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1)
陸西周說:“我來看房子的。”
是薇也被這過暖的陽光照得頭腦發懵,一時間不懂他話似的,問:“什麽房子?”
陸西周兩手插`進衛衣的大口袋,盲擰放在袋子裏的魔方,說:“你這房子不是挂在田田那邊嗎,我過來看看。”
是薇嘴裏的話一滑,說:“何經理沒陪你來嗎?”
陸西周本已經打算埋頭進去,這時候又停下步子,擡眼定定看了她一下:“她不陪着,我就不能來了嗎?”
話當然不是這樣說的。
不過一來二去的踢皮球,問心無愧也成了別有他意。
是薇連忙邀請他進來,隆美爾一早聽到聲音,邁着年邁的步伐走出來,看到還有一個陸先生,高興得尾巴直甩。
陸西周過去摸摸它的頭,話裏帶着點抱歉:“對不起,隆美爾,今天沒來得及給你準備吃的,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他話裏帶着勢在必得,是薇假裝聽不懂。
家裏還跟以往一樣,半邊是了無生趣的生活區域,半邊是她的工作室。
設計師們都在趕新季度的新品,氣溫升高,搭配低領衫穿搭的首飾會特別受人喜歡,這是一年一度的旺季,所有人都卯足力氣想搞出耳目一新的設計。
設計總監朱亞娟的兒子冬冬也在,周末無事,他上過興趣班一過來就是大半天。樓下的畫板稿紙本就堆得滿滿,他一大鬧天空,更是一片狼藉。
搞亂的紙張畫筆自不用說,隆美爾的飯盆也被打翻過去,小骨頭式樣的狗糧灑了一地,他撿了一個想吃,被朱亞娟打手,這時候母子倆正爆發激烈的争吵。
是薇早就習慣了家裏的節奏,盡管她是一個很安靜的人,哪怕說話也是生怕會打攪到別人一樣的輕聲,然而身邊總是靜不下來,一波勝過一波的嘈雜。
也不錯,算是有點人氣。
帶陸先生進來的時候,她卻覺得不好意思,亂糟糟的家裏,亂糟糟的人。
她一邊走一邊撿地上的東西,朝着悶悶不樂幾乎憋出淚來的孩子,說:“冬冬,不要跟你媽媽吵架了。”
冬冬反而更加別扭地踢起地上的狗糧,說:“沒勁,真沒勁,以後我再也不來了!”
朱亞娟說:“你不來想死去哪?”
“反正不來,家裏沒人陪我,來這兒也沒人陪我,我就是一個沒人關心的小草,自生自滅好了!”
朱亞娟氣得直要揍他:“讓你小子胡說!”
冬冬人機靈,埋頭往是薇懷裏沖,是薇一下子沒站穩,手裏的東西嘩嘩往下掉外,整個人都往後倒。
恰好肩上被人一擋。
陸西周撈過她肩膀,手很自然地抓過她胳膊,長發如瀑墜涯似的蕩起,一陣風後,輕飄飄地落在他手背上。
癢得很。
是薇定下來,心卻砰砰跳,臉一下漲得通紅,轉臉去看身邊的陸先生,他神色如常地避讓開,手又收了回去。
陸西周摸着冬冬的腦袋,從口袋裏摸出方才被擰好的魔方,問:“你看這是什麽?”
冬冬很是不屑,嘴一撇道:“破魔方,我家有五個。”
陸西周笑,一雙手修長,骨節清晰而不分明,三兩下将魔方打亂了,說:“厲害,那你能還原起來的有幾個?”
魔方交到冬冬手裏,他立馬自信滿滿地擰了起來。
一看就是學過的,手上的動作很迅速,方法也掌握得不錯,只是欠缺一點火候,拼滿五面後怎麽也沒辦法恢複最後的那一面。
他垂頭喪氣地把魔方扔回去,說:“每次都卡在這兒,明明只差這一格,弄來弄去都弄不好!你笑什麽?你會嗎?”
陸西周沒跟孩子一般見識,始終眉宇舒展,帶着淡淡的笑。
他拿手撥了幾下,重新打亂,放在掌心給孩子确認了一下,随即見證奇跡的時候到了,只見他十根手指各有分工,撥得魔方上的花格迅速轉動。
看似無章實則有條,最後一格歸位的時候,他兩根手指各捏一角,在冬冬面前晃了晃。冬冬嘴張得能吞下雞蛋,說:“這這這不可能!”
