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宮絕對不會這麽聒噪,起碼從來不會有人敢當着她老人家的面算什麽姻緣。
“石姑娘,在下不才,只能粗淺看看手相。”葉青笑得有些讨好,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他現在是男子聲音配女子外貌,怎麽聽怎麽難受,也不知道師叔師姐怎麽就上了他的道。還有那手……纖纖玉指,哼!不男不女。
石曼生板着臉,在夏近秋期盼的目光下,最後還是把手遞了過去,牙齒縫裏漏出幾個音,“麻煩葉公子了。”
心裏一寒,葉青肅穆認真地看起了手相,夏近秋、餘夏兩個在邊上湊了過來,“怎樣?怎樣?”被她們兩個這麽問,聽得石曼生都有些緊張了。
“石姑娘這姻緣……”
——怎麽聽着語氣不對?石曼生眯了眼。
“比較坎坷。”葉青撿了個詞說,心中卻暗暗感嘆,這何止是比較坎坷啊……感情線分明就是左斷右斷,一塌糊塗。
“坎坷很正常,關鍵是結果,結果怎樣?”夏近秋多問了句。
葉青欲言又止,最後憋出四個字:“人定勝天!”
石曼生眼睛斜睨着他,呵呵。一旁的餘夏磕了個瓜子,向石曼生投去了意味深長的視線。
葉青一看趕忙扯開話題,“姻緣之妙,妙在難測,在下這些雕蟲小技實在是上不得臺面。倒是那出城往西一百裏有個藏在山中半月庵,聽說裏頭求姻緣靈得,幾位若是想去,小弟卻是認得路的。”
石曼生:男扮女裝還認識山裏的尼姑庵,果然不是什麽好鳥。
感受到她鄙夷的目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葉青讨好地又笑了兩聲,石曼生撇撇嘴,“丁澤,過來,讓葉公子也幫你瞧瞧姻、緣。”咬緊最後兩個字,聽得葉青手都一顫。
“在下說得不當準的,石姑娘萬莫放在心上。”
“丁澤,來,讓他看。”她氣勢洶洶地喚人,一回頭,卻發現剛才還在喂魚的丁澤不知道去哪了。
丁澤:這種事情,還是不參與的好。
一個下午,就這麽歡歡鬧鬧地過了去。石曼生面上對葉青的算命不屑一顧,可還是默默記住了那四個字——比較坎坷。她服過相思閻羅,應了比較坎坷,是不是這坎坷已經算過去了?會不會以後就好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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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快樂!新年快樂!
娘子游樂園排隊排得重感冒了。。。大家都要注意身體啊~~~~
☆、二十二
“借一步說話。”晚飯後,餘夏叫住了石曼生。
兩人進到餘夏的屋子裏,石曼生莫名有些緊張,師姐這個模樣……
果不其然,剛坐下沒多久,餘夏就直切主題:“等葉青住滿三個月,我們就啓程回川蜀吧。”
“你我身上的蠱還沒解。”石曼生一驚。
“此事不急,不解無礙。若是想解,不在青州也行。”“但是這邊東西都準得很齊全,這些日子也收集了不少……”
“全帶回去就行了。”
聽師姐語氣,絲毫沒有回轉餘地,石曼生心裏堵了一口氣,“為什麽一定要回去?師父都說百裏宮沒了,回去做什麽?”
“不回去也行,除了青州和京城,其他地方随你挑。”
這分明就是針對她,針對柳木白。
“師姐,你沒必要這麽、這麽草木皆兵吧?青州沒什麽不好,更何況,買下金樹院花了不少錢,都已經安置妥當了,再大張旗鼓的搬家太多此一舉了。再說,師叔身體又不好……”
“那麽,你以後可是能不再見那人?”餘夏打斷了她的話,不再兜圈子。
石曼生心中一滞,“師姐,我和他根本就沒什麽。何況吃了相思閻羅,以前的事我也都不記得了。他怎麽也是府尹,若有事情,我也不能……”
“石頭。”餘夏打斷她,“你也知道他是府尹,那又有什麽事,是非你這個江湖女子不可的呢?你認識他才多久?幾個月?”
石曼生不做聲,默認了這個時間。
“幾個月而已,你們才見過幾次,說過幾句話,竟然就會夜探夜府衙了!”
