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過一個月就是除夕夜了。

往年的除夕謝承冬都是一個人過的,他不是鐘家的人,自然不可能跟着鐘祁到處東跑西跑,而脫離孤兒院太久,對他最好的院長也早在十年前就換了人,他對那個地方并沒有多少眷戀,因此成年後除了偶爾給孤兒院彙款,一年去不到兩次,更別說去那裏過除夕了。

他是一只找不到着陸點的鳥,只能一直撲騰着翅膀飛翔,精疲力盡時也只能自己撫慰自己。

謝承冬其實很不喜歡過節過年這種熱鬧的節日,越發襯托得他孤寂,因此對于即将到來的過年,他是半點兒興趣都沒有。

近來餘路衍還是時不時給他發信息,再往他這兒送東西,謝承冬拒收了幾次後,餘路衍幹脆就放在了門口,其實謝承冬太清楚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有一天還是對餘路衍狠心不起來,所以在餘路衍不知道第幾次出現在他家門口時,他決定将話說個明白。

餘路衍手上提了個保溫碗,見到謝承冬,立馬讓開身子讓謝承冬可以開門,說着,“這是我請家裏阿姨煲的雞湯,味道很好,你拿着吧。”

謝承冬莫名想到社區送溫暖,前幾日餘路衍只是送買來的東西,現在連雞湯都煲上了,他盯着餘路衍手中的保溫碗,抿了下唇,“你拿回去吧,我不喝雞湯。”

餘路衍拆穿他,“你以前在我那兒挺喜歡喝的。”

謝承冬把鑰匙插進孔裏,頓了頓,回過頭來目光炯炯的看着餘路衍,硬生生的說,“我不愛喝你帶來的雞湯。”

話一旦開了頭,接下來就沒有那麽難了。

謝承冬經過這一個月,心裏雖然已經不會對餘路衍産生于恨的感情,可只要他一想到餘路衍對他做過的事情,他心裏就是有塊疙瘩,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是盡力彌補就能補救的。

他吐了口氣,神色有點冷淡的,“餘路衍,從前的事情我不計較了,但我不可能和你重新開始,你別白費力氣了。”

餘路衍原本還很愉悅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下來。

謝承冬當做沒有看見他瞬間變化的神情,“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這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其實論起來,我還得感激你讓我看清我和鐘祁的不可能,讓我懂得應該怎樣去愛一個人,雖然我們之間的這一段摻雜了太多欺騙,但我曾經擁有的快樂是真的,我品嘗過了,也就足夠了......”

餘路衍聽着謝承冬一字字說着,滿是心疼,在餘路衍印象裏,謝承冬是會為了愛飛蛾撲火的人,但如今愛對謝承冬而言,似乎更是一種可以舍棄的東西,不再去奢求愛的可貴,也對愛失去的向往和信心,而讓謝承冬變成這樣的,卻是口口聲聲愛他的餘路衍。

這讓餘路衍很是慌亂,這是不是代表着,謝承冬可能不會再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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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半晌,餘路衍沉沉道,“你說我們之間夾雜了太多欺騙,那為什麽不能給彼此一個機會,談一場從頭到尾只包裹了真心的戀愛,如果你願意再相信我一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謝承冬垂了垂眸,他覺得很是疲倦,不敢再去嘗試一次,活了這麽些年,他的感情世界只有黑與白,一段是愛而不得的苦戀,一段是裹着蜜糖的假象,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和餘路衍再來過,等待他的會是什麽。

他心裏很是難過,但還是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開門進屋。

餘路衍沒有再把手卡在門上,等他關了門也未再出聲,謝承冬靠在門上,雖然門外沒有動靜,但他就是知道餘路衍還沒走,舌尖微微泛了點苦,他把這苦澀咽下去,跟自己說,就這樣吧,從這裏結束。

謝承冬從未想過,他和餘路衍以及鐘祁三人會是以這樣的方式做結局。

隔天出門,謝承冬一眼就見到了放在門口的保溫碗,他在原地站了幾秒,到底還是将東西抱進了屋子裏,打開保溫碗,經過一夜,裏頭的湯還有些餘溫,但泡了太久,已經浮現起了油脂,但謝承冬只看了一眼,就把蓋子蓋上了。

東西都會變質的,何況是不知道真情與假意的愛呢。

從那天後,餘路衍依舊給謝承冬發信息,但這一次謝承冬心意已決,餘路衍每換一個號碼,他就拉黑一個,短短半個月下來,他竟然拉黑了将近三十個號碼,謝承冬這輩子拉黑的人加起來還不夠這半個月的十分之一。

下班出門的時候,也總能見到很熟悉的車子在路燈下等他,他若出來了,車裏的人就會搖下車窗,遠遠的看着他,謝承冬只當假裝沒有見到,卻不禁腹诽餘路衍真是閑得慌。

許是被謝承冬拒絕多次了,餘路衍學乖了沒有再往他家裏送東西,甚至都沒有上前和他講話,就站在樓梯口看着他,直到他進了家門才離去。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小半月,兩人之間只通過餘路衍給謝承冬發短信的單方面交流,竟是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而鐘祁自從那次在公司出現後,謝承冬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謝承冬決定徹底報了鐘家的恩情,在年末的時候,将這些年的積蓄一并打進了鐘厚的賬戶,給鐘厚發信息道,“鐘伯伯,謝謝您這些年的照顧。”

鐘厚自然是沒有回應他,但謝承冬卻是從未有過的輕松,這些年來,他一直和鐘家有羁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鐘祁,如今他和鐘祁再無可能,他也不必再存着這樣的念想。

深夜的時候,謝承冬接到一個電話,是個陌生號碼,他原本是不想接的,但那號碼孜孜不倦打了三次,像是永遠沒有個頭,謝承冬生氣又無奈,只好不情不願的接聽了。

但電話那頭不是他猜想的謝承冬。

鐘祁應該是喝了酒,打通了謝承冬的電話後,就一遍遍含糊着喊謝承冬的名字。

謝承冬靜靜的聽着,他想起很多年前,只要鐘祁醉了酒,大多數時候善後的人肯定是他,無論多麽晚,無論天氣多麽惡劣,他都會趕過去把鐘祁接回家。

說不難受的假的,謝承冬嘆氣,“鐘祁,你給其他朋友打電話吧,我要睡了。”

他不會再做二十四小時随叫随到的阿拉丁神燈,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鐘祁沉默着咕哝了幾句什麽,聲音漸漸染上哭腔,“承冬,謝承冬......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謝承冬臉上繃緊了點,隔了兩秒,鄭重道,“是。”

鐘祁得了答案,似乎在那頭哭,他從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這讓謝承冬想到小時候搶不到玩具而哭着鬧脾氣的小孩兒。

鐘祁也确實從未長大過。

“承冬,謝承冬.....”他哭得稀裏嘩啦的,喊謝承冬的名字很是模糊,謝承冬都快聽不清了。

謝承冬猜想,鐘祁可能和鐘厚産生了矛盾,終于也發現自己這些年來在鐘厚的庇護下,他已經無法脫離鐘家,更別說為了那點鐘祁向來不知名看中的愛抵抗鐘家。

謝承冬眼圈有點發紅,那頭鐘祁哭夠了,趁着還算安靜的幾秒,謝承冬慢慢而清晰的說,“鐘祁,再見。”

他話落,不待鐘祁回答,挂了電話将手機關了機,徹底隔絕了與外界的聯系。

窗外在下着小雪,屋子裏開着暖氣,但謝承冬忽然覺得有點兒冷,他把自己鑽進被子裏,長籲一口氣,也和以前的謝承冬說了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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