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考慮來考慮去,等到真正要打電話說放棄的時候,時茜又說不出口了。

這幾天悶在實驗室做實驗老是心不在焉,腦子裏老想着寫東西的事情。就連賈盛雲經過時都發現了她的異常,問她:“你怎麽了?”

她忍不住想将自己的疑惑問出來:“師兄,你覺得我适合搞科研嗎?”她現在孤身一人,孑然一身,想來想問,能問和适合問的人只有一個賈盛雲。

賈盛雲奇怪。之前時茜一直避着他走,每次剛看到他的影子就竄的幾米遠。他知道時茜恐怕還是對她父親的事情念念不忘,所以下意識也會注意不和時茜遇到。

時茜既然問他,他自然要仔細思考。

“要看你要做到那個程度。”

“小富即安這樣呢?”

賈盛雲照實說:“那就還沒到需要天賦的時候。”

時茜明白了,普通人做一份專業相關的普通工作,更多的是和努力程度有關,和天分無關。

她又問:“如果再一條穩定安全的道路和一條你喜歡的道路選,你會選那一條?”

賈盛雲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想起了自己的苦苦掙紮,生活哪裏給了他選擇:“我會選能走的那條路。”

她暗自吐了吐舌頭:“我明白了,謝謝你。”

賈盛雲看到她暗地裏豐富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用手擋住嘴巴遮掩,裝作咳嗽的樣子:“不過如果真的要我選的話,我會選我喜歡的那條。”

時茜聽他的回答就知道自己問錯了,讓一個母親躺在病床上的人去選擇?有些為難人。

“不要浪費自己的優勢。”王卓的話一直回蕩在腦海裏。

想不通的時候,時茜喜歡随便逛逛,讓腦子先暫時放空。自己已經很久沒去醫院看過王阿姨,她想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過去看看吧。

她一般不喜歡直接出現在王雲面前,畢竟早就決定和賈盛雲了斷,所以也沒必要和她母親那邊糾纏不清。

她也不願意和王雲老死不相往來,小時候她對時茜很好,有什麽新鮮的吃的玩的,總會有時茜的一份。雖然時茜也知道這是出于對她父親的情分,但這份善意不該被抹殺掉。

她買了些水果,準備讓護士幫忙轉交給王雲,剛想問問王阿姨最近的情況怎麽樣,樓梯間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媽這幾天還好嗎?”

時茜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的聲音,她看到前方正好有個安全出口,便匆忙和護士打了招呼,躲進了那邊的樓道間。

時茜從樓道後面看到賈盛雲走到護士面前,問:“我母親這幾天情況怎麽樣?”

護士答道:“今天情況還好,給他換了一種藥,反映還不錯。”

“那就好,”賈盛雲說:“對了,我記得上次繳的錢用的差不多了吧,現在去補交一次。”

時茜看到他以後走到繳費處,從口袋裏拿出疊得整整齊齊的錢交過去。

賈盛雲離開後,時茜聽到兩個護士偷偷議論:“哎真不容易,上次她媽沒錢做手術,他整天去外面借錢,課也不上了,聽說是要辍學去打工了。”

原來賈盛雲當初還有這些首尾,這是她一直不知情的。他對生物研究有躲熱愛,時茜是了解的。當初他去西藏觀察某些昆蟲遷徙,可以将自己隐蔽起來一動不動呆一整天。

這樣的人卻要為了生活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

“後來看他老師也來找過他,大概是向幫幫他。可以一臺手術要十幾萬,誰出得起。”

另一個護士點頭:“而且他一個小孩子,家裏大人都不在了,誰敢借錢給他。”

“可不是,不過最後還是走運,不知道怎麽就籌到錢了。”

“是啊,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護士一邊聊一邊離開了,時茜卻久久不能平靜。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是一件簡單而幸福的事情嗎?困苦如賈盛雲,或許研究沒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而自己為什麽要浪費這樣的機會?

