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古書
演武場上,樊鴻熙刺出最後一劍,挽了個劍花收勢歸鞘。
短短半天,他已經把昨天才開始學的劍法舞得像模像樣了,甚至帶上了幾分自身的意韻。不管看多少次,明風仍是驚嘆不已:“殿下,您的悟性實在太強了。”
樊鴻熙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無奈地搖搖頭說:“你就別恭維我了,快來指導我劍招不準的地方吧。”
陶煜趴在演武場邊的石桌上,尾巴一甩一甩的,眯着眼繼續琢磨着。
功法說的是神通法門還是道途?每個人的道都不一樣,悟出來的神通法門自然也千差萬別,雖說踏着其他人走過的路會更加順遂,但也意味着會被前人影響。若是不貼合自身,便會難以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路。
陶煜覺得他必須再多打探一番,不能再一次在人類崽子面前出醜了,他陶大爺不要面子的嗎?
樊鴻熙正被明風糾正着姿勢,一個侍女快步走了進來,對樊鴻熙行了一禮,說:“殿下,大公主殿下前來拜訪,已經等在外殿了。”
樊鴻熙一怔,只能放下舉着劍的手,拿起旁邊的軟巾擦了擦汗,說:“知道了,我先換個衣服,讓宛珊稍等。明風,今天就先到這吧。”
侍女行了個禮,又腳步匆匆地往外殿走去了。
明風抱拳行了個禮,轉身去收拾演武場了。樊鴻熙走下演武臺,随手抱起看着他的陶煜,回寝殿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服,這才走向外殿。
外殿裏,一身大紅灑金長裙的樊宛珊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嘟囔着開口說:“大皇兄怎麽還沒來啊……”
碧蘭在旁邊給樊宛珊奉上一杯茶,輕聲說:“大公主殿下,殿下适才正在演武場,如今需要稍作洗漱,還請大公主殿下稍待。”
不多時,樊鴻熙便抱着陶煜走進外殿,樊宛珊雙眼一亮,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對樊鴻熙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樊鴻熙淺淺一笑,問道:“宛珊怎麽突然來了?”
樊宛珊一面對樊鴻熙,就從一個嬌蠻霸道的小霸王變成了一個活潑明豔的小少女。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開心地說:“大皇兄,宛珊想你了!”
說完,她又探頭探腦地看了看樊鴻熙懷裏眯着眼的陶煜,問道:“大皇兄,這只雪貓是不是叫瓊光?讓宛珊摸摸好不好?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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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煜橫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一眼,藏在粉嫩軟墊下的指甲蠢蠢欲動。
樊鴻熙笑了笑,婉拒道:“瓊光怕生,容易受驚,還是等他熟悉了一些再說吧,坐。”
樊宛珊盯着他懷裏雪白的一團,有些遺憾。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大皇兄,你上次是不是生氣了?是宛珊胡鬧了……”
樊鴻熙:“你也知道你胡鬧了?雪貓本就溫軟膽小,神經纖弱,容易受驚,你還沖進了花圃裏……”
陶煜有些牙疼地瞄了一聲,尾巴暴躁地不斷在樊鴻熙手臂上大力甩動。他陶大爺什麽時候溫軟膽小,神經纖弱,容易受驚了?溫軟膽小的那是朏朏好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朏朏變成了如今這幅膽小的蠢樣……
若不是人類崽子動不得,說這話的家夥早進了他肚子裏了。
“皇兄,宛珊知道錯了。”樊宛珊眼巴巴地看着他。
樊鴻熙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便算是揭過這一段了。
她坐在了樊鴻熙旁邊的椅子上,半個身體壓在了椅子間的茶幾上,興致勃勃地說:“大皇兄,你是不是要出去游歷了?帶上宛珊好不好?我可是練氣六層的修士呢!”
樊鴻熙端起碧蘭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平靜地說:“你才十三,仍未及笄,不妥。”
樊宛珊卻是依舊沉浸在幻想裏,捧着臉喃喃地說:“翩翩君子,芝蘭玉樹,仗劍天涯,懲奸除惡,奇遇不斷,美人如玉,以身相許,比翼齊飛……大皇兄,你說游歷會遇上這些事情嗎?”
樊鴻熙無奈地看了一臉向往的樊宛珊一眼,說:“你少看些話本戲文為好。”
樊宛珊撒嬌地開口:“大皇兄,你帶我去嘛。”
樊鴻熙不為所動:“不行,你母妃和二皇弟不會同意,便是岚劍閣那邊,也不可能由着你一個未及笄的小孩胡鬧。”
樊宛珊癟了癟嘴,說:“年紀小就這不能那不能嗎?憑什麽呢?大皇兄你不是很小就出宮了嗎?偌大皇宮,我卻只覺得像個金絲籠一樣……”
陶煜懶洋洋地擡頭瞄了一眼鼓着臉的樊宛珊。這人類幼崽是已經迫不及待地要飛出金絲籠裏了?可從小在金絲籠裏長大的金絲雀,真的不會被外面的豺狼虎豹給生吞活剝了?
