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因為貧僧是臨時工……恩,拿得少幹得多偶爾自備香油錢,然後出事兒背鍋的那種。”
宋希實在聽不下去,一副不能直視樣子地捂住了臉。
玉星辰卻死心眼兒地追問道:“……為什麽?”
慧明一臉悲憤:“因為學歷不夠。”
玉星辰:“啊?”
“因為貧僧是本科學歷,轉正的時候宗教委說我學歷太低,沒批。”慧明痛心疾首語重心長,“好好學習啊小女施主,知識改變命運。”
“……謝謝師兄。”玉星辰說,“我今年碩士剛畢業。”
慧明受到了一萬點暴擊,熊掌捂着脆弱的小胸口,幻想着漫天花瓣兒,緩緩倒了下去,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了。
宋希和玉星辰趁着自己沒被慧明這妖僧閃瞎眼,火速結伴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男主已上線。
殷天祿:朕在何方?
作者:在紅布包裏。
殷天祿:朕要吃了你。
作者:而且還瞎着。
殷天祿:朕還是吃了你吧。
作者:那你就要永遠瞎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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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祿:……
☆、 第 4 章
玉星辰與宋希別了陷入悲天憫人的和尚,一道兒去南京路新開的餐廳拔了草兒,兩個眼大肚子也大的貨一邊抱怨這個量少那個難吃,卻直到吃得肚子滾圓,才各自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玉星辰住的房子是租的,屋子不大,布置只能算幹淨整潔,有時下小年輕兒們特有的“将就”。她不是H市人,大學考到H大,現在已經研究生畢業。如果沒有大的意外,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也都要在這座城市裏工作生活了。
人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就會有一種眷戀感,眷戀的久了,就恨不得歸屬此地。而歸屬則是一種比較特殊的情緒,不是想歸屬就能歸屬得了的。
畢竟眼前的茍且表達得十分光明磊落——想要在H市這樣規模的城市立足,房子票子缺一不可,理想、能力、愛情之類的反而要靠邊兒站,雖然站的非常不甘心。
這些被現代人批評為“無用而虛無缥缈的東西”時不時地從人心的最深處冒出來咬牙切齒一番,仿佛不得志的學子看誰都像別人欠他一個內閣首輔一樣的憤世嫉俗。
玉星辰還沒有淪落到憤世嫉俗的程度,但是對“歸屬”這兩個字也并不樂觀,原因無他,就是窮。
宋希媽屬于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類型——篤信馬克思大半輩子,一時糊塗誤上了人販子的賊船。而玉星辰家的母上大人與和她截然相反。
星辰媽是個狂熱佛教徒,一輩子摳摳搜搜攢下來的那點兒的工資,大半兒都奉獻給了佛祖,哪怕出門兒買菜被人搶了錢包兒也要歸功于“佛祖保佑”——感謝佛祖起碼兒沒被搶匪捅死。她把“行善積德不造業”當做一輩子的人生信條,張口閉口就是福報和業障,被那廟裏安靜地享受香火的菩薩管的死死的。
不過玉星辰對于母上大人的信仰并沒有什麽異議,甚至對此感到有些慶幸——因為她本是棄兒,生下來沒幾天就被人扔在了寺廟門口兒,二十一世紀的寺院畢竟不是孤兒院,早沒了老式年間往廟裏撿孩子的陋習,因此玉星辰一條小命差點兒玩完兒。
