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位都已經被各類車技高超的小型車占了,想換個位置都不行。

更何況,當着領導的面兒不能生事兒,玉星辰只好耐着性子解釋:“不好意思,這附近沒有那麽大的停車位了,我們最多在這兒待三十分鐘,馬上就走,我給您留個我的電話,如果擋路了,您給我打電話,我立刻來挪。”

“不行!”那經理斷然拒絕道,“現在就挪!”

玉星辰一聽也急了:“那你讓我們停哪兒去?”

那經理更加來勁兒,雙手抱臂,一扭脖子一翻白眼兒,趾高氣昂道:“又不是我的車,我管你們停哪兒!快挪開!好狗還不擋路呢,知不知道!”

殺人不犯法的話,玉星辰估計已經動手了。

女經理看玉星辰氣的臉發紅,反而更得意,張嘴就要說更難聽的,就在這時,卻見她身後的珠寶店裏慌慌張張跑出來一個女店員。

“楊姐,楊姐!出事兒了!”

女經理逞威風正得意,看見店員這模樣,沒頭沒臉就是一頓數落:“慌什麽慌,什麽模樣!怎麽了!會好好說話嗎!”

女店員居然沒跟她計較,可見十分着急上火:“楊姐,快進店裏看看吧,就剛才,店裏的金佛像突然黑了!”

“什麽?!”

女店員扯了她就往回走:“快看看去吧!”

玉星辰看着兩個人拉拉扯扯地跑了回去,心裏一股邪火兒沒處發,只好憤憤對着那女經理的背影罵了一句“神經病”,帶着一肚子氣朝王磊的方向走去,心說,祝你全店的金佛全黑了才好呢,正好應了你黑店的名!

這麽想着,她的腦子裏卻突然響起了一個男聲:“确實是黑店。”

玉星辰吓了一跳,旋即反應過來這是殷天祿——貔貅大神的作息像他自己的身份一樣神出鬼沒,玉星辰冷不丁在這個時候聽見他開了金口,第一反應居然是大神這是睡颠倒了,日上三竿才醒。

沒想到就這麽個想法兒,天祿大仙又有小情緒了,連聲音都帶了幾分惱怒:“朕的神息尚弱,與你對話消耗的法力,必須進食才能維持!誰說朕是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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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餓了。

玉星辰一直以為他之前不在人前輕易開口,是因為他作為一個高大上且成了精的護身符比較矜持,現在想來,自從把這祖宗請回來,還真沒好好請他吃過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哪怕這祖宗強大的堪比金剛,總沒吃食估計也不好受。

玉星辰頓時心虛又心疼:“你吃什麽?……你可別再說你吃八方金銀了,我現在真的養不起……以後估計也養不起。”

“哼。”

殷天祿對她的回答明顯不滿意,登時冷哼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道:“朕吃過了。”

玉星辰一愣:“你吃什麽了?”

“那家金店中有黃金。”

玉星辰想到那驚慌失措的女店員似乎說了什麽變黑的金佛,突然一哆嗦:“……你吃了什麽三無産品了?現在這世道,胡吃海塞的後果就是被拍平了當元素周期表!快吐出來!”

“……”殷天祿沉默了一瞬,估計是沒懂“元素周期表”是個什麽東西,很快他估計是找到了答案,又對玉星辰嗤之以鼻,“朕能分離其中純金而食之。”

感情這祖宗自備黃金提純功能,比王水還要效果出衆。

玉星辰聽了這話依然覺得難消化的很,勉強接受了大仙兒與衆不同的吃法兒:“那佛像變黑是怎麽回事?難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大仙兒又生氣了,而且覺得自己被愚蠢的凡人侮辱了,“他們店裏的金石不純!摻入了些惡心的凡物!我‘食用’過得純金在人間會維持原樣,只有那些惡心的東西才會在我‘食用’過後顯出原本的樣子。”

玉星辰:“……”

果然是黑店啊,玉星辰想,那那些變黑的“惡心的東西”又是什麽?

這蠢女人侮辱了我,居然不思道歉!貔貅大神瞬間又傲嬌了:“不知道!”

