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瀾月看着時茜。女孩有着不服輸的倔強,她眼睛明亮,飽含期冀的望着她。10年前,她在遇到景程時,大概也是這樣的眼神。不想服輸,不想妥協,腦海裏想的就是活着,活出個讓周圍人都羨慕的樣子。

聽到弟弟兩個字眼,瀾月頓住,詫異地看着時茜,眼裏有不住的驚詫。

她在尋找弟弟的事情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弟弟童年走散這件事情她連朋友都很少提過,眼前這個姑娘是從哪裏獲得的信息?

瀾月的眼神瞬間轉冷,她盯着時茜的表情,目光中包含着被窺探隐私的憤怒:“你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你調查我?”這個認知這讓她渾身充滿了警惕,甚至從心底生出了厭惡。

時茜說要之後反而放松了。瀾月的事情大概是老天對她的一個優待,上輩子她非常喜歡她的小說,平時有時間都會順帶看一看她的新聞。

時茜記得,上輩子瀾月曾自己對媒體發布了一條新聞——多年苦尋無果,只能求助媒體尋找失散多年的弟弟。那時候名人的花邊新聞都能讓人三天三夜,更別說尋找親人這種混雜了社會、法律、娛樂性質的內容。消息一發出就引起轟動。

據瀾月自己解釋說,弟弟是在5歲的時候自己跑到外面去玩走丢的,家人連續找了幾天幾夜都沒有結果。而後十幾年,家人一直沒有放棄尋找。

就連瀾月當作家,也有部分弟弟的原因在裏面——我找不到你,就只能站在聚光燈下,等着你來找我。她的文章如是說。

時茜一直關注小說圈的新聞,何況是自己喜歡的作家。她一直在跟進事情的進展,一個月後弟弟在隔着半個中國的東北農村被找到。當時當地政府還特意打出了橫幅“歡迎作家瀾月到XX縣尋親”,時茜偶然瞟了一眼,到現在還記得。

不過這件事情是發生在幾年之後,之前時茜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因為一方面擾亂了事件進程,另一方面也不确定她弟弟現在是否已經在那個地方。

剛剛瀾月要走,時茜不能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希望就這樣流逝掉,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保證你能順利找到你弟弟就是了。”認真地看着瀾月:“作為交換,你幫我向媒體澄清。”

“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如果是亂說的,怎麽會知道你有弟弟這件事情?”

時茜一句話點醒了瀾月,她轉過頭,一臉疑惑的看着景程。

景程聳肩:“不是我說的,我沒那麽八卦。況且你也看得出她是今天才知道你是瀾月的。”

時茜接着說:“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相信我如果撒謊,以你的影響力,将這件事情抖出來,我依舊沒有翻身的餘地。”

“你什麽信息都不說,這樣空手套白狼,你覺得,我會信嗎?”

時茜聳聳肩:“你弟弟是叫吳樾華,那天他鬧着要吃糖人,你身上的錢被人偷了,找小偷的時候一轉眼你弟弟就不見了,走丢的時候是2歲3個月,這件事情的真相連你父母都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被人販子拐走的,我說的是不是?”

時茜的話像一把刀子一樣紮在瀾月心口。早年的這件事情是她心中的禁忌,連提起來都要肝腸寸斷。她再也顧不上計較她和景程之間的彎彎繞繞了。

“好,”瀾月看着景程,臉上是嘲諷的笑容,不願意讓人看出軟弱:“你新簽的這位新人還真是有本事!”

瀾月還是妥協:“好,我答應你。”她看了眼外面,天色已暗,黑色的穹頂緩緩落下,将一切遮蓋,只餘些許星輝。

她有些心灰意冷,遂收拾東西匆匆走出去:“我會把澄清發在博客上,請你看到後盡快将我弟的地址發到我手機搶。”頓了頓,她說:“景程有我手機號碼。”

手碰到門把,準備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景程的聲音:“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瀾月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腦子裏一團亂麻,景程的事情,弟弟的事情,時茜的事情。想到這裏,她心裏堵得更加厲害了,加快腳步向外走去。

景程卻不容她拒絕,拿起鑰匙,經過時茜的時候對她說了句:“不早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便快步朝吳潔走去。

時茜不想摻和進入,于是在背後朝景程說了句:“你們先走,我等會還有事。”

景程揮了揮手,示意他聽到了。最終在公司大堂那裏追上了吳潔,他不由分說拉着她去地下車庫取車。

吳潔卻不由分說甩開他的手,質問道:“她是怎麽知道我弟弟的事情?”雖然她沒主動說過,但是之前完全陌生的時茜怎麽會知道如此秘密的事情?她只能想到一種可能就是景程為了公司,私下把消息洩露給時茜。

景程琢磨好幾秒好明白瀾月說的是什麽:“你以為是我把消息透露給時茜的?”景程也很疑惑,這種隐秘的事情瀾月都只對他提過幾次,還特意囑咐他不要外傳,更何況時茜和她素不相識,怎麽會知道瀾月在找弟弟的事情?不過他跟時茜接觸的時間比較久,知道這其中應該有什麽隐情,因此也沒有像吳潔那樣激動。

“難道不是嗎?今天之前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更別提洩露如此隐秘的事情。

景程搖了搖頭:“我還不至于用這樣的辦法。”