如果不是被信佛信的有點兒神叨的母上大人撿回家當成了“佛祖賜給她的神奇小寶寶”,玉星辰也沒有機會,可以如此幸運平安長大。
二十多年來,玉星辰知道家裏對自己不可謂不好,給吃給穿,供她讀書,該給她的也從來沒少,甚至于老家拆遷時候,母上大人都特意給她争了一份兒家産——一套還遷房。
在這房價兒跟妖孽一樣見風就長得年代,有套房簡直像是有了後半輩子賴以生存的物質食糧與精神食糧,天上掉的這麽一個大餡餅兒,玉星辰卻沒敢要。碩士畢業前她特意回了趟老家,借口自己的戶口留在了H市,在老家有房子不好打理,背着老媽把自己名下的房子過戶給了既不同母也不同父的哥哥。她哥沒有接受母上大人無孔不入的佛學教育,本質是個不好也不壞的小市民,沒抗住這天上掉下來的餅,嘴上說不要,心裏卻很誠實,十分“豪爽”地承擔了一切過戶費用,玉星辰順水推舟辦完了過戶,自己落了個心安理得。
玉星辰這麽做,倒不是因為什麽狗血原因,想與養父母一刀兩斷,她從來沒有過自力更生之後就遠走高飛的想法,到底養育之恩深重,有恩報恩,再要別的,就顯得太多了。
當然,這種看似“有骨氣”的做法,就是專門用來打臉的,玉星辰在無數個啃方便面的月底,都在罵自己是豬。
如此算來,聽從宋希的建議,請個貔貅回來招財進寶,還是挺及時的。
想到這兒,玉星辰一個打挺,從床上爬起來,隔着一個椅子,單手翻出今天穿的連衣裙兒,在口袋兒裏摸了兩下,摸出了白天慧明送給她的那個紅布包兒和那個裝茶油的小瓷瓶兒。
茶油滴在床單上是麻煩,玉星辰終于在床上賴不下去,起身走到了窗邊兒,窗簾兒拉着,星光與月色都化為了窗簾上半舊不新的圖形。還是慧明那碎嘴師太的唠叨,打消了玉星辰拉開窗簾兒的主意,只是背靠着牆,打開了布包,将那“請”回來的貔貅托在了手心兒裏。
這塊兒玉材是黃龍玉,掂在手裏是厚厚實實又溫潤的一塊兒玉料兒。近幾年,玉石的價格像荒田裏的野草似得一路高漲,像翡翠和藍田玉這種叫得出名堂的料子,那價格讓玉星辰想想都肝兒顫,只有黃龍玉因為發現的時候不算長,開采的又相對多,市面兒上的價格還不至于讓人繞道兒走。
這貔貅算是沾了宋希“傻子識大個兒”的光,因此分了巴掌大一塊兒還算拿得出手的玉料,再由手巧的工匠借着玉的走勢發揮,使其黃玉為頭,白玉為身,背上挂了俏皮的一抹紅,而整只貔貅的形态被雕得虎頭虎腦,看着不兇,倒怪可愛的。
玉星辰托着這小把件兒,此刻才真心生出幾分喜歡來,那是一種類似于“別人有的小玩意兒我這回也有了”的小滿足,這麽想着,她避着貔貅的眼睛,愛不釋手地将這小小的護身符從頭摸到了腳,毫無意識地帶着傻笑摸了兩分鐘,這才想起來“點睛”的事兒。
關于這個,慧明沒細說,只說了不能做什麽。玉星辰自己上網查了查,發現網上的說法兒五花八門兒,恨不能就地分成南派北派隔空打個嘴仗,玉星辰被各路神棍灌了一腦子并沒有什麽卵用的“注意”與“忌諱”,決定還是相信慧明這個臨時工——起碼被坑了可以聯合希姐上門打人。
晚上十點,對于城市來說,這個時間娛樂太晚,睡覺太早,城市的街區大多已經開始趨于寂靜,路上皆是風塵仆仆晚歸的過客與呼嘯而去奔向遠方的車輛,而這一方燈光不甚明朗的小屋也與夜色一同漏出了幾分寂寥。
因為心神有東西引着,玉星辰對周遭的寂靜毫無感觸,如慧明所言,滴了小小一滴茶油在貔貅的兩只眼睛上,反射來臺燈那不明不暗的一縷光,仿佛真的有個靈魂在這手掌大的玉石裏就此蘇醒——然而那只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錯覺,玉星辰回身給裝茶油的瓷瓶兒找了個不礙事兒的地方,再回過頭來,那反射的光線已經不見了,原本量不多卻延展極好的茶油順着貔貅的雙眼蜿蜒而下,仿佛兩道逐漸褪去水光的淚痕。