從他再次拿起魔方到讓魔方還原,只花了短短不過十幾秒的時間!
冬冬方才的那點氣全消了,一把抱住陸西周腰,說:“大哥,大哥你收我當徒弟吧,你剛剛怎麽做到的,我實在太崇拜你了!”
陸西周拍拍他肩,說:“起來,起來,你先把地上收拾幹淨,我再考慮要不要收你為徒。”
“得令!小的這就做起來!”
陸西周又拽着他帽子拉回來,瞥了一眼身邊同樣目瞪口呆的是薇,說:“別喊大哥,喊叔叔,差輩了。”
方才還看不懂的朱亞娟這時候終于回過味來,悄悄拉了下是薇袖子,小聲問:“這先生哪位啊,還真有辦法,連冬冬都能治得住!”
這介紹還真不好做,亦敵亦友,如今又是潛在的房客,偏向哪一邊都不算介紹完整。幸好陸西周主動解釋,指着樓上說:“下面我都看過,去上面瞧瞧吧。”
朱亞娟回過味來,說:“是來看房子的啊。”
是薇點頭,這才覺得自己腦子是真的不好使,簡簡單單的一件事被搞複雜了,只是認識的人來看房,不是結婚前見父母。這麽絞盡腦汁地想介紹全了,算怎麽一回事?
是薇剛領着陸西周上樓,樓下坐着的小設計師們都拉過朱亞娟詢問,知道只是來看房子的後,忍不住嘆息:“還以為老板又找到對象了!”
朱亞娟看着是薇的衣角消失在樓梯上,這才嘆息道:“哪兒那麽容易啊,年紀不小了,發生過那麽一件事,現在又背着債,再想找只會更難。”
“那也不一定,老板臉長得好看啊,這時代還是看臉!”
“話說回來那位先生長得也不錯啊,五官精致,滿身正氣,就是看起來好像比老板小!你們說我有沒有機會,我就喜歡這種聰明的,你瞧他魔方擰得多塊!”
“那是,別小看二十年單身的手速啊!”
朱亞娟拿手給他們一人喂了一個爆栗子,說:“都給我閉嘴吧,孩子還在呢,怎麽越說越離譜了!”
被人誇手速快的陸西周這時候抓了抓通紅的耳朵,恰好被一旁的是薇看見,問:“你是不是熱了?”
陸西周點頭:“是有一點。”不過沒辦法脫衣服,他裏面只穿着一件薄T恤,衛衣一脫會拉起衣角,若是她那朋友在,又要被想成是賣肉的了。
況且孤男寡女共處一層,上來的時候衣冠楚楚,下去的時候只剩了一件貼身的衣服,要她的那些員工怎麽想?瓜田李下,他不想給是小姐添不必要的麻煩。
胡思亂想,忽的一陣風來,是薇開了露臺的玻璃,說:“二層的通風很好,露臺利用起來的話能做不少事,不過我一直懶,就一直空着沒用。”
也不是真的一點都沒用,偌大的一個空間,被她擺了零零散散幾個晾衣架,上面晾着幾件衣服,正如旗幟般在風中招展。
陸西周只看了一眼就把視線收回來,其中一個專挂內衣褲,是小姐換洗下來的貼身衣服都在上面。顏色一律偏淺,不是淡粉就是淡紫,蕾絲面料的,罩杯尺寸可觀……其中一套是他上次送給她的。
他喉頭一陣發緊,呼吸都不太穩定,跟在是小姐後面看房子的時候,眼前都是花花綠綠的場景,拼命壓抑拼命克制,身體還是繃得像一張弓,她每說一個字都想熱風拂過他耳邊。
陸西周覺得,自己可能要發瘋了。
是薇也看出他的不對勁,去自己房裏拿了一瓶礦泉水給他。他手也抖,幾下都打不開礦泉水蓋,索性放棄了,抓着瓶子貼住熱氣騰騰的頸邊。
……這要是以後共住一個屋檐下,還怎麽活?
是薇的聲音這時候傳過來,說:“陸先生,你覺得這兒怎麽樣?”
陸西周兀自呼吸鎮定,看到是小姐一張平淡如水的臉時,終于覺得自己實在龌龊,身體的那陣熱也終于散了一點。
他說:“我覺得很好。”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再便宜一點給你。”
“介意我問一下,你之所以這麽着急賣房子,是因為缺錢嗎?”
