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羨,你就是我的軟肋……

夜深而靜谧, 她慵懶的嗓音随着冷風灌入他的耳中。

顧衍定定地看着她,黑瞳深谙湛沉,好半響都沒開口。

沈羨難得見他愣怔, 心下覺得有些好笑,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調笑的語氣:“顧公子,給點反應啊。”

男人低頭看她, 嗓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啞的厲害:“因為沈星悅的事,你在可憐我?”

沈羨點頭:“這件事确實占很大的比例。”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沈羨靜靜地看着他:“你覺得呢?”

安靜半秒, 顧衍沉沉道:“你還愛我?”

疑問的說法, 卻是肯定的語氣。

沈羨坦然地道:“嗯, 我還愛你。”

顧衍眯着眸, 眼神愈發深邃,緊鎖着她的臉龐。

他聽到她說:“別把自己折騰的這麽累,好嗎?”

時間在沉默中, 緩緩過去半分鐘。

顧衍将她攬在懷裏, 在她耳畔低低道:“謝謝。”

沈羨安靜地待在他的懷裏,雖然風有點涼, 但被他抱着, 身體并不會很冷,反而有點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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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聲音低沉緩慢, 把困擾在他們之間的事情撕扯開。

“林婉兒的事是我沒處理好,她敢到你跟前挑釁也是我的縱容我的錯,我因着那點愧疚,一次次的傷害你, 都是我混蛋。”

他的聲音愈發低沉:“我知道你不喜歡她,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那點情分也差不多被她這三年給消耗完,她是因為陪我參加酒會才會遇害,雖然她使了小心思,但不可否認,她确實受到懲罰,植根在她身體裏的病這輩子都沒法痊愈。”

“處理她的事情時,我确實會很累,我不想你傷心,但我對她的愧疚感會傷害到你,”有些話憋在心裏太久,傾訴出來會舒服很多,顧衍全程觀察她的神色,見她沒有異常,只是安靜地聽着,“明天我會去和她把話說清楚,不會再讓她影響我們倆之間的感情。”

他其實不打算把這些話說出來,也沒有任何博同情的意思,只是看她乖乖軟軟地待在他懷裏,莫名的有種傾訴欲。

像是最尋常的丈夫下班後,和妻子抱怨生活的艱辛,平淡細碎中帶着細微的溫馨。

沈羨把頭埋在他懷裏,聽着他有力的心跳。

顧衍是個防備心很強的人,很少把自己的心事開誠布公地說出來,雖然她對他的情緒有着敏銳的感知,但自己看出來和他親口說出來,又有着不同的意義。

沈羨仰頭看着他,不滿地嘟囔着:“你也知道,你對我忽冷忽熱會讓我傷心啊。”

見男人臉色驟變的僵硬,沈羨內心酸澀幾分,踮起腳尖在他下巴上輕啄一口:“顧公子,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哦。”

夜晚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

顧衍低眸定定地看着她。

女人忽然握着他的手舉起,沒等顧衍搞清楚她的意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手上,微熱的風仿佛順着毛孔進入血管,熱熱麻麻的感覺流竄至全身,最後蔓延至左心房。

顧衍的心髒猛地跳動幾下,胸腔像是被酸澀的液體浸泡,軟的發麻,這段時間的疲倦也被微熱的氣息吹散。

“你的手好涼,不冷嗎?”

他自己在這站的時候,并沒有感覺到冷。

或者說,那時候他的神經似乎沒有感知到夜風帶來的冷意。

直到她來,女人溫熱的身體摟住他,強烈的反差下,他才知道自己的身體此刻有多涼,仿佛每個神經都冷的沒有知覺。

“嗯,很冷,”顧衍深眸凝視着她,“回卧室?”

“不回,我穿的很暖和,你冷就冷吧。”

“……”

他低眸無言地看着她,聽到她說:“你今天在陪誰喝酒?還有誰值得你陪酒嗎?”

顧衍親了親她的發頂,低低道:“喝酒是因為你。”

沈羨:“……”

她大概猜出來是他自己心情不好想喝,畢竟以他如今的權勢和地位,如果不想喝,沒人能逼迫他。

她板着臉佯裝不滿:“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有叫你去喝酒?是你自己要喝,就不要把責任往我身上怪。”

顧衍低眸看了她好一會兒,她今晚大概興致不錯,應該要在陽臺站很久。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撂下句“等着”,去卧室拿了條毛毯,将她的身體包裹在暖和的毛毯裏,然後從身後抱住她,将人抵在欄杆上。

沈羨出來的時候,穿着厚厚的毛絨睡衣并不覺得冷,現在裹着層毛毯,才發覺剛才其實還是有點冷的。

她俯視着別墅的夜景,慵懶的嗓音随着風越飄越遠。

“顧衍。”

“嗯?”