“那是因為……”她試圖反駁些什麽,卻也一時說不出來。
餘夏面色不虞,“好,你說與他現在沒什麽,我姑且信了。正因為現在還沒什麽,等有什麽的時候,你當自己還有第二顆相思閻羅可以吃嗎!”
“服了相思閻羅的人又不少,你也服了,難不成以後還要見到男人就躲嗎!”
“我管不了別人,反正你就是不行!他柳木白就是不行!”
一股怒意沖上心頭,“師叔都沒管我。你憑什麽管我?你早就不是百裏宮的人了,有什麽資格管着我做這做那!”話語脫口而出,整個屋裏像是被凍結般靜了下來。
石曼生說完就有些後悔了,她看到師姐垂在身旁的手忽地捏成了拳,緩緩顫抖。
“說得對,我不是百裏宮的人……”餘夏的聲音很輕,飄絮般一吹就散。
心裏難受得像被糾成了一團,石曼生猛地拉門沖了出去。
相思閻羅……忘情忘人,許多記憶變得零碎。
餘夏站在原地,整個人萎頓下來——她不是百裏宮的人,幾年前已被師父逐出師門。至于為了哪個男人,她記不得了。但她還記得那天走下山前,師父甩袖關門的身影。
她是怕了……
她怕自己身邊人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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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石曼生早飯也沒吃,匆匆和師叔打了個招呼,特地繞過餘夏的房間,生怕碰到她。
昨天兩人算是不歡而散,她現下還有些不知怎麽面對師姐。知道自己最後幾句話說得傷人,可心裏就是有個結,那結的名字叫柳木白。被師姐這麽強硬地要求,她心裏自然不舒服,可偏偏師姐還說得都對。她想着先出去溜達一日,緩緩情緒,暫時不和師姐說話。
路過院子的時候丁澤正在練劍,石曼生忙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三步并兩步跑道大門邊,一閃就出去了。
丁澤看了看那門,又看了看院子,恰看到餘夏屋門打開,他點頭問早,收劍回了屋,不蹚渾水。
卻說石曼生漫無目的地溜達到了街上,随意在一間還算紅火的攤子上吃了碗馄饨。填飽了肚子,無所事事地繼續晃蕩。本想着去找顧老板聊聊天喝喝酒,可一問金哥,顧老板前兩天就出遠門探親去了,要入冬才回來,便只能作罷。天色還很早,既然不想回家,尤其不想面對師姐,接下來時間還是得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不遠處一個小販推着板車在賣舊書,她便走過看了看。這一看,還真就讓她淘到了好東西。兩本手劄,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手劄的墨是由九環草,那味道,石曼生一下就辨別了出來。九環草難得,其香如墨非墨,若用九環草制的墨汁寫字則遇水不化。只是這九環草少有得很,知道的人也不多,畢竟遇水不化也不是什麽大用途。然而,除了做墨,九環草還是一種非常奇特的蠱引。當初師父給她和師姐種蠱時用的就是九環草。現下她要去蠱,有九環草自然是好到不行。只是之前百尋不到才想着要找其他東西代替,現下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如今她手上這兩本滿是九環草味道的書,只要回去把書撕開了在特殊的藥水中泡上就能化開墨汁而後提藥。想想就忍不住心中雀躍,等不及想立即回到家中。可走了沒幾步,她就想起來早上是為什麽出的門。
暫時不能回家,石曼生站在街上四下看了圈也沒發現什麽特別的,便找了家茶樓走了進去,一直上到二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在這位置恰好能見到城東府衙門口挂着的旗子,看着那旗随風飄啊飄的,她的胸口不覺一點點悶了起來。
——官是官,民是民,柳木白已經半月沒尋過自己了。
之前聽聞他重傷,自己一急之下夜探府衙,如今理智看來确實大大不妥。師姐昨天晚上那麽說也是為自己好,要是師父在,八成比師姐還厲害。要說這世上師父最讨厭的東西絕對是男人,而這男人中更以鬼醫谷男人為最最讨厭。百裏宮可是方圓百裏都不許鬼醫谷男子踏入半步的。對于兩個臨近的門派,這可是相當傷和氣的事情。不過,反正她們也沒什麽事情要求着鬼醫谷,不來往就不來往,沒什麽大不了。當年她還和師姐讨論過是不是鬼醫谷什麽男子傷了師父的心來着,為此還特地偷偷問了師叔。當然,什麽都沒問出來。
“你點的茶和小點。”小二上菜來了。
石曼生不喝酒,這是門派的規矩,師祖定的。雖然百裏宮都解散了,但她還是習慣只喝茶。剛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放到嘴邊,餘光卻瞥見了熟人。
——嗯?那是……阿甲?
