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間月

傅月回來的時候,沈碧竹站在回廊下,身旁一個丫鬟也沒有。

挂在廊檐下的紅彩随着輕風微微飄動着,她像一幅畫,置身于烈火的美人畫。

沈碧竹瞧着傅月,神情淡淡的。

“碧竹姐姐。”傅月向她走過去。

“你怎麽一個人站在此處?憑雲他回來了麽?”傅月不敢錯過沈碧竹眼裏的每一個細節。

“放過憑雲好不好?”沈碧竹突然開口。

風微微的吹着,柔軟的發絲颠倒在雙頰,掃得肌膚有些刺痛。

“碧竹姐姐什麽意思?”傅月勉強地笑了起來,裝作不知道,裝作她還是肖若月,是可以嫁給名劍大派沈家的女子。

縱使過往不甚回首,但她只想維持現在的關系,做一個好人,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

“你是十四歲就敢謀殺親弟弟的傅月,十五歲就敢殺了自己師叔的天淨派弟子。”沈碧竹倒吸了一口氣,眼中含淚:“你很好,只是......沈家容不得你!”

傅月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她再也不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可我,是真心喜歡憑雲和你呀!”傅月委屈地說。

沈碧竹抿着唇,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認識的傅月跟別人口中的傅月根本不一樣。在她看來,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其實是個普普通通的姑娘,她也渴望被人關愛,嫁一如意郎君。

“你走吧,我不想看着你死,也不想憑雲看着你死。”沈碧竹終是不敢對視她的雙眼,別過頭艱難地說出口。

今日高老夫人上門就是為了告訴她傅月的真實身份,當她知道真相,什麽也沒想,就同意明日大婚之日設局圍殺人人得而誅之的傅月。

可她想了半天,想明白了一件事。傅月縱有十惡不赦之罪,但對她們姐弟倆卻是真心的。

“走吧,念在你對憑雲一片真心,我放你生。”沈碧竹沉痛地閉上眼睛,聲音盡是無奈。

傅月愣了片刻,她說:“我不會走,除非,沈憑雲不要我。”

傅月轉身,她行過曲廊,每一步都走得很艱定,無論明日是喜是悲,她都不能逃避,誰若是阻礙她的幸福,她便殺了誰!

沈碧竹一只手扶住了柱子,整個身體似被抽空了力氣,她看着傅月的背影,努力喊出:“高遠已經聯系上了天淨派的掌門,明日你走不掉的。”

傅月沒有回頭,邊走邊牽唇冷笑,天下之大,她只身一人又能去哪兒?區區掌門來了又如何,就算是天塌了,她也要嫁給沈憑雲。

回到房中,傅月看着劍架上擺着的随緣劍,目光幽深。

腦海裏不管浮現沈憑雲的那一句話,這是訂情信物。

明日,她便用沈憑雲給的信物,護住她所愛的一切。

夜幕四合,府上的燈都點亮了。

傅月走到露臺上,看着府上張燈結彩喜氣一片,憧憬着明日大婚的模樣。

因為這邊的民俗,新郎和新娘前一晚上不能見面,從高家回來之後傅月便沒有見到沈憑雲。

望着挂在廊檐下的紅綢飄蕩,她似乎看見了鮮血橫流的畫面。傅月的心跟着狠狠一緊,她捂住胸口喘了兩口粗氣。

耳邊似乎還有慘烈的厮殺聲,吵得她心神不寧。

停了片刻,她決定翻牆去沈憑雲的院子,看看他在做什麽。

或許,只有見到他,才能心安吧。

傅月一襲白衣跳到沈憑雲門前,門并未合起,她就輕輕地走了進去。

沈憑雲一襲紅衣,在屏風前走來走去,看上去有點瘋瘋癫癫。

傅月躲在簾子後面,聽着沈憑雲碎碎念念。

“一拜天地。”

傅月一怔,忍不住撥開一點簾子,只見沈憑雲手裏捧着一只布偶一拜。

“二拜高堂”

沈憑雲捧着布偶對着一堵牆拜了一拜。

傅月不知道當時的心情是什麽樣的,應該比較複雜。

她的準夫君在她們新婚的前一晚上跟一個布偶拜了堂。

“夫妻對拜。”

沈憑雲與布偶對拜,起身後又自己說:“送入洞房。”

傅月緊緊地抓着擋在面前的簾子,當時便有一種沖動想過去撕了那布偶,不過她更想看看沈憑雲是不是要和一個布偶洞房。

沈憑雲将布偶好好的放在桌案上,自己連忙坐了下來,手忙腳亂地倒了杯茶一飲而盡。他松了口氣,道:“拜了一個時辰的堂,總算不緊張了。”

他想到明天就要拜堂成親,心裏緊張,心神難安,為了不鬧出笑話,便找了個布偶代替傅月,在這裏拜了上個時辰。

傅月此刻松開了簾子,繞過屏風來到沈憑雲面前,手腳很快,上前就把桌上的布偶抓進了掌心。

沈憑雲慌張地站了起來,又驚又喜:“你怎麽來了?”

傅月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将手裏的布偶拿起來一看,上面寫着“肖若月”三個字。再看看布偶的樣子,竟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還給我。”沈憑雲走過來,搶走了傅月手裏的布偶。

傅月還愣在那裏,有點反應不過來。

沈憑雲竟和寫着自己名字的布偶拜堂,難道是因為太緊張,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

想到這裏傅月不由地笑了起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新婚前夜爬牆進來偷窺新郎?”沈憑雲将布偶塞進衣袖中,再靠近她,一只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滿眼極盡寵溺。

傅月捉住他在自己臉上行兇的手,笑着說:“我若不來,又怎知你在緊張?”

