂嘴笑,剛扭頭想和張郁說話,就見徐宴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他身後。

“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從廁所出來連打了好幾個飽嗝,一看就沒少吃。”徐宴淮冷笑着回擊。

聽到熟悉的低沉清冽聲音,岑意扭頭看向手裏拎着一個黑色塑料袋的徐宴淮。

輕聲問他說,二哥,你剛剛出去幹什麽啦,這麽長時間?

“打開看看。”徐宴淮看似随意将黑色塑料袋放到她前面,其實在暗自期待岑意的反應。

岑意揭開袋子,發現裏面是一個頂尖個大的黃皮柚子,但已經被從中間劃開,一分為二。

揭開上面的凸頂,才發現裏面是已經剝好并且擺放整齊的紅心柚子,柚子皮上還被刻出一個立體但不大工整的“I 桃心 U”

這個對自己總是糙了吧唧的大老爺們兒,卻每次都在用心給她不一樣的小驚喜。

“二哥你剝了多久啊,手疼不疼?”

岑意拉起徐宴淮骨骼分明的大手看了看,放在手心裏輕輕揉搓“買個方便的洗了我吃點就好了,這多麻煩啊。”

肯定是剝了很長時間。

往日溫燙暖和的大手現在卻有些涼。

耳邊響起他的溫聲磁音“小事兒,別的男朋友都給女朋友剝柚子,你男人也不能輸。”

岑意感動于徐宴淮總在寵她這件事兒上有勝負欲,忍不住提醒他“要是你這樣把我慣壞了,我脾氣肯定變的超級大,這也挑那也比的,時間長了你肯定忍受不了。”

“能。”徐宴淮沒有猶豫,心裏補了一句,只要是你怎樣都可以。

“快吃吧,吃完好好做題。”

“yes,sir。”

岑意分了幾瓣給後面的沈清梧和張郁,自己抱着一大個柚子邊寫邊吃,時不時再喂徐宴淮兩口。

男朋友剝的柚子就是甜。

路邊金黃色的銀杏葉紛紛落下,試圖掩蓋住漆黑的柏油馬路,好似鋪了層一望無際的金色地毯,只剩沒有幾片落葉的枯黑樹叉靜靜立在風中,巍然不動。

今年給徐宴淮的生日驚喜,岑意想了好些辦法都被否掉。

因為今天是個周四。

去年想是上學日的時候偏生要調休,今年想是休息日的時候就要上學。

反正老天怎樣都不會讓人是一帆風順的。

可是這不僅是徐宴淮的生日,也是兩人在一起一周年紀念日,禮物說什麽也要送的有心意。

這個靜靜躺在徐宴淮桌子上的黑色長方體盒子,就是岑意絞盡腦汁想了一個多月的禮物。

徐宴淮看了眼那個系着蝴蝶結的黑色盒子,不用打開都已經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打趣岑意“這是以後我惹你生氣了要跪的東西嗎?”

岑意一臉疑惑,徐宴淮還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呢怎麽就這麽說,問他,知道裏面是什麽嗎就要跪?

“利奧博德FC980M PD。”徐宴淮準确說出裏面鍵盤的名字,甚至連型號都不差。

岑意睜大眼睛震驚看他“你都沒拆開看呢,怎麽就能知道!”

“先前打算買的,沒想到我們十二提前送了。”徐宴淮表情仍舊淡淡的,沒看出有多少驚喜。

也不能說不喜歡,但心裏多少有點失落。

他其實更想要的,是那些能帶在身上的東西,能讓他看到就好像岑意在管着他陪着他一般。

像之前的手表佛珠戒指一樣,而不是一個冷冰冰的鍵盤。

雖然知道她已經很認真的有在考慮男孩子的喜好。

但沒想到岑意突然鬼靈精的湊近徐宴淮,朝他眨眼“可惜你只猜對了一半兒。”

“嗯?還有別的?”徐宴淮懶散的身子坐直,眼神兒控制不住往岑意手裏瞟。

手裏明明沒東西。

岑意伸手指了指那個被他冷落的黑色盒子“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啦。”

擡手迅速拆開禮盒,在鍵盤上面還放着一大一小兩個正方形的黑色盒子,拿在手裏很有分量。

是一個黑色有質感的磨砂ZIPPO打火機和一條皮帶。

徐宴淮看向這兩個禮物的眸中是掩蓋不住的滿意,轉頭問岑意,怎麽突然給他送這麽多禮物?

“生日快樂,二哥。”

“一周年快樂,男朋友。”

岑意朝四周偷偷瞥了兩眼,确定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時候,迅速傾身親了徐宴淮嘴角一下,又略撤開些。

“打火機沒給你選那些花裏胡哨的圖案,雖然比這個貴但你肯定不會喜歡。”

“這個黑裂漆的好看又高級,我還在下面刻了我的名字,讓你一用打火機就能想到我不喜歡你抽煙。”

岑意攥緊徐宴淮領子,靠在他耳朵邊上小聲咬耳朵“至于這個皮帶,二哥。”

她說,別人都說送皮帶能圈住想要圈住的那個人,她怕上了大學以後他遇到的女孩子太多。

就會發現她其實是芸芸衆生裏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一個,所以先提前圈住他,這樣他就不會跟別人跑掉。

“你就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啦。”

岑意沒看到徐宴懷眼裏一瞬間翻湧而來的情緒,說完想起身,卻被後頸一股很大的力道帶着向前,徐宴淮猛然湊吻上她的唇。

舌頭蠻狠橫沖直撞,未刻意收着的牙齒時不時磕在岑意嘴上,狠狠咬她一下,再松開,在疼痛處輕輕舔舐。

在岑意以為他要退開的時候複而重新猛烈進攻,吻的她喘不上氣來。

“…還在教室呢!”岑意雙手推拒在徐宴淮胸口,又急又疼。

兩滴淚控制不住的從眼角滴下,嘴唇被他咬到泛疼,感覺已經腫了。

徐宴淮撐頭盯着岑意吃痛的揉嘴唇,吊兒郎當舔了舔唇角,笑的很壞。

他說,岑意,沒有如果。

“老子這輩子只能是你一個人的。”

最普通最不起眼?

她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你一個有分量。

“記好了,以後再敢讓我聽到那種話,就咬到你記住為止。”

“不說就不說。”岑意揉着嘴唇小聲嘟囔,不自覺說出心裏話。

她說,突然覺得讓你跪鍵盤是個好想法。

“爺這輩子只跪姐姐和媳婦兒,你是哪個?嗯?岑意?”徐宴淮給岑意挖坑,就等她跳。

岑意不想搭理他,嘴犟道,我哪個都不是,行不。

“為什麽十八歲不能結婚。”徐宴淮靠着椅背,手中把玩那個磨砂打火機,真情實感惋惜。

“真想帶你去民政局過個生日。”

岑意出聲怼他,她說,你想得美。

瞄到徐宴淮似是又要卷土重來的動作,岑意連忙站起身來往外走“我要去廁所,憋不住了。”

徐宴淮在身後嘲笑她敢說不敢擔,垂下的眸子裏若有所思。

不會有比她更好的了。

那些比她更好看的,比她學習更好的,比她性格更好的。

都不是她。

所以再優秀都和他無關。

他只要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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