想起了蔣莉,大概安生日子過多了讓她忘記了前世的種種。此刻在醫院,那些憤懑,痛苦,猶疑,全部回到了身體裏。她想起了蔣莉,想起了景程,想起了時立秀,只有站得高,別人威脅不到你,你才能有安穩,否則誰都可以踩你一腳。

想清楚了這些,時茜連日來的痛苦糾結終于有所減輕。

她不再猶豫,撥通了景程的電話:“你方便說話嗎?”

“你說。”

“你之前說的合作,我答應你。”

景程站在窗前,下午5點的陽光是溫暖而暧昧的,讓人一掃連日來的疲倦,變得輕松愉悅。

***

9月的時候,小說大賽的事情一經宣布,就在校內引起了廣泛關注。

時茜經過公告欄,看到有一群人圍在那裏熱烈地讨論。“盛世文學這個是準備搞一次大的了……”“你趕緊參加啊,說不定就出名了啊。”“我不行,要說些小說,還是要你上。”

走進一看,是小說大賽的征文啓事:

“情有獨鐘”第一屆全國小說大賽征文啓事

由作協、A大、《長風》雜志社和盛世文學聯合發起共同主辦,聘請國內一流的作家、編劇和知名學者擔任評委的“情有獨鐘”盛世文學第一屆全國小說大賽由2005年10月1日起開始啓動。

我們提倡:

以最真實的情感打動人

以最獨特的內容吸引人

以最個性的語言征服人

不限題材、體裁,反對千文一面。來,将你們的故事說給大家聽。

參賽時間:2005年10月1日至2006年5月1日

流程:

2005年10月1日至2005年11月15日,提交3萬字的小說開頭

2005年11月15日至2006年1月1日,進行網絡評審,按積分選出10個作品入圍

2006年1月1日至2006年8月1日,提交完整作品至大賽組委會

2006年8月1日至2006年9月1日,選出最終優勝作品,獎勵30萬,作品給予出版并推廣

這個活動景程早就跟她提過,讓她以這場比賽作為推廣她的契機。既然是契機,時茜必須拿出點幹貨來,順利拿到名次,才有資格進入龍蛇混雜的小說市場與其他小說作家共同競争。

因此時茜變得越來越忙,恨不得自己能分成三個,一部分給《長風》供稿,一部分撰寫參賽的新小說,再來一個去上課做實驗。

好在入圍初賽只需要交三萬字的開頭部分就可以,這個任務量看起來不那麽恐怖。但3萬字的小說要在1個月多月的時間內寫完,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她只能不斷延長晚上待在網吧的時間,争取每天多寫一點。很多次回來的室友都已經關燈睡覺,她借着手機的光,輕聲輕腳的洗漱完,在上床睡覺。

有時候在網吧寫的太困,還會不小心睡着,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室友張蘭蘭看到她第二天早上回宿舍換衣服,優勢後會開玩笑地說:“看到你都覺得腎疼。”

時茜連白眼都懶得翻:“張蘭蘭你不要整天都把腎呀,腰子呀挂在嘴邊好不好,不文明。你看看人家安永琴,多麽淑女。”

安永琴笑了笑問:“晚上還去網吧啊?”

時茜有些無奈地說:“是啊,有些事情要處理。”

安永琴搖頭:“你們年輕人腎真好。”

“哈哈哈哈哈……”旁邊張蘭蘭笑開了:“我給你取個外號叫腎神怎麽樣?”

所有人都笑得東倒西歪。

笑完了,安永琴還是例行關心她:“聽說晚上很多外面的人會在網吧過夜,你自己注意安全。”

時茜點點頭:“會注意的,我一般不在網吧過夜,這次是不小心睡着了。”

晚上再次光臨網吧,連開機子的姑娘都已經認識她,沒等她開口就問:“小時卡還是包夜?”

網吧的空調溫度有點低,時茜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将錢遞給網管:“和之前一樣,先開3個小時吧。”

拿到卡,時茜專門挑了個角落裏的座位,人少不容易被打擾。

雖然是晚上,這裏的人并不少,但是不過大部分都是男生,嘴裏是不時喊着:“靠,傻逼,你怎麽不上啊?”“我.草,地震了。”“我抗不住了,奶媽快補血!”

