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拉開序幕

與山雨欲來前寧靜肅殺的京城不同,皇莊內,嚴靜思正指揮着十幾個莊客觀察記錄近五十畝試驗田裏兩種水稻的穗花狀态。

上一世,嚴靜思的外祖家是糧油、藥材發家,累世經營下來,傳到母親手裏,已是成熟的産供銷一條龍,可惜了,母親的經營天賦和選男人的眼光一樣糟糕,嚴靜思從小被外公當成繼承人培養,除了必要的經營管理課程,農學和藥學也有相當程度的涉及,虧得如此,她才能幾度扭轉劣勢,最後将狼子野心的鳳凰男老爹和他的外室白蓮花扔進了精神病院,兩個私生子送進了監獄。當然,她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飛機失事的剎那,她想,或許這就是她迫害生父的孽報。盡管如此,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嚴靜思依然還會這麽做。

沒想到的是,重來一次的機會真的來了,只不過來得有點偏,時空出現了偏差。

好在技術加身,可做大加分項。

“娘娘,這是按您的吩咐記錄的本地粳稻和占城稻的開花時間和花期長度彙總。”伴當羅裕呈上近些天的工作成果。

嚴靜思接過來詳細查看,數據記錄簡潔明了,且每個階段都配有禾花花器狀态圖,工筆精細,極度寫實。

嚴靜思非常滿意,手一揮,每人賞了半吊錢。

羅裕代表一衆人謝恩,心裏卻還未從皇後娘娘親自下到田間地頭的震驚中徹底醒過神來。

嚴靜思看着耿直且有些較真的羅裕,心裏喟嘆:難怪明泉搞灰色收入不帶着他,面部表情管理忒不到家,責任心又太重,這種人,天生适合一門心思搞技術。

“娘娘,這樣真的能行?”五十畝上等田啊,雖然對皇莊來說僅是九牛一毛,可在中小農出身、視田如命的羅裕眼裏,這麽折騰糧食簡直是作孽喲!

莺時和槐夏被羅伴當皺成一團的苦相臉逗得咯咯笑出聲來。

嚴靜思也忍俊不禁,但前世沒少和農場的田工打交道,深谙他們對田地的看重,甚至敬畏,故而對羅裕的質疑很能理解。

“咱們本地的粳米産量低,但米的口感好,而從南面傳過來的占城稻雖然在口感上差了些,卻勝在成熟周期短、不擇地,且産量也相對較高。你說,若是能把這兩種稻米的優勢集于一體,可是好事?”

“這當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羅裕神情有些激動,“娘娘的意思是......按照您的法子,就能種出這樣的新稻米?”

嚴靜思淺笑,“現在不過只是個想法,要試過之後才知道成不成。羅伴當,成敗與否,很大程度要看你的了。”

羅裕豪氣幹雲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當場立軍令狀:“娘娘放心,老羅定竭盡全力,确保每道工序都沒有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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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嚴靜思将冊子遞還給羅裕,交代道:“按我之前教你的,馬上就可以開始給母本除雄了,注意,除雄後的花穗一定要用早先準備的油紙袋子套好,稍緩一兩天後,再進行授粉。過程中一定要做好記錄,記錄結果三天一次呈送到我這裏......”

嚴靜思事無巨細地囑咐,羅裕認真地一一記下。事畢,羅裕并未如往常那般急急離去,而是猶豫了片刻,禀道:“娘娘,新稻米若培植成功,實屬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其中更是蘊藏暴利,屬下想先請示娘娘,若明公公問起,不知該如何回複?”

嚴靜思笑,嗬,肚子裏還是有兩道彎彎繞的。

“明公公若是問起,你便說是本宮一時興起,想要弄個新趣玩意兒消遣消遣而已。不過——”嚴靜思挑了挑眉,“想來明公公暫時應該沒什麽心思管你這攤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且放寬心安穩辦差事吧。”

羅裕應下,明顯松了一大口氣。

羅裕這邊剛剛退下,康保就急匆匆趕了過來,神色有些複雜,嚴靜思看了一眼,問道:“怎麽,情況臨時有變?”

康保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喜憂參半回道:“咱們的事進展順利,只不過......剛剛宮裏傳來消息,皇上把每年來皇莊避暑的日子提前了......”

嚴靜思騰地坐直身體,問道:“提前了?提前到什麽時候了?”

“三日後聖駕離京。”康保小心窺了眼皇後娘娘的表情,幹巴巴補充道:“伴駕的除了徐貴妃,還有今年新入宮的秀女們,七姑娘也在其列。”

“三日後......”禦辇的速度不會很快,且每日最多走四到五個時辰,嚴靜思在心裏盤算,寧帝一行人到皇莊怎麽也得七八天之後,總算不太耽誤事,“時間上還算不沖突,準備着,咱們明天就動身前往法岩寺。”

“娘娘,您真的非得親自走這一趟?”康保猶不死心,勸道:“雖說奴才做了萬全的準備,可一旦人群裏鬧開,保不齊就有個萬一,娘娘貴重,還是不要冒險了吧!”

