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鐘奕回家拿了衣服和行李,CBD這邊的房子是曹文買的,裝修是他看着做的,這是他們住的最久的一棟房子。跟着曹文颠沛流離,搬家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更多的時候他們也不回家,就在劇組住。這邊的房子本來就荒涼,空置這麽久更顯得沒有人氣。房間還殘留着那天曹文修水管的痕跡。鐘奕從更衣室拿了兩件衣服,他的所有東西都是曹文這邊的工作室置辦的,不經過公司,每季品牌的新款都會提前送來。有活動合作的品牌也會借。包、配飾、鞋子,不知不覺堆滿了房間。曹文還喜歡給他買衣服,走到哪都愛打扮他,即便再沒錢的時候也沒讓他窘迫過。所有賬目都走曹文這邊,所以曹文的這個工作室也算是夫妻檔。鐘奕什麽都沒拿,只拿了兩件秋裝,護照、戶口本,自己必要的幾樣東西。臨走留下了房子鑰匙,玄關挂着他們一起去日本求來的禦守,招財貓憨态可掬地向他招手。鐘奕胸口一陣劇痛,關上了房門。
他的卡上只有不到一百萬了,對于普通人來說,可以不工作悠哉悠哉地過幾年,對于他這樣的人,卻只有焦慮。助理小餘跟着他,小姑娘兩眼一抹黑,問他:“哥,我們去哪?”鐘奕提着行李箱駐足在十字路口,對小餘道:“先租個房子安頓下來。”
曹文的工作室是寰宇娛樂蔣文昭産業下的一個電影投資分支,其他還涉及音樂、電視劇、藝人經紀以及商業旅游等領域。蔣文昭長子蔣星河負責音樂和藝人經紀這塊,電影行業主要由曹文等幾個大導演合作投資。鐘奕的經紀約也簽在了寰宇,只不過他一向是跟着曹文罷了。現在,鐘奕沒回公司,也沒找薛回,他和小餘看房子去了。
市中心稍微好點的套二價格也不菲,他和房東好說歹說講了講,房東見他長得好看,卻想不起什麽名字。他不怎麽拍電視劇,很多人都不認識他。最後講下幾百,他付了半年,接着又和小餘添置了一些東西。小餘跟了他有兩年了,細心踏實,卻因為居無定所,一直找不到男朋友。他曾問小餘為什麽不努努力,升個執行經紀。小餘大大咧咧地笑:“嗨,哥,你看我像是那種求上進的料嗎?”
“跟着我,你也變懶了。”
“你不知道上面壓力有多大,我可不想做瘦成骷髅的女魔頭。跟着你挺好的。”
鐘奕淡淡笑:“跟着我有什麽好?現在也什麽都沒有了。”
小餘給他打氣:“沒事,只要你能給我發工資就行。”
鐘奕和她合力把東西拖進房就要她走了。餘念貼心道:“要不我留下來陪陪你吧。”
“不用。”
餘念跟在他後面:“我也可以幫你收拾收拾東西呀。”
“沒事,我自己收拾就行。你回去吧,這麽晚了,女孩子一個人也不安全。”
餘念卻沒所謂:“大不了我就住在這,反正明天也沒什麽工作。”
鐘奕一笑,知道她好心,怕留下自己一個人會胡思亂想。可是他真的沒有。他只是有些累,最痛苦的那段已經過去了,傷心到死心,不過是一瞬間。往後,他還要好好過日子。
“那你餓了沒有,我要不做點飯?”
“哇,哥你要做飯啦!我要吃我要吃!”餘念頓時兩個眼睛瞪得銅鈴大,都要冒出星星來。小姑娘什麽愛好都沒有,就愛吃。所以身材也——胖嘟嘟圓滾滾的,平時拖行李力氣大得很,根本不輸他。反正也沒什麽事做,房間可以明天收拾,他沒什麽東西可給餘念的,唯有一頓飯感謝她吧。鐘奕在廚房做飯,餘念幫他收拾東西。鐘奕的廚藝可謂是一絕,他演過一個廚子,被曹文逼着學了幾個月的手藝,至今都沒放下。有時候餘念有口福,鐘奕做一大堆好吃的送來工作室,她蹭了曹文的光就會吃點。一吃自難忘,鐘奕進組出差都沒時間做,現在有時間做了,她卻不想他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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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曹文,是鐘奕的開始,也是她的開始。可是,她為什麽那麽想哭呢。她絕對不能哭。鐘奕穿着圍裙端菜出來,在燈光下還是溫柔美好的模樣。一個番茄牛腩湯,一個咖喱雞肉飯,還有一份蔬菜沙拉。餐桌是房東這邊配置好的,餘念早已經擦幹淨了,興奮地給他鼓掌:“哇哦,要開動咯,聞着香味我就忍不住啦!”