“你知道我當年,最喜歡你哪點嗎?”

“你之前不是說,因為我帥氣多金,還有顧氏集團繼承人的光環加持,才會喜歡上我。”

“……”

“那只是最表面,最膚淺的理由。”

“嗯,那還有呢?”

沈羨低眸看他把玩她的手指,她反手勾住他的手指纏繞。

“我很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冷靜而強大,遇到再困難的事永遠保持鎮定,強大到沒有任何軟肋,像是古代的帝王,有能讓人臣服的資本。”

大概每個女生都有慕強心理。

十六歲那年的華燈初遇,經過三年夫妻直至現在,她似乎從沒在他身上看到過類似挫敗的情緒。

做事成熟理性,從沒有無所畏懼的時候。

她渴望和他成為一類人,永遠強大而冷靜。

前些年,她以他為目标,追逐他的腳步。

這些年,雖然不再刻意,但無可否認,他的思維方式和做事作風悄無聲息對她産生影響。

在外人看來,她也是冷靜理智的那方,可始終沒法真正做到像他一般無堅不摧。

顧衍靜默不語。

就在沈羨以為他不會回應時,男人低低道:“我有軟肋。”

沈羨有些好笑地道:“真的啊,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軟肋這種東西......”

他可是顧衍,就差頭頂帶着王冠就能自稱為王,做事永遠冷靜自負,哪有什麽東西能成為他的掣肘,哪怕是有點在乎,但短暫的權衡利弊後,他也能果斷放棄,冷酷到不近人情。

軟肋?

他怎麽可能會有軟肋?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低沉的聲音打斷,她聽到他淡聲說:“沈羨,你就是我的軟肋。”

沈羨的心髒猛地漏跳半拍,呼吸紊亂起來。

身體裏的神經仿佛手蜷縮起來,耳畔被他溫熱的呼吸燙的起了層細細的戰栗,而後透過皮膚,順着血液流竄至心裏。

好在夜色和此刻的姿勢掩飾,他并不能看到她的神情。

良久,沈羨淡笑開口:“你是個理智到近乎冷酷的人,你做的選擇永遠是權衡利弊後的結果,雖然這樣沒什麽不好,而且你的選擇總是正确的,如果我做的事和你的利益相沖突,軟肋會變成利劍,你會清除掉所有威脅你的人。”

“我不會。”

她話音剛落,他就接上她的話頭,沒有絲毫猶豫。

沈羨心髒亂的厲害,又聽他低聲說:“只要你不離開我。”

只要你不離開我。

不久後,沈羨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不離開他,一切好說。

破釜沉舟離開他之後,那時候的沈羨才知道,前段時間他對靳時嶼下黑手有多手下留情。

只是直到目前為止,他就算逼迫她也是威逼加利誘,氣氛大部分時間還算融洽。

所以沈羨怎麽也沒想到,他那股子陰狠的勁兒有一天真的會用到她身上,各種決絕的手段使在她身上絕不手軟。

夜風徐徐,将她的短發吹起。

又是短暫的沉默,女人突然扯開他的手,顧衍眼底閃過一絲晦暗,見她從口袋掏出一枚銀白的素戒。

沈羨轉身面對他,後背抵在欄杆上,朝他挑着眉:“伸手,給你戴戒指。”

顧衍的目光落在戒指上,久久未動。

女人面上有些懊惱:“當年婚禮上太緊張,連戒指都沒拿住,現在想想都丢人。”

見男人沒反應,她擡腳踢了下他的小腿:“你這是在拿喬,等我跪下給你求婚?顧衍你少給我得寸進尺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這麽咽在喉嚨裏。

因為,男人此刻單膝跪在地上。

沈羨愣怔片刻,好一會兒都沒緩過來,甚至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只是呆滞地看着男人含着笑的深眸。

他并沒有說什麽感人的臺詞,只是擡頭看着她:“不是說要戴戒指,戴吧。”

銀白的光線給他整個人度上層冷色調的光圈,他眉眼染着的全是溫柔和寵溺,像是不真實的幻覺。

沈羨低着頭看他,心跳亂了節拍,頭腦混亂,連身體都有些發軟。

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樣,男人笑着催促:“快點,外面有點冷。”

沈羨:“……”

她擡起他的手,緩緩将戒指套進去。

戒指戴好後,顧衍才站起來,張開手臂,笑着看她。

沈羨擡腿走兩步,主動投入他懷中,手指攥着他浴袍的領口将他往下拽,然後踮起腳尖,唇瓣貼上他的薄唇。

夜色濃稠,他們在刺骨的冷風中相擁熱吻。

吻的太久,沈羨全靠攀附在他的身體才沒癱軟下去,直至男人松開她後,身體起伏的情.欲都沒能平息。

顧衍低眸看着她紅透的臉蛋,喉結上下滾了滾,在她耳畔低低笑道:“太太,今晚有流星,許個願吧。”

流星?

