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到花園走走吧?”

“恩,好。”

“姑娘,這幾件都很好看,您看穿那條裙子好?”知意拿出了三套衣裙,有榴花百褶裙、紅底撒金月裙和繡花百蝶裙。

林意柔選了榴花百褶裙換上。

知意看了看,點點頭,“姑娘這樣,就很好看了。”

林意柔覺得她的聲音有點奇怪,轉身,覺得眼前一暗,軟了下來。

如意到廚房等了半日,才提着做好的燕窩粥回來。以往,這種活都是院裏的小丫鬟做的,如今,這些打雜的都是自己的事了。

她心中暗恨,若不是顏寧要挾自己,自己哪會落到這種境地。

回到院中,仆婦們看她回來,臉上早沒了往日她當大丫鬟時的恭敬。

“如意姑娘,您怎麽才回來啊?姑娘都等急了,罵了知意姑娘幾句,讓她去廚房叫你呢。”有婆子大聲地說。

如意不敢回嘴,聽說林意柔等急了,連忙提着食盒走進房裏,“姑娘,奴婢把燕窩粥拿來了。”

叫了一聲卻沒聽到林意柔的聲音,她小心地推開房門,“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姑娘,上吊了!”

如意站在門口,看到林意柔吊在房中雕花大床的床梁上,一邊叫着,一邊想退,可腿軟了,根本邁不開步子,一屁股就癱坐在門口。

屋外的婆子們聽到上吊,吓得連忙沖進來,“哎呀,這是沒救了啊!”一個婆子看到林意柔的樣子,下意識喊了出來。

旁邊一人拍了她一下,“還不快把姑娘放下來!”

有兩個膽子大點的婆子上前,将林意柔解下,放到繡花大床上。

“柔兒,我的柔兒……”林夫人聽說林意柔上吊了,一路哭着就跑了進來,屋裏屋外的仆婦丫鬟看到夫人來了,連忙讓開。

林夫人沖上前,看到倒在床上的林意柔,也吓了一跳。

林意柔舌頭吐了出來,眼睛大睜着,上了口脂的嘴唇,格外紅得吓人。身上,穿着正紅榴花百褶裙,床上,還有一件大紅披風!腳上的繡花鞋掉了一只,穿在腳上的一只鞋子,是正紅繡牡丹繡花鞋!

不久前還跟自己說話的女兒,一下變成如此模樣,林夫人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陣天昏地旋,倒在了床前。

有人去請了大夫來。

林文裕也不要下人陪着,親自帶着大夫匆匆趕進來。

“大夫,這邊請。”林文裕帶着大夫先進了林意柔的房,此時,也顧不得這是姑娘閨房了。

那大夫倒很規矩,垂頭跟着走進去,并不四處張望。走到林意柔床前,他擡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是死透了啊,找自己來又什麽用?他也不再上前診脈,拱了拱手,“林老爺,恕在下無能為力了。”

林文裕看了一眼,也是胸中一痛,他的女兒啊!

“老爺,夫人暈過去了。”

林夫人剛才暈倒,仆婦們怕她醒來再觸景傷情,連忙将她擡到隔壁,安置在廂房的躺椅上。看到林文裕來了,連忙禀告道。

“大夫,麻煩您給內子去看看。”林文裕聽到夫人病倒了,連忙又帶着大夫到了廂房。

大夫看了片刻,“無妨,只是傷心過度,在下給夫人紮兩針,就能醒過來。”

“有勞大夫了!你們幾個,好生伺候着。”

林文裕說完,也不等夫人醒來,自己走到院中等候。

閨房裏,傳來丫鬟們嗚嗚的哭聲,想起去年慘死的兒子,又是上吊!又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捏緊了拳頭,只覺得又痛又怒,卻不知如何發洩才好。

管家從外院過來,看到林文裕站在院中發呆,遲疑片刻,還是上前問道:“老爺,姑娘的喪事,您看……”

他話還未說完,大夫從廂房中走了出來。

那大夫是林府常走動的,可現在看了這事,心裏有些忐忑,“林老爺,******已經無礙了,在下先告辭了?”

