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不知……不知天帝回九重天前,能不能,看這孩子一眼。
人間歲月過的慢,天帝也不急着回去,在白月湖邊耐着性子陪龍王待産。
天帝砍倒了一棵樹燒柴火,龍王便在那裏數着樹上的年輪:“一歲,兩歲,三歲……”
那是一棵老樹,密密麻麻的年輪一圈一圈,數不清了。
天帝燒着火探頭:“敖廣,你在看什麽?”
龍王說:“看這棵樹,他活了多久。”
天帝說:“昔年朕往紫霄宮拜師,便路過此樹,算起來要有三萬七千餘年了吧。”
龍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仙界之物,一草一木,皆與天地同壽。”
天帝不明所以:“怎麽了?”
龍王搖搖頭:“只是心生感慨罷了。”
天帝浸潤在白月湖的靈氣中,記憶和修為也在一點一點恢複,可他仍不記得東海敖廣是誰。
在他數萬年的歲月中,東海邊相遇思念的那一千年,太短暫。
在三界天帝的浩瀚天地間,一條相擁過的白龍,太渺小。
那只是存在于他天劫最後一千年的剎那間心動,他還未想起來,那是什麽。
白月湖邊,龍王的肚子越來越大,漸漸連行走都有些困難了。
這一天,天帝正擁着龍王在湖邊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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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綿一場,龍王體力被全部耗盡,只能低低喘息着依偎在他懷中,低垂着頭顱慢慢等體力恢複。
忽然,龍王緩緩捂住小腹悶哼一聲,蜷縮着慢慢沉進水裏。
天帝急忙問:“怎麽了?孩子弄疼你了嗎?”
龍王龍尾化成雙腿,在水中痛苦地張開着:“龍蛋……是龍蛋……要出來了……嗯……”
還好他們早有準備,白月湖又靈力充沛,在白月湖的靈力和天帝仙氣的雙重加持下,那顆龍蛋順利分娩在水中,搖搖晃晃地沉向水底。
天帝一手抱住虛脫的龍王,一手撈住了那顆飽滿瑩白的龍蛋,沉甸甸地揣在懷裏。
小小的龍崽子精力旺盛,剛一分娩,便開始拿小腦袋撞起了蛋殼。
龍王筋疲力盡地在天帝懷中半昏半睡。
天帝就輕輕敲了敲蛋頭:“聽話,等爹爹醒了你再出來。”
天庭的鳥兒認主,破殼而出見的第一個人,便會覺得是爹娘。
雖不知龍族是否也如此,但如今龍王昏睡着,若是這小龍崽子單認了他做爹,美人醒了非要和他生氣不可。
龍王緩緩睜開眼睛,顫抖着卻碰那個龍蛋。
小龍崽察覺到了許可令,歡喜地一頭撞破了龍蛋。一條銀白泛藍的小龍,從蛋殼碎渣渣裏搖搖晃晃地爬出來,跌跌撞撞地爬進了龍王手心裏,奶裏奶氣地叫了兩聲,歪着小腦袋可愛極了。
天帝也忍俊不禁,對着小龍崽伸出手掌:“來,找爹爹。”
小龍崽歪着腦袋猶豫了一小會兒,跌跌撞撞地慢慢爬過來,趴在了天帝的手心裏,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天帝笑了起來,恍惚間,他好像記起了很多事。
他記起了千年前的東海,記起了纏綿和別離。
記起了斬妖池的刑臺上,白龍鮮血淋漓地望着他,湛藍的眼睛痛到瀕死的絕望:“丙兒……丙兒是你的孩子……陛下……他是你的孩子……”
虛無之中的鴻鈞老祖算過,輕嘆一聲:“時辰到了。”
萬年光陰倏忽而至,天帝記起來了。
他……全都記起來了。
他記起九千年前,他跪在師尊座前,參不透最後一道劫。
渡過情劫,他便真正修成無上天尊真身,通得大道,成三界正神。
他問師尊:“師尊,情劫飄渺無物,如何渡得?”
師尊問:“昊天,天道與私情,你如何選?”