活了二十多年,她還沒見過流星呢。

沈羨好奇地問:“在哪兒?”

顧衍低笑着,從背後抱着她,随手指個方向:“就在那兒,看見沒?”

沈羨:“……”

月亮這麽大,哪來的星星?

不過沈羨還是配合地點頭:“看見了,我可以許願嗎?”

“當然可以。”

這種青春期少男少女玩的戀愛游戲,真做起來別有番意思,還挺有趣。

沈羨壓住想笑的沖動,思索三秒後,虔誠地道:“嗯...那我希望,明天早上可以吃到顧公子親手做的早餐。”

顧衍眼神暗了暗,啞聲道:“具體點。”

“我喜歡吃什麽,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流星不知道。”

沈羨:“……”

他還挺入戲。

“就紅棗薏仁粥和小籠包吧。”

話落,她笑着問:“流星同意了沒?”

“……”

顧衍也跟着笑出聲:“當然同意。”

今晚雖然沒有星星,但是月亮又亮又圓呢。

他們抱在一起,顧衍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她的脖頸。

在冷風中賞月,算不上很浪漫的事,但經年流過,這些細碎平常無關緊要的小事,在某天某刻突然想起來,每一幀都清晰的仿佛發生在昨天。

越是雲淡風輕,越是刻骨銘心。

沈羨不願虧欠顧衍太多,不然哪怕離婚之後,這件事永遠都是她心裏的疙瘩。

就算是顧衍這種冷情冷血的人,也會因為失誤導致林婉兒烙下病根心存愧疚,這種愧疚心理悄無聲息地植根,如果沒有及時解決,只會越來越深。

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他還是讓她失望,那她就可以心無旁鹫離開,人情債是最難還的,更何況是顧衍的人情。

只是深夜時,她總是會想,她這麽做對嗎?

她對顧衍很失望,但同時又對他心存感激和愧疚,幾種極端複雜的情緒交錯萦繞心間。

或許,觀望等待——是唯一的解決方案。

第二天上午,醫院。

前段時間,林婉兒拍古裝戲吊威亞不小心把腰摔傷,現在還在病房裏躺着。

這幾天她給顧衍發了很多條短信打過很多次電話,但顧衍都沒回複。

她只好旁敲側擊求季輕舟幫她說情,但季輕舟只是勸了一句——“婉兒,阿衍不喜歡你,你別再糾纏他,不然到時候連朋友都做不成。”

林婉兒不願意相信,顧衍怎麽可能對她這麽絕情,一定是沈羨在挑撥離間,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而且他以前說過,會對她的病負責。

病房門打開那刻,林婉兒看見心心念念的男人走進來,原本暗淡的眼睛瞬間充滿光亮,她語氣激動:“阿衍,你終于願意來看我......”

話沒說完,目光觸及男人手上銀色素戒,林婉兒瞳眸驟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戒指...你們倆又和好了?”

視線緩緩上移,她看着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面上沒有絲毫情緒,走到床邊的椅子裏坐下,淡漠地看着她。

林婉兒突然有種敏銳的直覺,他是來警告她,更準确的說,他是來警告她,不準她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她咬着唇,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你是來警告我的?”

“婉兒。”

顧衍的語調始終很溫和,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落在陌生人耳朵裏甚至是溫柔,只是再溫柔的語調也沒法稀釋話裏的冷漠。

“我記得你小時候挺聰明,讀書也不錯,進娛樂圈後沒有像大部分的流量明星一樣只注重熱度和流量營銷,而是在人氣最旺的時候選擇去留學進修——”

他看着林婉兒呆滞的表情,頓了下,嗓音溫淡低沉:“可為什麽偏偏在感情上犯蠢?”

林婉兒聲音哽咽:“你...你說我蠢?”

