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2)
勾起唇角:想不想看看我的房間,很大很明亮,窗外好像還有一大片花田。
式微式微:好啊。
陸西周頭一次用視頻功能,一時間居然找不到入口,立馬加回何田田問過方法,又把她當機立斷地删了。
視頻邀請很快通過,是小姐還是方才那身衣服,陸西周剛剛和她打過招呼,還沒看清她今天什麽妝容,攝像頭已經轉換給了隆美爾和陸兇殘。
陸西周也只好轉成後置攝像頭,假模假樣地給她介紹起來。
窗外确實有一片花海,白的像雪,粉的像霞,一邊豎起一座洋風車,絡繹的游客裏甚至還有穿婚紗來拍照的新人。
陸西周想起是小姐婚禮那天,她穿婚紗坐在沙發上的樣子,臉上帶着淺淺的兩抹紅暈,目光如水地看着坐在一旁的江流螢。
那時候起,他就後悔了。
太長時間沒說話,是小姐在一邊喊他的名字,他忽然回過神來,說:“是薇……”
好想你也在這兒啊。
“……”他沒有喊是小姐呢。
另一邊,是薇趴在畫板上仔仔細細看着手機屏幕,心想他怎麽不拍自己呢?花田再好看,也就是花而已。
後頭朱亞娟揉了揉她肩,抱怨:“薇薇,你看什麽呢,大家都忙瘋了,你這老板偷懶了啊!”
是薇連忙轉身來捂住她嘴。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還是晚八點,昨天沒更主要因為我得腸胃炎了,不是因為我被負`面評價擊垮了。
☆、Chapter 19
陸西周躺在床上稍微歪了會, 乘務長催促出發的號角便響了起來, 他匆忙回過一句就來,快速沖了把戰鬥澡, 換成一身休閑裝出來。
一道出去的還有好幾個空乘,一律勾肩搭背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見到他來, 都笑着跳起來, 說:“陸機長好!”
空乘吃的是青春飯,對面一溜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個個妝容精致打扮入時。然而所有人眼中靓麗的風景, 陸西周卻不買賬,心裏甚至膈應了一下。
想:該不會是準備要我跟着拎包的吧?
陸西周對旅游并不熱衷,每次到達目的地,與抽空游覽相比, 他更願意呆在賓館休息。這座城市來過幾次,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走進它。
同事比他有經驗,在酒店前臺輕車熟路地約了一輛游覽的車子。他有意要跟避開人群, 不管乘務長如何勸說,始終堅持坐在車子的最後一排。
“我在後面給你們保駕護航。”他想了想:“順便給你們拍合照。”
乘務長不大高興地朝他搖頭, 說:“你一點都不貼近人民群衆!我看你不是想給我們服務,是想一個人在後面做壞事!”
陸西周還真的有壞事想做, 剛一窩去最後一排,就開了是薇的微信要跟她聊天。恰好她剛剛發來一段小視頻,畫面裏陸兇殘和隆美爾在同一個狗盆裏搶事吃。
式微式微:跟小孩兒一樣, 非要這樣才覺得香。
陸西周戴上耳機,跟她開視頻,說:“給你看看這裏的街景。”
視頻那邊還是開的後置攝像頭,畫面直對醜狗和大狗,陸西周一句“讓我看看你”的話說不出來,也将鏡頭跳過自己直接對向了街景。
是小姐的聲音仍舊溫柔似水,就像這座南方城市溫暖濕潤的天氣一樣,緩緩地,慢慢地,不疾不徐地滲透進每一寸感官。
“真漂亮,比咱們這兒漂亮。你一個人出去的嗎?”
“不是,跟同事。”陸西周想了想,補充:“挺多同事的,包了一輛車。”
是小姐輕聲:“哦。”
陸西周:“你吃過飯了?”
是小姐:“剛剛吃過。”
陸西周:“吃的什麽?”
她哼唧幾聲,沒好意思說。
陸西周搖頭:“又是外賣?你們裏面就沒一個會做飯的?”
是小姐說:“事出有因的,大家很忙,就沒做。”
陸西周皺眉:“你早上還說沒事的。”
是小姐更加哼唧。
是小姐聲音極小的:“那我先去忙了?”