玉星辰:“……???”

☆、 第 17 章

“小玉!”

玉星辰聞聲一擡頭,王磊和女設計師一行已經在前面等着了。

殷天祿拒絕和她對話,那狗眼看人低的女店員也火燒屁股似得沒了影兒,玉星辰只好快走幾步跟上了王磊。

王磊對她在後面磨磨蹭蹭略有不滿:“怎麽了?陳老師等着呢。”

女設計師一行三人齊齊看了過來。

玉星辰知道這時候不能多解釋,閉嘴走路才是上策,但是一想到那女店員的德行,還是沒忍住:“那家兒說咱們車擋道兒,非讓挪……我沒理她。”

玉星辰被那店員搶白的氣還沒全消,語氣裏有情緒,王磊聽出來了,回頭看了車一眼,皺皺眉:“放那不挺好麽,甭理她。”

他說完,又滿面笑容看向那位瞧着就很有氣勢的女設計師:“陳老師,這邊兒請。”

玉星辰不知道是搞藝術或者搞設計的人都這麽傲氣,還是只有眼前這位是這個畫風。

“陳老師”被王磊這麽客客氣氣地招待,絲毫沒有回以同樣客氣的意思,相反,她的反應顯得非常理所當然,好像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本該這麽客氣的對待她一樣。

與玉星辰擦肩而過的瞬間,還用眼角兒掃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人十分莫名,也讓人十分不舒服,玉星辰說不出來為什麽,硬要形容的話,就像宮廷劇裏深谙宮鬥細節的太後娘娘輕蔑的看着作妖的小宮女。

玉星辰不知道自己怎麽得罪這位儀态萬千的女王陛下了,只能歸結為自己想多了,低眉順眼地跟陳潔帶來的兩個帥小夥兒走并排,不敢落下也不敢快。

王磊是個效率至上的人,帶着設計師一行直奔項目地。項目地已經有幾棟建築在建,看樣子是度假區的高端酒店別墅,而更多的空地剛剛完成前期規劃,還沒動工。現場的條件不算太好,山裏時不時地還要刮一陣妖風,即使采用了防塵措施也顯得塵土飛揚的。

幾個人繞着工地兒繞了一圈兒,被吹得灰頭土臉,都不太受得了這暴土揚長的地方,在聊過基本情況後,紛紛附和着換個地方坐下來細談。

幾個人走了一段兒稍微平整的上山路,又順着竹林裏的小路七彎八拐,終于在小路的盡頭瞧見了一個頗雅致的仿古建玻璃房,這是京華集團在項目的設置的臨時會客點,等旅游區開始營業後,就改成茶室。

幾個人魚貫而入。

王磊在項目的往返多次,跟此處工作人員能混個臉熟,看是他帶客人來了,工作人員趕緊替他找了間條件最好的會議室,先把一行人安頓好,随後張羅着去備茶。

管理會客室的工作人員是個當地茶農家裏的小姑娘,大學畢業後,因為氣質還不錯也十分懂茶,被特聘來展示茶藝的,是個茶道方面的行家,只不過熟人面前用不着那些招待游客的花拳繡腿,她只是客氣的給衆人端上了今年的明前茶,就準備退出去,沒想到,居然沒走成——那位設計師陳女士只低頭看了一眼端上來的茶,連手也沒擡,一動不動地看着上茶的姑娘:“我不喝太平猴魁。”

小姑娘立在原地,有點無措,還有點尴尬。

玉星辰反應迅速:“我給您換一杯。”

說罷,她端起那杯茶,拉着小姑娘一起退出去了。

兩個人出了會議室關了門,小姑娘這才從剛才的尴尬中緩過來,登時變得有點兒憤憤不平:“又是她!上次她來,聽說王總說是不能怠慢的貴客,當時恰好有特等的金駿眉,我就給沏上了,她連看都沒看我,說‘我白天不喝紅茶’,吓得我趕緊道歉來着。這次我算是記着了,幹脆換了新來的太平猴魁,心想這總沒錯了吧!結果她又不喝!她怎麽這麽多毛病!”

