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蜀路遙,這一趟過去怕是要不少時間,來回的話怎麽算也得兩三個月,萬一有事纏身,說不定在那裏待上一兩年,或者更久也是可能的。那她和柳木白的事……怎麽辦?

如果告訴他,他會怎麽說?

就在石曼生糾結不已,取舍不定的時候,另有人上門了。

秋日清晨,涼意瑟瑟,有人敲門,來的是花間閣的小厮。

不意外,一封信送上,說的是過兩日有“貴客”求見。既然信中提到是貴客,可見必是肥羊。只是這前腳剛收到師父說不許再賣相思閻羅的消息,後腳大生意就上門。

石曼生有些兩難,想來想去,看着偌大的院子,又看了看生活幸福美滿的師叔、師姐、丁澤,還有池塘裏那些傻乎乎的錦鯉。

——唉……這養家重任啊,怎麽就落到她頭上了呢?

最終,石曼生決定收手前最後再做一票,畢竟也要對顧老板那裏有交代,至于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師父在自己賣了相思閻羅這麽久之後才來信,想必消息不是很靈通,自己這最後一單與她來信也就差個幾天,不會知道的。再說,那額角長痣的小仙哥不是說了嗎,師父不見客,既然不見客,最多也就是寫信來罵罵自己,忍忍就過了。

打定主意,她快速理了理東西,又從屋裏取了相思閻羅的瓶子,和師叔師姐丁澤打了招呼,葉青自然是不招呼的。中午一過,她就坐着花間閣的馬車出去了。

到花間閣後門,剛一下車,石曼生就見到了興沖沖迎上來的顧藝靈顧大老板,還未及招呼就被她很是親切地拉進了屋裏。

“妹子啊,我和你說,這次來的人一看就是個大戶,說不準還是什麽高官達貴,一出手給的賞錢都是金錠子。這回啊,你可千萬別說不賣藥啊,賞錢我都收了,自然是有你一份。”

這麽有錢?石曼生不置可否地附和了兩聲,心底倒是對今天的來客越發好奇起來——還沒見到藥就這麽撒錢?

“顧老板這是提前回來了?”之前不是說去看遠親要入冬才回來嗎?這才過了七八天而已。

顧藝靈懊惱地拍着大腿,“別提了,剛走到一半,那地方竟然開始下暴雪,路都封了,這才不得不折返回來,只能開了春再去了。”

下雪?這雪倒是有點早。

兩人寒暄完,石曼生坐進那間特別的屋子裏等待“貴客”。不一會兒,走進來了一個人,也是個女的,帶着面紗,但身形看着有幾分熟悉。

“石先生,久仰。”那姑娘款款坐下,姿态端莊,聲音聽起來很年輕。石曼生琢磨了一會兒,不覺煩躁起來——眼前人很像那天阿甲陪着的華衣姑娘。

“不敢當。還請閣下說說求藥緣由。”

“我并不是來求藥的。”

不求藥?石曼生有些詫異,微擡下巴表示詢問。

“在下久仰先生大名,特來拜會。”那人微笑着看向了石曼生,“在下誠意前來,還望先生能以真容示人。”話語平緩,卻隐有咄咄的上位者之感。

石曼生心中煩躁加劇,此人雖然帶着面紗,但那面紗質地輕薄十分,自然能叫坐得近的人看清面容。該女子相貌甚美。不同于小家碧玉的惹人憐愛,書香門第的溫婉如水,眼前人燦若明珠,風華如霞,年紀不大,許是只有十六歲,舉手投足都恰到好處,即有高貴之感,又不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石曼生躲在厚厚的帷帽後頭,自然不想露面,更何況此人可能是與柳木白有交集的人,“在下不過是個賣藥人,不足挂齒。閣下若非求藥,就還請回吧。”

“先生太過自謙了。”她微微笑着,嘴角的梨渦若隐若現,“在下是真心想交先生這個朋友,還忘先生不要拒絕。”說着,她遞上了一個盒子,盒子裏裝着一塊玉玦,玉質溫暖,價值不菲,“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看了那玉一眼,石曼生心中莫名不快,“還請閣下收回,在下江湖散人一枚,用不得如此事物。”

那女子眉頭輕輕一動,而後點頭,“是在下輕妄了,先生乃世外高人,又豈會看得上這等人間俗物。只是,在下實在是對先生有諸多好奇,今日若是見不得先生,在下心中怕是難以放下。”

“我只賣斷相思的藥物,你即不買藥,又何必偏要見我這個人呢?”