她戴上耳機,就開始敲字。她敲字的速度不快,一個小時1000字左右,兩篇文章總共的存稿沒有超過兩萬字,任務艱巨。

敲到後半夜的時候,她感覺睡意來襲,就網吧的沙發上睡着了。

網吧包十分安靜,後半夜有許多人沒撐住,睡飯了一大片。

此時的時茜并不知道,她睡着的時候有人在她後面的走道上來回踱步,時不時地瞟向她這邊。

對方是個30多歲的滿意,身材矮小,面容猥瑣。他四下觀察,發現網吧了大部分都已經睡着,沒睡覺的也沒靠近他這邊,于是就大膽地上前走幾步靠近時茜。

白皙的皮膚,薄得連下面的血管都若隐若現,身上還傳來若有若無的體香,讓他心動難耐。

看時茜沒反應,他趁着趁機親了一下她,然後立即起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等了片刻,發現時茜依舊沒有醒來,便蹲在地上伸出“黑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這感覺讓睡夢中的時茜不适,她下意識地動了動,打了對方一下。

見時茜可能已經醒來,對方趕緊退到走道上,裝作經過的樣子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等過了幾分鐘,發現剛才只是做夢以後,又再次大膽地走到時茜身邊,手向時茜的短裙伸去。

眼見就要得手,男子臉上露出激動的神情,眼睛裏泛着猥瑣的光芒。

就在她伸到時茜裙子拉鏈上,準備拉下時,背後有一個人抓住他的手:“幹什麽?”

時茜被這聲怒斥驚醒,緩了半天神才知道自己被猥瑣男盯上了。

幸好當時網管看了一眼監控器,發現情況不對,立即過來阻止。那男子發現情況不對,便用力掙開對方的手,飛速的逃掉了。

時茜查看了一下,發現自己身上的手機不見了。這手機是她父親高二時買給她的,雖然已經舊了,但是有很多父親的照片和短信,她有時也愛翻出來看。前世手機是在一次經過無人的小巷時被搶劫的,這次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沒想到還是丢了。

要說錢財丢了她并沒有那麽的焦急,手機丢了她是絕對不能忍受的,于是當即便報了警。警察查看了網吧錄像,發現對方從網吧逃走後便沒見了蹤影,無跡可查,只能登記了信息,安慰時茜幾句便離開。

發生了這種事情,時茜自然不敢再去網吧了,連寝室幾個人聽說了都吓得夠嗆。

安永琴感嘆:“好險網吧值夜班的女生發現了,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對了,時茜你以後別去網吧了,所危險哪。”

時茜應到:“不會去了,放心,我會珍惜我這條小命的。”

警察那邊也沒有下文,時茜跑去買了一個新的手機,本來這件事情本來就這樣過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之人愛嚼八卦,她的事情便傳遍了學校。校方知道以後,還專門下發了通知讓學生晚上注意安全,晚上盡量減少外出。

自己的一件私事鬧得全校皆知,不僅十分尴尬,還收獲很多人關愛的目光。周一她去上課的時候,不少人過來詢問她情況,還安慰她不要太放在心上。

時茜只能苦笑,大家平時只是見面了打聲招呼的關系,不知道為什麽對她這麽關心。正好導師又在召喚他們,于是時茜下了課就趕緊過去,順便逃離大型關愛現場。這次召集的主要目的是分配任務,由賈盛雲負責,任務分完以後,他簡單交代下周正式開始實驗,便宣布散會了。

時茜快速收好東西,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叫住她:“時茜,等等,一起走吧,正好有點事情跟你說。”

時茜腳步頓住。

等了一會,賈盛雲不慌不忙地走上來:“可以了,走吧,跟我去一趟實驗室。”說着沒等時茜反應過來,便先行一步走了,時茜只好趕緊跟了上去。

實驗室離教室不遠,兩人走了幾分鐘便到了。

時茜以為是她實驗哪裏出錯了,于是等到賈盛雲落座以後,她沒有坐下,而是站在賈盛雲旁邊,像足了一個挨訓的學生。

賈盛雲喝了口水,發現時茜還站着,便說:“站着幹什麽,坐啊。”

她問:“師兄,是有什麽事情嗎?”