此時的阿甲腰間別着佩劍正騎馬走在一輛轎子邊上,跟在轎子另一邊的還有兩個衣衫不俗、面貌清秀的丫鬟。這兩人,石曼生确定自己從來沒見過。
一行人在一間古玩鋪子門口停了下來,一個丫鬟恭敬地掀了轎簾,扶住了轎子裏伸出的一只手。
膚凝如脂,錦袖綢衣。
下來的是位帶着半截面紗的姑娘,身量細長,眉目明豔,梳着一絲不茍的回心髻,頭戴一根金邊紅珊瑚牡丹發簪,穿着青州城裏難得一見的華麗衣裙,那質感似比絲綢還要輕柔幾分。她甫一出現,人們的視線經不住都向她投去。
阿甲下馬,面色肅穆地領着那姑娘一同進了鋪子,一舉一動都帶着侍衛的淩厲氣勢,将四周護得滴水不漏。這樣的阿甲,也是以前的石曼生從未見到過的模樣。
待那一行人都進到了鋪子裏,街上的衆人這才回過神,俱是一副驚豔模樣。這便是真正的豪門貴女吧,與她們這些平民百姓全然不同。
石曼生眼底暗了暗——那女的,是什麽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已喝完了一壺茶讓小二又續了一壺,那女子這才從鋪子裏出了來。阿甲跟在她身後,手上捧了四五個大小不一的精致木盒,看來收獲頗豐。上得轎子,一行人便沿着街向府衙方向而去。目送着他們在下一個街口拐彎消失,石曼生心裏頭莫名不舒服起來,這女的該不會是沖着柳木白來的吧?
視線飄向自己手腕的那道紅線,她眨了眨眼,将袖子拉了拉,遮了起來。是與不是,與她何幹?她與他現在什麽都不算。
不知不覺中,石曼生的內心隐隐偏向了餘夏那邊。具體什麽時候,她記不清了,也許是那天夜裏,她回頭沒有看到柳木白,也許是這半個月沒有那人丁點兒消息,也許是剛才見到的那位女子……
他不是說正好受傷能閑一閑,還想着要游玩一番的嗎?可是卻一直沒有消息,難不成就是因為這位女子?
心中越發煩躁,她掏出了懷裏剛淘的兩本手劄,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草草翻了幾下,除了情詩還是情詩,無一例外,而且大部分都是詩經上頭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寫個情詩還特地用九環草,該不是想着百年不化,代代相傳?
那些個詩句越看越糟心。她沒好氣地把手劄阖上,丢了茶錢在桌上。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是沒忍住,往城東那處走了過去。
——喝了茶,就散散步,散散步而已。
腳下不由加快,說不定還能趕上剛才那轎子。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還真叫她在衙門口給趕上了。但那轎子徑直從正門進了衙門,大門一關,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孤零零地站在街邊,石曼生越發覺得自己此舉愚昧不堪,狠狠掐了自己手心幾下,準備回家——不就是和師姐吵了一架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個男人半個月不尋自己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然而,走了沒兩步,從邊上閃過來了一個人。
“石姑娘。”
她一擡頭,卻是之前還在護送轎子的阿甲。
“姑娘,還請随我來。”
“我只是路過而已。”她若無其事地說了句,“有什麽事嗎?”
“我家大人正在病中,可否勞駕姑娘前去探望?”阿甲恭敬地說道。
病中?不就是裝受傷嗎。心裏煩堵還沒消,她淡淡地說道,“讓你家大人好好養傷,在下就不叨擾了。”
見她要走,阿甲一個閃身攔住,壓低了聲音道,“不是受傷,是中毒。”
中毒?石曼生驚得腳下一頓,“中毒?”