玉星辰靜靜站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的發現,網上神棍們吹噓的心有靈犀啊,心有所感啊,福靈心至啊……通通沒有發生,出租屋還是出租屋,天上也再沒掉下過什麽讓人誠惶誠恐的餡兒餅。
“騙人的吧……“玉星辰被茶油瓶子沾了一指頭的油,哭笑不得地捏着同樣流油兒的貔貅,擦也不是放也不是,幹脆找了紙巾把貔貅墊好放在床頭兒,自己轉身去洗手。
租住的小屋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類型,格局還不錯,只是衛生間在房子的另一邊兒。
玉星辰洗完手,穿過狹小的客廳準備回到房間,還沒來得及關門兒,便見窗外一片紅藍的光交錯地閃,緊接着便聽到不知是警車開道還是救護車搶行的特殊鳴笛劃破了一片寂然,玉星辰扒着窗戶看了兩眼,那看不清标識的車已經像脫缰的野馬一樣消失在了城市道路的另一端。
玉星辰不知所謂地歪了歪頭,鎖上了陽臺門,順手拉上了窗簾,衛生間的熱水器顯示了合适的溫度,玉星辰洗了個澡,開始享受自己有符護身的第一夜安眠。
夢境如期而至,卻如風華絕代的美人頓改了昔年妝。
漫天風沙與滔天洪水都不見了蹤影,眼前似乎是一個安靜的湖,又似乎是一個寧靜的池塘,夜色深邃,遙遙射來一抹茍延殘喘的寒月光。
無風自動的水波閃着幽藍的光,兀自陰森着,水波輕響的聲音在夢中被無限擴大,女人披散的長發像水草一般在池塘裏一起一伏,轉眼間就到了岸上,水珠“滴滴答答”順着她的長發落下,在她消瘦而□□的腳下集聚了一片濕窪。
“為何你救得了她……救不了我……”
月光在她臉上一明一暗,原來是她腳步緩慢地走過了遮擋光線的窗棂,她最終站住了,擡起一張蒼白而浮腫的臉,五官皆因被水泡發,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只有眉梢一顆朱砂痣依舊紅的慘豔。
形貌如此,想必肉身已經淪為鬼魅。
“為何不救我……”她道,那雙死氣沉沉地眼睛卻陡然猙獰,身形暴起,七竅陡然砰然迸出無數鮮血,聲音亦是凄厲萬分,她高聲尖叫起來,“為何?!”
厲鬼如此,卻到底沒有近前。
一道劈開迷霧的紅光閃過,轉眼化作一個金發金眉的青年,他自一片混沌之中忽然出現,擋在了厲鬼之前,一道金光将她劈出了數米之遠。
“本座在此。”青年擰着眉,負手而立,寒聲道,“何方魑魅膽敢放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恩,這金毛獅王就是男主。
殷天祿:本座要吃了你。
作者:兒砸,你知道這篇文兒為何是個言情而不是耽美嗎?
殷天祿:?
作者:所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原型沒菊花嗎?
殷天祿:……
☆、 第 5 章
因為噩夢纏身,玉星辰差點兒遲到。
她披頭散發一路狂奔,等到她沖進京華集團的辦公大樓時,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迎面撲來的“竊竊私語”,玉星辰自慚形穢,無顏面對一衆散發着精英氣息的同事們,只好勉強笑着一路打了招呼,得到幾個心不在焉的回答後,有點兒沮喪地夾着尾巴一路溜到了辦公室。
京華集團和B市地産大佬萬衆集團正聯手搞一個大型商業地産開發,項目地在H市,兩家聯手,陣仗不小投資巨大,專門為此項目臨時成立了項目部,由萬衆一位副總挂帥負責統籌。
玉星辰的導師與京華老總有幾分交情,因此她這“關系戶”一來,就受到了“重用”,不僅能夠以新人身份參加這種重大項目,更是因為在京華的人事關系簡單,直接被委派成了這位負責統籌項目的萬衆副總的助理。