是薇笑得不太自然,伸手順了順長發,說:“不缺錢的話,為什麽要賣房子呢。”
陸西周說:“缺多少?”
是薇怔了怔:“為什麽問這個?”
陸西周仍舊說:“缺多少?”
是薇顯然更加窘迫,說:“幾十萬吧。”
“大幾十萬還是小幾十萬?”
“……”是薇實在不明白他意思:“小幾十萬。”
陸西周說:“為了小幾十萬,你要賤賣掉這棟百萬的房子?是小姐,最近市裏房價大漲,各家都在收盤,你這麽貿然出手,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是薇當然知道,只是她急等着用錢,遠水解不了近渴,哪怕明知是一壺鸩也要喝上幾口:“陸先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有打算買我的房嗎?”
陸西周一笑,舌尖抵了抵腮,說:“說實話,我很想買,可我剛剛買了一輛車,沒有那麽多錢可以再來買房了。”
“……”
陸西周說:“不過,我有另一套方案,可以既讓你順利籌到錢,又不至于要走上賣房這條路。”
他不再給是薇反應的時間,說:“你看這樣好嗎,你別賣房了,還是按照你之前的租房打算來。我呢,一直都想從公司宿舍搬出來,你這裏地理位置很滿足我的需要,周邊配套設施也很不錯,我打算租下這裏的第二層,房租可以整年繳付。至于你剩下的錢,我可以先借給你,你寫一張借條給我,等你手頭寬裕了就還給我。”
是薇眨巴眨巴眼,實在是懵。
陸西周說:“我聽田田說,你希望找一個不那麽費心的租客,我工作雖然一般,不過收入還算可以,房租我是一定不會拖欠的。平時有工作,一走就是幾天,回來的話也只是睡覺和收拾房間。我這個人沒什麽不良愛好,不會泡吧喝酒蹦迪,也不會随随便便帶女孩子回來,除了一條有點難搞的狗,我相信自己會是一個很好的租客。”
可這樣又與施舍何異?
兩人盡管認識,是薇卻從不覺得他們已經熟到這種可以互借幾十萬現金的程度。一時伸手,便是一世的情分。
何況,他為什麽要對她這樣的好?
陸西周像是把她心裏的話一一看穿一樣,這時候說:“我上次聽說你有過一個叫陸東亭的男朋友?他是不是一個記者,幾年之前犧牲在戰地之上。”
是薇猛然擡頭。
陸西周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盡管理由與他心中所想相去甚遠,可若是能夠讓她安心,倒不失為一種好的解決方法。
他說:“那是我的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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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朋友們都知道楊卓這人雖然看起來痞裏痞氣,吊兒郎當,
其實內裏堅定沉着,眼睛裏最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可他看上的妞卻是娛樂圈裏風評最差的那一位,
據說脾氣爆,沒涵養,有金主,關系亂。
朋友們問他要是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可怎麽辦,
楊卓不聲不響,沉沉抽了一根悶煙,然後一揚眉,
說: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啊。
☆、Chapter 17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有很多, 但女友是是小姐這樣姓名的就只剩下鳳毛麟角。
陸西周聽到江流螢的那句感慨後, 甫一出門便将電話打回家,頭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哥哥生前的女朋友姓什麽?”
他媽媽楊致禮近年身體不佳, 放下研究所的工作專心回家養病。平日閑得沒有事做,除了看書做家務,時不時就會想起小兒子的工作與生活。
他從小由外婆帶大, 跟自己不親, 事實上他性格偏于內向,一雙眼睛盡管濕亮亮的,看向人的時候總帶着點冷, 讓人覺得他其實跟誰都不親。
他航校畢業,海外歸來後就進了正泰,給家裏打電話的時間都是固定好的,每逢傳統節日一定會按時打來, 然而滿打滿算從不超過三分鐘。
楊致禮知道自己虧欠小兒子,一直想跟他拉近關系,很熱絡地幫忙張羅他的婚姻大事, 也時不時就給他去一個電話。
他很客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然而過分客氣,講話像是做彙報, 他把她當成自己的領導,沒有家人的味道。
一來二去,她認命的不去打擾他, 可是沒有想到他第一通不在節假日打來的電話,會是這樣直截了當的問題,他連媽媽都不喊嗎?
楊致禮嘆了口氣,說:“問這個幹嘛?”
