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那天從景程那裏離開以後,時茜恢複了正常的學生生活。至于他那天的提議,時茜決定思考一段時間再回答。

9月份的時候,天漸漸涼快了起來。校園裏楓葉在風中瑟瑟搖曳,滿目的火紅瑰麗炫目,與綠樹相間,交織出一番秋天的趣味。時茜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

剛開學的時候為了給大家适應時間,很多生物課的安排都顯得和風細雨。例如第一次解剖課,內容是解剖老鼠,班上女生許多都一邊尖叫一邊四下逃竄。但現在适應了以後,面對這種限制級場,同學開始處變不驚,有的甚至還會吃東西來解解乏。

渡過這段适應期,就漸漸忙了起來,諸多任務、論文實驗報告、小結都對堆到了面前,班上同學開始叫苦連天。不僅如此,時茜除了課堂內容之外,還多了一項內容就是參與導師的項目,這讓她為之不多的空餘時間進一步被壓縮。

她今天正是被召集過去做實驗。到實驗室的時候,只有賈盛雲一個人。他在穿着白大褂,帶着口罩,正在專注地觀察實驗數據。賈盛雲專注做事的時候一般不希望有人打攪他。時茜沒有和他打招呼,像只耗子一樣偷偷溜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就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其實在生物系待久了,就知道導師選賈盛雲當領隊不是沒有理由的。他的光輝事跡傳遍了生物系,畢竟學術方面這麽有天分的人實在少見——在國際排行第一的期刊發表了兩篇文章,而系裏很多教授花一輩子時間都可能不會有這種成就。

過了不久,實驗室的人漸漸變多。時茜正在觀察實驗的結果,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順着手的方向看過去,是張蘭蘭。

“來這麽早啊?”她笑起來有兩個酒窩,一副文靜的長相,誰又知道實際上她是一個看見帥哥邁步動腿的性格呢。

“是啊,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就過來了。”時茜一邊做實驗,一邊答她的話。

“你可真勤快,哪像我,你出來的時候我還睡得天昏地暗呢。”

“嗯,最近作業都比較多……”

聊到半途,忽然聽到有人喊她過去。她扭頭一看,是賈盛雲正看向她這邊。

張蘭蘭吐了吐舌頭:“師兄喊你過去,你自己小心一點,不要惹到他。”

賈盛雲對自己和別人的要求都很高,她聽說他發起飚來把幾個不細心的男同學罵哭過,那兇人的氣場簡直能把屋頂掀翻。對女生也從來不留情面,事不過三,一件事情如果他已經強調了三次還是犯錯,依舊會收到他秋風掃落葉般的“關愛”。

賈盛雲拿着她提交的之前實驗的報告正翻着。賈盛雲是公事公辦的性格,所以時茜也不擔心他借着課題做什麽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見時茜走過來,他指着時茜的實驗結果問:“周期性擴增進水碳源進行磷回收時,生物濾池除磷效率及生物膜內微生物特性的變化?”

時茜有點愣住,這是她之前沒有根本沒有想到的地方。“如何提高生物除磷系統的除磷、回收磷效率?”“物濾池生物膜內微生物菌群形态與組成發生的變化是怎樣?”“周期性的碳源擴增與回收磷的操作,能否提高生物濾池除磷效率?”

一連串問題下來讓時茜腦子發暈。她心想,對于一個初學者來這樣一場疾風驟雨你忍心嗎?

賈盛雲問完之後,整個實驗室鴉雀無聲。大家雖然都在假裝忙着各自手上的事情,但是實際上耳朵早已豎起來觀察這邊的動靜。見到賈盛雲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衆人心想,時茜要完了!