女子靠坐在椅背上,語氣漸變,“這就,說來話長了。”

“我之所以知道先生,是因着之前我表姨的事兒。她特地來向先生求藥。只可惜,先生并未賜藥。可憐我那表姨,竟是一時想不開就去了,還挑了最烈的法子。一場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連骨頭都化成灰了……而這些,都是拜先生所、賜。”話說到這兒,已經變了味,言語中已然全是戾氣。

石曼生立時就想到了之前那位死在火中的侯府婦人,那人是眼前人的表姨?那此人的身份……

“不知姑娘您說的是哪一位?”她裝作不知情的模樣,賣藥人不需要知道太多,關于侯府婦人的事也只是她自己猜出來的。

“哪一位?呵。”那女子笑出了聲,“這才一個多月月光景,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可要我再提醒您下日子?九月初一。”

“九月初一?”石曼生語氣平緩,“那日共有四人求藥,若說是您姨母,那麽只有一位有可能。”

“哦?先生總算想起來了。”

她點點頭,如實說道,“相思閻羅,是那位自己不要的。”

“什麽!”眼前女子語調一提。

石曼生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那位夫人是來求藥了,可在問過一個問題後便自願放棄,不再求藥,而後離開了。”

“什麽問題?”女子顯然很是吃驚,這與她先前所想完全不一樣。

“那位夫人問得是:服了相思閻羅,可會再喜歡上被忘了的人。”石曼生停了停。

“那答案呢?”

“可能。”

面前女子靜默了下來,石曼生暗暗打量着她——悲傷的神情,倒顯得愈發楚楚動人了。

良久,女子緩緩嘆了口氣,語氣又變回了一開始的有禮有度,“是在下失禮了。先生,告辭。”再也沒提要見石曼生長相一事,那位女子起身離開座位,徑直走出了屋子。

看着她的背影,想到那頂轎子進入府衙的畫面,石曼生整個人莫名煩躁。

既然她是為表姨讨公道而來,為何一開始還裝作誠意求見,甚至要贈自己寶玉?

略一思考,石曼生有了答案。

她應該是為了試試自己是不是貪財之人,如果貪財,不可能不把藥賣給她表姨。一試之下确認了自己當真是可能絕不賣藥,這才揭開由頭,興師問罪。至于看自己容貌……怕是見了之後沒什麽好事。此人年紀輕輕,做事分毫不亂,先禮後兵,又是個厲害人物。

至于這個“又”……石曼生摸了摸鼻子。

——該不會京城裏來的都這麽厲害吧。柳木白一個,今兒這姑娘也是一個。

此女身份應該不低,讓柳木白身邊的阿甲親自接待也就說得過去了。但她這次來青州應該不會只為了見見自己,柳木白遇刺受傷說不定是另一個由頭。就是不知道那人是為私還是為公而來了。只不過女子大多還是為私的吧,畢竟朝堂公事向來是男子天下。

——那麽……此人與柳木白究竟是何種關系?

腦中繁亂一團,石曼生不願再理,索性直接出門,上了馬車往家去。

雖然今天的藥最後也沒賣出去,但花間閣得到的賞金保下了,也算對得起顧大老板的特意囑咐了。還得想想怎麽和顧老板說,這相思閻羅的生意怕是不能再做了。對于師父,她還是很敬重的。

作者有話要說: 腫麽辦!腫麽辦!!!

坐吃山空的娘子發現要沒有存稿了!!!("▔□▔)/

哦……不……!!!!!