樊鴻熙頓了頓,看着抿着嘴憋氣的樊宛珊,輕聲說:“宛珊,皇兄那是出宮靜養,怎麽能混為一談?皇宮可能确實有些憋悶,但這些高聳的宮牆同時也是保護你的屏障。外面的世界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美好,魯莽地撞出去,只會遍體鱗傷。”
樊宛珊低着頭不說話。她聽進了一點樊鴻熙的話,但半大小孩大約都是倔強的,非要梗着脖子不承認。
樊鴻熙淡淡地笑了笑,說:“聽話,等你再大一些,這座皇宮便也關不住你了。”
樊宛珊一聽,這才露出了一個笑臉,乖乖地點頭。大概是陶煜甩動尾巴的幅度大了些,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陶煜身上,祈盼地開口:“真的不能摸摸瓊光嗎?”
樊鴻熙搖頭,說:“現在沒有人能碰得了他,你忘了之前還被抓了一道?所有想要摸他的人,都是這個下場。”
樊宛珊摸了摸已經沒有一點痕跡的手背,只能怏怏地作罷。
樊宛珊離開後,樊鴻熙也沒有繼續練劍,而是抱着陶煜回內殿的書房裏看書了。
他記挂着夢裏的黑影,憑着記憶拿出了幾本書翻了翻。饕餮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他很快找到了饕餮這個名字。
古書上記述描寫的真實性難以辨別,僅僅是對于饕餮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上古洪荒生靈,就有龍之九子、缙雲氏之子、四兇之一、貪食兇獸幾種說法。夢裏的黑影說他不姓缙雲,那麽就排除了一種,剩下的……
樊鴻熙又翻了翻,發現所有關于饕餮的形象描述,都不怎麽樣,幾乎都跟貪婪、暴虐、欲望,以及吞食萬物這些特性相勾連。可是以昨晚短暫的接觸,夢裏的黑影似乎也沒有這麽不堪。
平白無故多了許多層身份的陶煜趴在軟墊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伸個懶腰,把自己拉成了一個白色的長條。
好餓啊,人類奉上的食物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他好想吃有靈氣的東西……
可惜又不能把那個有清虛道體的人類崽子啃了。
陶煜舔了舔嘴裏的尖牙,翻了個身,癱成了一坨軟軟的雪貓餅。算了,這麽多年早就餓習慣了,而且這個身體沒有本體的饑餓感那麽強烈,好忍許多。
樊鴻熙搖了搖頭,把書放回書架,重新拿出一本未看過的書籍,安靜地翻閱起來。
蒼明皇帝的壽辰漸漸臨近了,宮裏宮外開始忙碌了起來,經常有各種侍從宮女拿着什麽,行色匆匆地走過。但是這份忙碌卻沒有打擾到安順宮,安順宮內一如往常寧靜,碧蘭沿着安順宮的長廊走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安順宮後院湖邊柳樹下的明風。
他一身利落的玄色束腰長袍,劍眉入鬓,身姿筆挺,一如那年冬天,她于梅樹下采梅花落雪,一轉身時看到的人。
碧蘭雙眼微彎,走上前問道:“你找我?”
明風轉身看她,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專注:“對,我有事想跟你說。”
大約有情人都是心有靈犀的,碧蘭察覺到了什麽,定定地看着明風,呼吸微微急促了起來,纖纖素手下意識地擰起了身上淺藍裙擺。
“碧蘭。”明風一字一頓地說:“我這個人不怎麽懂風情,也必須護持殿下,跟随殿下四處游歷,所以我不能像普通的尋常人家,一直守着妻兒。但我願意用生命來保護你,呵護你。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可否嫁與我?”
微風吹拂,水邊的柳樹随風擺動,一身玄色長袍的男人認真地看着她,許下了最為真摯的諾言。
碧蘭怔怔地看着明風,眼眶漸紅,朦胧的水汽蒙上眼睛,她卻努力睜大眼睛,把眼前的男人和他身後随風而動的碧綠柳條深深印在腦海裏。
她哽咽地開口:“我願意……”
明風眼眸一顫,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把碧蘭擁入懷裏。
碧蘭在他懷裏含淚微笑,輕聲開口:“我不怕苦,如果你要随殿下游歷,我願意跟随你們前往。若是殿下不允,我便留在蒼明國等你們。”
明風輕輕摸了摸碧蘭的頭發,輕聲說:“殿下會答應的。”
碧綠的柳條似是被湖水染就,在碧藍的天空下随風而動。柳樹下相擁的男女,幾可入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