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暗流
墨君時的眼睛依然明亮,但下巴已經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來有些頹疲。
“青未呢?”林嘉茉扶着墨君時的手臂,費力地坐起來。
墨君時睫毛微垂,擋住了一閃而過的神情,林嘉茉捉摸不透,但心裏又開始莫名地恐慌起來。
“嘉茉,如果我告訴你……”他停頓了幾秒,才接着道:“青未,可能是你的母……”
他話未說完,林嘉茉便想站起來,腳下一軟,癱在地上。
她垂着頭,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地上的土壤有凝結的血跡,呈現暗紅色。
“嘉茉?”
“她在哪兒?”她依然沒有擡起頭,但是聲音卻帶了哽咽和迫切。
墨君時低頭看着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帶你去。”他突然伸手将林嘉茉摟緊懷裏,用下巴蹭着她的頭發,“但是你要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讓自己活下去。”
這樣的話,墨君時從來沒有說過。林嘉茉的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了懸崖邊上,她定定地看着墨君時,紅着眼眶點了點頭。
洞裏路狹窄擁擠,寬度僅容一人通過。像墨君時這般高大的,只能低着頭。地面凹凸不平,逼仄的空間充斥着腐敗的氣息。奇怪而肥大的生物驚慌失措地穿梭在洞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回蕩在四周。
偶爾會有野獸的低吼響起,震下一堆泥土,紛紛揚揚,稍不注意就會吸進鼻中。
“啊……”林嘉茉揉揉鼻子,一個噴嚏卻怎麽也打不出來。
一只冰涼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噴嚏堵回了鼻中。
“噓。”墨君時在她頭頂輕輕地道,呼出的氣息暖而濕潤,有些癢。
有微弱的風吹過來,帶着些甜膩的腥氣。兩人順着風來的地方走去,腥甜的氣息越來越重,野獸的嘶吼聲大了起來。頭頂的泥土沙沙落下,頗有地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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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土壤開始粘稠起來,起初林嘉茉并未意識到那些使得土壤粘稠的液體是什麽,直到她看到一個燈泡似的閃着光的物體。
黑暗中生活的生物,進化出了頭上發光的物體,散發着不甚明亮的光,但也足夠令人看清楚地上那粘稠的液體是什麽。
血。
黑色的泥土之上流淌着紅色的血液,似一條淺溪,其中甚至會夾雜有動物的內髒。
酸澀的氣息自喉嚨湧出,林嘉茉捂住嘴,極力将作嘔的欲望咽下去。
墨君時的狀況比她更不好,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步伐緩慢,他暈血的毛病依然沒有好。她咬破手指将血遞進他的嘴裏。
墨君時緩過來,暈血的症狀緩解了不少。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背,輕柔地道:“是野獸的”。
林嘉茉點點頭,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有着發光“燈籠”的野獸癱在地,喉嚨裏發出沉重的呼吸,黑色的眼眶瞪着他們,像是死神的詛咒
再往前走,地面上的屍體層層疊疊,不知名的蟲子成群結隊地爬過屍體,所行之處,留下的都是皚皚白骨。兩人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些食肉的蟲子。
“她去做什麽?”林嘉茉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不知道……”頓了頓,墨君時略帶苦澀地道,“她不讓我跟着,我也放心不下你。”
林嘉茉腳下微頓,随即跟上墨君時的步子:“你,怎麽知道她可能是我的母親?”
墨君時突然停下來,林嘉茉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他的後背。
“猜的。”
他留下簡短的兩個字,竟沒有注意林嘉茉是否被撞疼了,便徑直地朝前走去。
“你和她認識?”林嘉茉依舊不死心。
“嗯,她以前掌管本地的妖怪。”
“那你呢?”
“我?”墨君時突然笑笑,“我只是她養的一只貓……小心!”他長臂一伸,将林嘉茉拉到懷裏,飛身一腳踢向怪獸的眼睛。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眨眼之間,那頭怪獸便癱倒在地痛苦嗚咽,看起來,這怪獸的弱點便是眼睛了。黑色的蟲子聞聲而至,片刻便爬滿了怪獸的身體。
林嘉茉心裏還有很多想問的,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根本不容她思考——前方是無數亮着光的“燈籠”,恍若星河。
“我湊!”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怎麽那麽多?”
