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到家中,院子兩旁的景觀花打了苞,林弘山從中穿過,及至客廳打眼一看,林煥文坐在沙發上喝茶呢。
他倒難得回一趟家,還迎面撞上了。
林煥文将茶杯一擱,咔嚓一聲輕巧落下,挑眼斜他:“三弟最近成大忙人了啊。”
林弘山端的站在廳中央,臂彎搭着進門剛脫下來的外套,兩眼望過去,不聲不響一動不動。
林煥文看得上火,這個該死的啞巴,把啞巴姿态做得如此傲氣,倏然站起身,壓着聲音帶着陰狠:“啞巴楊,不是你的東西你別想,不該你伸手的東西你別碰,聽得懂嗎?”
林弘山看他發脾氣耍狠的樣子,想必是已經知道周佳士同何必洲那邊珠聯璧合,吃定碼頭了。
何必洲是何等人也?他既然能有一個靶場給朋友們玩,自然也有槍杆子可以用,只是他不便露面而已,于是康俊做瞞天過海的靶子,他們三人成虎藏在後面,還有何事成不了?
林弘山看他咬牙切齒的樣子,覺得有點意思,兩手抄兜的看着他,看過之後轉身上樓。
他該有當爺的氣派,現在就正是如此。
林煥文擡手指點着他的後背,像一支箭矢對着他的身軀:“啞巴楊,你給我等着,上海這個地方,你別想蹦跶!”
回到房間,打開門便看見出門忘關的窗,外面的風雨淋了一桌濕淋淋,桌上的畫本濕了大半,丁田跟在他身後——丁田一直跟在他身後,打進門便在門廳外守着,林弘山上了樓,又匆匆跟上來,他是林弘山外置的嘴巴,自知重要性十分高,所以從不掉隊。
“我去叫丫頭來擦。”丁田一看桌子,利索的扭頭出去了。
林弘山盤腿坐在床上,拿起床頭的三國演義,接着之前翻過的書頁開始看。
他看劉備初起事,也需先桃園結義得來一雙左膀右臂,漢室宗親尚且如此,何況自己一個野小子,不消想也知道,自己需要力量。
丁田暫且不錯,剛開始傻傻愣愣的一個小子,最近跟着他四處走動,似是無師自通的機靈了起來,對待他也由一開始的恪盡職守,變成了心悅誠服。
傍晚大哥回家,兩人在飯廳相見,同坐一桌,他想必也聽到了一些他在外面弄出的風聲,只說:“想來丁田一人伺候你也不夠周全,我再支幾個好的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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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弘山想大哥恐怕是擔心他身邊只有一個丁田辦不開事。
但他搖了搖頭,他心裏已經另有打算了。
他想自己養幾個家奴似的仆從,知根知底的用起來也放心,這事讓丁田去辦的,他身旁不需要人伺候的時候,丁田便出門去辦事了,具體能不能辦好就看丁田的本事了。
若是辦不好,他也可以考慮連着丁田一起換了。
他是要做事業的人,身旁的人不是關羽也得是張飛,要是沒點本事,留着也妨礙做事。
林弘山吃完飯,擦了擦嘴角,轉身上樓,無事便看書,看了幾頁想起溫良玉。
尤其難以克制的想起他身上難得的那二兩肉,前兩日他滿十八歲了,他誰都沒告訴,也沒人知道他過了一個生日,父親死後就再也沒有人給他慶祝過。
八歲那年父親攢了又攢,給他買了一塊五花肉,切來做了一碗油光透亮的紅燒肉,他趴着竈沿眼巴巴望着。
現在他十八歲,值得讓他眼巴巴望着,配當那個禮物的,只有溫良玉。
他體內的血液為這個想法奔騰得厲害,呼吸都燥熱起來,林弘山坐不住,從床上爬起來在屋子裏來回的走,再看窗外,天已經黑了。
翌日,林弘山前去探望飯店中的溫良玉,不巧他出了門,林弘山這一去撞了個空,便去問前臺溫良玉去哪裏了。
前臺自然不知道,林弘山無心等他,帶着丁田便要出門去忙自己的事業,甫一出門,就看見一對璧人迎面走來,兩人都是精致得顯出貴氣的面孔,那男子窄眼皮的鳳眼,眼下一顆淺褐色的小痣,那女子則是一雙古典美人似的眼眸,瓊鼻小口,巴掌小臉,慢步蹁跹跟在溫良玉身旁。
兩人站在一起可真般配,般配得林弘山心裏忍不住的想咬牙。
擡起手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林弘山站在原地,等他倆的目光看過來,他微微眯起眼,看那個女子似是疑惑的扭過頭去問溫良玉。
溫良玉瞧見他,不自覺的一慌,像是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麽好。
林弘山不明白他慌什麽,有些暗自心驚,他和女人好,怕我看見,他是心虛什麽?