陸西周以為自己冒昧,說:“随便問問的。”
哥哥一直是家裏最大的驕傲和希望,去世的時候,媽媽哭得幾乎失明,婆婆看着匆忙趕回的他,問為什麽老天不開眼,總讓最優秀的先走。
現在想起來心有餘悸,他好像一直不配跟自己的哥哥相提并論,他也很小心很刻意地回避和他有關的話題。
要不是因為是小姐,他這輩子估計絕不會主動提及。
楊致禮說:“沒事啊,你哥哥的事,你多知道一點也好。過去太久了,不記得他女朋友叫什麽了,只記得有個很特別的姓,之前從來沒看見過。”
陸西周呼吸都窒了窒,問:“是不是姓是?”
楊致禮很認真地想了想,說:“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那孩子沒有正式見過面,你哥哥葬禮她都沒出席。她爸爸那時候好像被雙規,媽媽也生了重病快不行了,全家都是不幹不淨的,不來也好……”
“不過我見過她。”楊致禮頓了頓,似在想她的模樣:“小丫頭長得很有幾分姿色,眼睛又大又亮,下巴是尖尖的,一看就是很難忘記的。她有一次去你哥哥墳上送花,我正好撞見了,她跟我說話的時候很大方,聲調細細柔柔的。對了,她那天送的薔薇,她說自己叫薇薇,你哥哥以前最喜歡買薔薇了。”
這就對了。
陸西周聯想到婚禮上只有是小姐媽媽那邊的親戚出席,問潘翔,潘翔支吾着說她家沒人,父親牽女兒上臺的那一段都要省。
如今一一都串了起來。
世界多奇妙啊,是小姐是哥哥的女朋友,現在又遇上了他,世界這麽大,陸家的兩個兒子偏偏都要和她綁到一起。
記憶裏更深一點的東西也被挖掘出來,哥哥給他打電話,得意洋洋地說給他找了一個嫂子:“笑起來漂亮,不笑也漂亮,人還很溫柔,我幸福死了。”
然後,真的再也沒回來。
陸西周吐出一口氣,要挂電話。
楊致禮問:“你為什麽提起她,你遇見她了,她跟你說認識你哥哥?你和田田還好嗎,我看見你們的照片了,真配啊,有空就回家一趟,幫你們把事情辦了好嗎?”
陸西周說:“不着急,我還想等一等。”
楊致禮說:“等什麽等,再等就都不是你的了。”
陸西周說:“那就算了。”
楊致禮挑眉:“你怎麽回事,怎麽這麽消沉,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還是你覺得不滿意,你心裏有別人了嗎?”
陸西周通通沒有回答。
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現在看見是小姐,心上上下下,一會兒焦急一會兒又鎮定,他終于承認是的。
他心裏有人了。
是小姐此刻慌張失措,說:“哪怕你是東亭弟弟,我也不能這麽接受你的好意。”
他想這人真傻啊,管他是誰弟弟,借給你這麽多錢,替你着想到這種地步,還要帶着家當和狗住進你家裏,這哪是好意,這是要泡你啊!
陸西周說:“我堅持。”
是薇淩亂了,這是我家,我說了算,你堅持個什麽勁?
晚上實在沒能熬得住,她和盤托出給江流螢聽,江流螢當即就明白了。不過是薇是個不經吓的,在她自己把事想明白之前,江流螢只做點到即止。
江流螢問:“既然不肯接受他的幫忙,你還能有其他轍嗎?”
是薇說:“問的人挺多,來看的也有,可是價格壓得很低,我不舍得……”
江流螢喘口氣:“那就按照他說的辦咯,反正你是他老嫂子,他現在反哺一下也沒什麽嘛。”
是薇摳指甲:“我跟東亭只是戀愛過,沒事兒要他還什麽債,而且有個男的住樓上,感覺怪怪的。”
江流螢繼續喘氣:“那你就繼續賣房子吧。”
是薇說:“可是買房的拿不出那麽多現金,現在批貸周期又長,我可能等不到他們貸款下來,資金鏈就已經斷了。”
江流螢說:“那你就聽陸西周的。”
是薇說:“那也不行啊,受人恩惠,于心不安,我跟他又不熟,這麽大一筆錢,我什麽時候能還都不知道。”
“……”
“……”
江流螢急喘兩聲,說:“薇薇,你自己想想剛剛的話,你是不是作?”