“正是。還望姑娘前去探望。”阿甲默默立在那處,等她回答。
她剛要質問怎麽不早點告訴自己,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你家大人是何時中的毒?”看阿甲的神态并不焦急,如若事關重大,中了厲害的毒應該會立時去找自己,而不是等自己出現在衙門附近在這麽跳出來。既然阿甲能這麽淡定地來對自己說,可見應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毒,說不定也已經解了。
“八日前,今日剛解。”
中毒八日!石曼生臉色一變,急急道,“快帶我去看看。”
一路随着阿甲從側門小道進了衙門,直去到了柳木白的寝間,還未走近,她就聞到了濃濃的中藥味道。
“既是中毒,為何不早些尋我?”
“大人自會與您細說。”阿甲開門請了她進去,便從外頭關上了門。
她身邊不遠處有一展大屏風,後頭應該就是裏間。她顧不得許多,繞過屏風走了進去,就見到柳木白坐靠在床上,用“纏着繃帶的手”捧着一本手劄正在看。
聽到腳步聲,他放下書看向了她,“你來了。”說話聲音有些嘶啞,蒼白的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半月不見,竟是清減了許多,下颌越發明顯了。
作者有話要說:
石曼生:好端端的怎麽會中毒?
柳木白:好端端的怎麽就不能中毒?
娘子對手指——因為男主需要戲份,所以必須中毒。
☆、二十三
石曼生三步并兩步走了過去,直接把手搭上了他的脈,脈象雖是虛弱,但并無大礙,毒是已經解清了的,可身子應該還會難受幾日。她松了口氣,“你是怎麽中得毒?”
他笑了笑,說話帶着虛音,“運氣不好,刺客又回來了。今日醒來,聽阿甲說你在附近,便想着見一見你。”
“刺客?又是梅子傾?”石曼生算是記牢了這個名字。
柳木白放下手劄,反握住了她剛給自己把脈右手,有些疲憊地半閉了眼睛,“嗯,和他有關。”
他的手很大,很涼,握住她并沒有用多少力,看着他的側顏,她突然并不是很想掙開,“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中了毒就該派人找她才是,阿甲說得可是八日前。
“他留了解藥。”
石曼生不明白了,柳木白緩緩說了緣由。這毒不是梅子傾派人下的,卻是他身邊一個重要的護衛背着他偷偷下的。得知後,梅子傾特地送上了解藥,希望和解。
她聽着挺生氣,“誰知道那解藥是不是真的。”先下毒再送解藥,難道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柳木白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梅子傾沒必要殺我,或者說,他沒必要用毒殺我。”
“為什麽?”
他轉頭看向她,“因為你。”
石曼生身子一僵,她沒想到事情會扯到自己身上。
“你不認識他,可他應該是知道你。據我所知,梅子傾也是川蜀一帶出來的,他可能與你們百裏宮有舊。這次,在給我解藥的時候,他特地提到讓我不要去麻煩你。至于具體是什麽原因,我現下還不清楚……咳咳……”話說完,柳木白突然咳了起來,一時上氣不接下氣,停也停不下來,臉色越發慘白。
石曼生忙扶住他,從懷裏掏了顆平日自己吃着玩的薄荷丸塞給了他,“他說不麻煩你就不麻煩,萬一那人從頭到尾都是騙你的呢?”想到自己夜探被梅子傾制住,又想到在幫他解毒時那個莫名的吻,石曼生毫不懷疑此人應當是認識自己,故而,對柳木白的說法也是深信不疑。
喉嚨被薄荷涼氣劃過,柳木白舒服了不少,又咳了一會兒,終于停了下來,他順勢将腦袋靠在了她的肩上,很自然地貼近了她,“沒必要。如果他真想殺我,就沒必要即刻送來解藥,并且是在我毒發之前還沒有症狀的時候。”
毒發之前給的解藥?“那你知道自己怎麽中的毒嗎?”正專注于事件本身的石曼生,對他靠過來并沒有太大反應,只是肩膀微微僵了一下。
柳木白苦笑一聲,“技不如人,并未發覺。”
“阿甲……也沒發現?”
