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斬草除根否?
南楚孫府,作為攝政王外祖家,門庭若市。
福喜堂內,孫老太君羅氏和主君梁氏商議着孫尚祺的親事。梁氏雖是孫府主君,但他是孫道昌的繼室,孫尚祺的繼父,自從孫道昌丢官,而孫尚祺卻成為攝政王心腹,平步青雲之後,他在這個府裏就越來越沒有地位。
老太君見梁氏精神不振,不由的眯起眼睛,不悅道:“梁氏,祺姐兒雖是你的繼女,但她的親事,你也得上點心,不能總讓我這半截身子埋黃土的老頭子操心個沒完。”
“父親教訓的是。”風光不再,如今的梁氏已不敢回嘴。
“行了,你回去将賞荷宴的事情準備妥。”老太君不耐煩的打發走梁氏。
梁氏回到主院,第一件事便是問留守在院裏的曹家的:“小姐的身子好些了麽?”
“回主君,适才公子過來哄小姐喝了藥睡下。”曹家的是梁氏最初的陪嫁侍從,配給顏府的仆役曹大後,就繼續待在梁氏身邊做管事。可以說,他是梁氏身邊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人。
“那就好。”梁氏安心不少,來到西邊一間最大的耳房。
顏若榛的乳公看見梁氏進屋,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欠身行禮,小聲說道:“主君,小姐喝過藥了,剛入睡。”
梁氏點了一下頭,走到床邊瞧着年僅五歲的女兒,滿心滿眼都是心疼。看過女兒後,梁氏便吩咐侍從去顏若槿那兒說一聲,讓他過來主院用晚膳。
日暮時分,顏若槿來到主院請安時,剛巧碰到府裏的管事們退下。
顏若槿走到梁氏身邊,為他按了按肩頸,溫聲問道:“爹,可是府裏出什麽事了?”
梁氏揮手讓左右都退下,嘆道:“老頭子要在府裏辦賞荷宴,想為孫尚祺相看正君。”
“孫二小姐已是适婚之齡,老太君有這想法是正常的。爹身為繼父,為孫二小姐的親事忙碌也是應該的。”
梁氏嘆了口氣,“只怕我是吃力不讨好。自打我進門起,那個孫尚祺何曾給過我好臉色?”
“爹真心待孫家的小姐公子們,府裏的人都會明白的。”其實顏若槿的心裏很清楚,他爹之前并沒有真正善待孫家的繼子女,但他覺得只要爹爹肯改,和孫家人的關系定會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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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如此吧。我前兒個剛聽說,禁軍鄧将軍有辭官的打算,她向攝政王舉薦了孫尚祺繼任禁軍統領。那個孫尚祺會什麽,之前活脫脫就是一個纨绔女。她就是運氣好,在攝政王跟前得了好。”
“爹,您別這樣想。攝政王用人唯賢,這說明二小姐還是有過人之處的。”
梁氏嘆了口氣,“不說這個了。槿兒,等我忙完孫尚祺的親事,就忙你的。現在孫家的富貴如日中天,爹會借勢為你擇門好親事。”
顏若槿欲言又止了會兒,說道:“爹,我想回顏家,到祖父跟前去敬敬孝。”
聞言,梁氏不禁一愣,沒好氣道:“顏家那老不死的以前就厭惡大房的人,對我們父子倆只有苛刻。放着孫家不待着,你要去那個破落戶家裏,腦子壞了?”