玉星辰見過這位頗有風範的陳老師幾次,覺得她的性格恐怕跟《紅樓夢》裏的妙玉有一拼,傲氣不說,很少拿正眼看人,平生只有兩個看不起,分別是“看不起這”和“看不起那”,睥睨天下得仿佛是一年輕版垂簾聽政的慈禧。

不過這個世界對有本事又長得漂亮的人普遍寬容,這位陳老師就是其中之一。

她全名陳潔,家世顯赫,今年還不到四十歲,麻省理工的博士,拿過多項設計大獎,她自己一個人的名字能頂北美設計界的半壁江山,她手下有一間全美排名前十的建築設計事務所,是美國建築設計屆不可小觑的人物。

建築設計行業男多女少,性別歧視普遍存在,她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顯然證明了實力。

還據說,京華這次為了請她可是下了血本兒,還是劉日新聯合萬衆,通過多方私人關系牽線請來的,這說法具體真假玉星辰無從判斷,但是看連王磊對她都畢恭畢敬的,可見這消息不是空穴來風,玉星辰曾在網上搜索過陳潔的資料,意外發現了一個更有意思的八卦——陳潔經手設計的地方,建成後,都會非常的賺錢——這大概才是劉日新不計一切阻力也要請到陳潔的原因。

小姑娘不知道這些,看着玉星辰手裏還冒着熱氣的茶杯,還有點兒難過:“小玉,你說我怎麽得罪她了,她是不是針對我?就今天這太平猴魁,是上周劉總在慈善拍賣會上剛拍回來的,成交價十一萬,總共才七兩半的茶葉,除去拍賣會價格浮動的因素,市面上這麽頂級的明前猴魁也要幾萬一斤了,她幹什麽呀!”

玉星辰發現自己半年的工資還頂不上幾兩茶葉的時候,眼前有點發黑,手裏端着的已經不是什麽太平猴魁,而是明晃晃的人民幣,但是發現小姑娘還在鬧情緒,頓時覺得有點兒同病相憐:“我覺得她不是針對你……對我也是,都一樣。”

兩個同被高嶺女神鄙視的職場菜鳥頓時惺惺相惜起來。

上次她說不喝金駿眉的時候,小姑娘就給她換了龍井,估計不會出岔子,玉星辰中規中矩地沏了一杯,火速端回了會議室,但心裏還是忐忑,生怕這老佛爺表示今天我也不喝龍井。

玉星辰放下茶葉後停了兩秒,發現陳潔只瞧了一眼她端來的茶,沒說什麽不滿意,玉星辰知道她是沒意見了,過後了一會才發現,那杯茶陳潔根本還沒顧得上喝——她正在畫圖。

她專注工作的時候有一種獨特的氣質,簡潔幹練,修長的手指仿佛有魔力,一根鉛筆一張白紙,她似乎只是不經意地勾了兩筆,意思卻立刻就出來了。

“‘金月灣’那邊的泳池就照這個改吧,我大學期間在香港跟着一位老教授學過很多,不得不說,堪輿是個高深的學科,應該能解決很多國人對于死亡的恐懼。”她還是不茍言笑,說話都不看人,只挑剔地看着自己的草稿,然後把它遞到了王磊面前,用鉛筆點了點,“這裏拆掉,另一個地方改成半開放格局,這一側我有個意向,暫時不要動,等我想想再出細節方案吧。”

王磊卻興致不高:“警方的調查看起來還要持續一段時間,陳老師可以先出別的方案。”

“還沒完?”陳潔聞言表現的十分不悅,将那看起來已經十分精致的“草稿”抽了回來,直接團掉了,“我還以為劉總這麽急着把我從美國叫回來,是迫切想解決這件事,他夫人去世的事情我聽說了,sorry for it,但這不該是讓我們的工作進度變慢的理由。”

王磊被迫緩和了臉色:“陳老師誤會我的意思了,包括劉總在內,我們都非常急切地想要修改此處的設計……當初未經允許擅自修改設計圖的員工已經引咎辭職了。”

玉星辰聞言愣了一愣,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她确實聽說負責設計的錢峰辭職了,但是原因她沒多問,而且錢峰辭職的時間恰好是她低血糖放假半天的時候,因此她根本不知道。

此時,她卻突然把這些事情都聯系起來了——錢峰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改動了陳潔原本的設計,結果剛改完,金月灣別墅的配套泳池就淹死了堂堂老板娘,劉老板如臨大敵,趕緊抓了陳太後來救場。

可是……老板娘的死竟然導致了一個設計師辭職,這兩者之間又有什麽關系?