病中的他周身有着中藥味道,都是些固本培元的藥,并不難聞,散下的烏發拂過她的脖子,柔順絲滑。被他靠着,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不覺喉嚨微微發緊。
“嗯。”他說話很慢,又咳了幾聲,“我的護衛功夫都不錯,但其他方面卻是短板。”
她皺皺眉,“那以後要是再有人下毒……”
“我會小心點的。”他稍稍挪了下身子,換了個姿勢,幾不可見地蹭了下她的衣領,仍舊靠着她,聲音輕輕地,“好在你就在青州,若是有事,還來得及尋你。”
被他這麽靠着,石曼生莫名有些心軟——這一次梅子傾給了解藥,那下一次如果不是梅子傾,換了個別的刺客,若是真下毒,豈不是……
她略一思考,便毫不猶豫地拿出了一樣東西,“這個,你以後随身帶着,尋常毒物近不了身。若是遇上十分厲害的毒也能延上一會兒,争取點時間。”
她手中的正是之前從梅子傾衣服中翻找出來的黃蠍玉,天下間也不過兩三塊而已,因為貴重難得,這些日子她一直貼身帶着。
“這是……?”柳木白看着那其貌不揚的玉佩,詢問地看向她。
她伸手遞了過去,“好東西。你帶着就是。”
柳木白搖搖頭,繼續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很安心地模樣,“不必了,你還是自己留着比較好,我有你這個厲害的大夫就夠了。”
“我用不着的。”石曼生拉過他的手就往手心一塞,又加了句,“我本來就是百毒不侵。”
他詫異地看向她,石曼生摸了摸鼻子,“以前沒和你說過嗎?”
“剛剛才知道。”
她不以為意,笑着說,“這點本事都沒有,我怎麽好意思是百裏宮的人,你放心拿着吧,我真用不着。”
柳木白終于收下了,笑得很輕很歡喜,“那好,我會一直戴着。貼身戴着。”
聽他這麽說,石曼生耳朵一紅,轉開視線,“你身上的毒已經都解了,好生修養就行,等你……等你好了,我們再一同出去游玩。”
“好。”他看着她,眼睛很溫和。
又為他掖了掖被角,看着他不大好的臉色,石曼生決定要告辭,“清了毒之後最重要的就是休息,你多睡睡,我就不打擾了。那玉你今天就開始戴,對身子有好處。”
“嗯。”他點點頭,确實很疲憊,“讓阿甲送送你,過些日子,我就去找你。”
“好。”她應道。
石曼生被阿甲送出了府衙,柳木白在屋裏看着那塊黃蠍玉,嘴角挂了笑意。
——自己于她,已經重要過了這塊黃蠍玉。很好。
“咳咳咳——”中毒确實很是難受。
喚了一個暗衛,讓他取了棕色挂繩,柳木白将玉挂在了自己脖子上,不高不低,正好熨帖着璇玑穴。那玉帶着淡淡暖意,似乎還殘留着她的體溫,莫名讓人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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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曼生又在外頭溜達了一會兒,才往家走。
一到家,開門的是丁澤,他們正在吃飯,往日石曼生經常會出門不回來吃飯,是以也沒什麽奇怪的。看到桌上的菜,她心情不錯地說了句,“我回來了。”便很自然地去盛了碗飯,拿了筷子坐上了桌,就在餘夏旁邊。師叔問了兩句去哪了,她搪塞說顧老板那有些事情。
餘夏一直沉悶不說話。
丁澤向來話不多,食不言。
葉青是個會看眼色的,便也規規矩矩悶聲不響。
于是,在師叔問了兩句話後,整個飯桌就一直很安靜,詭異的安靜。
石曼生筷子扒着白米飯,腦袋都快低到碗裏去了,尤其想到自己剛剛又去見了柳木白,還送出去了黃蠍玉,更加心虛不已。
“吃點菜。”不冷不熱的聲音,一塊紅燒肉放在了她碗裏。
“嗯。”她悶悶作答。
“多吃點。”又一塊素菜被夾到了她碗裏。
石曼生抿着嘴,看着一旁面無表情的餘夏,“師姐……”
“好好吃飯,別說話。”話完,又給她夾了筷菜。
石曼生咬了口紅燒肉,肉汁很香,加了冰糖,這味道……是師姐做的。從師姐離開百裏宮那年起,她就再也沒吃過了,但今天只一口她便認了出來。
“來來來,喝點湯。”師叔盛了碗湯擺在她邊上,“這是你師姐今天特地炖的,是你個小丫頭最愛喝的老鴨湯。”
石曼生已經嘴裏塞了不少東西,看着那湯猶豫了下,“我等會兒就……”
“愛喝不喝。”餘夏嗤了聲,轉頭卻又夾了塊紅燒肉在她碗裏,“愛吃不吃。”
“就愛喝。就愛吃。”石曼生義正言辭。
餘夏嘴角終于經不住彎了起來,笑妍如花,“你個饞貨。”
于是,昨夜還置氣的兩人和好如初。丁澤默不作聲自己夾了塊紅燒肉嘗了嘗——太甜。坐在他邊上的葉青看着餘夏的笑容,心跳停了一拍,手中筷子差些沒拿穩。本是皆大歡喜的一頓飯,葉青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突然有些讨厭自己現在這個不男不女的模樣了,暗自琢磨是不是可以到放骨的時候了,傷口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而石曼生直到回到自己屋裏才想起自己還有件事忘問柳木白了——今天那個坐轎子進府衙的女的是什麽人?要不,等他身子好了再問?
