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錢掙得多,日子蹉跎得快,自然是百無聊賴需要點東西來更有效的蹉跎時間,于是林弘山又想起了溫良玉,不想起都不行,因為他是個人,而人是會寂寞的。

這一點林弘山有點認栽的意思,承認自己很寂寞,但不承認自己需要溫良玉。

從溫良玉下決心逃走的那個雨夜開始,他心口堵着的那口氣就積着了,中秋把他抓回來一次過後,這口氣積得更嚴重了。

于是隐隐有了點冷眼旁觀的意思,看着溫良玉這樣熬,肉熬沒了剩一把骨頭,看他什麽時候把骨頭熬枯了林弘山才舒服。

何況以前溫良玉是貴公子,他是鄉下私生子,是他玷污了溫良玉,現在滄海換桑田,他是林家的主人,溫良玉卻落拓得快成一把碎渣了。

現在的情勢,是溫良玉高攀他,他這顆高枝還在冷眼瞧着他,不定會不會心軟。

總之林弘山是忘記了,把溫良玉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管他是誰呢,或許是命,溫良玉沒個好命罷了。

如此一想,林弘山對自己的這條好命審視一番,認為海闊天空,自己犯不着為難自己,于是吃過晚飯準備出門一趟。

出門前不免要打扮一番,丁田湊在身前,一顆顆對上白紐扣,拎出薄呢子大衣抖啰開給林弘山穿上,從頭到腳理一遍,是瘦得過于高挑空蕩的樣子。

走下樓,正好遇見葉峥嵘回來了,天光暗了些,從檐角漫進屋子,他正往裏走,擡眼一看林弘山是要出門的樣子:“三爺要出門?”

他問得多餘,林弘山不給他多餘的眼神,于是他匆匆上樓,林弘山略等了他一小會,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換下了學校的制服,穿着襯衫和線衫,一抹腦門上細密的汗珠,松開一顆紐扣的襯衫領口都往外透着熱氣。

林弘山忍不住感慨年輕人火氣就是旺,完全忘了自己沒這股火氣只是因為現在不需要急匆匆的奔來跑去。

葉峥嵘現在上高中,課程不重,但也值得他咬一咬筆杆子,每天早上坐着三爺的車被送去學校,傍晚才回來,在接觸一個新世界的同時,他仿佛也離三爺的世界遠了一些。

如今丁田在三爺身邊,就好像當初他替代丁田一樣,三爺沒有表現出半點不适應,使他生出一種隐隐的不适和別扭,雖然就一小點點。

坐上了車,葉峥嵘也沒想出三爺到底要去什麽地方,當下雜事不少,但沒哪一件是需要三爺親自去處理的,也沒突然出現不得了的急況。

等到了地方,葉峥嵘登時堂皇了起來,站在門口有了些目瞪口呆之感,當然臉上還是非常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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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的地方是個光風霁月,富麗堂皇的窯子,雖然稱清吟小班,是高級場所,但還是掩蓋不了這是個窯子的事實。葉峥嵘還沒回過伸,林弘山已經被擁着迎進去了,一行人好不熱鬧的往裏走,待到落座又進來一溜女子,環肥燕瘦,且保證各個‘幹淨’。

這些女子專于一藝,如琵琶、鼓板、昆曲、小調,撥弄起管弦賣弄起歌喉來是半點都不含糊,輕吟淺唱起幾許迷夢,想把這位貴人攏進夢中來一場醉生夢死的大富貴。

可惜貴人聽不懂,一雙眼睛死沉沉的落在她們身上,毫不避諱的看她們的胸脯和腰肢,想要從中看出一點趣味來。

但确實看不出來,于是招手把人叫來身前,想要一試究竟,正對着林弘山擡手方向的女子一愣,放下琵琶受寵若驚的露出笑,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如履薄冰一樣走到他面前。

林弘山打眼一看,豁!好一張大紅嘴唇,好一張白臉蛋子,遠看只覺得她美豔,近看全是脂粉,登時下不去手了,想要一試究竟也試不成。

喝了小半宿的酒,聽了小半宿的酒,最後想着自己這一趟不能白來,換了個對象招手叫來身前,這個比方才那個好多了,走的雅致路線,脂粉也淡,香氣也淺,頂着一口氣在胸膛裏,林弘山伸手認真的調戲了她一把,然後瞧她含羞帶怯一垂眼,一把嬌滴滴的嗓子發嗔:“三爺!”

林弘山暗自吞口水,把手收了回來,有了種無從下手的感覺,憋了半宿一把将人從身邊撂開出了房門,有點逃的意思。

外面空氣新鮮又冰涼,比房間裏又熱又膩那股勁好多了,叉腰站在廊下,林弘山暗自皺眉非常不得勁,瞧着那姑娘他倒是想下手,可就有股逼着自己吃泔水的難受勁。

香噴噴的姑娘,到他這裏成了一桶美麗的人形泔水,這事擱誰能說得清?