陳潔聞聽這一解釋,表情冷漠:“我對京華的人事變動沒有興趣。”

王磊立刻不說了,幹笑兩聲,轉了話題:“這個案子大概也會很快結案了,劉總夫人是被人殺害的,兇手聽說已經歸案了。”

陳潔臉色還是沒有多少緩和的跡象,眉梢卻挑了挑:“兇手都抓了,案子不是等于已經結了麽,‘金月灣’那裏什麽時候可以動工?”

王磊不敢把話說死,只是陪笑道:“快了,很快,所以陳老師先把所有設計方案出好,等公安方面結了案,那邊就能立刻啓動施工。”

陳潔抿唇不語,半晌才道:“我不希望再次出現員工引咎辭職的情況。”

王磊跟這位冰山太後打過幾次交道了,勉強摸出了一些她的行事規律,聽聞此言,知道是她松口了,自己也不由松了口氣:“一定一定,上次是個意外。”

陳潔不置可否地牽扯了一下嘴角,向後倚回座椅裏,這才取了那杯被玉星辰端來的茶,淺淺啜了一口。

“小心她,這個女人有問題。”

殷天祿的聲音冷不丁在玉星辰的腦袋裏想起來,玉星辰明知別人大概是聽不到殷天祿說話的,卻還是吓了一跳,陡然坐直了。

她心裏念頭很多,表面卻必須保持鎮定,只好在腦子裏努力試着跟殷天祿對話。

“天祿,你在說什麽?”

殷天祿沒有立刻回答,陳潔的目光卻陡然看了過來,玉星辰被她看得一激靈,莫名從頭涼到了腳。

陳潔淡淡笑了一笑,水結成冰一般:“你有話要說?”

玉星辰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只好強自鎮定:“沒有,陳老師。”

陳潔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把眼神轉到了王磊那兒去:“這是你的秘書?以前沒見過。”

玉星辰:“……”

這位設計師大概是屬金魚的,每七秒就收獲一個全新的世界,滿目都是新人。

“助理。”王磊笑了一聲,“今年剛從H大碩士畢業,高材生。”

陳潔笑了一聲,明顯不是贊賞,說出來的話卻與那一笑的意思相反:“哦?叫什麽名字。”

“玉星辰。”

陳潔點點頭,挑了挑眉:“有意思的名字,我記住了,項目距離完工還久呢,以後見面機會不少,多交流。”

玉星辰本想張口說“謝謝陳老師”,可是在陳潔那別有用意的目光下,卻突然詞窮了,她徒勞的張了張嘴,卻一聲都沒出。

天外突兀地飄來一大朵烏雲,遮住了原本當空的日光,玻璃屋中到處都随着雲彩的到來昏暗了顏色。

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 =最近存稿箱崩了,設置完還要挨個兒點确定發送,不然他就要做“死活也不發更新”的磨人的小妖精。

更新晚了對不住大家,鞠躬麽麽噠~

☆、 第 18 章

天色陡然陰沉下來,陳潔順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眉眼淺淡,倒是率先站了起來。

她的語氣像是跟“質疑”兩個字勢不兩立,誰敢造次就讓誰斷子絕孫:“出山的路不好開,王總,今天就這樣吧。”

王磊也是這個意思,起身恭送了老佛爺和兩大禦前總管,直奔停車場,準備帶上玉星辰一起跑路。

車還是那輛車,發動機蓋兒上卻多了一片花紅柳綠的碎彩紙,合着黑雲壓城的天色,慘豔地像是恐怖片兒的陰森布景,遠遠一看,分外現眼。

景區裏哪來這麽些個破紙,還情有獨鐘地只往一輛車上撲?想也知道是被閑的蛋疼的八婆報複了。

王磊看了一眼,聯想了一下玉星辰來時的磨磨蹭蹭與憤憤不平,立刻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是看看這山雨欲來的天色,忍了。和玉星辰一起掏出後備箱裏的拖把,把這一堆碎屑掃下去,才怒氣沖沖地開車回市裏。