他堅定地說:“自是選天道。”
師尊輕輕搖頭,含笑未語,讓他回玉清宮自參。
可他參不透,他在太微玉清宮中冥思八千載,依舊參不透。
直到天庭決意起兵鎮壓東海妖獸,他披上戰甲,在東海邊遇見那條白龍時,心中萬千道法修行皆是一顫。
他知道,他的情劫到了。
原來情愛是此等震顫心魂的東西,比世間萬物,天地山河都要動人。
數萬年修行,他早已放下塵間欲念,權勢名利金銀珠玉,在他眼中皆如煙雲塵土。
可他卻發現,他竟放不下那一人。
放不下。
放不下……
原來情劫在一萬七千劫最後,是因為相思才是世間最苦最痛的劫難。
師尊輕飄飄一句問,卻是重若千鈞的苦楚。
千栽已過,分分合合幾度輪回,情劫卻仍在心頭,在肋骨之下,肺腑之中,痛得人歇斯底裏。
天帝緩緩托起掌中的小龍崽,輕輕顫抖着, 低喃:“敖廣,是朕……是朕傷你至此……”
龍王深深吸氣,預料中低頭淡笑,笑得溫柔荒涼,連悲哀都是淡漠的:“陛下不必愧疚,您是三界之君,為您渡過情劫,為三界得一明君,是敖廣之幸……是……龍族之……”
天帝俯身猛地把龍王抱在懷中,狠狠地吻上去。
三界之君……
他是三界之君!
三萬年前,他拜入紫霄宮鴻鈞老祖座下,便早已定下了今日之局。
三萬年啊,天地從蠻荒獸叢成為今日規矩嚴整的清明盛世,他也在修行中一點一點剝去凡心俗念。
唯有情劫,唯有情劫愛關難過,永也不得解脫。
一吻罷,他們相擁在湖邊,誰也不舍開口說離別。
很久之後,龍王輕輕開口了:“陛下,若我是凡人,就好了。若你當初的情劫,是凡人便好了。凡人不過百年壽命,我便可不顧一切地要你在凡間陪我,數着日子,一點點變老,直到壽命終了,安安穩穩地死在你懷中。從此,無牽無挂,我去輪回歸處,陛下……渡劫圓滿……”
天帝更緊地抱住龍王,那只剛孵化的小龍在他掌心打着軟綿綿的哈欠。
龍王的聲音輕輕發顫,唇邊含着無奈的笑,眼角緩緩淌出淚來:“九千歲……太漫長了……神明不可不歸位,相思……又太煎熬……太煎熬……”
天地間平靜的只有風聲。
無人催促,也無人拉扯。
只有冥冥天道,無聲靜默,讓他們心中都回蕩着一個聲音。
“時辰已到。”
天帝要歸淩霄正位,龍王……要平四海安定。
龍王深吸一口氣,眼角的淚淌下去,眼底卻慢慢溢出含笑的光亮:“昊天,我仍愛你,往後幾千年,我依舊愛你。可你不是我的,我只是不小心……愛上了一個神明。”
他悟了。
這場情劫中,悟道的不止天帝,還有他。
若愛不能得,私情與天道相左,當如何?
他悟了。
私情歸心,天道歸天。
一切尋常,不必多苦。
天帝回歸了天庭,依舊穩坐淩霄寶殿。
龍王回東海,掌管東海百鱗,九州雨旱。
天帝終于走出了死胡同,若政事不忙,就偷溜出天庭來與龍王私會。
漁民見此水龍沖天,雲垂大海,便将稱之為“龍吸水”。
封神大戰後,天庭的勞動力增加了許多。
天帝也清閑了不少,閑到再太微玉清宮裏吃葡萄。
一顆葡萄沒咽下去,左瞅又瞅見四周沒人,于是天帝開開心心地把袖子裏的小奶龍放了出來:“來,爹爹給你剝葡萄。”
這是他上次下凡時,費盡心機哄來的兒子。
敖丙長大了,是只三歲大的龍了,見到他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總是有些冷漠疏離的腼腆,寧願和小朋友一起踢毽子,也不和他說話。
于是天帝只好費盡心機哄小敖丁,生怕這個寶貝蛋也和他不親。
敖丁還是只很小的小奶龍,四個爪爪抱着葡萄,在天帝的桌子上開心地打滾玩球。
天女走進來:“陛下。”
天帝手忙腳亂地把小奶龍揣回懷裏,輕咳一聲:“怎麽了?”
