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十九章 ==

打從白蛇傳在蘇州城大火以後, 秦明月在外面就被人尊稱為秦大家。

所謂大家, 也就是在某一領域做出一定成績,讓人為之敬仰之人。唱戲的能被人稱之為大家, 無一例外都是紅了許多年的名角兒。

例如安慶樓的小鳳春,德仁班的楊雲清, 這些俱都是經過千錘百煉打磨出來的一代南戲大家。而秦明月之所以能被稱為大家,不得不說是讨了個巧。不過也算是實力, 實至名歸。

反正外界是這麽認為的, 秦明月雖有些心虛, 但名頭已經被安上了, 她也只有接受的份兒。

因為她極少在人前露臉,所以當面這麽叫她的人極少, 此時聽到祁煊這麽陰陽怪氣地叫自己, 當即一種尴尬上了心頭,同時還有種惱羞成怒感。

與秦明月相比,倒是賀斐鎮定多了,面不改色地拱手和兩人打着招呼:“子賢表弟, 祁公子。”

莫雲泊的表情有些複雜, 忍不住看了秦明月一眼:“表兄,你怎麽和秦……”

秦明月當即打斷道:“莫公子,我與賀兄乃是剛結識沒多久的朋友。”

莫雲泊有些怔忪, 但秦明月是用男聲說話,又稱呼賀斐為賀兄,他當即反應過來秦明月大抵是用男子身份與表兄相交的。

只是秦姑娘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有她和表兄是怎麽認識的?這些疑惑盡數潛藏在莫雲泊心中, 并未表現出來。

“秦公子,沒想到你竟與我表兄相識。”

聽到這個秦公子,秦明月就知道莫雲泊這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同時她的心情更是複雜,沒想到姓賀的竟是莫公子的表兄,怪不得那日兩人是一同出現的,她還只當兩個人是恰巧碰上了。

莫名的,她有一種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莫雲泊的感覺。

倒是一旁的祁煊,露出一個譏諷的冷笑,且特意斜了秦明月一眼。正巧被心情複雜的秦明月看了個正着,更是後悔為什麽今天要答應賀斐出來。

氣氛有些詭異,三人各想各的心思,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祁煊打破了沉寂。

Advertisement

“子賢的表兄,你倒是挺有閑情逸致的,竟然約個戲子出門踏秋,莫不是……”他饒有興味地笑了笑,這笑容裏的內容另外三人都明白。

不光是賀斐,連秦明月都有一種想沖上去暴打此人一頓的沖動,這人嘴咋就這麽賤呢?

“榮壽,你亂說什麽!”莫雲泊解圍道,有些譴責地看了祁煊一眼,又對秦明月道歉:“秦公子勿怪,榮壽素來性格直爽,他其實并沒有什麽壞心的。”

有沒有壞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人素來嘴賤。面上卻是灑然一笑,“秦某本就是個戲子,祁公子說得并沒有錯。”

莫雲泊更是愧疚,而祁煊也有些讪讪然,他其實就是想譏那賀斐兩句,并沒有瞧不起秦明月的意思。只可惜話已出口,也是收不回了。

而賀斐不愧是賀斐,被這麽譏諷依舊面不改色,他笑着對祁煊解釋:“祁公子千萬莫誤會,認真說來我也是秦大家的戲迷。”

“真的?”反正祁煊是不信。

賀斐認真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啊。”說着,祁煊又去看了秦明月一眼。

經過方才的一切,這會兒秦明月已經恢複了鎮定,她看了看莫雲泊,态度坦然道:“是啊,莫公子、祁公子千萬莫誤會,賀兄乃是秦某的救命恩人,上次有人為難,還是賀兄出手相助幫秦某解的圍。”言下之意兩人同行出游是有淵源的。

這眼神被祁煊看了個正着,他呵呵怪笑兩聲,倒是莫雲泊松了一口氣,笑道:“榮壽慣是個直爽的性格,失言還請兩位勿怪。既然都是熟人,彼此淵源不淺,今日又恰巧碰上了,那接下來的行程咱們一同如何?”

