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亮衣裳好到餘夏那兒博個好印象。不過,話說回來,還真是挺讓人好奇的,也不知道女人模樣的葉青放了骨後會變成什麽模樣。

“師姐,那葉青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別瞎說。”

“每天吃飯他都偷看你,都叫我逮着好幾回了。”

“真的?”

“真的!”

餘夏認真思考了一番,“我喜歡有男子氣概的。”

石曼生默然不語。呵呵,男子氣概,當初那個詹茂青她可不覺得有什麽男子氣概。但是對于葉青,石曼生也沒什麽好感,一想到他對自家明豔如花的師姐有企圖,她就不舒坦,整個人不舒坦,恨不得翻個兩倍房租。

丁澤過了一會兒回來了,給葉青帶了兩套衣服,一套深藍的,一套墨綠的,是店老板推薦的時下熱款。于是,剛吃好晚飯,葉青就迫不及待地提着水桶,揣着新衣,進屋洗澡。

而另一邊,平日裏吃完飯就會各回各屋的四個人不約而同坐在了廳間聊起了天。就連睡得最早的夏近秋夏師叔也留下來了。大家東說說西說說,終于說到了最重要的話題上來。

“也不知道葉青會是個什麽模樣。”餘夏起的話頭,卻是所有人今天都飯後不離開的唯一原因。

“師姐,你也很好奇是吧。”

“有點。”

“平日裏見小葉都看習慣了,這突然要變個模樣別一下生疏了。”

丁澤默默來了句,“他給的衣服尺寸個子挺高。”

沒錯,所有人都在等,等葉青變個模樣讓大家好好看看。

然而,平日裏洗澡很快的葉青今兒個卻分外磨蹭,石曼生四人已經喝掉了三大壺茶水,這才終于看到了從屋子走出來的人影。

月下影,風中衣,手提木桶翩翩而立。

只見男子動作迅捷地倒掉了洗澡水,又從一旁取了拖把把地上的水漬擦了個幹淨。住了這麽些日子,葉青對于家務一向很是自覺。

雖說隔着不遠,但畢竟是晚上,而且他站的位置還背光,石曼生只能看清身材。不得不說,光從這月下剪影來看,葉青還是挺有料的。練武之人,寬肩窄腰長腿,長發飄飄,個子長了,就連倒起洗澡水都顯得筆走龍蛇,游刃有餘。

一舉一動分明還是葉青之前的習慣,可偏偏因着新有的身材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就是不知道這臉長得怎麽樣。

一時間,坐着喝茶的四人都微微張大了眼睛往同一個方向看着。

打理幹淨,葉青剛擡頭就看到一反常态還坐在廚間的四個人,動作一頓,繼而很自然地回頭、進屋、關門,一氣呵成。

所有視線都被擋在了門外,“忽——”屋內燈滅了,傳遞出“我睡了”的明顯意味。

石曼生:……

餘夏:……

丁澤:……

師叔:……

良久,石曼生打破了這難言的尴尬,“呀,不早了,我就先回屋了。”

“是啊,這也挺困了。”師叔從善如流第一個回了屋。

餘夏丁澤紛紛附和,瞬間人走茶涼。

神神秘秘的,又不是大姑娘,有什麽好害羞的,明天天亮還不是一樣看到!還看得更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特地跑到入V前一章來吆喝一下:娘子的新文準備上線,大家幫忙收藏一下吧~~~

《卦外桃花》

老太爺語重心長:算命這碗飯你吃不了。

祁酉不服:憑什麽?

老太爺連連搖頭:桃花太旺,守不住啊。

長大後的祁酉頭疼不已,她的桃花,已經嚴重幹擾到了祁大師的金字招牌。

“我說了不結婚!不戀愛!”

孟涼面不改色,“好。炮/友。”

“滾!”