“……”
是薇聽見江流螢話裏的迷之顫音,靜下來的時候還有一重富有節奏感的沉悶撞擊聲,她立刻從脖子紅到臉,大罵:“死丫頭你在幹嘛呢?”
很快自那頭傳來男人低啞的一笑,江流螢笑聲婉轉,累得直打哈哈地問:“還有事兒不,沒有我就要挂了,反正我沒錢借你。”
是薇掀開被子,背脊出了一層汗:“誰要你借,拉黑你!”
剛要挂電話,江流螢又在喊住,順着氣地說:“姐姐,沒說妹妹我沒提醒你,做那事之前一定要有措施,你知道的,孤男寡女什麽的很容易——”
是薇直接将手機拍到床頭櫃上。
再躺下的時候怎麽都睡不着,從腳趾到天靈蓋都燙得不行。忙着扇的時候,床邊手機忽然震了震,她想到什麽,像條魚似的一翻,伸手抓過來。
屏幕上“陸先生”燒得她眼睛發紅:我明天要飛,等我回來給我答複好嗎。
用的是句號。
是薇兩手撐在枕頭上,手指在屏幕上亂飛。
“好的。”太過生硬,删掉。
“你什麽時候回來?”文不對題,删掉。
“一路順風。”怎麽巴不得要他走一樣?
是薇哀傷地拿頭磕上手機……什麽時候這麽畏畏縮縮過了?
手機又是一震。
陸先生又來短信:短途,我後天就回來。
是薇豁出去了,回:好的,我知道了,一路順風。
陸先生:希望回來會有好消息。
破財的消息,也算好消息?又想說我堅持是嗎?
是薇忍不住笑了笑:等你回來再說。
陸先生:嗯。
……是薇惆悵,還用再回嗎?
陸先生:能打電話嗎?
是薇:有點想睡了。
……心跳太快,不适合接電話。
陸先生:那睡吧,我也該睡了。
是薇:明天又要五點就走?
陸先生:是啊,要提前做準備。
是薇:好辛苦。
陸先生:為人民服務。
是薇在床上打了個滾,将被子徹底踢了:我真的要睡覺了。
陸先生:晚安。
房裏終于安靜下來,是薇按着起伏的前胸,邊悠長地吐氣邊勸說自己冷靜下來。
忽然又想到什麽,她立馬将手機拿起來,再發了一條:陸兇殘怎麽辦,用我幫你照顧一天嗎?
這回那邊沒了聲音,是薇想,他一定是睡了。
好早啊……不過他明天确實要起得早。
所以,算了。
另一邊,陸西周站在溫度調得很低的水下沖澡。
身體的所有血液都湧向身體的某處,他兩只手臂精壯,撐在牆上,由水繪出壁壘分明的輪廓,順着厚實的肩膀順過硬邦邦的腹肌,再自胯上兩道深凹的線條流向大腿。
眼前滿是是小姐穿睡衣發短信的樣子,模樣溫柔而認真,她睡衣會是什麽樣子,是不是和內衣一樣顏色淺淡,卻能在心上烙下化不開的朱砂印記。
他短而急的呼吸,覺得自己真是要瘋了。
圍着浴巾坐到床頭的時候,手機上的呼吸燈在閃,點開一看,“式微”居然又給他發了兩條短信。
——陸兇殘怎麽辦,用我幫你照顧一天嗎?
——唔,你明天可以把它放門衛,我早上過去抱它回來。
呵,還學會自問自答了。
陸西周聽到陸兇殘在外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嚕,腹诽你小子豔福不淺,你爸爸跟你比起來都要自愧不如。
他焦躁地按了下身下,覺得今晚是徹底熬不過去了……洗多少次澡都熬不過去的那種熬不過去。
☆、Chapter 18
陸西周一直熬到第二天落地, 才趁着天光大亮的時候給是薇回短信。
“我到了。”
是薇沒讓他等多久, 沒過兩分鐘就回了個彩信過來。
她剛剛接到陸兇殘,正抱着它出宿舍大門, 自拍的照片一邊很明顯能看到正泰航空的标志。
她在畫面中央,穿一件米色的大衣,布料挺括, 剪裁寬大, 她埋在其中,看起來足足小了一圈。內襯是軟嫩的淺藍,袖口的地方伸出柔軟的蕾絲, 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膚,下颔連着脖頸直至鎖骨,線條美好無比。
他眼睛忍不住往她雪白的胸脯上看, 然而不巧,陸兇殘眯着眼睛,神色銷魂地趴在上面, 一只狗爪懶洋洋搭在正中,春`色盡無。
“……”陸西周決心回去好好教育孩子。
陸西周再三思索, 還是決心給是小姐回個電話,她聲音溫柔而綿長, 不疾不徐,像這陽春三月湖面上起的風:“到了?”