陸西周攔住了,絮絮:“以後別每天都喊外賣,且不說衛生怎麽樣,飯店做菜都是重鹽重油,你一天三頓的吃,對身體不好。”
是小姐說:“哦。”
陸西周說:“做飯其實很簡單的,每天早上起來泡一杯牛奶,煮個白煮蛋,再有一碗小菜配粥就可以。偶爾換成西式的,買點糕點放冰箱,吃的時候拿出來用微波爐一打。”
是小姐:“……哦。”
陸西周:“中午也簡單啊,随便炒幾個時令菜,搭配一點小葷,再熬上一鍋湯,足以,要是饞了,有空的時候可以加餐,上一兩道大葷。”
是小姐:“…………哦。”
陸媽媽還要再說話,意識到是小姐那邊的回答已經微弱到幾不可聞的地步,轉而一想先把自己逗笑了。
你沒辦法跟一個生活白癡談三餐,就跟沒辦法跟小學生說量子物理一樣。
陸西周試探地說:“等我回去給你們做飯吧?”
是小姐:“……”
對面畫面抖了抖,同一時間,陸兇殘像是終于聽到他這位主人的聲音,終于舍得放開隆美爾歡快地蹦向是小姐。
是小姐的半邊身子終于入畫,抄起陸兇殘的時候露出白嫩的一截手腕。
手機的前置攝像頭開始派上用場,陸西周看到是小姐穿了一件乳白色的馬海毛毛衣,毛茸茸的像個手感很好的大團子。
他的醜狗總算是争氣了一回,兩條後腳着地,向着面前的小方塊做了個恭喜恭喜,相适應的,是小姐把手機往上擡。
他終于看見她整張臉。
幹淨,素樸,着淡妝,她就像一樽純色的古董花瓶,看似簡單沒有花頭,其實所有的功夫都蘊藏在這純淨無暇裏。
陸西周花了點時間讓自己平靜,這才将畫面轉成自己,随即緩緩說:“讓我租你的房子行嗎?我做飯給你……們吃。”
當然能做的還不只是飯而已。
是小姐纖長的睫毛扇子一樣撲了撲,視線直視千裏外的他,很小心地咬過一下唇後,點了點頭。
是小姐:“行。”
陸西周高興得一時間沒拿住手機,手機立馬磚頭似地砸進座位下,耳機被拽得一并抛出。手忙腳亂的時候,乘務長從前幫忙撿起,卻不着急還他。
她笑得特別神氣,說:“今天專門給你帶了這麽多姑娘,你有沒有喜歡的,合眼緣的,偷偷告訴姐姐,我一回去就給你安排。”
陸西周要拿回手機,她不肯,舉得老高說:“陸機長你到底喜歡哪一個嘛!”
陸西周急得臉色發白,回味過她的話,納悶:“你真要跟我介紹對象?”
乘務長理直氣壯:“那可不!”
陸西周說:“我暫時不想談戀愛。”
“先處着呗,反正年輕有的是時間揮霍!你們不還老背着我們說壞話嘛,偷偷摸摸比較誰睡的空姐多。”
“……”陸西周是真的有點生氣了,說:“乘務長,麻煩你把手機還給我。”
下垂眼的陸西周一嚴肅,整張臉就透着要吃人的冷意。
乘務長素聞陸西周脾氣好,沒想到被惹急之後,也是一副閻羅相。
她讪讪将手機還回去,說:“姐姐也是想幫你脫單。”
陸西周看到方才的視頻通話已結束,是小姐發了一句:我去忙了。
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他壓着唇角向對面的女人道:“我心裏已經有人了。”
這一趟的出行被證明是一個錯誤,車子中途停下時,陸西周借口跟朋友有約,就沒再回到那女兒國裏去。
他一個人在街上閑逛,拿手機搜索附近的大型銀飾店,運氣不錯,離他只有一條路口的地方坐落着全市最大的銀飾街。
從前往後都是琳琅滿目的銀器,他在一家門臉很大的商店門前,被一群戴滿銀飾的苗族姑娘攔住去路。
既來之則安之,他索性跟着進到店裏。
苗族銀飾大而繁,從頭到腳,沒有不可裝飾的地方。從展櫃到人,入目都是素白的一片,完全像是掉進了銀子的世界。
陸西周身為男人只懂得以價格區分品質,對首飾的見解可能還不如一個會偷穿大人高跟鞋的女孩子。
他詢問是否可以拍照,按規矩明顯是不行的,店員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紅了臉,點頭了。
陸西周從銀角、銀帽、銀圍帕一直拍到孩子用的童帽,小視頻沿着各個方位角度拍一遍,對話框裏滿是他刷屏的留言,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空看。
店員們将他重重圍起來,不勝其煩地給他解釋民俗民風,什麽時候戴什麽首飾,什麽首飾有什麽樣的寓意。
有人獻寶似的拿出幾件店裏的精品,都有着繁複的花紋和精湛的工藝,陸西周又一一拍了,這次是小姐給了評價:很精美。
陸西周很高興:你喜歡哪個?
