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赈災生變
“藥鋪什麽的,該開還是得開,這錢你不賺,也是讓別人加倍賺回去,實惠根本落不到百姓身上。”洛神醫撚着颌下的一縷白髯,悠悠道:“皇宮裏的寶貝為師也不為難你,藥鋪的紅利也不要了,只是你得允諾,名下的藥鋪售價比旁家,尤其是隆盛堂,要低一成。且每個藥鋪每個月挂出十個免費看診的份額,如何?”
嚴靜思嘴巴直發苦,“師父,您這是要讓徒兒一個人挑戰整個行業嗎?”
“徒兒啊,你可是咱們大寧朝的皇後。”洛神醫恨鐵不成鋼地白了她一眼,“身為萬民之母,您不挑起這個重任,何人能挑得起?!現在的藥市都亂成什麽樣子了,尤其是以隆盛堂為首的那批奸商,哄擡藥價也就罷了,可恨的是,以次充好,甚至以假亂真,不知坑害了多少人。老夫只恨自己徒有虛名,沒辦法拿他們如何,只能救一個是一個。你則不然。”
哐當被戴了頂這麽高的帽子,嚴靜思很是心虛地扯了扯嘴角,此時的微笑如果有滋味,一定是苦的。
“師父,您也太高看徒兒了,我那‘棄後’的名頭也不是虛的,這您也聽說過吧?”
精光內斂的視線掃過去,洛神醫呵呵一笑,“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外面那幾個小子,身手可是了得,絕非一般宮廷侍衛,‘棄後’怕是沒這般待遇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嚴靜思在意念裏佩服得五體投地。
“雖道阻且長,然為師相信你!”洛神醫神采奕奕,老眼迸出閃爍之光。
嚴靜思見此情景,脫口而出:“師父,您老一定會成為五百年的成功學大師!”
洛神醫白眉一橫,“什麽意思?”
“師父,您別誤會!”嚴靜思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您不僅醫術醫德冠絕無雙,就連口才也極為出衆,讓徒兒佩服又自豪!”
人在心虛說瞎話的時候,眨眼的頻率會高于平常。
洛神醫心裏秒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嚴靜思籲了口氣。
呵呵,睜眼說瞎話這種傍身技能,她可是熟手!
Advertisement
插科打诨歸插科打诨,嚴靜思還是應下了師父洛神醫的條件。
還是那句老話:在其位,謀其政。她現今所擁有的資源,盡賴這個身份所得。享受權利的同時,自然也要承擔義務。
有洛神醫這塊金字招牌,藥田也好,藥鋪也罷,都有了良好的起點。
目的達到,嚴靜思心滿意足,身邊的挽月卻急了。
談成了買賣,還拜了師,可怎麽就遲遲不往“正經事兒”上靠呢?!
“神醫,您是否能給娘娘瞧瞧這頭疼的毛病?”
洛神醫、嚴靜思:“......”
呃,忙活了半天,倒把正事兒給忘了!
嚴靜思遵照指示坐在桌邊,眼角餘光瞄了眼桌上那整齊的按照粗細長短排列的銀針,最短了也有自己巴掌長,不禁有些忐忑。
洛神醫洗淨手,将十二根在特制藥水中浸泡後的銀針熟練地一一紮進嚴靜思頭部的十二個穴位之上。沒完成一個穴位,都要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随着最後一根銀針落下,嚴靜思忍耐不住,重重吸了口氣。額頭鬓角和脖頸都是疼出來的冷汗。
“能不能繼續忍受?”洛神醫輕輕撚動她兩耳後的銀針,問道。
嚴靜思只覺得腦袋疼得都有些麻木了,若不是挽月和莺時在兩側扶着,估計自己早滑下椅子了。
“不行了!”嚴靜思如實回答。
洛神醫迅速将銀針一一拔下,神色很是凝重。
“洛......洛神醫,我家娘娘的病情很嚴重嗎?”绀香在一旁看到洛神醫的反應,登時有些腿軟。
挽月和莺時緊挨着主子,察覺到她剛剛疼得身子都有些顫抖了,聽绀香這麽一問,也都齊齊看向洛神醫,心裏直發慌。
洛神醫将銀針收好,洗過手後做到嚴靜思對面,據實相告病情。
“老夫認為,你這頭疾,應當是堕馬後腦中的淤血沒有散盡,積聚在一處,壓迫導致頭疼難耐。要找到位置不難,但需要連續施針三個月,每次施針不得少于半個時辰,且初時的一個月,比這次還要疼上許多,你這身體,眼下就開始施針,定然是吃不消。”
“那該如何是好?”莺時急道。
“莫慌。”洛神醫提筆寫下兩張藥方,交予她,叮囑道:“眼下頭疾并無大礙,首要的是調養好身體。這張藥方,頭疾發作的時候煎服。這張方子必須每日服用,一日三次,不可停斷。三個月後,老夫視當時情形再判斷何時用針。”
洛神醫看了眼臉上漸漸恢複血色的嚴靜思,猶不放心地念叨:“這三個月裏,不能過度勞累,不能情緒大起大落,尤其不能再摔到腦袋,否則,為師就是大羅神仙,也不敢保證能徹徹底底治好你!”