陸西周忍不住勾起唇:“到了,謝謝你幫忙照看陸兇殘。”
是小姐說:“沒事的, 反正隆美爾獨自在家也挺孤獨的。不過你做的那些東西我可不會,只能讓它跟隆美爾一起吃狗糧了。它喜歡嗎?”
陸西周說:“那要看它心情了。”
陸西周聽到電話那頭的是小姐輕聲問了句“你喜歡嗎”,對象顯然是他的那只醜狗,靜谧的空氣裏只聽呼嚕嚕的兩聲,這是它心滿意足時的哼哼。
是小姐聲音含笑,語氣抑制不住的顫抖,微嗔道:“它舔我!”
“……”舔的哪?陸西周覺得自己耳朵跟着癢,喉嚨裏堵着一塊,上不來下不去,說:“你把它扔地上吧,它跑得快。”
是小姐說:“算了,沒帶狗鏈,萬一丢了就完了。”
“你一會兒怎麽回去?”
“出租,手機約一下,很快就能過來。”
陸西周戀戀不舍,還是忍痛道:“那你快約吧,我先挂了。”
是小姐:“行。”
陸西周:“到家給我發短信。”
是小姐:“好啊。”
挂完電話,他仍舊流連地在原地看了會手機屏幕,通話時長是五分三十五秒,時間卻像多倍快放,完全是稍縱即逝。
肩上此時被人一拍,轉身的時候同班組的乘務長朝着他笑,說:“發什麽愣呢,杵在這半天?大家都着急放行李出去玩,你倒不緊不慢的。”
她身邊跟着一溜空姐,見到他,眼裏都冒精光。一左一右把他包圍了,說話的聲音都是甜甜的:“陸機長好!”
陸西周婉拒:“喊小陸,別喊機長。”
大家異口同聲:“早晚的事!”
大家都給乘務長使眼色,乘務長立馬心領神會地撞了撞陸西周的肩,問:“陸機長有女朋友沒有,平時大家聚會總看不見你,想關心都關心不起來。”
陸西周懶得糾正稱呼了,實話實說:“暫時還沒女朋友,至于聚會什麽的,因為我不是很喜歡熱鬧,所以寧願呆在宿舍和賓館裏。”
手下那批人都雀躍起來,一個個勾肩搭背的咬耳朵。
乘務長不拿餘光瞄都知道她們臉上挂着什麽笑,繼續幫忙牽線搭橋:“年紀輕輕就這麽宅,有空多出來玩玩嘛,一會兒大家要出去逛,你跟我們一起呗。”
陸西周想推辭,乘務長按着他肩說:“來吧,這兒風景多美啊,好吃好喝好逛的多着呢,還有中外馳名的少數民族手工銀飾,多少人特地跑過來買呢。”
陸西周原本一點興趣都沒有,聽到這兒時,心裏忽然一動。
乘務長見他表情松動下來,連忙乘勝追擊,說:“我這兒還沒你微信呢,咱們加個好友,等把東西放去賓館,再休整會,我就喊你。”
陸西周說:“發短信吧,我不大用微信。”這話一點沒作假,平時除了拿微信刷一刷工作群裏的消息,他從來不在上面多停留。
朋友圈什麽的更是看都不看,玩微信玩到飛起的何田田不止一次說他是老古董,鄙視他過于落後的生活狀态。
“以後談戀愛都沒工具交流感情。”她翻白眼地說。
乘務長自然不相信,硬是要來了陸西周的微信號,添加之後往朋友圈一轉,果然是白茫茫一片真幹淨。
乘務長不滿意,說:“陸機長你長這麽帥,怎麽不多發幾張自拍呢?”
陸西周沒明白這裏面有什麽邏輯關系,說:“懶得弄。”
乘務長一陣搖頭,嘆息:“果然是沒女朋友,我跟你說呀,這朋友圈不是發給自己看的,是發給那些你想讓她知道你生活狀态的人看的。”
陸西周終于認真看了她一回,覺得這話着實有幾分道理,她已經朝他揚眉一笑,說:“這樣吧,我給你介紹幾個小姑娘,好好豐富一下你貧瘠的生活!”