鐘奕笑着把番茄牛腩和雞肉飯都給她,自己用勺子扒拉着沙拉。
餘念疑惑:“你怎麽不吃?”
鐘奕:“我在減肥啊,你忘了。”
餘念給他推過去雞肉飯:“哎呀,那也不用什麽都不吃嘛。你根本不用減肥,瘦着呢。”
說什麽瘦,一上鏡就變成大寬臉了。大屏幕下毫發畢現,誰能放松一點?何況,保持身材已經是他的慣性,身體有記憶了。
餘念不聽,一個勁給他撥雞肉飯,還給他夾牛腩。她不管他,就沒人管他了。
兩人讓來讓去地吃着,鐘奕的電話響起來。
他的私人電話沒幾個人知道,餘念扒着飯一下竄起來:“我去接。”
鐘奕拍拍她的頭:“你吃吧,我去。”
他解了圍裙,擦擦手,手機拎起來。
“喂?”
薛回那邊的聲音:“你還好嗎?”
鐘奕道:“嗯,還好啊。”
“你在哪?”
“在家,吃飯呢。”
“你不在劇組?”薛回那邊明顯有些着急了,但良好的教養還是讓他忍耐着。
鐘奕道:“我離開了,打算一個人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鐘奕笑:“你不是要我到外面的世界看看麽?”
薛回沉吟地應了一聲:“你有看新聞嗎?”
鐘奕:“還沒有。”
薛回:“你最好看一下,有點準備。”
鐘奕疑惑地看向餘念,他和餘念找了兩天房子,又去公司開回自己的車,還沒時間看手機。鐘奕打開微博看了看,漸漸皺起眉。
“嗯,我看到了,謝謝薛哥通知我這些。”
薛回在那邊道:“你這兩天過來我這邊吧,記者在到處找你。”
鐘奕道:“沒關系,我已經搬家了。我自己可以。”
薛回問:“你搬到哪裏?”
鐘奕往外看着樓下車水馬龍,也不太清楚具體位置:“我自己租的房子,還挺便宜的。靠近市中心,交通也方便。”
薛回:“你發我個定位地址。”
鐘奕猶豫着:“沒事的,薛哥,上次已經很謝謝你了。我自己真的可以。”
鐘奕再三拒絕他,薛回也不好說什麽。他知道,上次的事情鐘奕還是有些介意,那晚柔軟粘人的人不見了,又縮了回去。
薛回于是也客氣道:“那有時間慶祝你喬遷之喜。”
鐘奕道:“好,謝謝薛哥。”
兩人挂了電話,餘念毛毛地看着他,鐘奕安撫她:“沒事,繼續吃吧。”
餘念也吃不下去了,雖然她說着要賴在這住,但鐘奕這這麽亂,她也不能真的留下。她只好幫着鐘奕歸置歸置東西,弄得差不多了,打車離開。鐘奕要她給自己分享個位置,到家了給他打電話。終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他一個人面對冰涼如水的夜,面對殘羹冷炙的餐桌和雜亂的房間。
他對自己說,已經過去了,要好好過日子。
他搬出了那個家,租了房子,還做了一頓飯。
可是他不想動,不想洗澡,也不想收拾,他疲憊不堪,一絲力氣都沒有。他在黑暗裏坐着,感覺白天建立好的一切逐漸被推翻,排山倒海的情緒猛然襲來,仿佛它們是一直被壓抑着的,一旦瞅準了他軟弱的空隙,就争先恐後地撲上來将他溺斃。
他在黑暗裏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為這個夜晚就這麽過去了。最後還是慢慢地挪進卧室,蜷縮在床上。他以為自己是睡不着的,可是一挨着枕頭,疲憊湧來,竟然就那麽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