式微式微:那個發簪,跟我們這一季的主題很貼合。
發簪造型之繁雜,陸西周幾乎很難用語言形容,一時之間想不出,她這種針對都市小資的品牌怎麽會出這樣風格的首飾。
陸西周問:你們這一季主題是什麽?
式微式微:浮誇。
陸西周:……
式微式微:女人本來就是浮誇的。
陸西周細想也是,不僅浮誇,還很小心眼,不管是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妻子,還是執掌一個品牌的女強人。
陸西周指着那枚發簪道:“幫我開票吧。”
店員們很是高興,問:“是送給女朋友的嗎?”
他心虛地默認:“算是負荊請罪。”說着起身去看別的,說:“還有什麽新到的好貨也拿出來,覺得好我就一起買了。”
有個年級長點地沖他笑,好心說:“先生,追女人要懂得吊胃口,一次性給得太多,會寵過頭,以後想再安撫就更難了。”
陸西周正彎腰低頭仔細看櫃臺裏的一排耳環,聽到這話淡淡看了她一眼,說:“我不想吊她胃口,只要是我有的,她想要,就都拿去好了。”
有過很熱絡的聊天,這天下午至晚上的不冷不淡就顯得特別寂寥。
陸西周猜到是小姐一定是聽到了乘務長的話,他起初覺得她打不起精神正是因為發現他跟女同事出游,裏頭還有個好事的一定要介紹個女空乘給她。
所以她是吃醋了,所以她是在意自己,所以她其實也喜歡他?
後來躺在床上,看到是小姐很簡單的一句“晚安”時,他又覺得洩氣,猜想是小姐是想要避嫌,跟他故意保持距離。
這晚輾轉反側許久都沒有睡意,他一條條重翻是小姐朋友圈,轉發了好幾條帶她照片的動态。
早起準備飛行的時候,同班組的觀察員取笑他有熊貓眼,又神神叨叨地撞了下他肩膀,說:“陸機長你有消息了是不是?”
陸西周一臉懵:“什麽消息?”
“你那萬年不長草的朋友圈突然轉了那麽多條賣珠寶的消息,說,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店主了,那照片就是店主自己的吧,看起來好像是個美人呢!”
陸西周白他一眼,腹诽把“好像”兩個字去了:“費什麽話啊,你買了嗎,買了再來跟我套近乎。”
觀察員眼睛瞪得渾圓:“你玩真的啊!行行行,我一會兒就下單!陸機長你以後可要多罩着我一點,特別是一會兒機長罵我,你幫我攔住啊!”
陸西周一嗤。
“就是吧,總覺得這店名眼熟。”
觀察員摸下巴:“之前那誰,小潘潘,他未婚妻好像也是賣珠寶的,名字挺奇怪的,咦,明明就在嘴邊怎麽想不起來了呢。”
陸西周将資料包扔在他懷裏,說:“別八卦了,趕緊做準備吧。”
回來的時候趕上機場大霧,飛機在天上盤旋了好一會兒才降落。
陸西周回到宿舍已近中午,正思量着要不要請是小姐一道吃飯,就看見宿舍外的樓梯上站着一道白色的倩影,身形瘦削,廓形的大衣下是兩條筆直的長腿。
他心顫了下,已經看見那人懷裏的醜狗在向他瘋狂揮爪。
風将她墨染的長發吹得如瀑般蕩起,她拿修長的手指往耳後掖了下,露出久違的雪膚,紅唇。她也終于看到近在咫尺的他,慌忙裏笑了下,說:“你回來啦。”
陸西周心砰砰跳,腦中滿是想跟她親密接觸的畫面,比如按着她肩膀壓到牆上,比如握住她下颔狠狠親她……直到陸兇殘沖他汪汪兩聲,拉回他跑遠的思路。
陸西周問:“在等我?”