自然沒人拒絕,于是兩人行就變成了四人行。

一路上,大家的話都很少,似乎也不知道說什麽的樣子,倒是祁煊跟在後面,時不時看着秦明月的背影怪異一笑。

秦明月感覺如芒在背,恨不得當即轉頭回去把這人暴打一頓。

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

一直到了山頂,在莫雲泊刻意交談之下,氣氛才開始熱絡起來。大多都是莫雲泊出言解說虎丘山的來歷,賀斐出言附和,而秦明月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偶爾插上一句。倒是祁煊,雖沒有再說話,但依舊一臉陰陽怪氣的,好像誰欠了他二百錢似的。

這貨的心思太詭異,表現也十分怪誕,大家只當他秉性如此,也懶得理他,倒是莫雲泊對秦明月心懷愧疚,覺得是她是被表兄連累了,祁煊一直對賀斐不太感冒,這事莫雲泊十分清楚。

到了菊園,園中只有前來觀賞的游人三三兩兩。

這雲岩寺的菊園雖對外開放,但不是那個身份,他還真是進不來。

一入內,入目之間便是一大片深深淺淺的黃色菊海。

再往裏頭走,菊花的顏色更多,紅的、白的、粉的、紫的,還有單瓣、卷散、舞環、球形、垂珠、垂絲等等各式各樣。其中不乏一些極品菊花,有墨荷、鳳凰振羽、帥旗、西湖柳月、綠牡丹,其中那盆‘鳳凰振羽’,最是讓人感嘆,從外形上來看,宛如鳳凰展翅。

秦明月并不識花,但莫雲泊懂,且懂得很多,說起來頭頭是道的。每一種菊花的品種、類型,乃至其典故,他都了如指掌。

“你看這盆綠牡丹,它雖名叫牡丹,實則跟牡丹一點關系都沒有。其枝條粗壯,葉形不規則,初開時,花色碧綠如玺,晶瑩玉滴。在經過太陽曬過之後,綠中會透黃,顏色更是光彩奪目。”莫雲泊用折扇指着一盆菊中珍品‘綠牡丹’,如此對秦明月說道。

兩人并肩而立,一人穿藍衫,一人着白衫,同樣的面如冠玉,一個氣質儒雅,一個氣質清淡如月,都是翩翩佳公子,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幅畫。

顯然有人覺得礙眼了,十分殺風景地從中打斷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歡菊花,家裏養了那麽多不說,什麽樣的品種沒見過,出來一看到這破花,還是挪不動道。”這祁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其實不光是祁煊,賀斐也覺得這一幕有些莫名的礙眼,只是不好直言罷了。

于是他接了一句:“那邊有涼亭,咱們去歇息片刻吧。”

四人一同往涼亭走去,莫雲泊邊走邊對秦明月歉道:“秦公子莫怪,子賢也是一時入了迷,你不會覺得煩吧。”

秦明月搖頭笑了笑:“怎麽會?莫公子懂的真多,倒是秦某并不懂這些,恐怕浪費了莫公子不少口舌。”

“那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聽這些。”

莫雲泊邊說邊看了秦明月一眼,剛好秦明月也望了過來,兩人眼神對了個正着,在眼神交錯之間,似乎因為有同一個秘密而顯得異常親密。兩人相視一笑後,随在賀斐與莫雲泊身後入了涼亭落座下來。

四人剛坐下,就有一個負責看守菊園的小沙彌端着茶過來了。

“此園不在寺中,若諸位施主想飲酒,不用顧慮本寺的戒律。”雙手合十說完這句話,小沙彌便端着茶盤下去了。

估計雲岩寺的僧人也是知道今日乃是九九重陽,人人都飲菊花酒,才會有這麽一說。

秦明月正疑惑這小師傅為何會如此說,就見賀斐和祁煊同時有了動作,賀斐是手一招,便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個灰衣人,看打扮像似他的貼身随從。此人手提了一個紅漆描金的三層食盒,走了進來。

食盒打開,從裏面端出五個小菜,還有一壺菊花酒。小菜分量不多,但擺盤精致,一看就是特意準備的。

而祁煊則是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牛皮酒囊,這酒囊頗為精致,整體呈紅棕色,上面嵌着各色寶石,一看就不是簡單物什。

可惜和賀斐的精心準備一對比,立即顯得黯淡下來。

若是從便易上來看,肯定是祁煊更勝一籌,若是從撩妹上來看,還是賀斐懂情調。因為若是不考慮這莫名其妙岔進來的兩個人,而是只有賀斐和秦明月,兩人一面賞菊一面飲酒,顯然是一件十分風雅之事。