以碩士的學歷跑來當助理,外人看來都有點兒替玉星辰委屈。但是玉星辰自己還算滿意,自己考公務員沒背景,做科研又要窮好幾年。而且業內人士都知道,京華集團不是那麽好進的,就沖那份優厚的薪水,應屆生們都要擠破頭,若不是導師給力,以現在普遍的職場歧視狀況,她這未婚未育沒家世的職場小白還真不一定進的來。
玉星辰比較實在地知道自己的屬性,也比較知足。
玉星辰的辦公室就在萬衆副總辦公室的的隔間兒裏。
玉星辰輕手輕腳的進了隔間兒,大變活人一樣的在一分鐘內,把自己從狂奔的女鬼收拾成了一個幹練的女助理,還沒來得及沏上咖啡去隔壁向領導問安,桌上領導的專線就催命一樣的響了。
玉星辰按了免提:“王總。”
領導派頭十足:“過來。“
然後就挂斷了。
這口氣有點兒沖啊……
玉星辰掐斷了電話的“嘟嘟”聲,提了一口氣,打足了精神,去敲隔壁的門,敲了兩聲,就聽見一聲“進來”。
玉星辰随手關好門,正準備旁敲側擊地了解了解這位領導因為什麽氣兒不順了,一擡頭,這才發現,王總辦公室裏原來不止他一個人。
架子挺大的王總本名王磊,頂着個“總”的頭銜兒,經常被誤會為五十來歲謝頂的啤酒肚兒,然而現下的事實是,精英階層普遍年輕化,這位王總乍一看還能算個“小白臉兒”。
他西裝筆挺三十出頭兒,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帥哥兒精英的貴族氣息,不知道是因為出身良好還是因為年輕有為,誰看見他都覺得他自帶一種盛氣——這種氣質倒不是說他多麽傲慢多麽瞧不起人,其實這位王總風度非凡,待人總是彬彬有禮,該威嚴的時候很能端得起來,該玩笑的時候也很能放得下身段兒,但就是他太“有禮”了,無論做什麽都非常恰到好處,反而讓一群芸芸衆生覺得他不是凡人,不由自主地敬而遠之。
然而今天,這很少“情緒化”的王總明顯的露出了不悅的表情,玉星辰偷偷瞥了一眼旁邊兒會客沙發上坐着的兩位,第一時間為王總那一臉的不順找到了原因——那分明是兩位前來辦案的警察同志。
玉星辰腦子裏的想象力頓時像脫缰的野驢一樣拉不回來了,當機立斷地腦補了一出兒九曲十八彎的愛恨情仇,怎麽看王總怎麽覺得他是一臉的“一言難盡”。
王磊沒有感受到小助理審查犯罪分子一樣的眼神兒,看她進來,直接讓兩位警察同志轉移了目标兒。
玉星辰眼見王總露出一個甩手掌櫃的姿态:“我新來H市,人生地不熟,跟劉總夫婦的交流僅限于工作層面,跟劉夫人就更沒有什麽私交,這方面,恕我無法提供更多信息了。至于剛才說到的項目地資料,我知道的也已經敘述過了,其他相關材料,兩位可以直接從我的助理這裏調閱,我們能夠理解您來調閱資料是因為案情需要,但是這麽大宗的地産開發,其中部分內容還屬于商業機密,不能全部提供,兩位諒解……小玉,帶兩位去資料室,我馬上還有個電話會議,不送了。”
玉星辰當然知道“電話會議”就是個托詞,只好端出微笑,和顏悅色地将不受王總待見的警察同志請了出來。
兩位警察明顯沒到三十,還是兩位年輕的“跑腿兒員”,在王磊這兒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面子上能過則過,內心到底不平,只等玉星辰帶着兩人出了辦公室去資料室的路上,才開始抱怨。
“趙哥,咱們是找他了解情況,又不是說他是犯罪嫌疑人,你看看他這是什麽态度!”
趙警官明顯比這小夥兒大幾歲,經歷過更多的奇葩,看得開了一點兒:“小鄭甭生氣,這樣兒的算好了,起碼該說的說,昨兒晚上我跟老大去事主家裏取證時那才叫一個窩火兒。”
鄭警官一臉憤憤不平:“這群人不就是有倆臭錢麽,擺什麽譜兒!看看他對人家小姑娘呼來喝去那個樣兒!張嘴還叫人家小名兒,一看就不是正經人!趙哥,回來跟頭兒說,查查他,保不準有什麽其他問題!”
