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謝承冬是被餘路衍送回家的,一路上他都沉默着沒有說話,等進了屋,翻出了醫藥箱給餘路衍擦傷的臉上藥。
鐘祁出手十分狠,餘路衍的嘴角都破了皮,謝承冬動作不敢太重,輕輕柔柔的給餘路衍消毒,但還是聽見餘路衍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他擡眼看着餘路衍,餘路衍也在看着他,越發愧疚,呢喃道,“連累你了。”
餘路衍眼神很溫柔,他伸手摸摸謝承冬的臉,謝承冬的臉冰冰涼的一片,他掌心卻很溫熱,音色低緩,“這本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去得晚了,鐘祁沒有對你做什麽吧?”
提到鐘祁,謝承冬的心不可自控的抽了抽,他搖搖頭,想到鐘祁,不由又覺得難過。
愛慕了二十年的人,放再多的狠話,再執着堅定的想要放棄,但心裏的某個位置依舊會為這個人而牽動。
餘路衍見他的神情,眸色微暗,他把腦袋靠過去,以額頭和謝承冬相抵,似是在安撫,“都過去了。”
謝承冬合上了眼,很是疲倦,和鐘祁撕破臉皮絕非他所願,但鐘祁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麽過分,像是刀子在他心裏割過,要他怎麽自欺欺人鐘祁對他是不同。
放手吧,謝承冬勸自己,也放過自己。
餘路衍晚上是在謝承冬這兒留宿的,兩人最親密的關系都發生過了,謝承冬不留他反而顯得扭捏而無情,餘路衍睡覺的時候喜歡摟着謝承冬,謝承冬有些不習慣,但瞥見餘路衍臉上的傷口,到底沒有推開,乖巧的被餘路衍抱在懷裏。
好在餘路衍很是尊重他,睡覺的時候十分安分,就這樣摟着他給予他溫暖,再無其他,謝承冬很快就在餘路衍溫熱的擁抱裏沉沉睡去,今夜這一遭讓他身心俱疲,連做夢都是亂七八糟的碎片化的,他睡得不是很安穩,但察覺到有一雙有力的手臂在擁抱自己,便漸漸的安心下來。
他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謝承冬惴惴不安了兩天,鐘祁都沒有動作,他本想松一口氣,卻接到了鐘厚的電話。
鐘厚讓他回鐘家吃頓飯,謝承冬沒有拒絕的理由,鐘厚資助他完成學業,又把他當成第二個兒子般,對他關愛有加,他向來敬愛鐘厚,時不時會回鐘家看望鐘厚,但和鐘祁發生沖突前後差距時間太短,謝承冬很難不懷疑這兩者之間沒有關聯。
謝承冬這次沒有把事情告訴餘路衍,他是個成年人,應該有自己處理事情的能力,即使可能處理得不那麽妥當,謝承冬私心還是不想麻煩了餘路衍。
下了班,謝承冬就打車去往鐘家,猜想了很多可能性,但最終還是覺得既來之則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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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他很是熟悉的鐘家大宅門前停下,天色已經全暗了,北風呼嘯,謝承冬冷得直打哆嗦,他按了門鈴,保姆來給他開門,進去後,就見到鐘家二父子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聊些什麽,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謝承冬一出現,父子倆的目光就都掃射過來,讓謝承冬背都僵直了,他刻意忽略了鐘祁遍布寒意的眼神,喊了聲鐘伯伯。
鐘厚颔首,在謝承冬的印象裏,這個男人向來都是得體而溫厚的,但此時,他卻明顯感受到鐘厚的不友善,謝承冬很是局促,這棟屋子他來了不知道多少回,卻從未有過的感到窒息。
保姆招呼他們可以過去吃飯了,三人這才是往餐桌走去,鐘厚走得稍微快些,鐘祁悄然的湊到謝承冬身邊,謝承冬條件反射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卻聽見鐘祁低聲而快速的說,“無論我爸說什麽,都推到我身上。”
謝承冬詫異的看向鐘祁,鐘祁的臉色是少見的凝重,但很快的,鐘祁就大步邁過他,好似方才跟他講話的人不是他。
坐定後,謝承冬味如嚼蠟,一顆心吊着,緊張而不安。
終于,鐘厚開了腔,“承冬,你和鐘祁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矛盾?”