王磊一路上都陰沉着一張臉。

也不怪他,這位年輕精英剛伺候過不好說話的閻王,轉臉又遇上了難纏的小鬼,換誰臉色也好不起來。

玉星辰活躍氣氛的道行顯然還淺的很,觀察了王磊的臉色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出言開解:“王總,犯不上跟這種人計較,她們也就能做這點兒偷雞摸狗了。”

王磊開着車,頭也不偏,聞言只是冷笑了一聲:“有時候收拾她。”

這句話不像是對玉星辰說的,倒像是自言自語。他的臉上沒有表情,配着昏黃詭異的天色,無端多了幾分陰森。

這樣的王磊是玉星辰不熟悉的,她思忖了一下,不好再搭話了,只好閉上了嘴,任由王磊把汽車當飛船一樣開回了京華大樓樓下。

兩人一前一後剛剛進了大樓,身後一道炸雷轟然落地,傾盆暴雨轉瞬而下。

——這是H市今年入春以來的第一場暴雨。

王磊回到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吩咐給玉星辰幾件事情讓她去聯系,轉身拐去了工程部,玉星辰把他交代的東西安排妥當,愣愣看了一會兒窗外瓢潑的大雨,琢磨着這麽大的雨,晚上怎麽回家。正在走神兒,卻聽外面走廊一陣東西落地的聲響。

她以為是王磊拿多了東西回來,趕緊起身迎了出去,一開門才發現原來不是王磊,而是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叫錢峰,帶一副眼鏡,跟玉星辰打過幾次照面,印象中是個細致而溫和的小帥哥,然而今日他抱着一個巨大的紙箱子,穿着有點皺的襯衣,鏡片兒下一雙原本溫和的眼,卻帶了頹然的青灰色。

他正蹲在地上往自己抱着的大紙箱裏撿東西——剛才玉星辰聽到的動靜,就是他紙箱子裏的東西漏了出來。

玉星辰剛想去幫他撿東西,殷天祿卻突然說話了。

“對,跟他聊聊。”

玉星辰腳下頓了一頓,腳步卻沒停,試着向大仙兒讨教道·“為什麽?”

殷天祿的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總是不開心,不耐煩道:“不知道!”

玉星辰:“……”

半晌,殷天祿才又說:“我覺得他知道些什麽。”

玉星辰驀地想起“金月灣”那被錢峰擅自改過的設計稿兒,來不及多想,兩步走上去,蹲下開始幫着錢峰撿那散落一地的零碎。

錢峰一擡頭,看見幫忙的玉星辰,愣了愣,一閃而過的眼神裏有失落也有感激。

他即使外表頹然,本質也還是那個謙恭溫和的年輕人,依舊充滿善意:“小玉。”

“哎。”玉星辰應了一聲,把散了一地的A4紙一張一張撿回來,“你的事兒我聽說了……我不大會勸人,但是工作這種東西,總有更好的。”

這句勸明顯勸到了馬蹄子上,錢峰的臉色沉了沉,但是看在玉星辰善意的幫忙上,還是沒有跟她計較,“嗯”了一聲。

玉星辰一頁一頁地打理亂七八糟的文件,外面一聲炸雷劈下,毫無預兆地吓得她一抖,這才又想起外面糟糕的天色,憂心到:“這麽大的雨,怎麽選在今天來拿東西,出租車都不好叫的……你開車來的麽?”

錢峰搖搖頭,低頭撿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撿到一根斷了芯的鉛筆,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拿去扔了才又折回來:“今天限號,但是早晚都一樣。”

這顯然是傷了情緒的人才會說的話,一天都不想在這多待。

玉星辰聽着外面越來越大的雨聲:“不行先把東西存在我這兒,改日天氣好了,我再搬出來給你……哎?”