顧衍雙眼淡然地看着她:“五年前,你陪我參加宴會,誤喝那杯下藥的酒,誤打誤撞被林星逸給碰上,他不知道你不正常,所以那件事他不能算完全的施暴者,而你醒來之後,咬死是他強.暴你,你當時真的不知道他有沒有強.暴你嗎。”

“你...你...”

聽着他平緩陳述的語氣,林婉兒再也忍不住,眼淚肆意地流淌着,“是沈羨告訴你的?她在挑撥離間,我當時不知道,阿衍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不會告訴我這些。”

顧衍斂着眸,她前段時間巴不得林婉兒把他追到手,哪會說這種話?

他淡淡地道:“你是一開始就知道還是事後知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頓了頓,他語調平緩清晰,“但你因為我的失誤,确确實實受到傷害,哮喘也是終生不能痊愈的病,所以我對你心存過愧疚也是事實。”

林婉兒眼淚止不住的流,雖然男人的語氣始終都是溫和的,但這種不動聲色的語調,往往比赤.裸裸的指責更讓人心寒。

顧衍看着她滿臉淚水,把床頭櫃上的紙巾盒放到她手邊。

五年前,林婉兒陪他出席酒會,被有心人下藥,誤喝加料的酒,正巧被林星逸撞上,當時她意識模糊不清,再加上林星逸和顧衍畢竟是親兄弟,眉眼有三分相似,藥勁上頭,幹柴烈火一夜情。

當時周文恒告訴他,看見林婉兒被林星逸接走,顧衍也沒再多管。

林星逸媽媽林清雅,是林家的養女。

林星逸對林婉兒,隐約是有點意思的,顧衍雖然不喜歡林星逸,但他們倆如果要交往,他也沒閑工夫阻攔。

只是第二天,下藥那人找來媒體,大清早把兩人堵在酒店門口,林婉兒醒來之後,咬死是林星逸強.暴她,羞憤之下跳湖,差點淹死。

當天晚上,顧衍參加完酒會就去出差,不在安城。

回來之後調查清楚這件事,下藥的人是他的商業對手,本想算計的人是他,但那杯酒被林婉兒誤喝,才導致如今的局面。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有他一份責任。

“但是婉兒,”顧衍黑瞳淡漠地看着她:“沈羨是我的妻子,如果你能有邊界感有分寸的把她當成嫂子,我會在我盡可能的範圍內彌補你的傷害,但是——”

林婉兒的眼淚都止住了,等着他的下文。

顧衍端坐在椅子上,俊美的容顏淡然的看不出情緒:“我只對我自己的女人有無盡的容忍,對其他人,我的耐心向來不怎麽好。”

林婉兒身體瞬間僵硬,眼淚愈發洶湧。

許是見她臉色不好,男人聲音放緩:“這幾天好好休息,挑個喜歡的國家,等你身體恢複好,我叫人送你出國。”

他的語調始終平靜,短短幾句話就安排好她日後的命運。

林婉兒滿臉的難以置信:“你是要我以後都在國外生活?”

“你有随時回來的權利,”男人淡聲道:“你如果想見家人朋友,可以回來找他們,只是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他不願意再見她了嗎?

他怎麽可以這麽對她?!

林婉兒的臉色蒼白到病态,顫抖着聲音問:“你愛上沈羨了?”

沒等顧衍回答,她又哭又笑地否認:“不會不會,你怎麽可能會愛上誰?你只是和她生活這麽久,習慣她存在而已,如果當初和你結婚的人是我,你也會像對她那樣對我的,你沒有愛上她,你沒有......”

顧衍視線落在女人傷心欲絕的臉上,他從沒見沈羨這樣過,她就算不高興,也是冷着臉或是面無表情,在他面前從沒歇斯底裏地哭過。

性格原因嗎?

還是愛的不夠深?

直到林婉兒聲音止下去,顧衍淡淡開腔:“嗯,你說得對,我愛上她了。”

話落,顧衍自己都怔住了。

不過他面上沒有任何異常,只是眸色深了幾分。

顧衍看着淚水漣漣的女人,淡淡開腔:“婉兒,出國後你的事業不會受影響,想要的資源你可以跟經紀人說,讓她聯系顧氏的負責人。”

她喜歡他這麽多年,陪伴他這麽多年,他怎麽能把她趕走?

就因為沈羨不喜歡她,他就要把她趕出國?

林婉兒的眼淚失禁般流淌,她緊緊咬着唇:“阿衍,那你這麽多年,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

“哪怕只有一點點。”

“你要聽實話?”

林婉兒艱難地點頭。

顧衍已經起身,将椅子拉回原地,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我只喜歡沈羨,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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