是小姐将陸兇殘遞過來,說:“我來跟高先生商量設計細節的,順便過來把陸兇殘送給你。”
陸兇殘兩只爪子舉得老高,陸西周一只手拎過來,撇嘴:“哦。”順便!
“什麽時候來的,等久了吧?”
“沒啊,剛剛到。”
“掐得這麽準?”
“我下了flightradar24。”
“……哦。”還真是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陸西周調整情緒,剛要問想不想一起吃飯,是小姐忽然眼睛一亮,歪頭對他身後的人說:“鄧先生?”
陸西周轉頭看到來人,頭皮都是一麻,說:“聿文。”
鄧聿文看也沒看他,直接繞到他身邊的是小姐前,笑容沒有初次見面時的傲慢,語氣柔和地說:“是小姐。”
是小姐向她點頭,欣慰:“你還認得我?”
鄧聿文眼中含笑,說:“對美女的記憶總是很深刻的。”
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過了兩天,是小姐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的男士向她定制送給母親的首飾。
那人話音裏都帶着笑,說:“是小姐還記得我嗎,我是鄧聿文。”
☆、Chapter 20
挂完電話, 是薇發現一步外的陸先生仍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她不知怎麽, 帶着幾分心虛地揮了揮手機,說:“你們單位的鄧先生, 人挺好的。”
陸先生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身邊搬運家具的工人喊他閃去一邊, 抱怨:“老板, 別當着我們的路行嗎?”
陸先生連忙往後一退,慌忙間踩上陸兇殘亂動的狗爪子,它立馬嗷的一聲撲到他腿上, 蹭着腦袋求摸摸。
是薇看着看着就笑起來。
朱亞娟借着給她遞設計稿的機會,拉她去一邊說悄悄話,兩只眼睛緊緊盯着樓梯邊的陸先生,問:“你真要把二層租給他?”
是薇點點頭:“他家當都搬過來了, 還能有假嗎?”
設計師裏有個年紀頂小的男孩叫小艾,這時候很是敵對地斜了陸先生一眼,頗有幾分氣惱地說:“老板, 你這以後怎麽住嘛!”
是薇随手指了一層的儲藏室,說:“我有地方睡啊。”
小艾說:“不一樣, 這下面空間太小了,又不朝南, 陰天下雨就冷飕飕的!”
是薇笑:“沒事,我還有小太陽呢!”
小艾氣咻咻的:“可是這人是個男的呀,男女授受不親, 同一個屋檐下,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很容易有危險的。”
是薇更不以為然了:“陸先生人很好的,我很信任他。”
小艾扁嘴:“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人也是會變的!我們知道你缺錢,我們不是已經準備給你湊了嘛!”
朱亞娟收着兩手,邊聽邊在旁邊抿嘴笑,等小艾氣呼呼地把肚子裏的話倒幹淨了,她這才拍拍小夥子的背,說:“你那兩個錢還是好好留着娶媳婦吧。”
小艾紅了臉:“我不,不娶媳婦!”
朱亞娟直搖頭:“多大的人了,怎麽說話就跟小孩兒一樣,我家冬冬站出來說兩句都比你有見識。”
被點名的小屁孩正在一邊解魔方,這時候急得百思不得其解,跳起來跑去追問陸先生,抱着他大腿極狗腿地說:“老大,老大,你教教我。”
陸先生住進來,冬冬頭一個最興奮,總覺得可以立馬站到巨人的肩膀,以後魔方玩得舉世無雙,将班裏那群看扁他的殺得片甲不留。
是薇摸摸小孩腦袋,說:“去寫作業吧,不然老師又要喊家長。”
冬冬什麽人的話都不太聽,唯獨是薇的還能入一入耳朵,他知道媽媽是給她打工,凡事要讓一讓,還還知道這是個美女,男人對美女總是沒辦法的。
他揉揉耳朵往後走,眼睛還戀戀不舍地貼在陸先生身上:“一會兒寫過作業,我再來找你,老大你不許走啊!”