錢峰對她的提議不置可否,聽她“哎”了一聲,便問:“怎麽了?”

“這是項目的最終設計圖嗎?” 玉星辰翻着那一打文件,一張一張的瞧,年輕設計師幹淨而優雅的線條躍然紙上,像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品。

玉星辰不懂繪畫或是設計,但是她懂得欣賞,看着這樣整潔流暢的作品,她由衷地稱贊了一聲,“真漂亮。”

錢峰點點頭,露出一絲苦笑,又搖搖頭:“現在不是了。”

玉星辰正好将那頁碼紛亂的文件件翻到了最後一頁——那本來該是第一頁的,是個封面兒,上面幹幹淨淨三個楷體字“金月灣”。

玉星辰一愣——錢峰就是因為此事引咎辭職的。

在她這一瞬間的出神,錢峰卻已經把她手裏的文件抽走了:“這些設計稿本來我是不該帶走的,它們屬于公司,是商業秘密,但是既然已經被棄用了,那就是我自己的設計了……你不會去告發我吧?”

玉星辰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錢峰是在說私自帶走項目設計稿這件事,立刻搖頭:“怎麽可能。”

錢峰苦笑了一下——這其實只是句似真似假的玩笑,此情此景,顯然效果不太成功。

玉星辰看着他把文件珍而重之地碼進了盒子,突然有一種想發問的沖動,而她也确實這麽做了。

“項目的總設計師陳潔女士我見過。”玉星辰知道背後說人不好,只好話留三分,“她很強勢,不是個好打商量的人……你何苦要改她定好的設計稿呢?”

錢峰手頓了一下,表情忍耐而勉強:“因為不改不行。”

玉星辰刨根問底:“為什麽?”

錢峰沉默了許久,最終才像是下定決心似得擡起頭來:“我出身H大設計院,不敢說什麽都見過,但是陳潔敲定的設計,是一種斷然不能采用的設計……我的導師曾經私下與我讨論過這種布局,它是要死人的!”

窗外一道閃電驟然劈開了昏暗的天幕,雷暴接踵而至,轟隆隆炸裂在玉星辰的耳畔。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李教授死在那是麽?”錢峰手指緊握着懷裏的紙箱,指節發白,與玉星辰一前一後站起來,“我也不知道……也許是這裏面還有什麽我沒看出來的地方,又或者……”

他卻沒說完,只是冷笑了一聲:“反正我已經辭職了,不必諱言什麽了……陳潔如此輕賤人命,她遲早會遭報應!”

這簡直像一句詛咒,可是說出詛咒的人毫無悔意。

他說完,挺直了腰板,大步流星地與玉星辰擦肩而過:“謝謝你了小玉,再見。”

玉星辰追了兩步,卻依然被他遠遠甩在了後面:“你要不要等雨小了再走?”

錢峰的人和話語都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處。

他說:“不必了。”

玉星辰有點兒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折身返回自己的小隔間兒。

剛坐下,殷天祿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殷天祿:“你不會再見到他了。”

玉星辰一愣,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難道……”

殷天祿并沒有等她把那個意思用語言補充完全:“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玉星辰在這個時候全然沒有質疑,人命關天,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她驀然站起來:“那我不能讓他走。”

殷天祿直接斷了她的心思:“沒用的,用人類的話說,‘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他命裏有此一劫……是運數。”

“你能救他嗎?”玉星辰急着往外走,“天祿你是神仙,你是不是也能救他?”

殷天祿沉默了一瞬,斷然道:“不能。”

玉星辰已經跑出了辦公室,急着去按電梯:“那你為什麽能救我?”

殷天祿的聲音與玉星辰的惶然截然相反,他的語調十分沉穩:“你本就不必遵循人類的命數。”

玉星辰一愣,一句“為什麽”卻猝然卡在了喉嚨底——電梯門開了,王磊正好從工程部回來,與玉星辰走了個臉對臉。

“小玉?”王磊皺了皺眉,“讓你聯系陳總聯系了嗎?急急忙忙的幹什麽去?”