林文裕到底宦海沉浮多年,他腦中立刻清醒起來,忍了悲痛,沉聲說道:“有勞大夫了!小女突發急症,麻煩大夫了。”又轉身對管家吩咐道,“你送大夫出去,給大夫診金。”

林意柔是要嫁入皇家的人,居然在家中上吊了。這要傳出去,就是對皇家不滿,是大不敬的罪名。

那大夫也是有見識的,常在這些達官貴人府邸走動,哪會不明白林文裕這話的意思。

他連忙點頭說道,“是啊,林姑娘疾病發作太快,林老爺節哀啊。”

林文裕點點頭,讓管家送大夫出去,又包了一個大封紅。

此時,林夫人已經醒轉了,還要去林意柔房中,被婆子們攔住了,在廂房裏哀哀哭泣,“柔兒啊,你怎麽忍心走了啊!柔兒……”

林文裕走到房外的廳中坐下,眼眶也紅了起來。

這時,知意從外面走了回來,聽到林意柔上吊的消息,吓得手中端着的茶水摔落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來人,将這院裏伺候的人都看起來!”

院中屋裏屋外的仆婦丫鬟們正哭着,忽然被人帶到院中看了起來,心中都是驚懼。

“姑娘出事前,是誰在伺候的?”管家大聲喝問道。

衆人連忙都說出事前是知意伺候的。

☆、158章 沒有退路

知意被帶到林文裕面前,跪下就哭訴道,“老爺,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啊,姑娘只是跟奴婢說側妃不如皇子妃尊貴,然後讓奴婢給她梳洗。梳洗好後,姑娘要喝茶,嫌房裏的茶水冷了,打發奴婢去提熱水。當時,院外的人都聽到的。”

管家聽到這裏,去院外問了一聲。

果然,大家都說聽到林意柔打發丫鬟去拿熱水的聲音。

再問如意,如意說自己拿了燕窩粥進來,就發現姑娘死了。

當時屋裏雖然沒人,但是院子裏仆婦并不少,并沒有外人進來過。難道,自己女兒真是自盡嗎?為了不做側妃?

林文裕覺得自己女兒不像會尋死,可是,人若一時沖動,也是可能的啊。

林夫人聽到林文裕要審問丫鬟,也忍了悲傷來聽,聽到知意說林意柔提起側妃不如正妃尊貴,她又哭了起來,女兒一心要嫁入三皇子府,一心要做三皇子正妃,這心思她也是知道的。

難道就因為嫁不成楚昭業,她就自盡了?

聽到如意說去廚房拿燕窩粥,沒在房裏伺候,她只覺得滿身的悲傷怒火有了原因,怒聲道,“如意,我是怎麽交代你的!讓你片刻不離姑娘!你居然不知道好好伺候姑娘!給我拉下去打!”

如意沒有想到,最後林夫人居然遷怒到自己身上,當時,自己壓根不在房中啊。而且,林夫人根本沒說打幾下,這——就是要活活打死自己啊!

“夫人,是姑娘讓我去的,夫人,饒命……”如意剛叫了兩聲,就被婆子堵了嘴,拖下去了。

林夫人再想到女兒那一身大紅衣物,初聽到要進二皇子府時,林意柔哭得柔腸寸斷,跟她說“我還不如死了算了”,現在,果真做了傻事?

心裏更是哀痛,“柔兒啊,柔兒,是母親沒用,母親對不起你啊!”

“好了!”林文裕聽到林夫人的話,氣得拍了身旁的桌子,“姑娘是得了急症去世的,你們知道嗎?”

“是,奴婢知道了!”底下的丫鬟仆婦們連忙答應道。

林文裕看了這些人一眼,對外既然說林意柔是得急症而死,那這些伺候的人,就不能留了!他對管家使了個眼色,“這些人,都先帶下去,好好看着!姑娘喪事沒完前,不許她們再出來伺候!”

跪着的丫鬟仆婦們喘了口氣,只要不是賜死就好。

管家會意,招了招手,“都先關到柴房去吧!”

林夫人不敢大聲哭了,只好小聲啜泣着,林文裕看她悲傷的樣子,嘆了口氣,“你以為我心裏不難過嗎?可是,柔兒是自盡的話,就是對皇家的不滿!以死抗旨!這要傳出去,就是帶着我們全家一起死!”