(┬_┬)

為什麽快沒存稿我還要發4000字的更新……⊙_⊙

……我去碼字了……

☆、二十五

馬車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動作過急,驚得石曼生差些從座位上摔下來。

“姑娘,前頭有人攔馬車。”車夫知會了她。

攔馬車?在這個地方攔馬車的會是什麽人?由于平時會繞路回金樹院,現在他們在的地方是個平常較少人經過的小道,道的兩邊是沒有開墾過的山林。但畢竟還算是城中,是以這兩片林子并不大。穿過林中小道走上一會兒就能見到金樹院了。

石曼生掀了簾子去看,只看到兩匹高頭大馬一前一後立在路中,馬上的人正是前幾日中毒剛解柳木白和護衛阿甲。

跨馬而下,柳木白含笑喚她,“石姑娘,不知可否一敘?”現在的他精神已經大好,完全看不出病态。

“柳大人?”石曼生心中驚喜,下了馬車。

阿甲徑直走過來了,直接出言讓車夫離開。石曼生聽罷,剛要攔他——她還準備回家坐這馬車的,就被阿甲笑着接了話,“石姑娘放心,我家大人會送您回去的。”

那車夫得了足足的賞錢離開了,而後阿甲本人也牽着馬一溜煙不見了。

于是,這條人跡罕至的林間小路上便只剩石曼生與柳木白兩人。又是獨處時分,她有些放不開手腳,提着東西站在那裏,眨眨眼不知道說什麽了。待看到柳木白牽馬往自己這邊走近,心底更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慌。

他今日穿得是深藍色錦緞長衫配黑色金邊鑲玉腰帶,腳下踏着雙雲紋深棕色長靴,這麽好看一身衣服再加上那副亂人心神的好相貌,看得她這心中某些小念頭又雨後春筍般突突冒了出來——怪不得她,怪不得她,是他太招人了。

他牽馬走到她身前兩尺的地方,“感覺好久沒見你了。”

這人真是一笑百花開,她勉力偏過腦袋,“幾日前才見過。你這是都好全了?”

“不好。”聲音微微壓低,帶着溫和的笑意,“這幾天,你都沒來看我。”看着面前人閃躲的眼神,他不緊不慢上前一步,又加了一句,“見到了,你稱我柳大人,更不好。”

這人實在是……

石曼生聽得耳朵發燙,努力轉移注意,這一次看向了正噴着鼻子的駿馬,輕聲咕囔,“朋友之間,稱呼什麽的何必太過在意。”嗯,高大威猛,毛色順滑,明目好牙口。真是匹好馬。

“朋友?”

柳木白緩緩重複了這兩字,語調稍稍上揚,而後一副——你說什麽都好,反正你我心知肚明的模樣,微笑地着看她,視線如有實質,燒得石曼生的耳朵越來越燙。

“你怎麽會在這?”頂着目光,她起了個話題。自己是從花間閣偷偷出來的,馬車也不顯眼,他怎麽知道在這個地方等自己?

“想見你了,自然就能知道。”

輕飄飄幾句話就把暧昧氛圍明晃晃挑了出來,不僅挑出來,還挑得光明正大,毫不矜持。

清了清嗓子,她勉力壓平語氣,心底抑制不住小歡喜,“邊走邊說吧。”

這麽順其自然的好提議,鳳眸含笑,柳木白欣然應下,“好。”

兩人并肩而行,柳木白還牽着馬。石曼生心下一動,故意走到了馬的另一邊,摸着馬鬃一派自然地贊到,“這馬真不錯。”很好,沒那麽近了,自在了。

柳木白看了看兩人之間隔着的高頭大馬,視線越過馬背看向她,“嗯,就是一開始性子不愛搭理人,廢了我不少心思才能親近。”

這話明明是在說馬,可他視線看着她,直讓石曼生覺得這話怎麽在含沙射影?

她繼續摸着馬鬃,話語閑散,“好馬自然要廢功夫的。”

“在下也是這麽想的。”慢悠悠一句話隔着馬兒傳來,石曼生面上微熱,剛要低頭遮掩,卻聽得耳邊風聲一過,而後腰間一緊,自個兒被整個提了起來。

喂!

待她回過神已經被柳木白圈在身前放上了馬,還未及她抗議,柳木白雙手一扯缰繩,馬兒就沿着道跑開了。颠簸間,石曼生一時半會兒是下不去了。

微熱的氣息湊近她的耳朵,“帶你去個地方。”話畢,他緊了緊手臂,将她穩在懷中,卻又似乎特意守禮地隔着一小段距離。可哪怕沒碰到,也足夠讓石曼生心神蕩漾了。

被好聞的青竹氣息環繞,她勉力繃着腰背,低着腦袋。想起還沒問他關于那個姑娘的問題,躊躇了一會兒,她裝作聊家常的樣子,“我,我今天見到一位姑娘,說是京城來的。之前我還看到她和阿甲一同上街,是誰啊?”