對了,既然梅子傾可能和百裏宮有舊,那自己把從他身上搜刮來的黃歇玉給了柳木白會不會不太妥當?不管,反正又沒別人知道,好東西,誰撿到了就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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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門,是石曼生開的門。
一打開,門口站着一個小乞丐,脆生生地問她,“姐姐,你是叫石曼生嗎?”
“是啊?”她有些莫名。
“有人讓我給你的。”一封信,土黃色的信封上空白一片。
這是什麽?石曼生猶疑了下,伸手接過那信,她剛一拿信,小乞丐就哧溜一聲跑得不見了人影。
打開信,裏頭只有一張紙,紙上只有一句話。
——“相思閻羅,不許再賣。”
石曼生渾身一定,而後猛地向小乞丐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信上的字跡正是石曼生熟悉到不行的那一款,除了師父還有誰!自己賣相思閻羅終于把她老人家氣出來了!
小乞丐是在前頭那巷子口拐彎不見的,石曼生加快腳步,哪知道剛一拐彎就看到了丁澤。他站在那處,手上正提着一個哇哇亂叫的人,正是剛才的小乞丐。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壞蛋!”
“有什麽要問的,快問吧。”他面無表情的晃了晃手,那小乞丐被提着領子也晃了幾下,張牙舞爪似是氣極。
“誰讓你送的信?長什麽樣?人在哪裏?”石曼生趕忙問道。
“不知道!”小乞丐就如一只被獵人捕獲的小獸一般,使盡一切方法要去撓丁澤。但丁澤又豈是那般好惹的,手指輕輕一揮,幹淨利落——點穴。
一看這點穴,石曼生竟然突然想到了那夜自己被梅子傾點穴的事情,心裏莫名有些膈應。柔了柔神色,她從懷裏掏出塊碎銀,“小朋友,你能告訴姐姐是誰讓你送這封信的嗎?”
本來還龇牙咧嘴的小乞丐看到銀子,立時臉色一收,有些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切,人家給的比你的多。”
石曼生:……
她默默從懷裏又掏出了一塊碎銀,“小朋友,這下能說了吧。”
小乞丐眼睛瞟了下丁澤,“他弄傷我了,這麽點不夠。”
丁澤眯了眼,提着他狠狠一晃,“再廢話,廢你一只手。”
石曼生詫異——原來丁澤這麽有氣勢?
順利問到消息,放走了小乞丐,石曼生卻眉頭越發擰緊了起來。
信是一位白衣的年輕男子給小乞丐的,就在前頭不遠處的客棧門口,小乞丐說那男子額角有顆痣,長得道骨仙風很好認。為今之計當然是去客棧找人。
不過,石曼生對小乞丐的描述表示很是懷疑——師父怎麽會讓男的送信?還是個道骨仙風的男的?反正她在小乞丐身上下了追魂,要是他騙了他們,再抓回來就是了。但是看在她足足給了一兩銀子的份上,想那小乞丐應該不會騙他們。
“我們過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柳木白:兜了一圈,這玉不還是到了我手裏?
阿甲:大人英明!
娘子:你們欺負人!