玉星辰臉色古怪:“聯系好了……王總,我十分鐘後跟您彙報可以嗎?我剛才遇到了錢峰……他落下了點兒東西。”

王磊聽到這個名字,不悅更甚,到底是沒發作,抿了抿唇:“快去快回。”

玉星辰沒時間顧及上司難看的臉色,匆匆忙忙鑽進了電梯,火速下了一樓。

錢峰剛剛在人事辦完交接手續,把最後的鑰匙和門禁卡留在了前臺,正抱着自己的箱子,走進了通透的玻璃旋轉門。

外面是傾盆暴雨,電閃雷鳴。

玉星辰有心想喊住他,因為顧及來來往往的同事沒好意思張口,只好往前追去。

然而她再也沒有機會、也沒有必要把這一聲喊出口了——錢峰大概想冒雨跑過暴雨傾盆的路口,去對面打車,京華大樓下此時車輛稀少,一輛剛剛駛過擁堵區域的轎車卯足了勁兒踩滿了油門,接着便是一聲尖銳到刺耳的剎車聲。

這剎車到底還是晚了。

錢峰整個人被撞飛出去十餘米,手裏的盒子翻了幾個兒,裏面的東西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剛被玉星辰收整好的文件夾染了雨水與鮮血,和錢峰一起,毫無生氣地湮沒在了暴雨裏。

玉星辰膝蓋一軟,猝然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跪着求收藏,畢竟這是我繼續好好碼字的堅實動力。

☆、 第 19 章

“死者錢峰,27歲,H市人,畢業于H大建築設計學院,後一直在京華集團工作,已經四年多了,死亡前因為工作失誤引咎辭職,死亡原因是車禍,肇事司機已經控制起來,據肇事司機交代,當時雨下的很大,死者沖出來的很突然,他沒反應過來,再加上家裏來電話說他老母親摔了一跤,所以他趕着回家,這才出了事。我們已經走訪過肇事者家屬,情況與其敘述基本相符。肇事者事出匆忙,死者精神恍惚,再加上天氣原因,這個事件屬于意外事故,基本可以排除他殺……”趙進照本宣科地念完結論,把文件夾一合,有點兒疑惑地看向程昊,“所以老大,為什麽一樁普通的交通事故會送到我們警隊來?”

程昊在筆記本上記下最後一筆,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地擡起頭來:“有兩個……巧合。”

趙進意識到程昊在說“巧合”兩個字之前頓了一下,知道他對這個問題存疑,于是默契地沒有追問,只是安靜地等他說完。

程昊:“第一個巧合,是這起車禍的目擊證人。”

他從筆記本裏抽出玉星辰的一張照片兒,又抽出來一張拼圖——那是殺人未遂又兼有迷信被害妄想症的孫毅做的,意在指認當時就是玉星辰和宋希“身懷邪術”,導致他殺人未遂。

趙進覺得以孫毅這樣的想象力,不去當編劇簡直是白瞎了他這人才,然而看着照片兒和拼圖,也直嘬牙花子:“啧,又是這姑娘……死者錢峰遭遇車禍之前,她本來應該在辦公室,卻突然追了出來,說是覺得死者在這種天氣帶東西出門不安全,我也不知道該說她是烏鴉嘴還是什麽,就這麽巧,目送了這位前同事最後一程,她這什麽體質,柯南麽?老大,說起來挺邪門兒的,她怎麽好像知道死者會出事兒似得?”

程昊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別瞎猜,要講證據。”

趙進聽了這句話,不置可否,反倒神秘兮兮地湊近程昊,壓低了聲音:“老大,你上次走訪,聽說這姑娘還夢見過李教授死亡的場景……你信嗎?”

這件事兒挺玄乎,趙進在刑警隊裏辦了幾年的案子,這類的事情聽說過許多次,警隊人才多,講個鬼故事都能講出千八百種或現實或夢幻的風格,因此趙進總是聽聽就過,但是親身經歷靈異因素的案件還是第一次,怎麽想怎麽覺得蹊跷。

程昊這次倒是沒把“證據”挂在嘴上,思忖了一下,問道:“你有什麽看法?”