玉星辰原本隐形人一樣走在前面,八卦心作祟,想聽聽王總到底涉了什麽事兒,聽了兩句,發現此事似乎跟王總沒什麽關系,不由有點兒失望,直到此時她被鄭警官列為“不是正經人”的證據之一,終于憋不住跳出來自己證明清白:“警官,資料室需要刷卡進地下室,跟我這邊兒上電梯。您能跟我說說需要哪方面的資料嗎?哦,我姓玉,同事都管我叫‘小玉’,有事兒您直接吩咐。”
鄭警官:“……”
趙警官:“……”
“姓玉,玉石那個玉?”趙警官出來打哈哈兒,“這個姓真少見啊。”
“是啊。”玉星辰應了一聲,擡頭看電梯來了,自己伸手扒着電梯門兒,請兩位警官先上了電梯,自己跟了進去,刷卡按了樓層,“我随我媽姓兒,她老家是個小村子,在西北一帶,村裏人都姓“玉”,據說祖上還有什麽說法兒,但是人少,出來的人更少,所以這姓就少見了……兩位,到了。”
兩位警官聽玉星辰這麽好說話兒的解釋,雙雙有點兒不好意思,正卡在不知該道歉還是該裝傻的空當兒裏,跟着一下電梯,就被迎面一通沸反盈天的吵吵鎮住了。
原本安靜異常的京華集團資料室如今熱鬧地有些不同尋常,玉星辰目瞪口呆地看見宋希背對着自己,站在資料室裏,踩着高跟鞋叉着腰,頗有氣勢地同一位警官據理力争:“姓程的你有完沒完!我是來反映情況的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什麽叫沒想到您會再次出現在案件裏?又什麽叫昨天晚上我在哪裏?我在哪裏跟你有一毛錢關系嗎?!”
姓程的警官面目英俊,即使整個人被警服包裹的嚴嚴實實,旁人也能感受到他那不疏于鍛煉的身軀散發出來的蓬勃張力,他的氣質冷硬傲岸,沉穩又成熟,仿佛從電視劇裏走出來的偶像警官。
玉星辰看見這成熟款的帥哥兒,頓時有點兒神游天外。她看了看程警官又看了看程警官的兩位跟班兒,頓時有了結論:都說警隊光棍兒多,一定是因為他們長得不夠帥。
帥出了天際的程警官做着筆錄,眉毛也不擡,對宋希臉紅脖子粗的指責十分淡漠,手下寫完了,這才指了指随身攜帶的攝像頭:“宋女士,我們是秉公辦案,對您反映問題的真實性,有盡職調查的義務,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宋希被他這種不冷不硬的态度激得火冒三丈,發現這人無師自通了讓人氣炸的本領,當即一拍桌子怒道:“配合個屁!程昊你不是懷疑我所說的事實的真實性嗎!不是覺得寺廟裏發生的事兒涉及超自然因素無法作為證據嗎!愛查什麽查什麽去吧!姐姐不伺候了!”
程警官對這态度無動于衷,玉星辰身後兩位警官先站不住了,一前一後的走上前去:“喊什麽喊!幹什麽的!”