本文又名《祁大師的萬裏桃花》,結局HE,中間有虐……咳咳。

☆、27.二十七

時間在期待中匆匆流逝。

翌日吃早飯的時候, 大家都如願以償看了葉青的真實模樣, 而後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這是被人給打了?昨天晚上沒聽到動靜啊。

此時的葉青穿着帥氣的墨綠衣衫, 發冠齊整一絲不茍。

只可惜……

他的臉上,手上, 就連脖子上竟然都是青紫相加的痕跡。加上他本身皮膚白,瞧着更慘不忍睹。雖然五官模樣隐隐約約看着不錯, 可也耐不住臉上顏色太多,一時間将他的容貌也掩蓋得差不多了。

“每次放骨都是這樣的。”葉青很不好意思地拉了拉頭發, “畢竟是傷筋動骨地放出來,身上有些青青紫紫也是常态, 過個兩三天就能消了。今天已經比昨天晚上好很多了,好多了。”

石曼生瞅着他腫成一圈的左眼眶——今天還好很多?那昨天晚上豈不就是個豬頭?怪不得不願見人。

“這樣啊。”餘夏眉間一松, 帶着同情的語氣問了句,“那豈不是收骨的時候也會再這麽難受一次?”

葉青點了點頭,“畢竟收骨也是傷筋動骨。”

正伸手拿饅頭的石曼生定了手中動作,“你這到底練得什麽功夫,這麽慘?”

“也就是混口飯吃。”葉青腦袋越來越低。

“好了!都別看了,吃飯。”師叔發話了, “小葉挺不容易, 石頭你別總盯着人家。”

石曼生擡擡眉,默默低頭喝粥,又不止她一個人盯着看, 師姐和丁澤不也在看嗎。

善良的師叔給葉青夾了最大的一個煮雞蛋, “多吃點, 好得快。”

葉青感動得臉有些微紅,一時間,臉上的顏色更加豐富了,好比一朵盛開了的雞冠花。隔着粥碗偷看的石曼生立時嗆了一口粥,憋得臉色通紅終是咽了下去。

飯後,離開廚間的時候,餘夏輕輕拱了下她的胳膊肘,“唉。”

石曼生眼神詢問:怎麽了?

“你那還有傷藥不?給他點?”餘夏壓低了聲音。

石曼生狐疑地看了餘夏一眼,稍一想就知道這藥是給誰的問的,畢竟家裏頭就一個“傷員”。她暧昧地挑了挑眉:這麽關心他啊。

“你別煩,有沒有?”

“有。”師姐要,哪能沒有?

石曼生向來是個不拖事的,飯後就跑去把藥拿給了餘夏,“師姐,你要的。”

餘夏頭也沒擡地看着她牆角新種的小苗,正很體貼地用小綿花絲纏那幼苗的莖。天氣冷,她這些寶貝可受不得凍,“你就直接給他送去吧。”

石曼生眼睛一圓——讓她送?切!她能給藥都是看師姐的面子,怎麽可能送。單眉一高,她裝模作樣地說了句,“算了,反正葉青自己不是都說了過幾天就好嗎。我這人沒什麽缺點,就是懶,還是不跑專門這一趟了。”

餘夏總算把視線移到了她身上,看到石曼生眼中遮掩不住的蹙卡笑容,還沒說話,就臉先紅上了幾分,一伸手把那藥拿了過來,“你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

咦?我還就不走了。

石曼生悠哉哉靠在了牆上,“師姐,你該不會是看到葉青放了骨,突然覺得他滿是男子氣概了吧?”

餘夏悶頭擺弄花草,“我只是覺得,都是一個院子的,鄰裏之間關心一下,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正常正常,特別的正常。”石曼生順着她的話,邊說邊托住了下巴,“師姐,這葉青還在被人追殺呢。更何況,我們連他的身份都還不大清楚呢。”你這樣,不妥吧。

聞言,餘夏手停了下來,咧了咧嘴角,“我只是看他那樣子太礙眼了,有藥或許好得快點。放心,沒其他事。”

“哦,那我就放心了。”石曼生留下這一句,拍拍剛蹭着牆的衣服轉回自己屋了。

留在原地的餘夏拿着那藥,看了半響,嘆了口氣,最後起身去找了丁澤。

“小澤,把這要藥葉青送過去吧,外敷,一日一次,活血化瘀的。”餘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別提是我給的。”

“嗯。”不知前因後果的丁澤點了點頭,拿着藥去尋葉青了。

于是,石曼生的極品小傷藥,在轉手三次後,終于到了葉青那裏。丁澤向來是個守諾的,半個字都沒有提及餘夏。可葉青拿了藥後竟然一轉身就往餘夏種花種草的地方跑。

“餘,餘姑娘。”對着她侍弄花草的背影,葉青握緊手中藥瓶,有些緊張。

“嗯?”餘夏聽出是他的聲音,手上頓了一下,并沒有回頭,“什麽事啊?”