痛意漸輕,嚴靜思小幅度緩慢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嗯了一聲,“您老盡可放心,我啊最是懂得疼惜自己了!”
“要真的做到才好。”洛神醫哼了一聲,“說一千道一萬,先顧好自己才是最實在的。”
嚴靜思笑,神色間還帶着幾許虛弱。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洛老頭雖然脾氣不怎麽好,但無論是價值觀還是心性,嚴靜思覺得都和自己特別合!
藥廬的确不方便嚴靜思多留,歇息了一晚恢複如常後,洛神醫扔了瓶獨家配制的丹藥,揮手攆人。
念及京中的母親和遠在泉州的外祖舅舅們,嚴靜思厚着臉皮想要多讨要幾瓶,險些被氣急敗壞的師父一張藥方拍在臉上。
“找個可靠的人自己配!”
将人攆出栅欄門外,洛神醫負手晃晃悠悠回了茅草屋。
嚴靜思彎着眉眼目送他進了屋子,轉身吩咐:“趕緊下山!”
于是,一行人将不良于行的廖仲亭扔在這個“虎狼之地”,迅速撤離。
昨日,洛神醫在寫完藥方後,又寫了封信給嚴靜思,讓她拿着到湯平縣的禦和堂找一位名叫陳和的藥工,皇莊開辟藥田,該如何布局盡可交給他辦。
嚴靜思急着趕回皇莊,目的就是早些見到這個陳和,将藥田的事落實了。
節氣不待人。但凡和田地打交道的項目,切不可拖沓。
這是上一世,外公給她的第一條忠訃。
洛神醫口中的藥工陳和,其實是禦和堂名下藥田的總管事,早些年受了洛神醫不少點撥,算得上是洛神醫的半個弟子。
見到洛神醫的親筆書信,陳和二話不說,直接就告了假,跟着康保來了皇莊。
這樣的人才,嚴靜思素來奉行的是“有來無回”。
可陳和是個重信知恩之人,洛神醫對他有授業解惑之恩,而禦和堂的老東家對他亦有救困知遇之情,兩項考量下,陳和與嚴靜思達成最後協議:陳和在兼顧禦和堂的同時,幫助嚴靜思規劃、開辟藥田,并帶出一批相對比較熟練的藥工。
初步定下的期限為三年。
嚴靜思出手相當大方,不僅有藥田的紅利做年底紅包,月銀更是開出了五十兩的高價。
然而,人前慷慨一時爽,人後算賬滿臉淚。
嚴靜思抱着賬本将算盤打得噼裏啪啦直響,也改變不了“要窮死了”的現實。
人人都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現實是,寧帝坐擁大寧百萬疆土,卻是大寧地地道道的“首負”。
寧帝的私人錢袋子,馬上就可以敞開口迎接西北風了。
“娘娘,宮中傳來消息,越州廣昌、廣平兩縣的災民□□了,皇上震怒,已經派了祁大人南下。”康保少刻不敢耽擱,将剛收到的消息禀報上聽。
嚴靜思手上的動作一頓,這樣的結果她并不覺得意外,只是沒想到事态會發展得這麽快?
仔細一想,應該是有人刻意從中做了安排,加速了進程。
“越州其他府縣的情況如何?周邊州府受災可嚴重?”嚴靜思問道。
康保:“據消息說,江浙一帶近半數的州府都遭了水災,剩下的州府,田地也減産得厲害,即便朝廷稅賦全免,也很難撐到來年春麥收成的時候。”
嚴靜思嘆了口氣,起身在書房的窗下徘徊,一邊揣度着寧帝的打算,一邊搜腸刮肚地想着自己能做點什麽。
忽的,一個念頭閃了過去。
疾步回到書案前,嚴靜思提筆急書,并讓康保将左雲傳來。
左雲候在書房門口,待嚴靜思召喚才進門來。
“找個腳程最快的人,将這封書信親手呈到皇上面前。”
“諾。”左雲應下,轉身出去後就将呂青找來,慎重地将皇後娘娘的書信交到了他的手裏。
尋常兵士,從皇莊到皇宮,馬不停蹄最少需要十二個時辰。
而呂青出馬,八個時辰後,嚴靜思的書信就送到了寧帝的手裏。
寧帝數夜未眠,眼底布滿細密的血絲,然眉宇間卻無一絲倦色。待看完嚴靜思的親筆書信,猛地一拍禦案,眼中爬上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