她補充着又加了一句,“感覺阿甲對她很恭敬地樣子,是不是身份很高?”

“你很在意?”騎在馬上,因為風聲、馬蹄聲太大,他貼的離她耳朵很近,呼吸可聞。

“我就随便問問。”石曼生若無其事,板直腰目不斜視。

柳木白輕笑一聲,“她是我姑姑的女兒,身份确實不低,是個公主。這次是來永壽寺靜修的,順便幫我姑姑探望一下我這傷患。”

公主?!石曼生咋舌,聽到是他姑姑的女兒,心裏立時舒服了不少。本還想再問上兩句,身後的柳木白突然湊到她耳邊輕輕一碰,聲音隐帶笑意,“抓緊了。”

馬鞭一揚,馬兒飛馳而出。

騎快馬,石曼生就沒心思再問問題了,專注着保持自己的姿勢,卻仍會時不時碰到身後的人。耳朵那邊還殘留着溫熱的觸感,一時間她腦袋越來越低。

萬幸的是,這一片都比較偏僻偏,是以她與柳大人一同騎馬的英勇事跡并沒有被人太過注意。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

“到了。”

停馬,柳木白首先躍下而後未及石曼生轉身下馬就伸手站在下頭要扶她。內心微有掙紮的石曼生裝作沒看到那手,自個兒轉了向,從馬的另一邊跳下來了。穩穩落地,隐有心虛。很好,兩人中間又隔了一匹馬了。

柳木白但笑不語,輕輕拍了下馬背,馬兒乖巧地走去了一邊吃草。沒錯,他帶她來的是一處人跡罕至,馬還能吃草的地方,只是因為秋天,那草都黃了。

來這地方作甚?石曼生對着眼前景色投去了懷疑的目光。在青州待了一年,她去過的地方真不多,離家這麽近的荒地也沒來過。八個字忽地閃過腦海——荒郊野嶺,孤男寡女。

咳咳咳……

“這邊。”柳木白側身,露出了一邊一條石板鋪就的小路來。

二人沿着小路走,走着走着,石曼生鼻尖一動——這是……

走近幾步,那味道越發濃烈,她忍不住加快了步子,沿着石板路一個拐彎,眼前出現了一間隐在林中的屋子。鼻尖的味道正是從此而來。

柳木白這才說道,“你可還記得當初在京城見過的許老先生?”

“他竟然也在青州。”石曼生驚訝地說道。

雖然服了相思閻羅,記不得柳木白其人其事,但記憶裏的其他人并不曾褪色,其中就有這位許老先生。當初在京城正是從許老先生那裏,石曼生得到了自己日後解蠱需要的一種重要材料,靈花石粉。而許老先生正是京城出了名的制香藝人,這靈花石粉是他從一個西域商人手中偶然得到的。之所以會給石曼生,也是石曼生用百裏門的特殊香料白蠍晶和他換的。當初從京城離開的時候,許老先生還特地為自己踐行來着。

一來二去,兩人也算成了朋友,如今也是一年多未見了,不曾想到,在這青州還能在遇上。

而現在她鼻尖聞到的味道,正是含着白蠍晶的熏香。而白蠍晶是寒地白蠍求偶時分泌的一種特殊液體,風幹後色澤白皙,質地柔軟,味道獨特,千金難求。不得不說,許老先生将這白蠍晶用得極好,味道悠悠長長,繞梁三日。

“他老人家已經退隐,閑京城太鬧騰,這邊到了青州來。我也是最近才聽說他的下落。”柳木白笑着說道。

石曼生沒說什麽,跟着他一同走到了屋前,扣了院子的門。

“許老先生可在?柳木白特來求見。”

開門的是個九歲童子,石曼生認識,正是之前在京城見過的許老先生的孫子循循,當初也是他給自己開的門。

“柳哥哥。”小童子一眼就認出了柳木白,而後看了石曼生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喚了句,“石姐姐?”

小朋友還能認出自己,石曼生覺得很欣慰。

兩人随着循循進了屋子,許老先生将近八十高齡,雖是鶴發雞皮,但身子依舊硬朗,聽到來人,幹淨利索地從屋裏走了出來。大大的衣袖鼓風而起,走路隐隐生風,“木白來了?正好,老夫的香也配好了。”

待看到柳木白身旁的石曼生,許老先生似乎頓了一下,而後目露驚喜迎了上來,“石小友也在!”