柳木白:我憑本事拿回來的,你有不滿?
娘子:……不敢……
☆、二十四
丁澤跟着石曼生一同去了小乞丐說的那家客棧,直接拿了銀子開路,跑去去問掌櫃。
——有沒有額角有痣的白衣男子入住?
那掌櫃連連點頭,“有有有,現在應該就在屋裏,今天沒看他出門,上樓左拐第三間。”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石曼生內心感慨,快步去了二樓。
“咚咚咚”敲門。
“誰?”屋內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
石曼生想了下,開口道,“敝姓石。”
屋內似乎靜了會兒,而後門從內打開了,“不知姑娘找在下何事?”
——果然道骨仙風……
這是石曼生見到人的第一反應,此人長相自帶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仔細看了看,主要是因為那雙眼睛,細長平和。他的唇色很淡,整個臉上顏色最重的反倒是額角那粒墨色的小米痣。當真如小乞丐說的——很好認。
“請問,這信不知公子是從何處得來的?”石曼生取出信詢問。腦海中卻自顧自思量了起來,這人的裝扮很眼熟啊。
“我不知道什麽信,姑娘找錯人了。”男子搖頭抱歉,伸手就要關門。
唉唉唉!別啊!石曼生忙卡住門框,“寫信之人是我師父,我尋她許久了。”
那人似有不耐,“與我何幹?”
“怎麽沒關!”石曼生氣勢頓起,“你知道卻不告訴我,這不是故意叫我內心焦灼夜不能寐嗎!長此以往,我必肝火過望,病從心起,你一個大夫怎能見死不救,害人性命。”
男子豎眉,“你找錯人了,我也不是什麽大夫。”
石曼生一不做二不休,“你若是不告訴我,我立馬把你的身份嚷出來。”壓低聲音,她繼續說道,“鬼醫谷的人,你信不信這條街能立刻給堵死了。”
沒錯,此人雖然衣服沒有穿鬼醫谷的制服,但身有藥味,指尖纖細,腕骨明晰,就是個大夫!最最重要的是——那腰帶分明就是鬼醫谷的式樣,雖然不顯眼,但當初師父可讓她們都仔細認了再三的,說見到這些人絕對不能放進百裏宮。是以,她絕對不會認錯。
而青州城內,最近并沒有鬼醫谷的消息,可見此人定是偷偷前來。要知道,如果鬼醫谷的名號往那一擺,去往各處都是夾道相迎,熱鬧非凡,人人争着見上一見。此人既然這般低調,定是不願讓別人知道自己行蹤。而石曼生也正是抓住了這一點。
“胡攪蠻纏。”男子微怒。
她立刻笑得斯文,“你若告訴我,我立刻知書達理。”
半響,男子無耐嘆了口氣,“寫信人就在醫谷。她不願別人去煩她。”
“怎麽可能!”石曼生全然不信。百裏宮和鬼醫谷勢不兩立,師父怎麽可能去鬼醫谷?絕對不可能!要是去……
“一定是你們耍詐,囚了我師父!”
“姑娘編瞎話的本領不錯。”男子淡笑,“寫信人是自願留在谷中,信不信由你,但你若是去尋她,她一定不會見你。姑娘,在下就知道這麽多了。”
聽完這些話,石曼生有些發蒙,“師父、師父……她在鬼醫谷怎麽樣?”
“她很好。”趁着她手上松勁,男子猛地從裏頭阖上了門,隔門說道,“姑娘何必過多煩惱,令師現下生活安逸,早已不願過問世事,何必再去打擾。在下已經盡數告知,還望姑娘不要聲張醫谷一事。”
對着關上的門,石曼生愣在原地,丁澤從頭到尾默不作聲地看着一切。
許久,她塌了肩,看上去有氣無力,“我們回去吧。”
丁澤點頭,轉身走在前頭下了樓梯。
——師父怎麽會在鬼醫谷呢?太奇怪了。
石曼生覺得自己應該要回蜀地看看,尤其是去百裏宮邊上的鬼醫谷瞧瞧。當初師父下的禁令是不許鬼醫谷人踏入百裏宮地界半步,可鬼醫谷那邊人知道後什麽都沒說,更沒表态說百裏宮的不許去他們地界。如今想想,其中确實很有貓膩。
可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