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靈根
說幹就幹,陶煜瞥了眼把碗碟收走離開的碧蘭,閉上眼,開始強行運轉體內被封印壓制的浩瀚力量。
狂風驟然而起,瘋狂地卷起內殿的紗簾,圍着陶煜不斷旋轉!
陶煜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斷變大,視野不斷變高,毛茸茸的爪子也不斷變成尖銳利爪,漸漸變回那個人面牛身、目在腋下、虎齒人爪的可怖兇獸模樣。
屬于他的力量在不斷回來,在體內湧動!
突然,亮白到刺目的閃電驟然刺破天空,轟隆一聲,巨大的雷鳴如在耳邊炸響。
媽呀!怎麽會有天雷!
凡人看不到,自以為剛剛是一道驚天響雷,然而在陶煜眼裏,一道水桶粗的金色雷光在安順宮內殿上空出現,直沖他腦袋劈來!
陶煜識海裏玉鼎模樣的陣眼猛地一亮,他猙獰的模樣就像是河豚一般,“咻”地一下洩了氣,迅速變回了那小小的一團雪白,抱着腦袋倉皇縮進了軟墊裏。
好端端的,天雷憑什麽劈他!
他不服!
但天雷從來不講道理,而且不管用什麽手段,都無法抵擋。要是挨這麽一下,便是陶煜也有夠好受的。
樊鴻熙踏入內殿時,就看到擡着爪子按住腦袋和耳朵,縮在軟墊裏瑟瑟發抖的雪貓崽。
他想起了剛剛天空那一聲爆裂的響雷,頓時明白瓊光怕是被雷聲吓到了。
樊鴻熙無奈一笑,輕輕把軟墊中的陶煜挖了出來,揉了揉他僵硬的身體,輕聲哄道:“沒事了,別怕。”
陶煜沒等到落到腦袋上的天雷,只等到了樊鴻熙的手。他悄悄睜開眼擡頭一看,發現天雷已經消失無蹤了,不由大松一口氣,軟塌塌地癱在樊鴻熙懷裏。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他又沒做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這天雷怎麽這麽蹊跷地要落在他的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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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煜在樊鴻熙的懷裏換了個姿勢,陷入了沉思。
天地濁氣如此深重,這幾天也只感覺到一絲青龍的氣韻,還有在空中高高在上的兩儀二聖……
對了,兩儀二聖似乎也有點古怪。
陶煜突然掙紮起來,從樊鴻熙的懷裏跳了出來,一下竄到了內殿門口。他擡起頭,目光毫無阻礙地穿透正不斷下着雨的厚重雲層,落到了雲層後明亮的太陽上,引頸喵嗷幾聲。
太陽燭照聖上,在我沉睡的時候洪荒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這裏會變成這個樣子?
高空上的太陽卻沒有絲毫反應,依舊照耀着下方厚實的雲層,泛起一片煌煌金光。
太陽燭照聖上?
樊鴻熙從內殿走了出來,輕輕地把不斷喵嗷的他再次抱了起來。這次陶煜沒有掙紮,心事重重地趴在樊鴻熙的懷裏回到了內殿裏。
果然,兩儀二聖自從他醒來以後,便沒有任何反應了。
他恐怕得找到清輝,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去找清輝之前,還要先把這個人類崽子帶上道途。這樣無論之後是帶着他還是中途還完因果離開,都是必須要先做的事情。
樊鴻熙不知道陶煜在想什麽,只是看他終于冷靜了下來,不由微松了口氣,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又撓了撓他的下巴。
陶煜揚起小腦袋,繼續沉思。
既然不能展露他威武霸氣的原型,他只能換個方式教導人類崽子才行……
對了,他可以入夢啊,控制個凡人的意識,讓他來夢中相見還不是手到擒來?那他的形象豈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嗎!