故人敘舊,喜氣洋洋。許老先生特意泡了壺好茶招待二人。

“木白前幾日還說要給老夫一個驚喜,果不其然,今日見到石小友,真是樂事一樁。”許老先生非常高興,邊喝茶邊滔滔不絕,和石曼生記憶中一絲不差。只是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與石曼生的印象相去甚遠。

“時間真快啊,一眨眼都已經快兩年了。當初柳大人領着石小友第一次到老夫的鋪子來的時候,石小友開口就說要那靈花石粉,老夫還在想哪來的野丫頭,沒禮貌。倒是這一旁的公子看着氣度不凡。可後來,石小友着實是讓老夫刮目相看,說起香來頭頭是道,老夫都不得不甘拜下風啊。木白小弟,你這是撿到了寶啊。”許老先生越說越來勁。

“在下運氣好。”柳木白淡淡一笑,以茶代酒敬了許老先生一杯。

“現下你們都在青州,還來看我這老頭子,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啊?”許老先生笑得暧昧,很有長輩的八卦精神。

“咳咳咳。”正在喝茶的石曼生嗆到了。

柳木白很自然地伸手幫她拍了拍背,邊拍邊笑着對許老先生說道,“就承老先生吉言了。”

“石小友這是害羞了。行行行,老夫不說了不說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啊老人家不摻和。”許老先生爽朗的小聲讓石曼生差點又嗆了一次。

終于,話題轉掉了,沒再圍繞她和柳木白的過去。看來老先生并不知道她和柳木白之後發生的事情,這麽判斷下來,相思閻羅應該是她離開京城後服下的。

許老先生端來了個小香爐,“來來來,聞聞我這新配的香,用的就是白蠍晶。這可都是緣分,沒有石小友,這香可出不來。”

石曼生不敢居功,“我只是提供了原料,制香的老先生您才是真厲害。這香聞着,身心仿若被柔水拂過,卻又意外地提神,悠悠然然,不絕于息。”她伸了個大拇指,“真乃極品。”

“石小友一如既往地有眼光啊。”被人誇獎自己手藝還是很令人高興的,“正好,這香還沒起名字,石小友你幫老夫起個名字?”

石曼生連連搖頭,“我向來不會起名,別糟蹋了這難得的香。老先生還是另請高明吧。”

柳木白揮手聞了聞那香,動作優雅清新,“在下倒是想到一個名字,不知合不合适?”

許老先生自然高興,“能得柳大人賜名,當然是再好不過。快快說來。”

“白玉香,您看如何?”

許老先生細細一品,而後連連稱好,“妙!妙啊!白蠍晶本身的味道正是似冰帶寒,似玉而潤,真真是白玉生香!好名字好名字!就叫白玉香。”

确實是好名字。石曼生擡頭看了一眼柳木白,正遇上他笑着投過來的視線,一時間有些五味雜成。以前的她和他是不是也這般和許老先生一同說話,可惜,她都記不得了。

從許老先生家拜別的時候,柳木白和石曼生一人得了三支“白玉香”。禮尚往來,石曼生想着下次再給老先生送點白蠍晶來,畢竟她那裏還是存了些的。

走在離開的石板路上,石曼生感嘆道,“真沒想到還能見到許先生。”

“這些天,正在整理青州戶籍資料,碰巧看到了,便試着來了趟。”柳木白面對她站定,笑得有些寵溺,“當初你很喜歡他做的香,本想從老先生這裏讨些送你,可又覺得既然是給你的,你又與他相熟,還是帶你一同來的好。”

石曼生耳後微燙,舉了舉手中的香,“那我們真是不虛此行。”

她确實是喜歡許老先生制的香,今天他給的白玉香可是極品,可惜只有三根。這麽一想,她不禁瞄了瞄柳木白手中的那份,忍不住道,“這香的确好,在下歡喜十分,不知柳大人可願割愛?在下願以……”

“不行。”柳木白微笑着打斷,“千金不換。”

石曼生尴尬地笑了笑,自己有些太貪心了。

“千金不換,但別的東西可以換。”正在此時,柳木白施施然又加了一句。

石曼生面帶詢問,她手中的好東西可不少。

他揚了揚手中的香盒,眉角微微上翹,“我若将此香給了你,你以後只許稱我木白,可好?”