葉青臉色依舊慘不忍睹,好在餘夏背對着他看不到,“謝謝,謝謝你的藥。”

啪嗒——她手一抖,不小心折了片葉子。顧不上心疼這花苗苗,餘夏現在只想把丁澤吼出來打上一架。

“你向石姑娘要藥的時候,我,我不小心聽到了。”于是,丁澤被摘了出去。

餘夏看了看手中葉子,又看了看那可憐兮兮斷了葉子的小苗,想到先前石曼生講得那些含沙射影的話。她忍不住把氣全撒在了葉青身上,“你愛用不用。”一轉身,走了。

留下葉青獨自風中淩亂——他是不是惹到她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一旦有了隔閡就很難修補。混跡江湖數十載的葉青深谙這一點,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不對,是必須做些什麽。

第二天上午,趁着石曼生與丁澤一同出門采買,夏近秋正在廚間做飯的檔口,葉青瞅準時機,一個閃身将就要出屋的餘夏堵在了門口。

“餘姑娘,我有話要和你說。”

餘夏看到了他的那張臉,應該是昨天用過藥了,今天好了不少,勉強能看出來長相尚可。

“說吧。”她後退一步,雙手環在胸前。

葉青深吸幾口氣,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圓形玉佩來,“我姓王,真名王小虎。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東西,說是遇到了喜歡的姑娘就給她。你,要不要?”

一口氣說完,他就那麽舉着玉佩,期期艾艾地看着餘夏。自從放了骨,他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告訴餘夏自己的心意。這麽些年,他獨自闖蕩江湖,早就習慣過了一人過活。可在認識餘夏之後,他突然發覺之前的日子太過孤單飄零。

如果她願意的話……他想守着她,和她好好過日子。

他會努力賺錢,努力養家,好好疼她,不惹她生氣,全心全意……

“噗——”

笑聲打破了期待。

餘夏笑得前俯後仰,“王小虎,哈哈哈,王小虎。你這是什麽名兒啊!”

聽着她的話還有那肆無忌憚的笑,葉青臉上僵了一下,舉着玉佩的手有些松了,“餘姑娘,我……”

笑了好一會兒,餘夏終于止住了,站定身子,擡眼看那玉佩,表情有些戲虐,“這玉佩看着挺普通的嘛。”

“餘、餘姑娘……”

葉青臉色越發難看,拿着玉佩的手再也舉不下去了。為了說出剛才那些話,他準備了好久,現下看來都不必了……

“叨擾了。就當我什麽也沒說過。”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語氣,卻仍然滿是低落。轉身,離開,他再也站不下去了。

“喂!”

清清脆脆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拿來啊。”

腳步一頓——什麽?

餘夏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你不是問我要不要嗎?”

葉青猛地回過頭了,“你……”

“拿來。我要了。”她挑着眉,笑顏如花。

……

葉青的表情很豐富,從不敢置信到狂喜不已,他忙不疊把手中的玉佩遞了出去,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我,我……給你!”

餘夏笑着瞪了他一眼,“走那麽快幹嘛,名字那麽土,還不興我笑一會兒。”

“嗯嗯,随便笑。”此時的他只會在一旁傻笑,眼睛一刻都舍不得從她面上移開。

“你喜歡我?”

“嗯嗯!喜歡!”葉青一個勁兒地點頭,老喜歡了!她是他見過的最好看,最特別的姑娘。

餘夏揚了眉,“有眼光。”

于是,在葉青臉上青紫全消的時候,整個金樹院已經默認他和餘夏成了一對。

感情這事兒,真是最最難預料。石曼生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家賊。他們兩個每天都在院子邊上一起開地、種花、種草,還時不時去石曼生那裏順傷藥,歡聲笑語,羨煞旁人。

石曼生:你倆這也太快了吧。

不過,也不能怪,師姐當初為了那詹茂青毅然下山的時候也不過是和人家認識了幾個月。果然,吃了相思閻羅還是改不了本性,男女之情,動不動就容易一頭腦紮進去。

雖然師叔表示了支持——小葉這人挺好的。

但石曼生依舊是懷疑态度——這葉青是不是真名都不知道,就敢這麽跟着人家了?