林夫人聽到抗旨兩字,吓傻了,“怎麽會這要?怎麽會這樣?”

“你讓人好好給柔兒收拾一下,我去三殿下府上,請個太醫來給柔兒看病。府裏人的嘴,你看嚴了。”

林夫人擦了擦眼淚,連忙點頭答應了。

林文裕到了三皇子府,還好楚昭業在府裏。

楚昭業聽說林意柔上吊自盡了,有些不敢置信,“好端端的,怎麽會自盡?”

“唉……”林文裕擺擺手,不想再說,“柔兒這一死,傳出去,若是聖上知道了,就是抗旨的罪名!老臣來,是想求殿下援手。”

“舅舅,林家的事,我自然應該盡力。您且說打算如何做。”

林文裕連忙說了自己的打算,楚昭業沉吟片刻,“舅舅索性就說染了急症吧,怕擔心傳染,将那個院子裏的人都處置了。意柔的屍身……”

“老臣明白了,殿下放心。”

林文裕點點頭,楚昭業這辦法,是最好的辦法了。林意柔是染了急症的話,屍身得火化,這樣一來,林意柔是怎麽死的,就無法查證了,而且,處置那一院子奴才,也有了理由。

“舅舅節哀,先回去安排吧,我送舅舅出門。等會我就讓李貴去帶太醫到府上,為表妹看診。”楚昭業虛扶了林文裕一把,将他送出門。

到了晚膳時,京城中很多人都知道林意柔染了急症突亡的消息了。

顏烈今日在宮門當值,看着李貴急匆匆帶着太醫出去,回來時太醫透出的口風,說是林府的姑娘那病可能會傳染,最好快點火化了。

元帝連夜召見了林文裕,林文裕在禦前哭得幾欲昏厥,忍痛答應回府後就安排火化屍身。

“寧兒,你是沒看到,林文裕哭的那個傷心啊,離宮時連上轎都要攙扶。看着也怪可憐的。”顏烈最後感慨道,“那林意柔也是命不好,都要過門了,居然死了。”

“二哥,太醫那些話,是你問的還是他說的啊?”

“他和禦林軍裏的孫校尉看着很熟,孫校尉問他給誰看診,他就說了。”

林意柔會自盡?顏寧可不信,原本她以為楚昭業會忍到林意柔嫁入二皇子府之後,沒想到這麽快就動手了。

前世那個一身皇後錦服的宮裝貴婦,站在被關押的她面前:“顏寧,你知道嗎?要不是你有用,聖上怎麽會娶你?”

不知道林意柔現在黃泉路上,是什麽感受?

林意柔之死,對外可以說是急症,但是瞞不過有心人的耳目。自盡而亡,楚昭晖聽後,對林家會更加憤恨。

“二哥,這事你別跟着議論,也別跟其他人說哦。”楚昭業和林文裕想散布流言,盡可安排他們自己人去散布,顏烈可不能卷入。

“我知道,這不是回家跟你們說說嘛。聽說二殿下知道這消息時,臉色都變了。”

“他當然會不高興啦。不過,林尚書一定更不高興。林意柔一死,林家就沒有後路了。”

“林家的後路?”

“是啊,你沒聽傳言說借着女兒,林尚書可以登上二殿下這條船嗎?以二殿下的性子,只要稍稍告訴他林意柔為了不做二皇子側妃,寧願自盡。那他,就必定恨上林家了。林文裕再想搭上二皇子這條路,稍稍不可能了。”

“是有消息說林意柔是自盡呢。”

“那不就是啦。以前林尚書就是三皇子一派,以後,再沒可能改弦易轍了。”

☆、159章 元帝口谕

太醫回宮後,就将林意柔染病,此病還可能傳染之事,禀告了元帝。

元帝有些意外,馬上就要成親,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死就死了?