似是商量又似引誘,柳木白墨色眸中映出她的有些詫異的神情,“許老先生都稱我木白,一個稱號而已,換三支白玉香,很劃算。”

深秋的山林、身後的小院、腳下鋪滿黃葉的石板路,還有眼前微笑執着香盒的男子,好似一副畫般深深刻入了石曼生的腦海。就似那白玉香一般,絲絲縷縷,如風入夜,再難忘懷。

柳木白,木秀玉白,白玉生香。

這點小小的要求,她怎麽可能不答應。

伸出手,大方攤在他面前,“給我吧,木白。”

歡喜溢過眼眸,他遞出香盒,嘴角微微上揚。

“小石頭,拿好了。”

字字句句,玉石叮當。

一颦一笑,扣人心弦。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認識的人都開始出現了,以前的事情也要開始揭開了~~~

娘子繼續去碼字……

都快沒存稿了,為什麽又更這麽多!!!

☆、二十六

石曼生有些心虛地帶着兩盒白玉香回了家,好在時辰尚早,師叔師姐又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倒也沒人發現她是和柳木白出去了一趟,還以為她是剛從花間閣回來。

偷偷放好白玉香,石曼生一派自然地跑去廚間幫師叔打下手。那個讨人厭的葉青也在裏頭,成天把師叔哄得樂呵呵的,也不知按得什麽心思。丁澤倒是乖巧,正在後院劈柴,快入冬了,多存點能以備後用。至于師姐餘夏,眼看冬天來了,這些天一直在屋裏搗鼓着那些花草種子,要在春天來臨之前播種才行。自從忘掉了詹家的事,餘夏重新拾起了自己最愛做的事——擺弄花草。石曼生非常滿意:有事做的師姐就不會成天胡思亂想,纏着她問自己為什麽吃過相思閻羅了。

晚飯的時候,五個人,圓桌坐了一桌,很是熱鬧。自從院子裏人多了,每次吃飯都是熱熱鬧鬧的,師叔似乎特別喜歡家裏人多,做得菜越發好吃量大。石曼生動不動就容易吃撐。

飯畢,大家夥一同從廚間出來,吃撐的石曼生決定在院子裏走路消消食再回屋。她剛走了沒幾步,身後猛然來了一陣風,一個人影唰地一聲從她面前一閃而過,躍到屋頂,幾下之後就躍進了屋後那片樹林。

石曼生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人是剛才走在她後頭的丁澤。

她有些發愣地眨了眨眼,“這是……”

一回頭,原本走得好好的葉青不知什麽時候跑到了十米開外,正躲在一根梁柱後頭,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武功最差的師叔全然不覺,慢悠悠地開着自己的屋門往裏走,邊開邊說,“睡啦,都好好歇着吧。”

哐——

門阖上,師叔回屋睡覺了。

只有餘夏雙手抱在胸前與她一道,站在原處擡頭看着丁澤離開的方向。

“看來丁澤是發現什麽了。”她肯定的說道,面上有幾分贊賞,“丁家傳人就是不一樣啊,比你個石頭聽覺好了不是一點半點。”

石曼生默默在心中切了一聲:你不也沒聽到,怎麽上來先拿我比較。

餘夏伸手拍了下她腦袋,“別愣着,走,看看去。”說着,自己先躍了出去,石曼生也趕忙跟上。

一個聲音弱弱地插/進來,“我也去。”是葉青,正身形稍有踉跄地跟在後頭。

石曼生腳下不停,歪了腦袋看他,“你功夫不錯?”要不然怎麽反應那麽快地躲到那麽遠的柱子後頭去了?她可是壓根就沒注意到。

葉青幹笑幾聲,“這不是傷沒好,聽到動靜只能躲嗎。”不否認,不承認。

石曼生眯眼,“傷沒好,怎麽能跟着去?”明明就好得差不多了。

“這不是想着多個人多份力嗎?”

石曼生擡了下巴,蔑視,“你該不會是怕被一個人留在院子裏,然後遇到個什麽調虎離山計,專門來擒你?”