謝承冬心裏咯噔一下,握着筷子的手猝然捏緊了,鐘厚都知道了?
“鐘伯伯,我們......”
他的話被打斷,鐘厚冷哼一聲,“私底下你們怎麽鬧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鬧到大街上去,真是丢人現眼。”
鐘厚語氣很重,謝承冬無地自容,他深吸一口氣,正是打算道歉,鐘祁不耐煩的說,“你煩不煩啊,都說了不關謝承冬的事,你把他叫回來吃飯就吃飯,說這些也不怕消化不良。”
鐘厚放下筷子,氣道,“要不是我和餘總把消息壓下去,現在你和餘家那個少爺當街打架的事情早就滿天飛了,你還跟個沒事人一樣,臉都不要了?”
謝承冬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事情确實是因他而起,鐘厚要找他算賬也是理所應當,他愧疚不已,低頭認錯,“鐘伯伯,給您添麻煩了。”
鐘祁狠狠的瞪了謝承冬一眼,鐘厚眼神銳利的看着謝承冬,“承冬,我們鐘家對你如何?”
謝承冬深吸一口氣,“鐘伯伯對我,恩重如山。”
“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不想把話得太難聽,你和鐘祁小孩子心性,鬧一鬧可以,我當做沒看見,但你要是有什麽歪心思,就別怪我不念這些年的情分。”
一字一字敲打着謝承冬,謝承冬臉色刷的白了,他對上鐘厚的眼神,只覺自己被讓剖開了來,無地自容的感覺,他聲音沙啞,慢慢的說了個是字。
“你他媽是什麽是啊?”鐘祁惱火至極,嚯的站起來,起身去拉謝承冬,又對着鐘厚說,“你別插手管我的事。”
他說着,扯着謝承冬就要走,但謝承冬雖是鐘家的人,到底不姓鐘,鐘祁可以對鐘厚任性,他卻不能以強硬的态度去面對自己的恩人,鐘祁拉不動謝承冬,憤恨的瞪着他,謝承冬被他這麽一看,鼻尖不由酸澀了,可還是堅定的扯開了鐘祁握着他的手,繼而對鐘厚深深鞠躬,他的聲音有點抖,“給鐘伯伯您惹麻煩是我的錯,這些年來謝謝您對我的照顧,我和鐘祁......我和鐘祁沒什麽,以後也不會有什麽,鐘伯伯您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大方得體,不卑不亢,鐘祁恨死謝承冬這副樣子,後槽牙磨得厲害,什麽叫做沒什麽,那這些年謝承冬對他的喜歡都是假的嗎,鐘祁怒火沖天,再不管謝承冬願不願意跟他走,一把扯住謝承冬的手腕往外拉,謝承冬沒有拒絕,回頭去看,鐘厚眼裏的警告意味很是濃厚。
他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到了屋外,鐘祁忍無可忍,把謝承冬甩開了,怒視着謝承冬,一字一句道,“收回剛才的話。”
謝承冬手腕被他抓得生疼,鐘祁的臉在月色雪色裏漂亮得不像話,他唇角沉得厲害,是最不開心的表現,謝承冬從前是不會讓鐘祁不開心的,但時過境遷,什麽都變了。
他用力的吞咽了下,竭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冷硬,“鐘祁,你能不能為我着想一次呢?”
鐘祁怔住,呼吸漸重,“能啊,你和餘路衍分手,我就......”
“夠了,”謝承冬打斷他,很是失望,“不關餘路衍的事情,是你,你永遠學不會為別人着想,不拿別人的感情當回事,你想要我跟餘路衍分手,無非也是因為面子上過不去,你無法接受一個喜歡了你這麽多年的人去喜歡別人,所以憤憤不平,覺得不甘心。鐘祁,你被寵壞了,所有人都在慣着你,你不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你愛的只是自己。”
鐘祁被謝承冬一番話打懵了,他想反駁,但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謝承冬不再看他,轉身就走,而鐘祁這一次沒有追上去。
月色凄清,謝承冬的背影越離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