天女憋着笑,說:“東海來信了,龍王催您把敖丁還回去。”
天帝依依不舍:“朕才抱了一會兒……”
可他沒法子,總不能再惹心上人生氣。
天帝說:“朕這就把敖丁送回東海。”
天女說:“陛下,敖丙來接弟弟回去,已候再南天門外了。”
敖丙站在南天門外,有點拘束不安地一直握着拳。
哪吒扛着火焰槍轉圈:“敖丙,你別怕,若那天帝不放人,我就打進去把你弟弟搶出來!”
天帝低沉溫潤的聲音響起:“誰要打進來?”
哪吒做壞事被當場抓包,再風火輪上一個踉跄,差點摔下去。
天帝看着敖丙這條小奶龍,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更小的小小奶龍,依依不舍地捧着交出來:“丙兒,帶你弟弟回東海,路上莫要耽擱,注意安全。”
敖丙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護住弟弟,說了聲:“多謝陛下。”
轉頭就拉着哪吒的手走了。
天帝心中更添憂愁。
丙兒怎麽對他越來越冷淡了?
從前只是拘謹畏懼,現在連句話都不願對他說了。
不吃他的糕點,也不要他贈的神兵,他去東海找敖廣,敖丙都躲着他不肯見。
他這個老父親,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獲得兒子的心了嗎?
敖丙心事重重,急得哪吒上蹿下跳:“敖丙,你是不是讨厭天帝,我們去揍他好不好?”
敖丙搖搖頭,抱着小奶龍坐在雲上,輕聲說:“我并未厭惡天帝……”
哪吒問:“啊?”
敖丙沉默了許久,說:“哪吒,天帝……是我父親……”
哪吒點頭:“知道了。”
敖丙說:“可我……可我沒辦法把他當父親,有時候,我可能還是恨他的。恨他對龍族不公,恨他把我父親送上刑臺。可是……可是……”
哪吒撓頭:“可是你還是想親近他的嘛,你看丁丁,就可喜歡黏天帝了。”
小奶龍在哥哥手裏打了個哈欠,要睡覺了。
敖丙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麽複雜的親子問題。
他才三歲。
三歲的小仙龍不知道該怎麽辦。
哪吒說:“這樣吧,等他下次再來東海的時候,我帶你找他,命令他陪你玩!”
敖丙點點頭,摸摸弟弟的小腦袋。
還是哪吒好。
風風火火的小哪吒比他有主意。
幾日後,天帝又瞅了個空蕩偷溜到東海。
敖丁在小貝殼裏睡覺覺吐泡泡,整個龍宮裏安安靜靜的沒有別人,只有一襲白衣的龍王支着頭假寐。
天帝急不可耐地快步過去,俯身把龍王抱起來,擁在血玉珊瑚床上親,邊親還邊警惕地問:“丙兒呢?”
龍王睡意朦胧地低喃:“去找哪吒玩兒了……”
天帝放心了,扯開腰帶硬着唧兒就往龍王的肚皮上親。
忽然間,一聲小炮仗似的吶喊在頭頂響起,哪吒拉着敖丙沖過來:“天帝老兒,你快陪敖丙踢毽子!”
踢毽子是一項老少皆宜有益身心的優良活動,天帝很支持兒子喜歡這項運動。
敖丙仍有些拘謹, 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父親不太親近,踢毽子都規規矩矩的不玩花式。
天帝憂心忡忡,小心翼翼地哄着敖丙:“丙兒,你若不喜歡踢毽子,我們跳皮筋可好?”
敖丙不會跳皮筋。
申公豹只教過他踢毽子。
于是天帝牽着兒子的小手,教他的小奶龍跳皮筋。
這小龍被龍王教得矜貴優雅,跳皮筋都要一手背在身後,嚴肅認真地跳來跳去,背都不彎一下。
天帝看着喜歡,又心疼這孩子被教的太多,這麽小的一條奶龍,就一本正經地被雕刻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皮筋不像踢毽子,這是個不能用力的游戲。
敖丙一點一點學,小聲給自己打着拍子,小腿纏着那兩條細繩跳來跳去。
哪吒看着心癢,沖過來喊:“我來我來!”