于是無功而返,而後再接再厲,轉換目光朝更寬闊的地方瞧,反正天高海闊嘛,林三爺哪裏去不得。

尚且少年的葉峥嵘和丁田也勢要跟随三爺,無論走南闖北,還是進出窯子,為了争奪三爺心腹這個彼此都覺得岌岌可危的位置,兩人已經到水深火熱的程度。

于是在林弘山将目光放在戲園子之後,兩人都苦大仇深的咬牙堅持。

丁田是苦大仇深在臉上,葉峥嵘是苦大仇深在心裏,他倆心态各有不同,丁田覺得這地方還不如窯子,實在是糟污,再看那些少年,也覺得他們是一灘爛肉。

葉峥嵘則說不太清自己在苦大仇深什麽,大概是對林弘山的男男之戀留下了陰影,上次他瞧着他和溫良玉談情說愛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一度沒看出他倆是在搞個什麽鬼,一雙男性朋友竟也如此黏黏糊糊,其中一方還是不思進取的溫良玉,讓他暗自皺了不少眉。

等知曉了他倆的那一層關系,對他來說也算一個天翻地覆的巨變,令他想起來都有些冒寒顫。

而林弘山無所謂他們是開開心心的跟着自己在玩,還是在憋着心氣,包間很安靜,空氣很清爽,光這幾點就夠了。

等到洗好臉卸下油彩的四位少年走進來,戲班子出生都是有童子功在身上的,個個身段袅娜,加之面貌清秀,有種若男若女的迷蒙,既清秀,又有着說不出的媚氣,媚而不俗。

再看那般單薄的身姿和少年氣,林弘山更加滿意,叫他們來身邊坐下。

當下正在打牌,林弘山和葉峥嵘還有兩個聽差湊了一桌,丁田牌技太爛,仿佛打牌不過腦子,沒實力上桌,只能在旁邊窺探他們的牌,一人看兩方,心裏暗自多方謀劃要如何才能贏。

小戲子來了,打牌的節奏就放緩了,四位少年各懷想法,有的挨着林弘山的位置往上湊,有的遠遠坐葉峥嵘身後,笑嘻嘻的看着牌打趣兩句,也不做什麽妖妖嬈繞的姿态,正正經經的少年模樣,正正經經的說笑。

需要妖嬈的兩位都往林弘山身邊坐了,其中一位還是個熟面孔,林弘山看着他的臉,确定自己見過他,但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又是叫個什麽。

少年主動報上來歷,笑吟吟的軟甜口吻:“我叫雨兒,之前三爺和李爺在酒樓時見過一面,三爺貴人多忘事肯定把我都抛到腦後了。”

他一提李睿,林弘山馬上想起來了,是那天在酒樓召來的小戲子,打量一眼,想他業務倒是廣,又跑酒樓又待戲園子,登時沒了興趣。

雨兒看林弘山的臉色淡了些許,雖然一直都很淡,但确實又淡下去了一些,頓覺危險,上次便沒攀附上這根大腿,被不輕不重掃一眼就推開了,那時候他以為這位不好這一口,實則想想也是,年紀輕輕二十都還沒出頭,長得也俊,俊得含兇帶煞,連帶冷心冷情的面孔,俊得他心驚肉跳。

如今又見了面,之前的推測自然不存在了,這人必然是好這一口的,可現在确實偏偏不好他這一口,心中又氣又惱,還帶着天然的三分怕,更加殷勤起來。

葉峥嵘看雨兒一眼,只當沒看見,其他幾位是同樣的反應,專心摩挲手裏的牌。

林弘山受雨兒一捧,沒覺出什麽好滋味來,看他一臉藏着谄媚逢迎,先瞧不起了他三分,再看另一邊默默看牌不說話的,一氣不吭的樣子順眼許多,扔出一張牌咔的落桌上。

丁田那邊看牌兼察言觀色,瞧三爺擡指頭指了指少年,又收回神繼續盯着牌面了,丁田說:“你叫什麽?上來坐着不會自報姓名嗎?”

少年立即道:“我叫周宇。”

只說這一句就沒下文了,不卑不亢的像揣着藏着滿懷氣節,既然要氣節何必坐到他身邊來,林弘山覺得他有點意思,沒多搭理他,心裏隐約有種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口的感覺。

于是打了一會牌就沒意思了,在座其餘人并沒有想要和小戲子打情罵俏的心,其餘三個都留下,他們一行人只帶走了一個周宇。

弄得丁田十分疑惑,想這人有什麽好處,論漂亮溫柔遠比不上那個雨兒,雖然谄媚是谄媚了一點,但小嘴那麽甜,他在旁邊聽着都覺得有股舒坦勁,這個周宇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喜歡他個屁?

葉峥嵘也暗自心驚,覺得十分看不懂林弘山的想法,若是瞧上了雨兒,頂多是沒眼光,瞧上這人,他就真的看不懂了。

何止他倆看不懂,周宇也吓了一跳,一聲不吭的跟着走,心裏彎彎繞繞的想着自己可怎麽辦才好,當然也是有點自得的,畢竟只有他一人被瞧上了,于是便在心裏痛罵自己,這哪裏是洋洋得意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不易,弘山嘆氣(實際有吃有穿飽暖思淫.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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