餘夏不以為意地搓着手中的藥餅,“他真名叫王小虎,是從柔骨堂出來人,他們那一輩就他功夫最好,這才到中原來混口飯吃。”

“王小虎?”就這麽肯漏底了?

“是不是很好笑?說是屬虎的就起了這個名字。我也覺得葉青好聽,還是叫他葉青得了。反正王小虎這個名字他也從來不用。”

“那柔骨堂又是個什麽地方?”

“柔骨堂都不知道,孤陋寡聞。”餘夏點了點石曼生的腦袋,“那是西域的一個小門派,沒什麽別的本事,就是擅長收骨化形。那裏頭的人後來大多成了刺客,王小虎不想給別人賣命,就出來給自己賣命了。”

“你這是把他從、頭、到、腳都打探清楚了?”

“那可不是……”突然瞥到石曼生不正經的眼神,餘夏一個激靈,把手中藥餅往她懷裏一砸,“瞎想什麽!我是把他的背景都問了下,可沒你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什麽都沒想啊。”石曼生厚臉皮反問,“師姐你怎麽這麽緊張啊?”

“幹你的活去!”

☆、28.二十八

戀愛中的女人是盲目的, 自從和葉青湊了一對, 餘夏好似就不再管石曼生與柳木白的事了。雖然最近也确實沒什麽事……除了白玉香, 那也是十多天前了。本來以為就此蒙混過關,能繼續在青州逍遙, 卻沒想到餘夏還是堅持要走,而且希望盡快離開。

石曼生有些奇怪, “師姐,你該不會是為了葉青吧?”

兩人正在池塘邊閑聊, 餘夏看着水中錦鯉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從石曼生手中取了塊饅頭屑丢進吃中, “事情很不對,我總覺得繼續待在青州不好。”

“不對?什麽不對?”

錦鯉紛紛湊将過來, 争食之下,水波疊起,模糊了水中景象。

“很多事。”餘夏的眉頭有些收攏,“比如說,葉青的傷都好了,可那些追殺他的人到現在也沒弄清, 而葉青住在我們院子裏還真就沒人來動他了。如果只是為了相思閻羅, 石頭,你覺得你真有這麽大面子讓他們的暗殺都停下來嗎?”

“當初不就是因為沒人來暗殺我,這才得出的結論讓葉青住在這兒保命的嗎?”

“話是這麽說, 可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了, 明的暗的竟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你不覺得奇怪嗎?”

“也許那些人發現葉青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這才放手了?也不對……如果是這樣,那一開始也沒必要那般趕盡殺絕。”石曼生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能,“除非……”

“除非什麽?”

石曼生看向餘夏,眼中有幾分猶疑,“除非這件事一開始并不是為了相思閻羅,而是為了……我?”如今她面子要如此大的可能只有她成為事件關鍵。既然關鍵是她,那麽相思閻羅也許只是一個引子。

餘夏自然聽懂了她話中含義,略一思考便覺有理,忙開口詢問,“那你最近可有遇到什麽很奇怪人或事?”

“有,還有不少。”這是實話——柳木白,梅子傾,那個來報信的漂亮姑娘,還有前兩天突然興師問罪的官家女子,當然葉青本身也算一個。似乎所有人今年都趕着一塊兒來了。

奇怪,今年黃歷沒什麽特別的啊。

聽她如此作答,又見她面上複雜神色,餘夏不覺一嘆,“既然這樣,青州,怕是不能再留了。”

這般分析之後,石曼生心下已經暗暗贊同了餘夏的觀點。可是一想到要離開,她心底某個角落偷偷生出了幾分不情願。柳木白還在這兒呢……

“收拾收拾,我們早些離開吧。”

石曼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站直身子,把手裏剩下的饅頭屑一股腦兒全丢到了池裏稍遠的位置,“問問大家夥的意見再說吧。說不定也只是我們胡思亂想罷了。”

“噗通——”

一條白底紅紋的大錦鯉從池中擺尾躍起第一個撲向了那團饅頭屑,所有魚兒豁然掉頭,緊跟而上,圍而争食。不一會兒,就吃得幹幹淨淨。沒了吃的,魚兒複又四散開來,各自尋着地方靜靜停留。