溫良玉也是如此想的,自己心虛什麽?于是整待以暇,帶着身旁的女朋友向林弘山走去。
三人見了面,就在飯店大廳無人使用的沙發上坐下,溫良玉介紹了身旁人一番:“她是我同學,柳钿心。”
說完調轉陣營,又來介紹林弘山:“钿心,他叫做林弘山,是我的朋友。”
柳钿心的目光含蓄的落在他身上,不解這個人為什麽不說話,性情不好還是故作神秘?
溫良玉看她目光,補充:“他是個啞巴。”
柳钿心驚訝的掩住自己詫異張開的嘴,随即發覺自己的失态:“抱歉,并無不尊重你的意思。”
“沒事,他才不會在乎這些事。”
……
林弘山看他倆說得有來有往的,落筆。
我還有事,先走了。
将本子遞給她倆看了一眼,溫良玉心裏松了一口氣:“行,那下次再見吧。”
柳钿心看他,心裏帶着些少女的憐憫,态度也十分體貼:“林先生忙去吧。”
林弘山站起身,向外走,他想溫良玉給臉不要臉,他還當溫良玉什麽都不知道,想要循序漸進,可方才他楞那一下,心底想必也是有了點底。
不然哪至于有那一愣。
去遠郊別墅看丁田事辦得如何,坐在車上林弘山一路眼珠子都沒轉一下,靠坐在車上平靜看着前方。
穿過林蔭大道,樹木高大的影子投在車上,一路婆娑閃爍,似浮光掠影,直到了別墅旁,周勁松将車停靠入院子,丁田為他拉開車門。
鞋底踏在發燙的地面,仆童前來迎他,脆生生的喊:“三爺您來了!”
林弘山打量他,十三四歲的樣子,相貌平平,但有股機靈勁,丁田看他看了一眼這孩子,神色如常的繼續往裏走,想必是沒意見的。
丁田長出一口氣跟上去,自己終于把事情辦好了。
有錢的情況下,能有什麽辦不好?
林弘山看丁田置辦來的人及收拾好的屋子,其寬闊程度比起其林公館也不遑多讓,目光掃過屋子,再沿着大理石樓梯欄杆上到一排排屋子的二樓。
龍大小姐,他想,那個被稱為龍大小姐的人,他的母親,曾經就住在這裏。
在屋子裏游覽了一圈,林弘山走到沙發前走下,懶洋洋的向後靠着,丁田找來的人整整齊齊的一排站在面前,一個個低着頭不敢說話,來之前丁管家對他們說過,表現得好,得了賞識,就有為爺賣命吃飯的機會,不然想賣命也沒人要。
林弘山看他們很不錯,一個個都精神,結實,會是好夥計,擡起手簡單比劃了兩下,丁田為他發聲,說了一番訓誡他們的話。
一個少年擡起頭,好奇的看向林弘山,林弘山對上他的目光,想他倒是這群人中唯一一個膽子大的,也是唯一一個長得十分體面的。
林弘山用手語比劃,丁田問:“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的聲音清朗,帶着變聲期的一絲沙啞:“三爺,我叫葉峥嵘。”
峥嵘,但他長得一點都不峥嵘,反而唇紅齒白,十分俊朗,是少年人帶着清風的俊朗。
林弘山是認臉的,人都說相由心生,又常說貴人有貴人相,相貌堂堂的人再窩囊也窩囊不到哪裏去,他看這個葉峥嵘長得這麽好,必然是個可栽培的好苗子。
葉峥嵘看三爺,也十分好奇,他聽說是三爺,以為是個糟老頭子,沒想到是這麽一個年輕人,看起來也沒比自己大幾歲。
只是陰沉起來,和老頭子相比也不差多少。
年紀輕輕就能陰沉成這樣,葉峥嵘心裏想這人不好招惹。
肯定憋着一肚子壞水。
林弘山不知道葉峥嵘竟會是自己的小知音,一眼就把他看得怎麽準。
看葉峥嵘的身量,修長勻稱的骨骼,白淨俊朗的面龐,和濃密的黑短發,林弘山心裏想他是十六十七,一問才知今年才十五,是出來為老媽賺醫藥費的。
“我給你賣命,你就管我吃喝?”葉峥嵘已經有了些穩重的氣質,這讓林弘山很欣賞,對他點了點頭。
得了這一點頭,葉峥嵘說:“三爺要辦什麽,交代就是。”
他真的輕狂,站他身旁的人一個個的心裏發酸,心想你裝什麽樣呢,就想在三爺面前長臉。
他也确實長臉了,林弘山很欣賞他,看着是會做事的人,長得也有氣派,年紀也小,很好拿捏的年紀,正是他現在需要的人。
林弘山動了動手,丁田看向葉峥嵘:“三爺讓你好好幹!”
現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他去辦,林弘山看他俊朗的少年模樣,初夏陽光蟬鳴,心裏的壞水咕嘟冒了一個泡。
作者有話要說: 小啞巴和壞三爺,AB向選擇的話,泥萌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