他小腿勾着一條細繩,學着天帝剛出教過的模樣用力一挑,
“啪!”
細繩斷了,狠狠抽向了天帝的臉。
天帝鐵青着臉一把攥住那條細繩。
再次闖禍的哪吒呆滞地瞪大了黑眼圈。
夕陽西下,僵硬的氣氛漫延再東海岸邊。
還好這時,海中緩緩升起漩渦,龍王從水中升起,低聲說:“丙兒,玩的開心嗎?”
敖丙咽下口水:“開……開心……”
龍王說:“那便回宮吃飯吧。”
哪吒偷偷瞄向天帝面無表情的臉色,生怕這人記恨他,半夜跑到陳塘關報仇。
打架他倒是不怕,可爹娘不許他再惹禍了。
于是哪吒眼疾手快,在天帝的手搭在敖丙肩膀上之前,一把抓住了敖丙的手腕:“敖丙,我爹包了餃子,今晚你去我家吃好不好?”
龍王微微皺眉,他向來對敖丙管束嚴格。敖丙天性溫柔善良,又被他養得有些天真稚氣,所以他從來不許敖丙離開他的視線太久,更不願敖丙再去陳塘關中受人責難。
可天帝卻意外地慈愛起來:“丙兒去吧,”他随手化出一壺仙釀,“登門做客,要帶好禮物,注意禮貌,知道了嗎?”
敖丙向來很有禮貌,乖乖抱着仙釀,被哪吒拽走了。
龍王垂下眸子,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緩緩道:“陛下如此寵溺丙兒,不妥。”
天帝飛身撲向浪頭上的龍王,抱着他的白龍陷進水中,含糊不清地吻着:“很妥!”
東海又起了風浪,漁民們便不再駕船出海,而是紛紛收網回家,溫二兩小酒,炖一鍋雜魚。
陳塘關李府,敖丙正在乖乖地吃餃子。
外面下起了雨,管家去關上窗戶:“老爺,夫人,海上又起龍吸水了。”
敖丙半個餃子噎在喉嚨裏,驚慌失措地用力咽了下去。
海上果然升起一道雲霧水柱,與天相連,分不清是雲入水,還是水擎天。
龍王的半身龍尾再水中掙紮拍打,身體卻被天帝牢牢抱在懷中,無助地仰向大地,露出白皙的脖頸和清瘦的鎖骨。
天帝喜歡得要命,埋首在白衣間親吻着。
終于把孩子打發走了。
他要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時間。
海面上的龍吸水奇觀嘶吼了一整夜,有海邊的漁民說,關窗戶的時候曾見過銀白的龍尾在海浪間翻騰,似乎是個十分痛苦的模樣。
東海深處的龍宮裏,小小的龍崽崽正躺在小貝殼裏乖乖睡覺。
浪太大,攪得水底都搖晃起來。
于是小貝殼緩緩合上,讓龍崽崽不要被外面的聲音吵醒,繼續甜甜地睡覺覺。
外面狂風暴雨,龍吸水的景觀還未褪去。
敖丙今晚回不了家了,就和哪吒睡一屋,倆小孩兒裹着一床被子,頭抵着頭,腳挨着腳,面對面地碰着鼻子說悄悄話。
哪吒說:“敖丙,我爹包的餃子好吃嗎?”
敖丙點點頭:“好吃。”
哪吒開心地笑了:“是我剁的肉哦!香吧!”
敖丙還是有點不太開心。
哪吒湊得更近了一點,摸摸敖丙的龍角:“怎麽啦……”
敖丙不太好意思地低聲說:“我總覺得……天帝待我……不像對弟弟那麽親近……”
哪吒豪爽地說:“你們好長時間沒見了嘛,我以前和我爹也不親。”
敖丙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他對天帝又敬又畏,天帝對他讨好又疏離,總是親近不起來。
哪吒黑眼珠在黑眼圈裏滴溜溜一轉,想到了好主意。
李靖和殷十娘正坐在屋檐下喝酒,殷十娘叉着腰嘆息:“你說咱們吒兒怎麽就這麽聰明,小小年紀就會往家裏拐人了。”
李靖皺着眉看東海上的波浪:“東海最近怎麽這麽多浪,會不會淹到岸上來?”