可惜賀斐的精心準備,被無端破怪了,不過此人也算頗有君子之風,待酒菜擺好後,就主動招呼大家用酒菜。

不知為何,祁煊的臉當即黑了下來,當然輸人不輸陣,他不屑地瞟了賀斐一眼,道:“就你這點兒酒,夠誰喝啊。”

話還未說完,那灰衣的随從又走了進來,手裏提着一個酒壇子,也不知是從哪兒拿出來的。

秦明月好笑地看着祁煊,看他如何唾面自幹。

誰曾想這人是個臉皮厚的,也不覺得窘迫,拿起酒壺就給自己倒了一杯,灌進嘴裏,還咂了兩下嘴,“這酒不行,淡得似白水,是娘們喝的,我還是喝我自己的。”說着,人家就打開酒囊,自己喝了起來。

估計莫雲泊覺得大家現在都了解這貨的秉性了,也懶得出言解釋,而是歉然一笑,就拿起酒壺給賀斐與秦明月斟酒。給秦明月斟的時候,他頓了一下,猶豫道:“秦公子可會飲酒?”

秦明月知道他在猶豫什麽,當即道:“少飲無妨。”

就着幾碟小菜,四人飲起酒來。

莫雲泊三人是輕啄細品,而祁煊則是牛飲了。就見他一會兒仰頭灌上一口,不一會兒酒囊裏便沒有酒了,而他估計正飲到痛快處,這會兒也不嫌棄賀斐帶來的酒淡而無味,拿着酒壇子裏的酒喝了起來。

喝到最後,一壇子酒都進了他肚裏,其他人也不過只飲了兩杯。

這個時候的酒,度數并不高,又是菊花酒,度數更不可能高了。反正秦明月喝起來,感覺像似果子酒,甜甜的,又帶了些許苦苦的尾調,但是不難喝。

兩杯下肚,什麽感覺都沒有,大家又喝了一盞茶,便說去游塔。

雲岩寺塔自然是在雲岩寺中,并不是想游就可以游的,反正一般人是上不去。因賀斐身份擺在這兒,又經常陪伴賀夫人一同來燒香禮佛,所以寺中的僧人都認識他。在前殿燒了香,又添了一些香油錢,就有僧人引着四人往後面去了。

秦明月表面平淡無奇,心中暗暗咂舌,這寺廟看似乃是方外之地,實則也不是不沾塵埃。方才賀斐遞過去一張銀票,說是添香油錢,雖銀票是折着的,但想必數目不會低于五十兩銀子。

百十兩游一次,大抵也只有這種富貴人家才擺得起這種派頭。

到了塔前,越發覺得這塔巍峨高大,氣勢非常。

進了塔中,迎面是一間偌大的佛室,裏面供奉着佛像。引路僧人引着大家上前拜了拜,又上了柱香,才雙手合十行禮離開了。也就是代表,下面的路程大家自己來。

這雲岩寺塔高約近五十米,相當于十幾層樓那麽高。來游雲岩寺塔主要是登上最頂層,所以大家也并未耽誤,由賀斐打頭,莫雲泊随後,秦明月次之,祁煊在後,大家一路往上面行去。

樓梯呈螺旋狀,又陡又窄,且旁邊并沒有扶手之類可以借力的物什,上到一半時,秦明月就開始喘了起來,要知道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爬過樓梯。

見此,賀斐停下腳步,道:“咱們稍作停駐,歇會兒再上去吧,反正時間充裕咱們慢慢逛。”

秦明月當即點點頭,莫雲泊也沒有什麽意見,祁煊就更不用說了,于是大家就在這一層緩步逛着,一面調勻氣息,一面觀賞外面的風景。

走着走着,幾人就分散了,倒也離得不遠,莫雲泊和賀斐站在圓門洞那處,倚着木質欄杆往外眺望,而秦明月則是好奇地在塔中回廊裏左顧右盼。

其實這塔裏還真沒什麽可看的,裏面就是一間間空曠的淨室,連桌椅板凳都沒有,只是牆壁上挂了一些佛像或者字畫什麽的。

“你這是在玩火。”祁煊神出鬼沒地來到秦明月身後這麽說了一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