“好端端地,怎麽會染上疫症?京城裏此病多嗎?”他放下手中的奏折,問道。

“回聖上,林尚書告訴下官,府中有新從郊外買的下人。現在這種時節,可能是那下人染上什麽症狀,林姑娘身子弱,就兇險了。不過下官查了一下,林尚書府上,其他人都沒有不妥。”那個太醫連忙回道。

元帝打量了他半晌,臉上無驚無喜,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太醫略略擡眼,碰上元帝正打量他的視線,那雙眼睛如深潭,不知內中含了什麽。

看元帝沒有說話,他大着膽子又說道,“不過,林姑娘到底是疫病而死,若是在家中停靈久了,萬一傳染,那就麻煩了。”

對元帝來說,沒有什麽比京城安危更重要的。

元帝未馬上說話,沉吟片刻,“來人,去傳三皇子進宮。”

康保看了看天色,這宮門已經落匙了,還要傳人?他連忙讓人拿着出宮令牌,去三皇子府通傳。

楚昭業來得很快,約莫半個時辰不到,就進了宮,跟着禦前的人來到勤政閣。

那太醫站了這些時間,只覺心中惴惴不安,看到楚昭業進來,眼神看了過去。

楚昭業進門掃了一眼,勤政閣中除了這太醫,只有元帝和禦前伺候的。

他的視線,沒有和那太醫對上,只是旁若無人地上前,向元帝請安,又問道,“父皇,您傳喚兒臣,是有什麽事嗎?”

元帝指指站在下面的太醫,“他說林家的林意柔染了疫症,死了,這事你知道不?”

“兒臣知道。剛剛舅父家有人來兒臣府上,告知兒臣了。沒想到林家表妹年紀輕輕,平素身子又康健,居然說去就去了。”

“這事,你怎麽看?”

這話是何意?

難道父皇是懷疑自己?

楚昭業腦中閃過幾個念頭,但還是鎮定地說道,“到底是得了疫病,兒臣剛才是讓人帶話,勸舅舅在家中停靈七天,然後,選個遠些的墓地,安葬了。明兒一早,兒臣去林府時,還想再勸勸舅舅。”

元帝看他神色鎮定,搖了搖頭,“既然是疫症,怎麽能停靈?萬一傳染了,京城怎麽辦?你去勸慰一下林文裕,讓他今夜就處置了吧。”

“是,是兒臣思慮不周。兒臣這就去林府,勸舅舅為了京城大局,忍一時悲痛。”

“恩,康保,你讓人跟着三皇子一起去林府,就傳朕的口谕。”

“是,奴才領旨。”康保連忙答應着。

“父皇,那兒臣先去林府了?”

“好,你去吧。好好安慰一下林文裕,他到底也一把年紀了。”元帝點頭,又對那太醫道,“你也下去吧。”

那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大冬天地幹站着,勤政閣裏雖然暖和,他站在禦案下,還是覺得兩條腿都要僵直了。

看這些人退下後,元帝又拿起面前的奏折看了起來。

他看了幾眼,有些看不進去,索性又丢下奏折,轉頭問康保道,“康保,你說林家那個林意柔,真是病死的?”

“聖上,奴才不敢妄自猜測啊。興許那姑娘真是個無福的,眼看要過門了,就死了。”

“是啊,是個無福的。算了,死都死了,朕還管她怎麽死的。”元帝說着,不想再多談了,仰頭後靠到龍椅上,只覺頭重千金。

自從劉妃落胎那次暈倒後,他覺得自己精神差了很多。往日看一天的奏折,如今看半天就得歇歇。

康保看元帝面容疲憊,上前問道:“聖上,要不先安歇了?”

元帝搖搖頭,“這些折子,都是要緊事。你讓人送杯參湯來。”

康保答應了,出去片刻,又有些為難地回來禀告道,“聖上,貴妃娘娘讓奴婢給您送了宵夜來,您看……”

“是什麽?”

“是燕窩粥。”

“拿進來吧。”元帝批了這麽久奏折,腹中也有些饑餓了,“對了,将前日南邊進貢的南珠,去取百顆賜給柳氏。”

康保領旨,拿了燕窩粥進來,伺候元帝服用。

元帝明白,柳貴妃這是想打探,自己傳楚昭業進宮是為了何事。

林意柔和楚昭晖在宮宴上鬧出的事,他心裏本就不喜,只是到底是重臣之女,他想着讓林意柔嫁給楚昭晖也不錯。

柳貴妃卻是哭訴了半晌,說都傳言林意柔心儀三殿下,嫁入二皇子府,萬一鬧出事端,不是給皇家丢臉?