然而宋希一回頭,兩人雙雙慫了,對視一眼,老老實實低頭打招呼:“希姐。”
宋希的父上大人是警局老領導,明年準備光榮退休,如今卻還是警隊太上皇。宋希從小就在警隊大院兒當孩子王,縱然沒接宋局長的班兒,但在警局能混個臉熟,老中青三輩兒警察都認識她,稱呼從“小希”、“宋希”、到“希姐”,直白地跨越了各個年紀。
宋希明顯對這稱呼不太滿意,瞪了他們倆一眼,直到看到後面兒站着的玉星辰,才露出一點兒順氣兒的意思來,然而還不等玉星辰納悶兒宋希怎麽會出現在京華集團,就被宋大小姐一把扯了過去,趾高氣昂地拉到程警官的眼前。
“我有證人。”宋希雙手撐着桌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對面坐着的程昊,玉星辰在旁邊兒瞧着,很擔心她那低領兒的裙子兜不住她這火爆的身材,十分有替她往上拉一把的沖動。
然而宋希本人和成了佛一般的程警官對此毫無察覺。
“你不是問我昨天去廟裏幹什麽嗎?不是問我昨天晚上在哪兒嗎?”宋希拉着玉星辰,“廟我是陪她去的,昨天晚上我也跟她一起吃的飯。”她說完,一拉玉星辰的手,卻不知道風風火火碰到了哪兒,一個小紅布包“骨碌碌”滾了出來,正好跌出了昨天請回來的那只貔貅,被宋希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玉星辰一邊兒忙不疊地點頭證明宋希所言不虛,一邊手忙腳亂地把貔貅包起來裝回衣兜:“是是是,警官,哦不宋希是我的學姐,昨天周末,我們一起去了雲林寺,給我請的護身符,就是剛才那個,晚上也确實一起吃的飯。”
程昊對這番證詞答非所問,瞥了玉星辰的貔貅一眼:“金色的貔貅,挺少見。”
玉星辰露出一個笑,剛要說什麽,倒被宋希一句話怼了回去:“人家小姑娘的東西,關你什麽事。”
喲……這個沖。
玉星辰果斷閉嘴了。
程昊對她的态度熟視無睹,視線越過兩人,看向趙、鄭兩位警官:“有什麽進展。”
兩人一步上前,由趙警官做簡短彙報:“隊長,王磊說自己與劉日新只是工作關系,與死者也沒有私交,也是他委托自己的助理,就是這位玉小姐,給我們調閱事發地金月灣的資料。”
其他人的表情還算正常,玉星辰卻在聽到“死者”兩字的時候心裏頓了一下,疑問脫口而出:“死者事發地?金月灣出什麽事兒了?”
程昊看了玉星辰一眼,給姓趙的警察遞了個眼神兒,自己低頭翻起了随手的筆記本兒。
趙警官會意:“昨日晚間,貴公司正在開發的金月灣一帶發現一具女屍,初步推斷,死者是貴公司董事長劉日新的夫人李瑤,我們來了解些情況,正好遇到前來貴公司辦事的希姐……哦宋小姐,說了些有意思的東西,聽說她曾帶錢去雲林寺,想要通過迷信手段解決家庭危機……”
程昊在他未落的話音裏正好翻到了要找的東西,是一張照片兒,直接往玉星辰眼前一放,點了點。
“這就是李瑤。”程昊道,“你與她打過照面,或者有什麽其他印象嗎?”
“希姐反應的事情我們聽說過,當八卦來聽的……其實我入職時間不長,甚至沒見過老板娘……”玉星辰一邊兒說,一邊兒低頭去看程昊翻出的照片兒。
照片上的女人氣質端莊,笑容得體,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丁點兒豪門闊太的影子,反而溫婉娴雅,只瞧着這照片都能感到撲面而來的書卷氣,如果非要說她哪裏張揚,便只有她眉梢那紅的耀眼的一顆朱砂痣。
第一眼看到李瑤的照片時,玉星辰還面露迷茫,可直到她看清了那血紅的朱砂痣後,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夢境通常是黑白無色的,可是她偏偏記得了那可怖的女鬼眉梢慘豔紅火的一點——死去的老板娘李瑤,分明是昨夜她夢見的那個渾身濕透的女鬼!
程昊從事刑偵多年,對玉星辰的變化立即敏感起來,正要發問,卻見宋希面含擔憂地一把扶住了玉星辰。
“小玉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玉星辰看看程昊,又看看宋希,一個字沒來得及說,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我努力讓你搶鏡了,真的。
殷天祿:……
作者:你是男主,你以後出場的機會多着呢,年輕人,不要這麽斤斤計較。
殷天祿:你不讓朕出場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作者:什麽後果?
殷天祿:讀者會跑光的。
作者:QAQ
☆、 第 6 章
問話直接把人問到昏厥,雖然是因為玉星辰早晨跑的太急又沒吃早點所以犯了低血糖,但是這事兒說出去怎麽着都不會太好聽。
王總本就對警察懷疑一切的排問方式不滿,聽說此事,心裏對警察的譴責上升到了極點,當着警察的面兒,不陰不陽地準了玉星辰一天假,調閱資料的時間也被他當場拍板兒改成了明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轉身走了。
宋希供職于H市銀行,來京華集團是和財務商議項目貸款之事,不料半路碰到警察辦案,京華財務總監是個精明的中年人,擔心此事影響集團貸款,正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将宋希送走,不料宋希上趕着去反映情況了——其實她早就該走了,這會兒正好捎上玉星辰。
玉星辰口袋兒裏随時備着巧克力,當時就吃了一塊兒,到了宋希的車上,人其實已經緩過來。
宋希正系上安全帶,見她醒了,朝她笑了一下兒,才發動了車,打滿了方向盤:“怎麽樣,還難受嗎?”