陶煜覺得自己真是太機智了,穩穩地團在了樊鴻熙的懷裏,微微眯起眼睛。
安順宮內似乎與皇宮裏分隔了開來,連時間流速都比其他地方慢上許多。三皇子樊康勝離開後,樊鴻熙便抱着陶煜待在書房裏,從書櫃上抽出了一本古書安靜地翻了起來。
陶煜伸出腦袋看了一眼,不由沉默。
那些彎彎曲曲的字,他果然看不懂。
陶煜雖說不像白澤那個神秘兮兮的家夥那樣什麽都知道,但是一覺醒來,他卻變得什麽也不知道了。
看不懂便看不懂呗,他無所謂地打了個呵欠,在樊鴻熙懷裏團了團,睡覺去了。
雨聲淡淡,這場小雨很快下完了,轉眼便雲銷雨霁,露出被雲層遮擋着的太陽。而太陽一如往常,安靜地朝大地灑下光輝。
過了一陣,明風走進書房裏,對早已收起書放回書櫃的樊鴻熙拱手說:“殿下,到了練劍的時辰了。”
樊鴻熙點了點頭,拿下牆上挂着的,沒什麽花紋的普通長劍,跟明風一起出去了。
人類崽子要練劍?被放在軟塌上的陶煜猛地睜開眼,一咕嚕站了起來,一躍而下,跟着他們跑出了書房。
夏日熾熱的陽光早已把地面的水漬曬得一幹二淨,樊鴻熙換了一身束腰的利落長袍,站在演武場上微笑着朝明風拱手:“還請明風指教。”
明風雖是用長刀的,但觸類旁通,對于劍法也算是粗通,指導樊鴻熙綽綽有餘了。他站在演武場邊緣,回了樊鴻熙一禮後,樊鴻熙便拔出腰間的長劍,挽了一個劍花,銀光一閃,便開始在寬闊的演武臺上舞起了劍。
碧蘭把軟巾和水準備好,安靜地站在演武臺下看着他們。她的目光落到明風身上的時候,明顯柔和了許多。
抱臂站在臺上的明風注意到她,表情也不由放柔,對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陶煜蹦上了附近的一個石桌,趴在微涼的石桌上眯着眼看着樊鴻熙舞劍。
樊鴻熙從前體力不足,舞起劍來總是力不從心,如今身體大好,倒是多了幾分随意自如。
看了半晌,陶煜無聊地張大嘴巴,打了個呵欠。
唔,力道不足,狠厲不足,劍風也并不銳利,這麽軟綿綿的劍也就看着還行,真的能傷人嗎?
一道淩厲的銀光驟然刺破空氣,樊鴻熙猛地往前一躍,刺出了一劍。
陶煜嘴巴大張着,打到一半的呵欠就這麽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樊鴻熙的表情,他嘴角含笑,目光卻隐隐透出一絲掩藏在溫潤下的淩厲和堅毅。他手中的劍似是與他融為了一體,劍如臂使,劍鋒雖溫和,卻也隐含鋒銳。
劍尖所指,留有一絲仁義,卻又一往無前。
陶煜收起了那點漫不經心,定睛朝着樊鴻熙不斷舞動的身影看去。
與其說是他的劍綿軟無力,不如說他如今的心境平和愉悅。他的劍,竟是隐隐貼合了一絲道之真意,有了一絲玄妙的劍意雛形。
陶煜突然想起了清輝曾跟他說過的話。
當時清輝站于一棵老松之下,含笑開口:“世間有殺戮之道,亦有救生之道,有創造之道,自然也有吞噬之道。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并沒有什麽高低優劣之分。”
不愧是清虛道體,悟性實在可怕。
陶煜歪着腦袋看着樊鴻熙,覺得清輝大概會喜歡這個人類崽子,不如帶去給他當個小徒弟?