陸先生笑得眯眼,整張臉都明媚起來,前面一撥人搬桌子,他抓住一角搭把手。桌子裏沒收幹淨,蹦出來幾枚小東西,是薇彎腰撿了,也跟在後面上了樓。
樓上除了裝修風格還是一樣的不羁外,其他地方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房間裏按上了電視,擺進了沙發,背陽的位置放了一排組合衣櫃,陽臺的欄杆上挂起了一長串的鐵藝花架,小骨朵的鮮花滿天星似的開了一串。
他單是桌子就有幾套,書房裏擺上一套還嫌不夠,一套擺在露臺上坐着喝茶,一套擺在卧室惬意看書,連二樓的走廊也要留一套,他說為了迎客。
跟自己相比,這個男人的精細超出想象。
他那做工考究的書櫃裏裝着他自小收藏的心愛之物,舉着槍的小兵人,被水彩筆改色的四驅車……
一直到他長大後獲得的獎狀,工作後佩戴過的肩章,都一一收得很好。
是薇自我反思,這要換成是她,東西早該随着歲月長河沉澱河底,她連去年買的高跟鞋都保養不好。
誇他的時候,他特別謙虛地說:“這就是我的一點小癖好,喜歡把家裏堆得滿滿的,還不喜歡扔舊東西,我有囤貨癖。”
太陽要下山的時候,所有東西終于歸位,他又忙着将每件家具擦拭幹淨。是薇要幫忙,他怕她累,只分給她一個露臺做主戰場。
朱亞娟跟小艾他們下班,站在樓下向她道別,是薇揮揮手,小艾一臉別扭地還想說點什麽,被朱亞娟一把扯走了。
陸先生這時候走出來,将她手裏的笤帚接過來,向樓下瞄了眼,問:“你那些同事們都走了?”
是薇點點頭,心裏閃過一句話,他會讀心似的,說:“……那這家裏就只剩下我們倆了。”
氣氛有一點微妙,有一點尴尬。陸先生仿佛渾然不知,将露臺草草清掃,笤帚跟簸箕收到一側,過來問是薇:“晚飯吃什麽?”
他們随即下樓,決定去最近的超市采購。臨出發前,陸先生抓過陸兇殘,叽裏咕嚕說了一串話。
是薇系安全帶的時候仍舊在好奇,問:“你剛剛跟它說的什麽?”
陸先生一本正經地說:“我警告他別耍流氓。”
是薇噗嗤一聲笑:“他能聽你的嗎?”
“不聽也要聽。”他看了她一眼,說:“現在是一家人,要注意影響,不能上門第一天就破壞家庭和諧。”
他說話的時候,似笑非笑,眼尾很好看的彎起,瘦削的下颔連着脖頸,喉結随着說話的頻率上來下去。
是薇臉發燙,連忙往車窗外面看,心也是砰砰的,幸好被引擎聲蓋過。
一路再沒怎麽說話,下車的時候他才又開口,提議:“咱們推輛車吧?”
是薇:“是要買很多東西嗎?”
他說:“很多。”
真的買很多,他們日常用品區買到生鮮區,再從生鮮區買到家電區。
車子上堆滿了新鮮食材,廚房用品,光鍋就大大小小買了四五個,煮奶的,燒菜的,煲湯的,鐵的,不粘的……他還買了個中間鼓起,像老式火鍋的,說回去烤紅薯和土豆給她吃。
除此之外,還有烤箱、微波爐、豆漿機也都拿了一個,車子裏立馬堆起小山,推起來輪子擦緊地面,發出不堪忍受的吱吱聲。是薇想再推一輛分擔,他又不贊同。
“我能推得動。”他說:“也沒多少東西。”
說完,堆在上面的一瓶油就掉了下去,是薇連忙舉手:“我來拿!”
剛彎腰蹲下去,旁邊一串腳步聲,孩子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說:“來抓我啊,來抓我!”
油被踢跑不說,其中一個踩上她手,她疼得一陣抽氣,下意識直腰的時候發現前面橫着一輛購物車,逼仄的空間裏她很快就要撞上那一面金屬——
陸先生恰好出現,二話沒說,提着她後領往胸前一按,他大一號的身體把她整個圈在裏頭,自己筆直地迎上沒剎住的購物車。
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響,他身體被迫往前一挺,撞上她背,因為已經被擋去大部分,力量輕得像撓癢癢。
始作俑者先抱怨:“人多呢,走路看着點啊!”
是薇迅速轉身,手往他背後摸,問:“你疼不疼?”