賈盛雲推了推眼鏡:“聽說你周六的時候手機被偷了?”其實他還想問他在網吧是不是遇到流氓了,但是怕時茜尴尬,便換了個委婉點的問法。

時茜臉上有些尴尬:“嗯……是意外,不過已經解決了。”賈盛雲天生就是愛操心的性格,再加上他們兩父母經常也會有些來往,所以賈盛雲從小到大也對她頗為照顧,猶如一個家長,方方面面的細節都考慮的十分周到。

賈盛雲看她低着頭,聲音悶悶的,不太開心的樣子。他對時茜一直有一種歉疚心裏,當初如果不是他賣掉了他父親的房子,時茜也不至于要為了省那幾塊錢的網費晚上去網吧。幸好時茜沒出什麽事情,否則他這輩子都心裏難安。

“正好我晚上經常要去網吧查些資料,以後我們一起去吧。”

時茜也不意外他能提出這個建議,他本來就是一個老好人性格:“不用了,我以後不會過去了。”

賈盛雲眸色暗了暗。

他還是不放心:“你去網吧是有什麽事情嗎?”

時茜不想把寫書的事情說出來,只能含糊的說:“嗯……寫一些東西。”

“寫完了嗎?”

“先不寫了,以後再說吧。”

她說不寫了,賈盛雲心裏卻不是滋味。他算了算卡裏的錢,交了醫藥費以後還剩一些,應該夠買一臺電腦……

他想先旁敲側擊問問時茜的喜好:“你去網吧,就是為了打字嗎?需不需要看視頻之類的?”

賈盛雲一開口,時茜就知道他要做什麽。前世兩人在多年重逢後做了幾年的戀人,互相争吵、傷害、又重新和好,可以說除了家人,沒人比她更了解賈盛雲了。

她先打好預防針:“你不要作買電腦的打算,我不會要的。”

“你怎麽知道……?”賈盛雲對于時茜能猜中她的心思有些驚訝有些驚訝,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繼續勸說:“前幾天導師發了些項目酬勞,放着也沒什麽用。”

“師兄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有安排的。”

“什麽安排?不寫了。“

“反正無論如何你都不用擔心,我不會去網吧的。”

賈盛雲對于這件事情卻有些執拗,或許是時茜網吧的遭遇讓他感覺心有餘悸,見時茜态度堅決,他的态度也前所未有的強硬起來:“兩個選擇,要麽我以後送你去網吧,要麽我去買一臺電腦。”

賈盛雲的性格說好聽點叫助人為樂,說難聽點叫“老好人”,這點時茜深有體會。前世因為這份歉疚,兩人身陷山體滑坡時,賈盛雲堅持把所有的水和食物留給了她,自己獨自離開。

這種照顧和幫助讓時茜無由來的感覺到慌亂。她只好豎起铠甲,以冷漠的語氣說道:“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別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他喊了一聲:“茜茜……”長久以來,刻意拉開的距離,刻意豎起的藩籬,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這聲呢喃卻讓時茜差點淚崩。小時候兩人看電視,賈盛雲會開心的指着電影的名字說:“好巧,她是茜茜公主,你也是茜茜,你們兩的名字一樣。”“不一樣啊,他叫茜茜(xixi),我叫茜茜(qianqian)。”“是一樣的啊……”他笑聲嘟囔、

她怒氣來得毫無征兆:“別人的死活和你有什麽幹系,你不用做研究了嗎?放棄考博士了嗎?你又不是居委會大媽,管那麽多幹什麽?”

淚水順着臉頰一路滑落到衣領上。她爸以前總愛說她是水龍頭做的,一打開就關不上了。眼淚不斷滴落,很快衣服便濕了一大塊。

哭得頭昏保障之際,她感覺有人拉住她的手,擦掉她臉上的淚,輕聲地說:“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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