玉星辰臉色煞白地從“葛大爺癱”調整成了正坐,發現自己已經被綁上了安全帶,便順手調整了調整,有氣無力道:“沒事兒了,過去那個勁兒就好了……我們王總今天氣兒不順呢,我不該歇。”
宋希看她一眼:“我看你們這位王總讓你歇了才算氣順。”
玉星辰沒從這句話裏領悟到複雜的因果關系,幹脆不想了,把車窗開了條縫兒,往車門兒上一歪,突然想起什麽,又坐直了。
“希姐,今天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宋希一腳油上了環線:“來談你們公司項目的貸款,本來想談完了去跟你打個招呼,結果碰上警察了……賴我多嘴,聽他們說死的是你們劉總的老婆,我就想起我師兄說的心理咨詢費了,這倒好,渣男賤三兒還沒高人出來做法收拾呢,這原配先挂了……要我說,這事兒跟你們劉總脫不了關系。”
玉星辰不吭聲兒。
宋希天馬行空地發表完了自己的高論,卻沒有受到一貫的附和,饒是開着車,也側過頭看了玉星辰一眼:“怎麽了這是?還難受?要不姐跟你去醫院?”
玉星辰搖搖頭:“沒沒,我真好了希姐。”
說完又不吭聲了。
宋希是個暴脾氣,正準備下個路口停下來好好問問這丫頭到底吃錯了什麽藥,就聽玉星辰別別扭扭地小聲問道:“希姐,你說一個人帶了護身符之後……會不會招惹靈異事件,比如,夢到死人之類的?”
宋希正在過路口,為了避免車怼豬上的悲劇,她開車時候說話基本不過腦子:“你不以前一直夢到哭唧唧的女鬼嗎?”
“不是。”玉星辰道,“以前的女鬼我夢不見了,這次夢見新的了……就是昨天晚上死的,我們老板娘。”
宋希一愣,随即來了一個漂移,收獲了身後一串兒“滴滴”和此起彼伏的罵娘。
宋大小姐就在這樣波瀾壯闊的背景下把車停在了路邊兒,有幾分驚恐的看着玉星辰,皺眉問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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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明昨天奉旨去劉日新的豪宅為他死去的夫人超度念經,他念經念了一夜,念得口幹舌燥只想睡覺,仿佛與經文在三千凡塵之外合為一體,到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還是清醒。
臨時工同志覺得自己還不想這麽早去用生命侍奉佛祖他老人家,于是脫下袈、裟請假一天,回了自己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凡塵俗世”,準備在夢裏好好參禪悟道。
想來一定是他悟道悟的不夠虔誠,他覺得自己才剛閉上眼,就狹路相逢的遭遇了讓他受戒的活菩薩。
宋希通過門鈴、手機、座機等慘無人道的方式對慧明進行了全方位的轟炸,終于把睡得哈喇子橫流的胖子從床上挖了起來,而她自己則帶着玉星辰,趾高氣昂地破門而入。
慧明市中心的公寓收拾的還很幹淨,顯然有人定期打掃,零七碎八的東西擺放地十分有序,是個很懂生活的人布置安排的,玉星辰環視一周,覺得一定是個女人才有這樣細致的心,然而她難得懂得察言觀色地閉了嘴。
屋中一處桌案上供着一副女子的照片兒,相貌溫和并且十分年輕,相框前一尊香爐,袅袅三柱檀香——顯然已經不在了。
人生自古有情癡,這種東西,大概最不看顏值。
慧明沒有注意玉星辰的臉色,哈欠連天地給兩人倒了杯水,精神萎靡的坐在兩人對面兒的沙發上,臉上還有床單兒不平而造成的褶子。好在胖和尚是個喜慶而溫和的胖和尚,沒有起床氣這等陋習,只有沒睡醒的滿腔怨念,碎嘴子地開始逼逼叨叨:“怎麽了,師妹……哦不,您是我師祖奶奶……我早晨九點才沾上枕頭啊。”
宋希看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十分寬容大度地沒有對他的态度挑三揀四,在手機上按了幾個字,左挑右選了一會兒,把一張人像模糊的照片“啪”地一聲拍到了慧明眼前:“劉總那位有氣質的老婆是不是這位!”
