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潘刈州不鼓吹仇恨,只是給他的野心填上一塊版圖,林家該是他的,林弘山看潘叔點這弦外之音點得十分認真,思慮自己若得到了林家能對他有什麽天大的好處。
遣人去查過,但潘刈州是這一行的祖宗,從來是他查探暗殺別人,沒有別人能反過來對付得了他,最後不了了之。
病逐漸好了,不知道具體聽進去了幾句,林弘山瞧着正常很多,忘了溫良玉和溫家一樣,病情将要收尾,身上不再冒寒氣,出房門曬了片刻太陽,滿園翠枝瓊玉在陽光下白得灼灼發光,他穿一身暗色的柔軟長袍,病恹恹的垂着眼。
那邊門房跑進來:“三爺,大爺來探望了。”
林弘山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在客廳等他來。
林易之終于來探望他這病弟了,可惜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略坐一會便悲沉的說:“你如今行事越來越離譜了,常說兒女情長,你該知還有英雄氣短四個字,溫家大怒,若不是看我的面子,兩家多年的交情恐怕就要毀于一旦了,做事要立身服人,煥文那邊是不肯服的,你在家裏好好養病,這些日子少出去走動了。”
林易之心裏悔恨沒能好好管束林弘山,叫他惹下這樣醜事:“外祖父曾經對我耳提面命,說千裏之堤毀于蟻穴,不得不謹小慎微,當初你和溫三厮混在一起時我就該管了,但想着你情我願的事由不得我來說。”錯在自由戀愛的洋墨水喝多了。
“大哥勸一句,你現在做的都是自毀基業的事,這一件事只說你是胡鬧,再有幾件,大家就覺得你太過放浪不值得相交了。”
林易之語重心長留下一番話,留林弘山在客廳裏,他生平第一次聽這麽密集教訓也沒惱,坐了一會木然吃了桌上半碟茶點。
第二日李睿來請他過府一敘,不僅不來看他,還要他主動上門,顯然是動氣了。
不出所料,林弘山一進門就被他鋪頭蓋臉的一頓斥:“弘山啊弘山你是真的昏了頭!溫三是什麽人?你居然去把人搶了?”
若不是他老婆的弟弟當日在樓畔站着瞥見一眼,他還真不知道溫三突然挨的這頓打,林弘山發的這頓瘋是為什麽。
“現在好了,你把溫家惹到了,溫家要下你林家的臉面,林煥文又在盯着你的,你是不是忘了你還在和他搶權啊?!”說到最後李睿一聲怒吼,叉腰在廳裏走來走去,恨林弘山不争氣,林煥文下他面子,鬥得他折了好大一批貨,他正要那小子好看,林弘山這邊又掉了鏈子。
但林弘山也不是他手下的人,罵兩句也收斂了,懷揣怒氣坐下:“坐吧。”
林弘山一坐下便摸出小本子與筆,要一字一句的寫給他看,李睿看見這情勢怒氣消了一大半,林弘山寫字最認真,垂着眼心無旁骛的,認真又心思單薄的模樣,李睿見多了面甜心苦的,庶妹,姨娘,舅舅,舅母,撿着好聽體面的說,嘴裏半句真話都沒有,實際什麽龌龊的事都做得出來,像林弘山這樣發瘋的還從未有,他生氣但也覺得這人稀奇。
李睿搖頭:“當什麽少爺,你去混青幫,三兩日就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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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弘山寫好了,本子遞給他,李睿看了驚奇:“你倒是會替自己開脫,丢了權柄還是你故意丢的了?您諸葛亮轉世算無遺策?”
林弘山伸手在本子尾上添上四個字,歪打正着。
上次鬥法,林煥文吃了一批貨,但貨是李睿的,放在林家的碼頭,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林易之沒動林煥文是因為林弘山也錯了,他和李睿鬧在一起拿林家的名聲去冒險,換言之,兩個都是敗家弟弟,挑不出更好的。
一旦林煥文坐穩了位置,再出什麽事就只算在他一個人頭上了。
李睿想明白了這個關節,懷疑的看林弘山:“你也是事情這樣了才想起這回事的吧?”
林弘山點頭。
……
林煥文大獲全勝,他連李睿都得罪了,最後卻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還被大哥好一通教導林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現在林弘山卻因為溫三被一撸到底,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消息壓了一日林易之才通知他,當即叫人通知幾個好兄弟和得力手下出去好好喝一杯,包了戲臺子和一層酒樓,也不高調,只在屋裏高興。
酒酣耳熱散了場,李繼明寬大的手掌托着他胳膊,林煥文邊走邊笑,春風得意:“那野種總算滾開了,再也不用在公司看見他了,憑他還想和我平起平坐?”