東海之中,一條銀白龍尾重重垂進碧波中,龍王閉上泛紅的眼眶,溢出的淚痕滑進鬓角,沙啞着低喃:“夠……夠了……嗯……”
他下腹的鱗片都快被磨掉了,那神仙還在沒完沒了地折騰。
波濤洶湧,水天相接之處飛濺着霧氣和水花。
龍王纖長白皙的手指幾乎要化出龍爪,死死扣在天帝肩上:“嗯……”
天帝說:“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他不能常常下界,龍王也不可随意出入天庭。
除非三界太平天庭清靜,否則他們就只能個忙個的大道,許久也見不了一眼。
龍王忍無可忍了,難耐地微微皺着眉,低低喘息:“有漁船……有漁船要近此處,你快停下。”
天帝咬牙切齒,只能勉強停下,抱着龍王一個俯沖,狠狠陷入深海極淵中。
海面風平浪靜,一艘漁船無辜地駛過,老船夫欣慰地摸着胡子,安慰吓到發抖的年輕人:“我就說了,老頭我命好,這龍吸水看着吓人,咱一過來,不就沒了?”
天帝輕輕吻着龍王的眼角和眉心,低喃:“在這兒要你,海面可就沒有風浪了?”
變成一只大貝殼的哪吒偷偷戳戳被他變成小奶龍的敖丙,小聲說:“快快快。”
敖丙不知所措,覺得這場面自己實在不适合說話。
可龍王已經看見了那條盤踞在大貝殼上的小奶龍,輕輕推開天帝,伸出手:“丁兒醒了?”
冒充弟弟的敖丙羞得龍角都泛紅了。
哪吒在底下給他打氣:“快說快說啊。”
敖丙鼓足勇氣,對着天帝伸出了兩只小前爪,奶聲奶氣地說:“爹爹抱……”
天帝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把小奶龍捧起來:“丁兒,你會說話了?”
敖丙驚慌失措地用小前爪捂住嘴。
龍王低笑一聲,沒有拆穿兒子可憐巴巴要爹爹抱的小心機。
可敖丙是個不會說謊的小朋友,越想越害羞,紅彤彤的龍角輕輕一顫,變回了原型,不知所措地窩在了天帝懷裏。
天帝一直找不到辦法和這個三年沒養的兒子親近,這下又驚又喜,半天沒憋出句話來。
哪吒見自己闖了大禍,趕緊從貝殼下面伸出兩條腿,鬼鬼祟祟地溜了溜了。
天帝早發現了這個小貝殼不對勁,一把将小貝殼拎起來,哪吒一口咬在了天帝手上:“嗷嗚!”
天帝好笑道:“又是你。”
哪吒見自己咬不動,呲牙咧嘴地喊:“就是小爺我!”
天帝一手抱着不知所措快要哭的敖丙,一手拎着張牙舞爪的小哪吒:“為何又來龍宮搗亂?”
哪吒抱着手臂撅起小豬鼻子哼了一聲: “敖丙不高興,晚上睡不着,不抱親兒子,你不配當爹。”
敖丙使勁兒低頭低頭再低頭。
天帝低聲說:“丙兒,朕并非不願和你親近,只是朕……和你分別太久了,也不曾見過你很小的樣子,不知該如何哄你。”
敖丙低低地小聲說:“沒什麽。”
哪吒撲棱着四肢,喊:“漂亮小龍說沒什麽,就是要你親親他!”
龍王倦懶地倚在血玉珊瑚床上,淡淡笑着:“好了,丙兒,你把弟弟藏哪兒了?”
哪吒撓着頭,說:“就藏一棵珊瑚裏了……”
龍王臉色變了一下:“東海海底全是珊瑚,你把丁兒藏哪裏了?”
哪吒懸在半空,呆滞着陷入了沉思。
東海海底全是珊瑚,紅黃藍綠粉紫白,哪吒完全記不清把敖丁藏哪兒了。
于是天帝和敖丙的親子活動只能暫時擱下,全龍宮滿海底找敖丁。
小敖丁早就醒了,他趴在父王的珊瑚床後面,好奇地探頭探腦。
爹爹和哥哥在幹什麽鴨,捉迷藏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