看着那些肥肥的魚兒,石曼生突然來了句,“師姐,我們今天喝魚湯吧。”

餘夏點點頭,“好啊。”

“天要冷了,這池水淺,魚受不得凍,得快些吃了才是。”

明白她要吃的竟是自家池裏頭的魚,餘夏楞了一下,很是無奈,“既然為了吃,何必又特地養些漂亮的?一看就不便宜。”

石曼生笑着挽上師姐的手,“這不是為了不吃的時候能看兩眼嗎。等會兒我來撈魚,包管撈條最大最肥的。不對,我們人多,起碼得撈個兩條。”

“要不三條?畢竟有兩個男的?”

“好!就三條!”

二人離開池塘的時候,石曼生鬼使神差地回頭又看了一眼水中靜靜停游的魚兒。那一刻,她在想,會不會現在的她在某些人眼中就如這池呆頭呆腦的錦鯉一樣。

——不知危矣,怡然如常。

~~~

一天之後,整個金樹院讨論的結果出來了——同意離開青州,越快越好。

石曼生是唯一一個沒有表态的人,但在師姐、師叔明确表态,葉青表示聽從師姐的,丁澤表示無所謂後,她的想法自然而然顯得就不那麽重要了。少數服從多數,他們要離開青州了,日子就定在半個月後。

時間這麽趕?

石曼生頗有微詞——房子還沒賣掉,而且還有好多東西要理,半個月怎麽來得及?

對此,師叔的回答是,“你不是從江家那邊賺了不少嘛?一時半會兒又不差這些錢,反正房子在這兒又跑不掉,慢慢賣就是了。再說,顧老板不是說我我們這院子名字起得好,聽着就招財進寶嗎?你問問看她要不要買?”

石曼生覺得八成顧老板會說要,可她不是很想問怎麽辦。

師叔又說了,“東西多?不會不會。現在家裏人多,收拾起來很快的。再說還有半個月,妥妥來得及。”

于是,行程板上釘釘。石曼生現在是心煩意亂——你說,她要不要去和柳木白打個招呼,道個別?

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自己當面不大開得了口,兩個人關系好不容一才……那要不寫封信?可是這也太矯情了,明明都在青州,離得這麽近,太刻意了。

糾結了一番,她最後還是打理妥當出了門——怎麽也得當面告個別吧。

走去城東府衙,她這一路走得要多慢有多慢,晃蕩了大半天,在看到衙門口那兩個挎刀而立的衙役後,石曼生又猶豫了半天,總覺得有些膽怯,還是不敢上前。正在這時,王牢頭從街的那頭走了過來。他一副剛從外頭吃完飯,酒足飯飽的模樣,身後還跟着兩個年輕的小衙役。

總是得告個別啊。她嘆了口氣,迎着王牢頭走了過去,“王牢頭,勞駕,我想見一下您家大人。”

王牢頭認出了她,立時換上了一副笑臉,“好好,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通報。”一邊說,他一邊領着石曼生進了衙門。

此時還是午休時間,是以衙門內比較安靜。石曼生跟着王牢頭一路去到了正堂邊上的等候室,王牢頭特意給她上好了茶水,這才去向柳木白通報。

石曼生凳子還沒坐熱,王牢頭就回來了。

“勞煩石姑娘這邊請。”

這一次,王牢頭直接領着她去到了後院。這裏之前石曼生也來過,是以并不陌生。

“石姑娘,柳大人就在裏頭,小的就送您到這裏了。”

“多謝王牢頭了。”

面前屋子的門虛掩着,石曼生敲了敲,聽到裏頭一聲“進來吧”,這才推門而入。

這是一間書房,柳木白正坐在書桌前頭提筆寫着什麽。

“随便坐吧,我一會兒就好。”他擡頭笑着招呼了石曼生一下,便又低頭寫字。

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石曼生開始打量起這間屋子。從堆滿書冊的書櫃到牆上挂着的墨色字畫,再到那長長寬寬的實木案桌,她的視線最後定在了柳木白身上。

他執筆的手拿得很高,手腕懸空,輕飄飄地在白紙上落下一道道墨黑筆畫,特意挽上去的袖子下露出了他修長的一節小臂。石曼生眯眼看了看,不覺心下啧啧兩聲——怎麽一點兒汗毛也沒有,倒比女子還細膩了。

柳木白說的一會兒果然是一會兒,石曼生看他寫了五六個字後就停筆了。