慧明登時醒了一半兒,看看宋希嚴肅的臉色,又伸手去拿手機,看手機上的照片兒,奈何那張照片是個不知道什麽聚會上的合照,并且像素感人,放大幾倍之後的人臉充滿了朦胧的憂郁,說他是範冰冰有人信,說那是隔壁老王的二姨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然而慧明将這張照片兒放大縮小了幾次,遠遠近近又看了兩遍,一拍大腿下了斷定:“對,就是她。”
宋希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機,對這滿嘴跑舌頭的和尚臨時工顯然充滿了懷疑,正要發問,卻聽被懷疑對象自己招供了。
“她不是死了麽?她老公請寺裏的人去念經,我帶隊,坐在她遺像前邊兒念了一宿,化成灰兒我也認識她!”慧明想起了令自己不得安眠的罪魁禍首,憤憤不平的打了個哈欠,“師妹你不對豪門八卦不感興趣麽,你問這個幹什麽?”
玉星辰小聲接茬兒道:“因為我昨天晚上夢見她了,問我為什麽不救她,還想淹死我。”
慧明這下徹底醒了。
玉星辰歪着腦袋想了一下:“不過被一個金色頭發的帥哥制止了,所以希姐帶我來問問二……恩師兄,帶了護身符會不會有什麽異象?”
異象?
慧明愁的直嘬牙花子,要是人人求個護身符都能看到異象,那恐怕天底下的寺廟都特別生意興隆,他師父雲泉法師也別修佛了,收點兒心理咨詢費就能數錢數到手抽筋兒。
“不應該啊,你确定半夜找你去的真是這李教授?你以前不是總做噩夢麽?還做麽?”
玉星辰看了宋希一眼,十分篤定的點頭:“就是這李教授,以前那噩夢不做了,換成她了。“
慧明顯然對鬼屆居然也需要競争上崗這件事情頗為意外,“啧”了一聲,開始相信此事的真實性:“老妹兒,你聽我給你分析啊,你不是說你之前的噩夢不做了麽,看來護身符還是有用的,而且這李教授是死了不假,可是就算是她活着的時候,她也根本不認識你啊,她為什麽要去找你?除非你做了什麽事兒讓她牽腸挂肚,做鬼也不放過你。”
慧明這番危言聳聽毫不意外的被宋希瞪了,玉星辰更是因此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是慧明這個人絮叨歸絮叨,這段兒話乍一聽,竟然還挺有道理的!
玉星辰炸着一身的毛兒想了半天,依然想不到自己究竟什麽地方得罪了這位老板娘,只好求助得道高僧。
“師兄,沒道理啊,我雖然在劉總公司任職,但是我根本沒見過老板娘啊,而且我一小職員,天天跟着項目轉,很少見其他高管,這也能得罪老板娘?”
慧明:“那你再給我說說,你還能想起來夢裏什麽細節……算了也別細節了,從頭跟我說。”
玉星辰試着回憶了一下:“我記得有水,她一開始在游泳,後來就上岸了,就盯着我,問我‘為何救得了別人,救不了她’……然後就想過來淹死我,結果有個金頭發帥哥沖過來……我就醒了。”
“等等!”慧明反複琢磨着玉星辰這幾句話,突然喊了停,“救得了別人?什麽意思,你怎麽救別人了?”
宋希聽到這兒,突然過來插嘴:“你昨天見義勇為來着,你救了誰?”
“是個小孩兒,不大,最多一兩歲。”玉星辰盤腿坐在沙發上,抱着抱枕,“他媽一個人帶着他出來玩兒,結果不知道是被人撞了還是人多擠得,差點兒把孩子掉千裏堤底下去,被我撈上來了。”
慧明試探着問:“知道那孩子或者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