嚴靜思搖頭,“你的顧慮我了解,別太束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的處境你是最清楚的,想要扭轉局面,總要承擔些風險,這世上哪有不付出坐享收獲的美事。”

康保忍不住心裏泛酸,“奴才曉得了,定會保娘娘周全。”

嚴靜思笑得頗有些沒心沒肺,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你也別有太大壓力,盡力便是,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盡人事之後就聽天命吧。”

康保見主子這般灑脫,也跟着放松了心境,“奴才不如娘娘看得透徹。”

“你也甭謙虛了,下去歇息吧,明兒可有場硬仗要打呢。”

康保應聲,禮畢後退了出去。

嚴靜思眼神掃過站在窗邊皺臉的槐夏,好奇問道:“你這小丫頭,怎麽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是誰給你添堵了?”

槐夏的臉皺得更苦了,忙福身道:“回娘娘,槐夏沒有添堵,就是覺得......就是覺得娘娘您身子還沒好利落呢,沈太醫說還要再靜養月餘才好,若是皇上他們來了,您還怎麽靜養啊?”

“哦?那你說該怎麽辦?”嚴靜思故意将問題抛給她。

槐夏苦着臉想了又想,看向嚴靜思,小心翼翼道:“要不,娘娘您辦完了事就帶着咱們先回宮?”

“哈哈哈哈哈——”

嚴靜思開懷而笑,眼角甚至擠出了眼淚,捏着帕子點了點眼尾,嚴靜思收緩快意,指着槐夏道:“你這小丫頭,竟然敢明擺着給皇上穿小鞋,還真是膽大包天了!”

槐夏登時臉色發白,撲通跪倒,疊聲解釋:“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絕沒有那個意思!”

嚴靜思見狀,反省到自己話說過了頭,忙安撫道:“快起來吧,不過是和你說的玩笑話,你的心意我怎會不懂,一時歡喜過了頭,反倒吓到了你,莫怕,下回再不和你開這樣的玩笑了。”

槐夏從地上爬起來,擡眼見皇後娘娘面露歉意地看着自己,心裏的七上八下漸漸緩和了下來,只是腿肚子還在不受控制地時而抽抽着,“娘娘,您可吓死奴婢了,求日後千萬別這麽鍛煉奴婢的膽量了!”

嚴靜思笑着點頭,“好好好,保證沒有下次了。”

槐夏撫着心口長舒一口氣,穩下心神,又怯生生問道:“娘娘,咱們回宮不?”

嗬,這小丫頭,還不死心吶!

這回輪到嚴靜思皺起了臉,“恐怕不行啊,皇上擺明了是來看好戲,我這個唱主角的若是先跑了,龍顏恐怕就真的要大怒喽!”

槐夏雖不知皇後娘娘到底要做什麽,但總還知道在籌謀一件很重要的事,現下聽到這番話,不由得替自家主子心疼。一樣是後宮的女子,一樣背後的家族對皇上登頂寶座出了大力氣,結果貴妃娘娘就能得到皇上的盛寵,而自家娘娘卻要耗心費神地在這後宮內生存,多麽不公平!

明日就要動身前往法岩寺,想到即将要面對的情形,嚴靜思本着将風險控制在最小範圍內的原則,準備只帶着知曉詳情的挽月和莺時随行,绀香和槐夏到底年紀還小,就在皇莊裏守着大本營吧。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鳳辇緩緩駛出皇莊,奔往法岩寺。

路行過半,剛經過永安縣城外三裏亭,忽的在不遠處就湧出一群人來,氣勢洶洶直奔鳳辇而來。

康保護在鳳辇最裏層,靠近車窗低聲道:“娘娘,小心,他們來了!”

嚴靜思神色不變,沉聲應道:“專心控制局面,莫要因我分神。切記,自保的前提下,盡可能不要傷及無辜。”

“諾!”康保應下,以手勢指揮護衛擺開密訓已久的陣列。

嚴靜思正襟危坐與鳳辇之內,只聽聞康保在示警無作用後發出護駕口令,緊接着便是短兵相接的搏鬥聲。挽月和莺時分別坐在嚴靜思兩旁,将她緊緊護在中間,臉色極力控制鎮定,緊握着微微顫抖的手卻洩露了內心的惶恐。

車外的打鬥漸漸聲弱,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車窗外傳來康保的聲音,“娘娘,情勢穩住了。”

嚴靜思緊繃着的肩膀放松下來,拍了拍挽月和莺時的肩膀,率先起身走出了車廂。

“皇後娘娘在此,還不速速請罪!”康保率着幾個親信立即護在嚴靜思身前,高聲喝道。

“皇後娘娘?!”

“真的是皇後娘娘啊!”

“咱們可算是找到能說上話的了!”

......

人群中短暫的喁喁沸騰後,問安請願喊冤的聲音一重高過一重,伴随着委屈、憤懑、凄苦的哀嚎聲。

嚴靜思站在車轅上,微微低下頭看着跪在地上衣衫褴褛、身上帶着或輕或重的傷勢的百姓,盡管早在心裏預演了數遍今天的場景,真到親眼所見,心裏依舊很不是滋味。

“來啊,全部帶往永安縣縣衙,本宮要親自聽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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