陸西周:“……”
陸西周還在路上,是小姐就發來了報平安的短信,同時過來的還有陸兇殘一臉享受地趴隆美爾身邊的“溫馨”合照。
陸西周回:能不能加你為微信好友?
剛剛按過發送沒幾秒,他又補充一句:方便你發照片。
他再想了想:我不是為了要監督你照顧陸兇殘才要你微信的,我是——
短信剛剛編了一半,是小姐的短信飛來,上面一串數字加字母:加吧,微信名是“式微式微”就沒錯。
他複制之後立馬打開微信,先被通訊錄下面紅通通的數字提醒吓了下,這才過了多久而已,一共95人要加他為好友。
随便一翻,都是正泰的同事,
不用問,拿膝蓋都想到是乘務長的功勞。
他一概忽略,輸入是小姐的微信號,果然立刻跳出來一個叫“式微式微”的賬號,頭像是不露臉的上半身照片,很明顯是她。
皮膚白得如滢滢溫玉,昂起的下颔帶着優美的頸線,細溜的頸鏈卡在分明的鎖骨上,陷在那深幽的骨橋間。
陸西周看得牙齒發澀,點擊添加好友,不過幾秒她就同意,對話框裏多了一張照片,隆美爾在喝水,陸兇殘依舊趴在旁邊,緊貼它的大長腿。
陸西周讪讪:很和諧的畫面。
式微式微:是啊。
式微式微:你到酒店了嗎?
陸西周擡頭看了眼窗外,接駁的車子正駛入酒店大門:到了,在樓下了。
式微式微:那我不打擾你了,你趕緊入住休息吧。
陸西周心塞,早知道不這麽老實彙報行程了:那我一會再跟你說,同事們喊我出去逛銀飾店,這邊的銀飾很有名。
式微式微:有所耳聞,一直想去來着。
陸西周莫名興奮:那我一會兒拍給你看,不然開視頻吧,你喜歡什麽我重點介紹。
式微式微:會不會浪費你流量?
陸西周:沒事,反正單位掏錢——會不會打擾你工作?
式微式微:沒事,最近不忙。
車子門開,大家起身往外走,陸西周跟是小姐暫時告別,這才去取自己的飛行箱,跟在隊伍最後走下車。乘務長特地等在外頭,叮囑他別忘了一會兒的約定,他笑了笑說一定到。
來到賓館房間頭一件事不再是洗澡,先躺在床上把是小姐的朋友圈從頭看到尾,她發的大多是新完成的首飾,自己做模特,佩戴後各種角度都拍攝上幾張。
每一款都制作精美,構思靈巧,照片也拍得很有水平,色調暖得像是回到童年時,倚在窗邊靜等下課時的黃昏,唯一美中不足是她從來不露臉。
最大的“尺度”是佩戴耳環時的半邊臉。
她是标準的鵝蛋臉,弧線圓潤飽滿,耳朵不大不小将将好,光影交疊中,耳廓幾乎透亮,他幾乎看得到她皮膚上孩子般的細小絨毛。
共同好友何田田每條必評,除了“首飾好美好美”的照例喝彩,還有諸如“是姐好棒棒哦”、“是姐好美(﹃)”、“是姐發全臉(づ ̄3 ̄)づ╭~”……
這樣完全癡漢的留言。
他立馬退出朋友圈,拉出何田田的微信,真誠而戒備地提問:大臉田,你到底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何田田一定又在刷微信,回複幾乎是在一瞬間:廢話,當然喜歡男的!!!還有,不許喊我大臉田,你這個渾蛋啊渾蛋!!!
陸西周長籲口氣,手指敲擊着:那就——
還沒寫完,何田田又發來一條:如果小姐姐有是小姐那麽甜美可人,溫柔腰軟易推倒,我也不介意喜歡女的喲。
陸西周:……
何田田:乖巧.jpg
陸西周:删除好友不解釋!&!大臉田!
過了會,是小姐主動來敲他:何經理說你把她删了,要我問問你為什麽?
陸西周剛跳起來,點進看見內容後,又癱回了床上:她臉大。
式微式微:……
式微式微:我還是不要告訴她了。
陸西周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