時茜卻不如何害怕。她了解賈盛雲,對工作嚴謹認真,但是只要态度端正,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時茜實話實說:“這些問題我考慮的不是十分全面,以後會注意的。”她确實已經花了很多時間去研究相關的生物知識了,但是學術靠的是日積月累,自己在這方面有差距是很正常的事情。

話音剛落,她甚至聽到了周圍許多倒抽冷氣的聲音。敢正面和賈盛雲交鋒的,還這麽直來直去地說自己問題的,實驗室除了時茜恐怕找不出第二個。

賈盛雲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時茜,神色淡然。等了幾面,就在衆人以為他要發飙時,他卻說了句:“随你自己吧。”

實驗室衆人大跌眼鏡。居然就這麽放過她了?……偏心!實驗室一幹人內心默默滴血。

角落裏,張蘭蘭對着自己的實驗報告,咬緊了下唇。

雖然實驗室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卻讓時茜對自己未來的路認真思考起來。怪就怪上輩子她腦子一根筋,覺得生物實在太有意思了,所以想也沒想就填了這個專業。這輩子終于有機會上大學,她才明白什麽叫苦不堪言。生物學知識浩如煙海,智商頻繁如時茜,即使花費了大量精力,也只摸到了入門的門檻,還沒有探索這個世界的能力。今天賈盛雲的一連串問題就是例證。

而如果她要走寫作這條路,同樣是需要筆耕不辍,耗費大量心血去積累和練習的。也就是說——寫作和學習,她只能選擇一樣。

這是個讓人不那麽開心卻又不得不去面對的事情。

重生一世,上輩子積攢下來的寫作能力算是她唯一能夠謀生的東西,也算是老天給她開的唯一的小小的金手指,讓她放棄,實在有點可惜。但是她對景程還有些不放心,而讀書确實是上輩子沒經歷過的事情。好好讀書,将來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每天吃吃喝喝,到處閑逛,這是否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思考良久,時茜還是決定放棄盛世那邊的邀約,去嘗試一條全新的、截然不同甚至看起來不那麽有希望的道路。

《長風》那裏的稿件簽了合約必須繼續下去,以後如果有時間可以寫寫短篇,盛世那邊就不得不放棄了。想清楚這件事情,她立即給景程打了電話。

“喂,哪位?”接起電話以後,時茜覺得景程應該是在忙,手機裏還傳來了紙頁翻動的聲音。

“方便說話麽?”

景程停下手中的動作:“你說。”

“那天你說的事情,我回去仔細考慮了一下。我覺得……我目前還是學生,課業……有點吃力,所以您那天說的合作抱歉我不能答應你。”時茜飛快地将最後一句話說完,生怕自己會反悔。

景程停下自己手中的工作:“你想清楚了嗎?”

時茜點頭:“想清楚了,畢竟上學這四年錯過就沒了。”

景程:“……”他竟然第一次見時茜這麽乖巧的一問一答。

挂掉電話,景程卻沒那麽舒心了。他好不容易發現合适的人選,結果又黃了。這是擱誰身上都開心不了,到下午工作的時候,時茜的事情還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想去放松一下再說。

臺球室裏,王卓握着球杆瞄準,當兩球連成一條直線時,利落揮杆,球順利地落入球袋。他滿意地敲了敲桌子問一旁坐在臺球桌上的景程:“你是說,你慷慨激昂地說了一大通,最後人家最後拒絕了你?”

想起那天景程自信滿滿地從他辦公室走出去,那模樣像只驕傲的孔雀。沒想到铩羽而歸,想到這裏王卓忍不住想笑。

“是啊,她說她要應該以學習為重。”神一般的以學習為重,這個理由他是不怎麽相信的,那天她在《長風》大樓下執着的樣子,不像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也可能是人家不想和你合作呢?”王卓說話就這麽直紮景程內心:“你不僅把人給撞了,還把她一個人丢在醫院,換我也不放心和你合作。”

景程迎風流淚:“我當時不是急着和校長還有你談事情嘛……”況且他也不知道那女生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過過了一會,他有自我緩解了:“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王卓卻很喜歡給他潑冷水:“你上回還說你會凱旋而歸呢。”

景程怒了:“王卓你不說話是不是會死?”