“你來找我了。”他說着話起身向她走近,眉眼都在笑,笑得石曼生有些過意不去——自己可是來辭別的,這一別還別到川蜀那老林子去了。

但拐彎抹角、拖泥帶水從來都不是她的性子。

“我要離開青州了。”

話音落,還未走到她面前的柳木白生生停住了步子,眉眼的笑容立時凝滞在了臉上。

再接再厲,石曼生繼續說道,“我老家那邊有些事,要回去了。”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後面一句,她想了想還是吞了回去,這般說出來實在是有些傷感情。雖然他們之間應該還不是特別有感情……吧?

“你要回川蜀?”柳木白站定在離她四五步遠的地方,臉色沉了下來,周遭氣氛也跟着一凝,“什麽時候動身?”

“差不多十天後吧。”

“打算何時回來?”柳木白緩緩提步,再次向她走來,聲音發暗,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仿若踏在她的心上。

“短時間內……怕是回不來。”石曼生是第一次見他這般陰沉模樣,心中不免發慌,人往椅背上靠了靠。川蜀本就遙遠,沒有重要事情她應該不會回來了,再說,已經知道了師父就在鬼醫谷,鬼醫谷也在川蜀一帶,是以應該也不會有什麽重要事情是非來青州不可的了。至于京城,八姓八家的事情已經解決,她一介江湖女子怕是也不會再去了。

柳木白再次上前一步,雙腿幾乎碰到她的膝蓋,“不再回來了?所以……你是來道別的?”

石曼生勉強笑了下,“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柳……木白你要是有空也可以來川蜀之地逛逛,那邊與青州、京城的風景很不不同。”她使勁往椅背上靠着,企圖拉開點與眼前人的距離。

柳木白俯下身,雙手撐在她的座椅扶手上頭,把她圈在了自己與椅背之間,而後慢慢縮減着兩人之間距離。石曼生的鼻尖再次聞到了那若有似無的青竹香氣。

“你……”石曼生緊張得有些無措,身子想要再往後一些卻是不能了,正當她糾結于是否要推開眼前人,卻忽然聽得柳木白輕聲一笑。

他笑什麽?不确定地擡頭一看,相隔一尺的眉角确實帶着笑意,不是那種怒極反笑,也不是那種無奈自嘲,而是真的在笑,有些歡喜的那種笑。

“好。我過些日子就去尋你。”

——尋我?去川蜀?他要去川蜀?石曼生詫異萬分。

兩人離得很近,柳木白自是将她的表情通通收入眼底。此時,他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她的眸色在白天看來有些淺,現下正睜大了眼看着自己,一點都沒有她平日裏裝腔作勢的老練模樣。看着看着,心中不知不覺染上了一絲異樣,聲音也暗啞了幾分,“上次給了你白玉香,到現在只聽得一聲木白,在下怎麽看都有些虧。”

還在驚訝中未緩過來的石曼生忍不住喉嚨有些緊,“你……”

“今天想聽你多叫幾遍,可好?”說話的尾音随着他的眉眼一起微微上翹,似一只小爪偷偷在石曼生心尖上撓了一下。

呼吸開始變得不順暢,整個人被青竹氣息包圍着,她若往前一點就能碰上他的鼻尖,他眼中映着自己,可這個自己正睜大着眼,看上去有點傻氣。

!!!

瞬時回神,石曼生猛地低了頭,“你,你也要去川蜀一帶?”

柳木白不再逼近,稍稍放松,“朝廷上有些事,正好要去一趟。石姑娘一言九鼎,可別忘了要稱我什麽。”

一咬牙,“木白。”

他滿面愉悅地看着她,見她耳後微微發紅,心中有一絲絲顫動,視線不忍移不開,“我到時怎麽找你?”

石曼生縮了縮脖子,“若你能到通義縣,就到當地一處“黃家藥鋪”留條消息說要找我,我一般過兩天就能知道。”

“好。正巧,我确實要去趟通義。”柳木白的聲音緩緩暗了下來。

她突覺氣氛不對,剛要擡頭,額間卻貼上了一抹微涼,轉瞬而逝,回過神時,柳木白已經退到了三步開外。

“你……”

他攤攤手,指着自己額頭,看着她笑,“我是故意的,你要不要……讨回來?”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得有些快。