“爹,祖父年紀大了,妹妹年紀尚小,我是長房長子,理應在祖父跟前略敬孝意。”
“知子莫若父,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槿兒,你是不是覺得在孫府是寄人籬下?我告訴你,你回去顏家也是寄人籬下。你娘死了以後,顏家日漸敗落,你那個祖父,還有二房的人,定會把你往死裏欺負!留在孫府,至少只要有爹的一天好日子,就不會苦着你。”
“爹……”顏若槿的心緒有些波動,他沒想到這個向來眼裏只有榮華富貴和女兒的父親,也會對他說出這番關心的話。
“好了,槿兒。你聽話,爹會盡快為你擇門良緣。”
“是。”顏若槿微微垂首,低眉斂目。他的心裏很清楚,今天再說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反而會惹得爹不高興。但是他心裏也有一句話不能說出來,在孫府,爹會為他在富貴人家選個妻主,可在顏家,他能有辦法嫁給自己中意的人。
梁氏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臉上除了疲憊,還露出痛苦之色。
顏若槿忙關心道:“爹,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去讓人請個大夫過來。”
“只是有些頭疼,明天我再讓人去請大夫來瞧瞧。”
顏若槿陪着梁氏用完晚膳,瞧着他的臉色比适才好了許多,才安心些。離開主院前,他特意向曹家的多詢問了幾句梁氏的身體情況,并囑咐曹家的多勸梁氏休息。
回到自己的小院後,顏若槿的秀眉緊緊蹙着,腦海裏一直浮現四個字,寄人籬下……
他打發自己的近侍蒹葭去繡房拿最新的繡樣,而後獨自發呆了會兒。自從娘過世,爹改嫁以後,不論是孫府,還是顏家,他到哪裏都是寄人籬下。或許只有出嫁了,他才能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家。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
他想起了這句話,想起了與她不算美麗的遇見,其實那是他們的第二次相遇,可惜她并不記得之前有過一面之緣。
在二門前的一棵杏樹下,他認真觀察着枝頭的杏花,打算繪一幅杏林圖。當他準備回院時,轉身就看見了那個倚欄望着他的人,連忙低頭離開,卻聽到她吟曰:“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他愣了一瞬,腳步頓住,而後連忙離開。
……林恩賜,上一科的狀元。
在那之後,林恩賜又到府上來拜訪過幾次,他在二門處見到她,每次都是匆匆路過,直到上一次,她主動先與他說了話。
顏若槿走到窗邊的書案前,點了一盞燭臺,鋪開未完成的畫紙,仔細研墨。這杏林圖,他已畫了不少時日,卻始終不能讓自己滿意。
蒹葭從繡房拿了繡樣回來時,見他還在燈下作畫,便适時的勸他休息。顏若槿放下畫筆,蒹葭忙上前收拾。
“蒹葭,過幾日府裏設宴,這些天你都要仔細些,別出了岔子。”
“公子放心,我就跟在您身邊,不會遇到什麽幺蛾子事。”蒹葭笑呵呵的說,收拾完書案,淨了手就鋪好床。“也不知咱們府裏設宴,王君會不會來。”
聽蒹葭提起自己的好友,顏若槿不禁莞爾。“小世女剛滿周歲,若是她那天乖巧不鬧,王君大概會過來。”
孫尚祺一回府,就快步走進自己的小書房。“宋胖,事情辦的怎樣了?”
宋胖其實并不胖,是個精瘦的年輕女子。她站在昏暗的角落裏,若不是孫尚祺喚她,都不易發現書房裏還有她這麽個人。“回大人,我們找到了藥鋪之前的一個小夥計,還有掌櫃賣藥記錄的賬冊。”說罷,她便從懷裏掏出一本略顯破舊的賬冊,恭敬的遞給孫尚祺。
孫尚祺一目十行的翻過,找到了一條記錄。
……獻帝十四年三月十一,金牛七,五兩,顏府曹大購。
“這曹大夫婦就是梁氏身邊的一雙狗,有他們的地方,哪裏能少的了梁氏的影子?”說話間,孫尚祺的身上隐約散發出殺氣。
“大人,加上我們之前找到的證據,已經足以證明主君的死和梁氏脫不了幹系。”
“不着急。過幾天,王爺會陪着王君和小世女去夏都。等王爺離京後,我們再動手。”孫尚祺微微眯起眼睛,她不擔心攝政王會阻撓她為父報仇,卻不得不防着顏若槿去找王君求助。
“是。”
孫尚祺放下賬冊,又問道:“今日府裏可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老太君讓梁氏準備賞荷宴,邀請各家适齡的未婚公子。”說到這裏,宋胖不由的噗嗤一笑。“大人如今是京中公子們最理想的良人,哪個不盼着能嫁做大人的正君?”
孫尚祺對此不以為意的嗤之一笑,起碼她知道這府裏就有一人不是這樣想的。孫尚祺不由的想起顏若槿,他對她是能避則避,能敷衍則敷衍。她原本以為他是對所有女子都這樣,卻不曾想到他會對林恩賜另眼相看。
突然,她微微蹙起俊眉,思考着一個問題。她向梁氏複仇,那麽對顏若槿和顏若榛兄妹,應該斬草除根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半夜的先挖個坑,之後再一點點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