把人攙進車裏,林煥文心胸一片舒暢,仰在車座上:“誰都想來壓我一頭,可輪不到他來,那位是大房生的,爹喜歡盛家又扶持,我忍了,只林弘山憑什麽叫我忍?!”如今終于叫他踩下去了。
說着他嘻嘻哈哈笑起來,在發散的酒熱中絮叨:“都說父親喜歡他……叫我要時刻小心……他也配?”事實早已證明,父親的心裏也沒有那個小兔崽子。
李繼明的聲音響起:“越是如此你越要小心,林弘山不是你大哥,沒有願賭服輸,只有睚眦必報。”
他不以為然,冷呵一聲扭頭看車窗外的霓虹燈。
夏日炎炎适合休憩,林弘山呆在家裏沒事和幾個朋友去避暑游玩,約了山上一間風景秀麗的院子,山林枝繁葉茂冠蓋相連,遮擋住成片的日光,只灑下些微光斑,夏風刮過他們幾日坐在石板梯旁的石塊上歇息看風景。
林弘山獨坐在一旁,擡頭眯着眼看樹葉婆娑,身旁一人坐下,着意來挑他傷口:“你放下了就好。”
側頭看,是周佳士,林弘山嘆了一口氣,站起身繼續向上走,周佳士不罷休的跟上來:“弘山,你有些鑽牛角尖了。”
林弘山回頭看他一眼,讓他知道自己讨人嫌,周佳士似乎是擔憂他,想了半晌又低語兩句:“過幾天有同學會,溫三應該會來。”
丁俊扭頭問:“什麽同學會?”
周佳士只當自己沒說過,搖搖頭:“沒什麽。”
丁俊看一眼林弘山,又看向周佳士,突兀一笑扭頭不再看他倆。
上了山東家迎出門來接待,看了格局布置各自分了房間,葉峥嵘開始做事,林弘山到臺子上看風景,幾個公子哥出來碰了頭,具體要去哪裏玩哪裏看吃些什麽都很有說法,李睿手上忙着事沒來,前兩天沒少說他們閑得惹人恨。
這一趟玩得開心,起到了散心的作用,但要說最近真正算得上是好事的,只有一件事,林弘山确确實實能說話,只是需要很多的訓練來恢複,沈立說他大概是小時候受了什麽驚吓,心理有了嚴重創傷,但有心恢複,什麽創傷都擋不住。
周佳士說的那個同學會林弘山沒去,現在丁俊的态度不冷不淡的,周佳士也不好再幹這種優柔寡斷的事。
等了半個月,終于等來了那位錢老先生,他回歸故鄉好大的派頭,船一靠岸,幾位呆在家族中鮮少露面的‘老爺’親自去碼頭接,他自家的,去接的,轎車排長龍和娶親差不多架勢,先是一頓接風宴,深居簡出的小老頭都出動了,但凡年輕的要敢進去,就是滿場的叔叔伯伯太公太爺。
人一歸來,前塵往事也翻了起來,這位錢老先生憑什麽這麽有面子?這緣由要歸結于錢老先生從出娘胎起就開始的不懈努力,作為錢家獨子,據說從小就行事得體禮貌待人,小身板站如松,坐如鐘,嘴邊時常挂着微笑,加上撿了老爹的好相貌,曾經是一顆鮮衣怒馬冉冉升起才俊新星。
又據說,當年他待人接物周到,十個老頭子八個都喜歡他,都想把女兒嫁給他,當然更大的原因是因為錢公子斂財有道,家世好,有手段(會賺錢),性情好,人溫柔,錢公子二十出頭都要被各大世家搶瘋了。
是以他人早已不在江湖,江湖上還留有他的傳說,加上他賺錢的手段并沒有半路遺失,由有錢的錢公子變成了非常有錢有面的錢老先生,大家更要名正言順的和他好好敘舊了。
這些都是林弘山聽來的,他們小輩都沒吃到接風宴,又過幾日,錢老先生的大女兒在家裏辦了一場宴會,要見一見幼年的朋友們回憶她六歲之前什麽記憶都沒留下的美好童年。
林弘山有幸在此列中,一番打扮去赴宴,夜晚流光溢彩,錢家百年古宅多年後再次打開,石板都洗得幹幹淨淨發白,多年的底蘊與蒼老氣息撲面而來,紅木底座的紗罩燈籠沿着道路排到遠方,漆黑檐角壓住了暮色灰白的天空,身旁一對小姐妹要好的挽着手向裏走,忍不住驚嘆:“聽說是錢姨親自設計的,在國外待過就是不一樣。”
沿着路向裏面走,恰好遇見那位錢姨,三十多歲的模樣,柔晰的光籠罩着她,她一路走來,一路招呼,一段路走得像西天取經一樣難,到了林弘山面前也照例微笑着,熱絡的問他是哪家的,瞧着面生。
葉峥嵘整齊答複,讓她一愣,一雙端莊美目暗中打量他。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