墨君時将她護到身後,示意她保持安靜。
衆多怪獸的“燈籠”發着瑩瑩光芒,令人可以看清周圍的情況。狹窄的小路在前方豁然開朗,巨大的洞窟裏擠滿了怪獸。它們的鼻子有些像牛鼻,噴出熱氣,巨大的頭顱垂向地面,頭上的“燈籠”齊齊朝着兩人的方向。看起來如同一支嚴陣以待的軍隊,只需一聲令下,便可上陣殺敵。
“嗷!”衆獸昂頭咆哮,裹了鐵甲般的蹄子踏在地上,震得泥土紛紛揚揚。
林嘉茉忍不住咳嗽起來,她揉揉鼻子,卻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似茉莉,又帶了些桂花的香甜,似乎在哪裏聞到過。
前方是黑壓壓的怪獸,後面是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道,連轉身都困難,更別說逃跑了。衆獸的咆哮在洞中回蕩,震耳欲聾,林嘉茉完全無法思考,她幾乎是憑借本能,勉強跟着墨君時的步伐,在獸群中穿梭。
數不盡的“燈籠”在眼前搖晃,若是看久了,頭便會眩暈,眼睛也模糊起來。
一只怪獸猛地撲向墨君時的背後,林嘉茉眼尖,璇身将梨花針狠狠地刺進它黑黢黢的眼睛。“他們好像在擺陣?”她喘了口氣,護住墨君時的後背。
“嗯……”墨君時應了一聲,手起劍落,劍氣所到之處,怪獸黑壓壓地倒了一片。他單手摟住林嘉茉,輕盈地躍過怪獸的屍體,回手削斷洞邊一塊突起的石頭,露出一個黑黢黢洞口來。裏面爬出了成群結隊的蟲子,黑色溪流般淌進了怪獸群中,熄滅了一串串“燈籠”。
原來這小小的蟲子是這怪獸的天敵,墨君時先前就注意到了蟲子的線路,猜測它們的巢穴就在那石頭後面。林嘉茉簡直要忍不住給他喝彩了,但墨君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一片黑色的汪洋安靜地躺在前方,上面是昏黑色的石頭,極目遠眺之處是一條白色的光線,平平整整,橫亘在黑色水面上。
墨君時雖然已經修煉成妖,但貓怕水的天性依然還在。若是條小河到還好辦,但是如此寬闊的海洋,他也沒有把握能夠騰雲過去。至于林嘉茉,他對她不抱有希望。
“嘻嘻嘻,這下就得看我這個好看不中用的妖怪的啦!”林嘉茉嘻嘻笑着,拍拍雙手,默念咒語,綠芽破土而出,半分鐘後,便長成幾人才可合抱的大樹。
她沖墨君時眨眨眼睛,墨君時揮劍而下,劍光閃過,一艘簡易的獨木舟出現在面前,他揮手将舟推向海洋邊上。
“公子請上船。”
墨君時看了她一眼,踏上獨木舟,對她伸手到:“應該叫相公。”
“好。”她将手放進他的手中。
兩人站在小舟中,搖搖晃晃地漂在黑色的海洋中。
“此刻我想歌詩一首……”也不等墨君時表态,林嘉茉清清嗓子自顧自地唱起來:“啊啊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咧……哎哎哎!”船尾突然一沉,林嘉茉一個沒站穩,差點兒摔下去,幸好兩只手伸出來,扶住了她。
一只手是墨君時的,一只手是蘇成安的。
林嘉茉的笑臉突然凝固了,她微微側身,不不着痕跡地将肩膀從蘇成安手上擺脫。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對蘇成安有一種親近之感,心裏最深處卻隐隐覺得恐懼,她看不透這個總是溫柔笑着的男人。
“你怎麽?”她話說了一半,突然覺得這樣不妥,又閉住嘴。
“你不在惠州,我猜你一定是到這裏來了。”蘇成安眉頭微皺,随即又舒展開來,露出溫柔的笑來:“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林嘉茉點點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便沉默不語。墨君時不動聲色地牽住她的手,卻看向蘇成安:“你去哪兒了?”
“啊……”蘇成安露出一個苦澀的笑,似乎為墨君時的不信任而感到難受,“我走錯了路,這個老狐貍豢養的怪獸真多……咳……”他突然垂頭咳嗽起來,随即皺眉,捂住胸口,似乎胸口有傷口被拉扯開,疼得龇牙咧嘴的樣子,就像個生了病的人類小老頭兒。
“你受了傷?”林嘉茉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老毛病了,不礙事。”蘇成安的手握成拳,随即笑笑,接着道,“以前被關在這裏的時候留下的老傷口。”
“被關在這裏?誰把你關在這裏的?為什麽要關你?你怎麽了?他們對你做了什麽?”林嘉茉倒豆子似的問出一大堆問題。
墨君時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冷靜。
蘇成安看看墨君時,又看看林嘉茉。前者目光幽深,看不出神情,後者卻緊緊地皺着眉,焦急地望着他。
他突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上一輩的恩怨,也不需要你們來承擔啊。”
作者有話要說:
o( =?ω?= )m斷更太久,前面的情節要忘光光了,再回首看自己寫的東西。不禁怒摔手機。
我寫的特喵的是什麽玩意兒!什麽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