雙手張開的姿勢,恰像一個擁抱,陸先生像是愣了一下,這才從她身前走開,說:“沒事,不疼。”
是薇後悔地搓了搓手,不知道有沒有冒犯到他,他一只手卻放到她腰上,很自然地将她攏進懷裏,說:“咱們走吧。”
人實在太多,車子碰着車子,陸先生應該是怕她再發生剛才的事,才會像帶孩子出來的家長一樣,要她寸步不離地跟在身邊。
但他又極為紳士,手隔着厚實的外套,始終固定在一處,不像登徒浪子一樣,逮到機會便是上下其手。
他看她的表情也是正義凜然的:“去結賬吧,下次別來這邊了,人太多,我帶你去一個好點的。”
是薇聽話地點點頭。
陸西周卻完全不像她想象中那樣心無旁骛,手靠上她的那一刻,熱度便從指間一直網上,燒得他片甲不留。
每多裝一秒他都熬不下去。
可他還是要維持着道貌岸然的姿态,告訴自己再緩一緩,那麽多天都等下來了,別第一天合租就惹下事端。
告白是一定要做的,但不是現在,讓是小姐知道他執意要租她房子,不是因為他沒地方住,不是替哥哥還她人情,而是因為他想泡她……
想想就覺得這人爛透了。
所以走到人少的地方,盡管心裏一千個一萬個舍不得,他還是将手松開來,放回到冷冰冰的購物車上,繼而裝作若無其事地走路,埋單。
再開車子帶她回家。
隆美爾跟陸兇殘都餓了,圍着他腿打轉,他雨露均沾地往每條狗腦袋上摸了兩下,跟是小姐說:“你陪它們玩會兒,我去做飯。”
她點頭,問:“用我幫你嗎?”說完自己先笑了,抱起陸兇殘,不好意思地在它腦袋上蹭了蹭,說:“我還是陪它們玩吧。”
陸西周心滿意足地往廚房走,半路才恍然回神。
他回頭看了看坐到沙發上,正跟一大一小兩條狗鬧成一團的是小姐,覺得家如果真的可以具化成形,那一定就是現在的樣子了。
時光寂靜,愛人和寵物都在,簡單,又隽永。
他笑也笑得更燦爛,做飯都做得更認真,熬一鍋湯水粘稠的大米粥,做一道爽口開胃的小菜,再來一盤撒着細碎香菜的紅燒鲫魚。
端出來的時候,是小姐聞着香味就跑來,說:“真好吃。”
陸西周分給她筷子,說:“還沒吃就覺得好吃嗎?”
是小姐篤定地說:“你做的一定好吃。”
陸西周給兩條狗裝過晚飯才過來,是小姐趴在臺邊已經咽過幾次口水,他眼尾噙笑,給她夾了一筷子魚肚子上的肉,放在她面前的淺碟裏。
陸西周說:“以後最好的第一口都給你。”
是小姐微怔,他半真半假地說:“你可是我的房東大人。”
是小姐啞然失笑,說:“真懂事。”
是小姐吃東西很小聲,吃東西的抿緊嘴,喝粥也喝得很仔細。陸西周就沒她那麽講究,跟一邊的陸兇殘似的,一吃得高興就帶呼嚕聲。
是小姐小心看他一眼,被他捉住視線,他不在意地笑笑,說:“男人吃飯就得像我這樣,不然就成娘娘腔了。”
是小姐笑着點點頭,剛把視線移開,又聽見他說:“今天鄧聿文是不是給你打過電話?”
是小姐又看回他,說:“打過一個,咦,你們倆認識?對了,他是你們單位的,你認識他也很正常。”
陸西周嗯了聲:“他有什麽事嗎?”
是小姐不解。
陸西周補充:“我就是随便問問,你要是覺得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
是小姐說:“沒什麽,就是他媽媽要過生日了,要我去給她做個首飾。”
陸西周眼光一沉,問:“約時間了嗎?”
是小姐搖頭:“我準備過兩天給高先生送項鏈的時候,順便去跟他談談。”
陸西周攪着碗裏的粥:“我送你去吧。”
是小姐說:“不用,打車十五分鐘就到,你剛搬來事情多,我不想麻煩你了。”
陸西周說:“不麻煩,老高那項鏈價值不菲,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送過去。況且我跟鄧聿文有點交情,我正好要跟他說兩句,免得他為難你。”
“他會為難我?”是小姐咬着筷子想了想,開玩笑地說:“你們倆什麽交情,我怎麽覺得不像是朋友,倒像是有點過節?”