“呵呵……石姑娘想多了。”葉青心虛,他确實就這麽想的。

沿着丁澤離開的方向,三人剛跑了沒一會兒就看到了他。丁澤站在竹林中雙手執劍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處。

“發現什麽了?”餘夏最先跑了上去,緊接着石曼生和葉青也到了那處。

“跑了。”丁澤說完面色不佳地将手中的劍插回了劍鞘。

“那你看到什麽了沒?”

“男的,輕功不錯,之前躲在樹上。”他伸手一指,正是院子後頭不遠處的一棵大樟樹,“蒙着面,看不清相貌,個子不高,很瘦。” 頓了頓,他似乎有些猶豫地說了句,“他的頭發好像是灰色。”

灰色?這倒是個特別的點。

既然沒抓到人,那麽就只有先回去了。不過既然知道了有這麽個人會在暗處監視他們,這塊地兒就不能這麽随便放着了。石曼生在地上灑了些和土色差不多的粉末——來了一次沒抓到,可要是第二次總不能讓你這麽容易就逃了吧。你說,該不會衆人又是柳木白派來的吧?

接下來等了一晚上,林子那也沒人再來。白日裏,石曼生還特地跑去仔細瞧了瞧,藥粉紋絲不動。她估摸着這守株待兔可能還要有些時日。不急,慢慢等吧。

眼看天氣不錯,她決定去街上找下顧老板,順便把相思閻羅的事情了結一下。從尊師重道的角度來說,她是不能再賣了。走之前,石曼生特地跑去問了師姐要不要一起出去,想着等她辦完事後還可以逛逛。結果師姐說要種花,石曼生看了看院牆邊那片被開辟了一半的狹長土地,二話不說轉頭就走——快些跑,不然要被拉壯丁。按師姐這脾性,八成要把整個院牆邊上全部翻個遍。

“石頭啊,要不你幫我把那邊先翻了再走。”沒有回應,“石頭?”

她的身後哪還有人……

“餘姑娘,我來幫你把。”葉青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出來,還是那小姑娘的身子,大男人的聲音。哪怕最近聽得多了,餘夏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顫,“你的傷?”

“不礙事。”葉青走上前就拿了鋤頭熱火朝天地幹起來,小姑娘的身子舞着鋤頭虎虎生風。

餘夏內心複雜地笑納了,“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這也是悶久了,該活動活動了。”葉青邊說邊幹得越發起勁,身子雖是姑娘模樣,但這力氣可不是。

院子中央,夏近秋,遠遠看了看餘夏與葉青兩人,笑眯眯擇着菜——年輕人啊。這小葉除了娘了點,瘦了點,矮了點,其他倒都挺好的。

出了門的石曼生去了趟顧老板那兒,說明了自己不會再賣相思閻羅,要麻煩她把着消息放出去,省得有人白跑一趟。

顧藝靈聽罷,滿滿都是可惜模樣,對她是千叮咛萬囑咐——要是以後還有別的生意一定要照顧他們家。顧老板是個人精,自然看得出來石曼生這姑娘不簡單。除了相思閻羅,她手上肯定還有其它好東西,說不定哪天就能賣了,打好關系肯定沒錯。

石曼生笑着應下,但轉念想想自己那些本事,內心嘆了口氣——唉,其他那些東西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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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冬日來臨,院子裏的銀杏禿了,當最後一片葉子掉落在地的時候,葉青下了一個決定。

那一天早上,葉青拉住了丁澤,悄悄地把一張銀票塞到了他手中,“丁小哥,幫個忙吧。”

“嗯?”丁澤看了看那銀票,還不少。

“幫我出門買兩套衣服。”之前他穿得都是丁澤的衣服,因為丁澤年紀小,勉強挽個袖子他的“女兒身”還是能穿得。

“什麽樣的?”

“帥的!”毫不含糊,“個子的話,這是我的尺寸。”一張疊好的小紙片很鄭重地塞給了過去,“拜托了,丁小哥。”

畢竟在一個屋檐下也住了一個多月了,丁澤這點忙當然肯幫。說來說去,整個家就他和葉青兩個男人,不找他,葉青還真不好意思找別人。

丁澤出門了。

石曼生随便一猜就知道葉青找他幫的什麽忙。葉青這身傷都好了,最近又對師姐那麽殷勤,怎麽看都是想要放骨,換身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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