“你!”沈憑雲一向說不過她,只能又氣又歡喜地抽手“誰緊張。”

傅月緊緊地抓住他要抽離的手,笑盈盈地說:“我緊張行了吧,你就可憐可憐我,幫我克服一下呗。”

說着,傅月就把沈憑雲拉到桌子正前方,笑顏燦爛地說:“一拜天地!”

傅月握住他的手,對着門外一拜。

沈憑雲未動,癡癡地看着旁邊的女子,當她在他身邊時,竟然也不緊張,更多是喜悅和感動。

傅月擡起頭,側目看來:“快拜呀!”

“我想留到明日。”沈憑雲松開手。

傅月見他要跑,連忙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摁了一下。

沈憑雲好氣道:“你怎麽如此野蠻?”

“我若不野蠻點,還不由你欺負?”傅月笑着将沈憑雲推到牆邊,又喊道:“二拜高堂。”

傅月依舊先拜,沈憑雲被她摁着拜了一下。

最後夫妻對拜時,傅月看着對面的那張臉,記住了他的每一絲神情,她心中在想,這一拜,她便是他沈憑雲的妻子了。

“你緊張了?”沈憑雲突然說:“剛才還挺急的,這回就開始害怕了。”

傅月看着沈憑雲,目光盡是溫柔。

“一起好不好?”傅月說。

沈憑雲的心似被音色震動,他的絲絲嘲笑也變得真誠起來,他答了一個字“好”

二人一起鞠躬,深深一拜。

再擡頭時,四目相對,一眼萬年。

傅月邁出一步,圈住了沈憑雲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

沈憑雲怔了一下,全程都是瞪着眼睛,看着貼近自己的女子。

她還是那麽大膽,在他面前從不矜持,可他卻并不讨厭。

他索性攬她入懷,加深了這一個吻。

月中天時,傅月穿好衣物準備離去。

沈憑雲突然從床上跳下來,在她背後一把抱住,好笑道:“大膽女子,新婚前夜就來玷污準夫君!吃幹抹淨還想偷跑。”

傅月笑得極燦爛,她在沈憑雲的懷裏掙紮了兩下:“明日我便對你負責。”

沈憑雲吻着她的發絲,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摟着懷裏的人兒。

“好了憑雲,要是被人發現我在這裏,以後我可沒臉見人的!”傅月在他懷裏求饒道。

“你又不怕!”沈憑雲好笑道。

“從前不怕,但是成為你的人,我就怕了,因我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你!”傅月依偎在沈憑雲的懷裏說着。

“不必為我改變自己,我希望你能快樂,一直到白發蒼蒼還能對我無禮!”沈憑松開手,認真地說道。

“好。”傅月又乘其不備在沈憑雲的臉上親了一口,轉身就拐了出門。

只聽見嗖地一聲,那人便不見了。

只有她留下的滿室幽香,沈憑雲笑容滿面地走到床邊,摟着傅月枕過的枕頭,漸漸入睡。

南枝一個人孤憐憐地坐在屋頂上,剛才那朦胧的畫面,她沒有看,不過聽聲音......

咳咳咳

還好師父這師沒有跟來,不然,她肯定會被拖到什麽角落裏面壁。

曾經有無數個機會,她可以一睹鮮活的春-色,奈何師父說:“非禮勿視。”

師父一直不讓她看,她就一直想看。

今天這個機會本來是難得的,可是她良心會痛啊。

她在外面認識的狐朋狗友都說,好歹也要等過了十五歲生辰再看這些。

所以,她忍,反正沒有幾天了,等她過了十五歲及笄,她發誓,要看師父洗澡!

一片杏花飄下來,南枝握在手裏,推動下一個劇情。

大婚

按照規矩,傅月要從城北的四寶閣乘坐喜轎進沈家的大門。

天還沒亮的時候,她便被一頂小轎子擡了出去,在四寶閣穿上嫁衣,描好了新妝,梳好了頭發,戴上了鳳冠,等着吉時上花轎。

坐在銅鏡前的每一刻對傅月來說都是煎熬,她知道自己在還沒有進入沈家大門前,随時都麻煩找上來。

蔥白的指尖輕輕地撫過妝臺上的随緣劍,指尖比劍身更冰冷。

“夫人,迎親的轎子來了。”沈家派出來的丫鬟跑進來,臉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悅。

傅月将一條紅色的絲帶系在了劍鞘上,成親乃是喜事,帶着白冰的兵器總是不太吉利,為圖個吉利,她便系了點紅。

鳳冠兩邊垂下的金珠子搖搖晃晃,将她的臉襯得更加嬌豔,大紅衣袍一層一層鋪開,由兩名丫鬟攙扶着出門。

四寶閣兩旁都是酒肆商鋪,街上及樓道都站滿了人,他們翹首顧盼,皆想睹一睹沈家迎娶主母的盛世排場。

東涼國的婚俗都是抛鮮花水果,當然,這也是有錢人才弄的排場。

傅月乘坐在轎中,兩旁的人便抛蘋果紅棗,撒鮮花鋪路,禮樂不斷,鞭炮不絕,從北到東,整條街道都被人海人潮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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