王卓:“不會,我只是帶你深刻剖析一下自己。”

“我……”景程懶得理他,轉而認真打球。

王卓看景程沒反應,又問:“你打算怎麽辦?”

景程嘆了口氣:“利誘不行,那就換威逼呗。”對于這種想法獨特的小姑娘,他只能采取稍微強硬一點的辦法了。

王卓想起那天時茜的戰鬥力,開始為景程這二缺擔憂起來:“你悠着點,小心激怒了人家,到時候和你魚死網破。”

***

時茜從實驗室出來以後天已經快黑了,時茜想四處走走。發現學校大門過道兩旁載滿了玫瑰,往裏走有寬闊的草坪,有三兩成群的人接着路燈細微光在聊天說笑。

很清淨的地方。

她欣喜地走過去,特意挑了沒人的長椅。她沒事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呆着,日子簡單到只剩寫書和睡覺,平靜卻不寂寥。

風吹動着樹葉嘩嘩作響。時茜坐在椅子上,躺着聆聽大自然的聲音。

坐下來之後又開始想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例如賈盛雲這些天都沒理她,讓她在實驗室自在了不少;例如張蘭蘭依舊喜歡對着賈盛雲的背影花癡,即使對方對她不假辭色,她依舊高喊:“師兄虐我千百遍,我待師兄如初戀。”再比如她上次給過去的稿子長風沒有回音。

正放空時,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一跳,下意識以為碰上了什麽莫名其妙的人,否則她一個人好好地坐這,怎麽會有人找他?

她壓低聲音問:“誰啊?”

愣神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原來你在這裏。”時茜擡起頭看,景程正站在她面前,亞麻色頭發在燈光下反射出暗啞的光澤,一米八的身高顯出壓迫感。時茜又一瞬間想把書蓋在他臉上,讓他吓人!

“什麽事情?”她面無表情地問,時茜記得上次拒絕了他的簽約:“我們上次在電話裏已經聊過吧……”

景程看着時茜,漂亮的嘴唇微微彎起。看他這個笑容,時茜不知道怎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景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舉起一沓紙張放到時茜方面:“這是你給《百花》的稿子吧?”說完便站在一旁等待時茜的反應。

時茜翻了翻那沓紙,不就是她前幾天投了遲遲沒有回音的那篇投稿嗎?這個短篇她暑假就已經寫好,但後來忙《長風》的事情便忘記了,前幾天她從郵箱裏偶然看了這篇文章,覺得就這樣放着有點可惜,便投給了出版社那邊。

她思索了一下便明白,《百花》雖然晚上寫的是白桦公司旗下的雜志,但要麽是盛世旗下的雜志,要麽就是有密切的合作關系。在往深處想,景程這是要斷她後路來威脅她就範?這麽霸道總裁的玩法居然發生在她身上?

是了,之前《長風》辦公樓和時立秀的對峙有王卓的撐腰所以才能贏,但這次沒了王卓,就沒人能救她了。這樣的局面時茜早有預料,得罪了行業巨頭,人家有100種方法讓你消失。

既然摸清楚對方的來意,時茜便也不慌了:“你想做什麽?”

“聰明。”景程聳聳肩,跟聰明人談話應該不用費太多的力氣:“我敢保證,你以後給所有的雜志社投稿都會是這個結果,包括《長風》,你應該不會再那兒連載了。”

時茜腦子陷入沉思。開弓沒有回頭箭,她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就不會輕易動搖。而且她懶得掙紮,畢竟人家處心積慮的報複,可惜沒紮到痛處。

她點點頭:“沒關系,反正我以後已經決定認真學習了。”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上輩子努力了那麽久的事情,出路卻被別人一下子全斬斷了,已經徹徹底底和寫作告別,這不是一兩句心靈雞湯可以解決的問題。但她也不想讓景程看出來難過,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為何要做?

時茜手撐在膝蓋上便起身離開,也無心去管景程的表情。她既然已經覺得好好讀書,就不會在乎寫作那邊一時的得失。

不過以後的生活費來源,倒是個很大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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