陸西周眯眼笑,半真半假地說:“還真被你猜中了。”
晚飯過後,陸西周連洗碗也包了,是薇争不過他,趁着這時間上樓去洗澡。
上下兩層的大房子,當時目光短淺只保留了樓上的浴室。是薇往身上塗沐浴露的時候想,過兩天要把樓下衛生間改造一下。
樓上畢竟是陸先生的領地,她總這麽貿貿然的上來不太好,何況還是來洗澡。
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下樓的時候,陸西周剛把碗洗好,他禮貌地不去正視她,站在樓梯的一邊,說:“晚安。”
她手抓着睡衣下擺纏了纏,說:“晚安。”
這是他們“同居”的第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敞開寫,這一章大概能有一萬字……
☆、Chapter 21
是薇去給高利拿項鏈那天, 陸先生果然跟着。
是薇看着他的黑眼圈于心不忍, 要他在家多休息休息,他卻一個勁搖頭, 指着門外說:“走吧。”
自他們那晚吃過飯,第二天一早他就收拾行李匆匆離開,落地的時候才有空給她電話, 說跟人調班, 代人出來飛一趟。
這一去就是四天三夜。
大概是剛剛換過房間,她在夜裏睡得不太好,每次稍微有點睡意, 就開始覺得一顆心懸着,忍不住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flightradar24。
這是一款可以實時查看航班信息數據的軟件,前一陣子, 她抱着試試看的心思下載下來,沒想到現在一躍成為她使用最頻繁的app。
有時候仔細想起來,覺得可笑, 以前和潘翔戀愛到結婚,她從來不去管他做了什麽, 飛向哪裏,兩人一鬧掰, 她反而比誰都熱心關注航班信息。
陸先生返程那一晚,她更加輾轉難眠。看到那班架次的飛機不停在城市上空盤旋的時候,背後更是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汗。
她坐起來将封在最上面的羊毛毯掀開, 轉頭向外望的時候,月亮恰好懸在窗子一角,清冷如綢緞的光線傾瀉進她小小的卧室。
她抱着後腦深呼吸幾口,心還是一下一下的抽動。
客廳忽然傳來關門的聲音,盡管進來的人很小心,門鎖的咔噠聲還是在這過于安靜的夜裏發出不小的聲響。
小狗們也醒了,地板上一陣爪子抓地的聲響。
是薇吓了一跳,摸到床邊的手機,赤着腳蹑手蹑腳地往外走,開門的時候,客廳裏的人也是一怔,他拎着箱子,佝偻着背,維持着哄狗的姿勢。
比小偷還小心。
是薇一下就笑了,他放下手裏的箱子,狀似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說:“已經很小心了,還是吵醒你了?下次一定更加注意。”
是薇擺手說沒有:“本來就睡不着。”
死盯flightradar24的事情也不打算告訴他,一定是看錯了架次,盤旋許久的不是他,也幸好不是他。
陸先生說:“明天早上想吃什麽,我做。”
是薇說:“用不着,你多睡會吧,我去給高先生送項鏈,路上買了吃。”
陸先生想也沒想:“我做,順便送你去老高那兒。”
是薇這時候側頭看向身邊的人,他皮膚白,眼底的青色就更明顯,精神還是很好的,一雙下垂眼亮晶晶的。
握着方向盤的一只手上經脈明顯但不贲張,指甲都修得很好,短禿禿的,極幹淨。過一個路口,他停下來等紅燈,左手擱在窗邊,摸了摸下颔。
察覺到他視線移來的時候,她眼珠一轉迅速打量前方,只留下薄薄的一點餘光,他仿佛是笑了笑,又仿佛沒有。
然而空氣裏都是愉悅的因子。
是薇頭一次帶外人來廠裏,熟識的老師傅們都覺得好奇,看到來人又是這樣一位儀表堂堂的男性,都心照不宣地認可他的身份。
大家很熱絡地帶着他參觀了廠裏的各部門,從制版車間領到成品展櫃,是薇一直在他身邊小聲介紹,告訴他貨架上的精美首飾是怎樣一點點被制作出來。
是薇帶着笑,說:“你別看這個廠不大,裏面的師傅都是一流的,我也是求了好久才能跟他們合作,不是大客戶的單子從來不敢麻煩他們。”
老師傅們哈哈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