她單手撫額,面紅耳赤,“不,不必了。”

從府衙落荒而逃的石曼生,一路心情高漲地回到家中,看他們正在整理搬家的東西,石曼生很是殷勤地上去搭了把手。

“小心,別磕着了。”

丁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昨天還一臉不情願走的樣子嗎?

“我去收收我屋裏的東西。”石曼生忽略丁澤的眼神,樂呵呵地往裏走,走的時候還忍不住悄悄摸了下額頭,臉又羞澀的紅了三分。

丁澤腦海中默默響起了一句話:女人心,海底針。女人臉,三月天。

☆、29.二十九

半月時間轉瞬即逝, 金樹院的衆人打理妥當, 要去川蜀了。

離開青州的那一日, 柳木白柳大人親自前來送行。餘夏見狀什麽,倒是沒說什麽煞風景的話。她估摸着反正都要離開青州了, 師妹這段“孽緣”就算來個依依惜別也翻不了大事,最後見一面, 吃不了虧。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後,餘夏就進到馬車和師叔坐到了一起。葉青畢竟是正在被追殺的人, 帽子、面罩裹得嚴嚴實實,和丁澤兩人, 一個騎馬,一個趕車, 這一行人瞅着還有點氣勢。

當着大家夥的面,石曼生有些不大好意思和柳木白說話,站在那裏不做聲。

“給你的。”柳木白從一旁阿甲手裏取來了一個四層木質食盒,“一些小食,留着路上吃,打發打發時間。”

“嗯。”她悶悶地雙手接了過來, 咬了咬嘴唇沒說話。離別時分, 還是有些舍不得。

柳木白見她糾結模樣,微微一笑,語氣溫和中帶着些寵溺, “別讓他們久等了, 我不耽誤你了, 啓程吧。”

石曼生雙手握着食盒的提手,點了點頭,剛準備往馬車走,她突然輕喚了聲,“對了。”而後微微側了腦袋,對着他悄悄用手指了下自己頭發。

順着她的指尖看去——秀發中,那支玉制的蓮花簪子泛着瑩瑩的暖光。

柳木白心中一頓,暖意隐隐上升,嘴角笑意越盛,“好看。”

石曼生紅着耳朵,兔子一樣上了馬車,臨進去前沖着柳木白做了個口型——回、頭、見。

他擺了擺手,笑得人如沐春風,“好。一路小心。”

一旁,騎馬的葉青就着面罩偷偷看了看柳木白,而後又看了看他身邊的阿甲,心下一凜:這個護衛不簡單啊。丁澤默不作聲地看着一切,待石曼生上了馬車坐穩,舉手一揮鞭,面無表情吆喝出聲,“駕——”

馬車沿着石子路晃晃悠悠地前行起來。

柳木白站在原地,看着馬車遠去,嘴角的笑緩緩拉平,掩在袖下的指尖狠狠掐了下手心。剛才,看着她指着簪子倩笑的模樣,他突然覺得很想……抱抱她。

“回去吧。”

“是,大人。”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與石曼生他們一行反方向離開了。

“事情都安排好了?”柳木白淡淡說道。

“大人放心,阿乙他們今夜就出發。”

“手腳幹淨些。別當着她的面。”

“是。”

柳木白又加了句,“等她們走遠些。”

“是。”阿甲默默記下,回去要叮囑阿乙才行。

~~~~~~

這麽多人一起出門,回川蜀的路上自然很是熱鬧。待馬車行到了平穩的官道,石曼生打開了柳木白送的食盒。食盒有四層,放的都是精致好看的小點心與蜜餞之類的小食,粗粗一數種類不下二十,形狀各異,顏色不同,看着人就胃口大開。

“師叔,師姐,一起吃點!我再那點給丁澤他們。”她很樂于分享。

見石曼生樂呵呵地樣子,餘夏默不作聲從懷裏掏出了一根銀針,當着她的面将那些吃食從頭到尾試了了個遍,一種戳一針。

石曼生臉色很難看,“你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餘夏語氣也硬。

眼看兩個人将将要吵起來,被師叔果斷攔了下來,“好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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