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曹文生氣,很生氣。他想是不是慣得鐘奕沒樣了,縱得他這樣沒規矩。他不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對劇組的不負責任,更是對他自己的不負責任。這種累了煩了就撂攤子不幹的行徑,一點演員的基本素養都沒有,簡直是自毀前程。他不僅氣他放棄自己,也氣他放棄他們多年打拼過來的心血。有一段時間,兩人都過得很苦。曹文和人斥巨資打造的一部歷史戰争片,是當時國內最大制作的電影,光群演就幾千號人。結果上映之後被罵得很慘,國內票房收不回來,海外版權也沒賣出去,賠了個血本無歸。當時已經是曹文集全力打造的第三部“大片”了,他就是這樣,認準了一件事就牟着勁去做,誰勸都沒用。他當時迫切想要征服世界,把僅剩的一點錢都搭了進去。他自己還是制片人,焦頭爛額之際,曹文只能賣掉一些資産,兩人居無定所。鐘奕覺得只跟着他拍電影不行,才開始接別的工作。

也就是那時候,他們吵過一次。曹文堅決不讓他出去做事,鐘奕好說歹說,執意要做,最後曹文拗不過他,只好同意了。

在最困難的時候,他們都挺過來了。這麽多年,他們一點點往上爬,一點點攢口碑,差一點就要成功了,他就差那麽一點就會恢複往日輝煌,這時候鐘奕釜底抽薪,他是什麽意思!

他滿腦子只想着情情愛愛,難道所有心血都不要了嗎?曹文氣得胃疼,心更像是放在油鍋裏煎熬着。

所有人對他的否定,曹文都可以忍受。因為他們不懂,不明白他的理想和志願。唯有鐘奕,住在他心坎裏,卻這樣戳他心窩子。

他們不僅僅有感情,還有事業、師徒情分,這些年風雨同舟患難與共過來的日子,打斷筋還連着骨,他卻什麽都不要了。

曹文是真的傷了心。

鐘奕也傷心,一晚沒睡,哭得眼睛都腫了。他想要走,可是怎麽走,從哪走。他真的能離開嗎?就算要走,現在也不是個好時機。徐平已經烙印在他身上,他和他休戚與共,這個人物像是長在了他身上,他怎麽能棄“他”不顧?

可是讓他忍,他也是忍不下去了。不只是感情上的絕望,也是厭惡了這種狀态。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差,他以為他忍得了,事實是他忍不了,而且越來越忍不了。兩人通常是好一段時間,接着又壞。借着拍戲的功夫被他哄好了,也只是表面上的好,下一次壞的時間更長更久。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沒耐性,哄好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只要曹文稍稍不讓他滿意,他就會産生抵觸的情緒,惡性循環。他始終不明白,他在他心裏算什麽?

他們也許是真的完了,他想。淚水沾濕了枕頭,這一夜就這麽過了。

翌日下了雨,空氣裏泛了潮。從窗子裏望出去像刷了白泥漿一樣翁郁煩悶。曹文很晚才來,比平常晚了兩個鐘頭,所有人早早等在那,曹文來了也不說話,皺眉讓直接開始。還是昨晚那場戲,Amy不在,鐘奕那哭腫的兩個大水泡眼睛沒法遮周全,鏡頭裏看得明顯。曹文也沒上場,單單拍鐘奕的鏡頭,他自己在監視器面前看。現場大家都沉默着,偶爾曹文點撥一兩句,又沉默下去了。天氣陰冷,導演和主演的氣場都如此低迷,其他人也就更不敢造次。兩個人因為外面的事冷,總還有些餘地。因為內部的事冷,卻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劇組一天就在低氣壓中度過了。

晚上放飯的時候,曹文忽然想喝點酒。他自己找了瓶酒,自斟自飲。想起也是有段日子沒好好喝一回了,事情多,人也忙,工作的時候他始終都在亢奮狀态。不吃飯不睡覺是常有的事,偶爾放松的時候,就是鐘奕在身邊的時候。兩個人随便做點什麽,都很有趣。

鐘奕乖巧聽話,幾乎沒有違背過他的意思。只有一條,他想要,也是自己不能給的。早在兩人開始好的時候,鐘奕就知道這一點,也慢慢默認了這一點。拍完第一部戲後,鐘奕就有意識地躲開了他,他自知沒定性,兩人便單純做師徒。後來是他聯系小徒弟的時候沒忍住,聽着電話裏的聲音,那麽乖、那麽軟,帶着羞赧的笑意,若即若離的愛慕與依戀。他當場就拍板,要拍第二部。他叫鐘奕來的時候吊兒郎當,裝着不在意,鐘奕也沒不答應,他是他帶出來的嘛。可鐘奕真的來了,他卻高興得不知怎麽是好。兩人重溫舊夢,有過一段好時候。

曹文曾經覺得他可以進入一對一的關系,鐘奕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完全想不到別的,同居之後也沒出去找過別人了。但瑣碎的生活,還是讓感情變得一絲味道也沒有。加上那時候他還在巅峰,內心膨脹,應酬多,常常回家到很晚。一次別人勸酒來了勁,醉得人事不省,被扶到樓上解酒。對方還貼心地送了解語花來,他吐了大半夜,毫無意識,與那人同床過了一晚。早上一看表,這就匆匆忙忙往回返。解語花笑他是不是擔心老婆查崗,他惱羞成怒,也不知道扯上誰的衣服就走了。

回家一吻小徒弟,鐘奕不耐地皺眉,從那以後,鐘奕就又開始躲他。

他想着,自己也許還是做不到一對一,在冗長細碎的日子裏,他安穩不下來。他骨子裏就是要“作”、要不斷挑戰、要更多新鮮刺激的東西。借着這次機會,疏遠了他也好。既然做不到,就不輕易許諾。然而,兩人疏遠了一陣,下一次拍戲的時候又混在一起了。之後就是好好壞壞,遠遠近近,關系始終很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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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失敗後,他也就放開了。他沒想到,鐘奕還在這件事上較勁,而且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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