他認真地看着吳潔:“其實以你的性格,無論如何,最後都會出來澄清的。”她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但凡知道這個事情,最後都會出來解釋。

她終于靜下來不再掙紮,任由景程将她拉到車裏。

車輛在布滿霓虹燈的街道穿行而過,劃出一道色彩斑斓的光影。汽車後座裏,瀾月一直看着後視鏡裏的那雙眼睛,璀璨的,溢着華彩的眼睛曾經讓她無數次沉迷。

她強迫自己看着窗外,不再讓自己陷入過去的某種情緒當中。

車裏的兩人都沒有說話,像是無聲的對峙。

景程打開音響,因為飄揚在車內,終于讓氣氛不再那麽尴尬。

最終還是吳潔先低頭認輸:“你就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景程雖然在開車,卻一直在暗暗觀察後面的動靜。他注視着川流不息的馬路,嘆了口氣:“上次分開之後,我想了很多。”他明白自己并非良配,艱難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其實你也知道,我們的分歧在哪裏……強行在一起只會兩敗俱傷。”

他從後視鏡中看到吳潔的眼淚流下來,她卻一直忍着沒有出聲,悄無聲息地用手擦掉,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着窗外。

自從那次不歡而散,他想要兩人各自冷靜一段時間,然後再徹徹底底地把事情将清楚。今天叫瀾月過來,也存着理理兩人關系的意思。雖然不忍,他還是将自己的決定告訴她:“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不如就分道揚镳,各自走自己想走的路。”

這句話擊穿了吳潔的最後一道防備,在燈火闌珊的大街,她痛哭出聲,哀泣這十多年的愛慕。

來之前,她本來想君既無心我便休,如果景程要過自己的什麽,那麽她便果斷離開,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但是當景程那句話一說出口,吳潔發現她根本承受不了他們的分離。

良久,她不死心地問:“如果我說,我不在乎結不結婚了,你還會不會繼續和我在一起?”

與景程而言自然是可以,還有誰會比相守十年的戀人更加了解自己?但是他不能再耽誤吳潔了。他用的聲音冷漠:“為了我這麽個人耽誤自己的一生,值得嗎?”

“好,我明白了。”後座響起了瀾月哽咽的聲音,讓景程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車內又安靜了下來。

到了之後,吳潔一眼不發地取下安全帶,門外景程已經幫她拉開了車門。她沒有看她,一言不發地朝家中走去。

景程哭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找弟弟的事情要不要我幫忙?”

瀾月搖頭,聲音帶着些嘶啞:“不用了,接下來我想一邊找弟弟,一邊出去走走。”

景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麽:“好。一路順風。”

送瀾月回家之後,景程卻不想立即離開。他下了車,倚在車門。夜色中,他大拇指輕輕摩擦着打火機的火輪,一簇火苗亮起,他眉頭微微皺起,點亮煙頭的火光。

那時候,盛世還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而瀾月連上網的錢都沒有。每次都是她手寫好稿子,交給他一字一字的敲到電腦上。等到寫完以後,他會叫瀾月到公司來讨論文章的細節,給她提很多意見。

瀾月雖然性格平和,但對于寫作這件事有異乎尋常的堅持,會議室常常能聽到兩人争論的聲音。

漸漸的,盛世的規模越來越大,瀾月的名氣也越來越高。

他把瀾月帶上寫作這條路,從此以後她的生活就只有兩件事情:他和寫作。單調的生活對寫作來說或許是好事,但是正如老話說的,過剛易折,慧極必傷,一件事情堅持到了極致之後反而意味着沒有退路。

每次讨論完,都已經深夜,他會先把她送回家裏,看到熟悉的燈光亮起才會放心離開。

這一次燈光遲遲沒有亮起。

他有些擔心,撥通了瀾月的電話,對方接起,卻一直沒有聲音。

他握着電話等了許久,對電話裏說了聲“再見”便按下挂斷鍵,掐斷煙頭,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

11月10日,瀾月在博客在發表文章,裏面寫道:“最近一直在忙。關于最近大家讨論的那篇文章,今天中午有時間看看了。天下的幸福都是相似的,同樣天下的奮鬥歷程無外乎就那幾種方式,想來沒必要抄一些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情節。況且這位小作者文筆還很不錯,引人入勝,個人色彩濃重,看好她将來前程似錦。”

瀾月的文章一出,長達數日的争執終于有了定論。

論壇風向開始回暖,媒體也開始跟進報道,時茜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她找景程要了瀾月的電話,把她弟弟的地址發了過去。想了想,還是在末尾加了一句:時事所逼,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抱歉。對方沒有在回信息過來。

11月15日,小說大賽入圍賽的投票時間截止。先前“抄襲”的後遺症還在,澄清時距離截止時間只剩5天,她的排名僅從第八名上升至第七名,不過還是順利入圍,分數累積到下一賽段。

時茜嘆了口氣,一場初賽就如此腥風血雨,決賽的時候必要是一場硬仗要打。

而此時,在離盛世不遠的網吧裏網吧裏,心上月手托腮看着初賽的比賽結果,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

第三,還是不夠啊……

但是這幾天,她在不斷調試中已經摸清了網絡風向的控制,也摸清了對方的底牌,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收獲。

她笑了笑,看着遠方朝霞似火。漫天的火燒雲蔚為壯觀,像是波瀾壯闊的大幕即将開啓。

大戲,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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