趙進皺了皺眉,直言不諱道:“老大,她有沒有可能在李教授死亡時就在案發現場?……我不是說她與李教授死亡有直接關系,但是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解釋,大概就是,她親眼見到了李教授死亡,但是選擇性遺忘了,可是她的潛意識沒有忘,最終将這個場景反映在了夢境裏……我不是瞎說啊,第一,這種情況有先例,第二,上次走訪時我注意到,李教授死亡地點的那個度假村項目,就是這姑娘在參與,客觀上說,她是有機會到案發地的。”

“這确實是個思路。”程昊并沒有對趙進的說法進行肯定或者是否認,只是接着說道,“但是這裏面還有第二個巧合。”

趙進一愣:“老大你說。”

程昊面色凝重:“死者錢峰死前引咎辭職的原因——京華集團內部反映出來的消息,錢峰在參與項目的時候擅自修改了設計,結果造成了重大事故,因此引咎辭職。”

趙進沒反應過來,追問道:“所以?”

程昊沒有賣關子:“京華集團最近并沒有任何安全方面的事故,我懷疑這個是托詞——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所謂重大項目就是‘金月灣’項目,而所謂重大事故……”

趙進終于明了的接了下去:“是李教授的死亡案。”

程昊點頭。

趙進恍然大悟似得“哦”了一聲,只是這一聲還沒有“哦”完,那順下來的思路卻立刻轉了個彎兒,險些閃了他的腦子:“老大,現在企業這麽難做了麽?改個設計也要擔這麽大責?哦,我知道京華給的工資高,咱這點兒工資也就人家的零頭兒……但是李教授不是自殺就是他殺,這跟建築設計人員有什麽關系?怎麽就重大事故了?”

程昊忽略了他對于工資的怨念:“對,問題就在這裏。他為什麽要修改設計,或者說,他可能明知京華對這個設計的重視程度,卻寧願冒風險,也非改不可?”

趙進沒法回答程昊這個問題,卻從程昊的話裏聽出另一層意思來。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理解能力,在卷宗和程昊的臉之前反複觀察了好幾次,才試探地開口:“老大,你是懷疑……這不是普通的車禍?”

程昊只是看着他。

趙進在他的注視下,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這不可能啊,如果是謀殺犯罪,怎麽能策劃銜接得這麽……”

“完美?”程昊替他接了下去,看到趙進默認了的表情,破天荒地笑了一聲,開玩笑似的,“也許是遇見鬼了呢。”

趙進:“……”

這一點兒都不好笑。

就在這時候,鄭越頂着一腦門兒的官司從外面進來了,仔細看,臉上還有兩道撓出來的血印子:“真他媽日了狗了,他們當局裏是菜市場了——就孫婉萍和趙東海,倆人剛才不知道怎麽碰上了,當場就打到一塊兒去了!這孫大媽也真有戰鬥力,辦案的時候一個字不吭,跟她老公扯皮罵大街的時候嘴裏都不帶重樣兒的,看看我這臉,她一爪子撓偏了直奔我來了!我回家怎麽跟我女朋友交代!”

趙進有心嘲笑他兩句,程昊卻沒給他機會,幹脆利落地截斷了牢騷的話頭兒:“不是讓你去提審孫毅嗎,問出什麽來了?”

鄭越無奈的撇了撇嘴:“這個孫毅就是個無賴外加神棍,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扯過的謊能裝一火車——他說他在看守所裏不敢睡覺,一睡覺就夢見李瑤來找他,說沒人給她下葬,這不是扯淡嗎?我覺得他八成就是兇手,辦砸了買賣要錢不成,就把人殺了……不然你說他為什麽非要在出事兒後去火車站?”

趙進笑了一聲:“你還別說,他這還真說對了——驗屍工作剛進行到三分之二,李教授還在法醫那兒躺着呢,真沒下葬……你說他怎麽知道的,李教授真托夢了?”

鄭越憑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程昊阻止了他們不嚴肅的話題,轉頭問:“那死者家屬呢?一個都沒來問過?”

鄭越有點兒打抱不平的意思:“來什麽啊,她老公摟着小情兒正熱乎兒呢,哦,看報紙的意思,過不了多久,那位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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