他甩了甩尾巴,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樊鴻熙舞完劍,又和明風換了木劍互喂招式了一陣才停下來。碧蘭迅速奉上軟巾讓他擦汗,明風開口說:“殿下的劍招差不多都融彙貫通了,若是學習完下一套劍法了,殿下便可靠這幾套劍法強身健體。我先演示一番,殿下請看……”
陶煜靜靜地盯着樊鴻熙,尾巴有節奏地一下一下甩着,心中暗暗思量。
入夜,天上高懸的太陰幽冥不出所料,仍舊對陶煜的呼喚沒有任何反應。他盯着夜空中如盤般的明月,和明月大眼瞪小眼片刻,最後只能無奈地放棄。
樊鴻熙抱着陶煜坐在安順宮的庭院裏,擡頭望着明月。
他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含笑擋住陶煜探頭探腦的視線,然後捏起酒杯一飲而盡。
陶煜從樊鴻熙溫熱的手掌下探出頭來,朝着那白玉酒杯聞了聞。這是什麽東西?聞起來有些像仙釀,卻沒有什麽靈氣。
他縮回了腦袋,沒有靈氣的東西,嘗嘗鮮而已,他從來沒太大的興趣。
白玉酒杯在月光下微微透着迷蒙的白光,越發襯地樊鴻熙骨節分明的手蒼白如玉。
他低頭摸了摸陶煜的腦袋,輕聲說:“瓊光,我母後就是在這麽一個月圓之夜離去的。說是被害死的,但我知道,她只是在這宮殿內熬不住了而已。深宮之中又能講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呢,她若是能放下這個執念,或許……”
陶煜眯着眼,尾巴在他手臂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甩着,似是無聲的安慰。
樊鴻熙低頭看了看陶煜,緩緩地笑了,說:“這皇宮又有什麽好的呢?待父皇壽辰後,我們便可以離開這裏了。”
天色愈晚,樊鴻熙不喜歡太多人侍奉,碧蘭等侍女早早退出寝殿,獨留樊鴻熙自己穿着中衣,吹滅蠟燭後,輕輕把陶煜放在床邊的軟墊上,便安靜地躺上床榻了。
黑暗中,陶煜睜大的眼睛散發着幽幽的熒光。他從軟墊上一躍而起,跳到了樊鴻熙的床上,緊緊地盯着閉目沉睡的他。很快,陶煜強大的神識如潮水般裹住樊鴻熙沉靜的意識,也緩緩閉上眼。
——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樊鴻熙轉頭四處看了看,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裏。
他明明記得他剛剛入睡,所以這是在……做夢?
陶煜饒有興致地看着臉上一直不見驚色的樊鴻熙,終于開口說話了:“小子,你挺大膽的啊?”
聲音如滾雷般在黑暗中不斷回蕩,樊鴻熙一轉身,就看到身後盤踞着一個黑影,那個黑影巨大到幾乎遮蔽了他的所有視線,擡頭根本望不到頭。
樊鴻熙向陶煜化身的黑影一拱手,問道:“敢問閣下是?”
“吾乃饕餮!”
陶煜傲然的擡起頭,也不管下面的樊鴻熙看不看得到。
樊鴻熙聞言,不由一頓。
饕餮?是他今天看到的古書上描寫的缙雲氏之不才子,貪如狠惡,積財而不用,善奪人谷物的饕餮嗎?
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想着,樊鴻熙又對黑影一拱手,客氣地開口說:“敢問缙雲前輩有何指教?”
陶煜一愣,什麽缙雲前輩?
他回道:“我不姓缙雲,我姓陶!”
樊鴻熙從善如流,改口說:“陶前輩。”
他心念一轉,不姓缙雲而姓陶,那是哪個饕餮?
陶煜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吾之名號,相信在洪荒內也是響當當的。我看小子你根骨不凡,是洪荒難得一見的清虛道體,我欲把你引薦給清輝仙君。清輝仙君與我相似,僅次于兩儀二聖,你可願随我踏入道途?”
樊鴻熙一怔,根本沒想到黑影居然會對他說這個。他淡淡地笑了笑,說:“可我并無靈根,如何踏入修真道途?”
靈根?
陶煜睜着無知的大眼睛,反問道:“何為靈根?”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