柳貴妃早就提過想将韓氏女娶進來做二皇子正妃,自己也應允過了。

所以,取個折中,讓林意柔做了側妃。

宮宴上的事,今日的事,他搖頭一笑,兒子大了,羽翼要長成了,而自己,卻是日漸老了。

楚昭業領命後,從皇宮離開,也不回府,直接帶着禦前太監來到林府。

此時,林府已經擺上了靈堂。

在林府一間側廳,擺着的靈堂供桌上,素燭白帷,靈牌上寫着“愛女林意柔靈位”。

林意柔是未婚姑娘,沒有子女,只好讓她的貼身丫鬟來守靈。

如意被林夫人盛怒之下,下令打死了,楚昭業走進靈堂時,林意柔的另一個丫鬟知意正跪在靈前舉哀。

亡者為大,又是三殿下楚昭業的嫡親表妹,禦前太監很給面子地上了三炷香。

然後,才走出靈堂。

楚昭業和林文裕在靈堂外等候着,看到他出來,林文裕連忙上前說:“公公,聖上是有旨意下來了?”

禦前太監點點頭,說:“林尚書,聖上有口谕。聖上聽說了林姑娘之事,到底是疫症,還望您節哀。為了京城治安,林姑娘的屍身……”

禦前太監說得委婉,到底人家死了女兒,元帝也不好直說“你把女兒的屍身拖出去燒了吧”,所以這太監的話拖了尾音,看着林文裕。

林文裕哪有不明白的,連忙躬身說道:“臣明白,已經讓人去城外安排了。小女的屍身,會盡快運出城去火化。還望公公轉奏聖上,允臣入夜出城。”

此時已經快入夜關城門了,沒有開門令,是出不了城的。

☆、160章 連夜出城

“好,好,林尚書大義啊。咱家馬上回宮,向聖上請旨。”那公公很滿意林文裕的識相,有了這答複,他也算完成使命了。

元帝既然說了讓林家連夜運出城的事,開城令自然肯給的。

“三殿下,那奴才先回宮複命去?”

“好,你去吧,跟我父皇回禀一聲,就說天夜了,我就不再進宮了。”

“奴才明白。”那禦前太監躬身領命後,又轉向林文裕說,“林尚書,咱家告辭了,将開城令一事回禀聖上。”

“好,有勞公公了。”林文裕道謝道。

林府的管家上前,遞上了一個荷包,“公公辛苦了,這些,給公公去買個宵夜吃。”

那太監掂量了一下,知道荷包并不輕,滿意地點點頭。

他剛想露個笑臉,想到人家家裏還有白事呢,又将笑臉憋回去了。臉色肅穆地向楚昭業和林文裕行了一禮後,連忙帶人回宮去。

這靈堂,他可一刻都不想多待。

林府的管家在前引路,将禦前太監一行人送出府去。

管家看看府門前又挂上了白燈籠,暗自嘆息,這都叫什麽事啊,去年挂了兩次,今年才正月呢,又挂上了。

主人家家門不利,他們這些奴才的日子也不好過。他搖搖頭,轉身吩咐門房,“先把府門關上吧。”

靈堂裏,林文裕松了口氣,元帝給了這口谕,就好啊。

楚昭業看了看靈堂裏伺候的下人,剛才有些下人聽到林尚書說要燒了姑娘遺體時,都面露驚色,又趕緊低頭做事了。靈堂裏的紙錢,燒的更多了。

他慢慢走出靈堂,來到院子裏,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

在裏面,滿是香燭紙錢的味道,太過烏煙瘴氣,讓他不喜。

林文裕也連忙跟着走出來。

楚昭業沉吟片刻,直接說道,“舅舅,晚上我父皇召我進宮。我看他那樣子,并不信表妹是得病去世的。”

林文裕一聽,心裏就咯噔一下,随後又有疑惑:既然元帝不相信,為何又下旨做疫病處置呢?

“父皇如今不想朝中動蕩,所以,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楚昭業從宮中到現在,想了一路,能明白元帝的心理了。

若是查實了林家抗旨欺君,那就是大罪。

大楚連着幾代休養生息,朝中漸漸重文輕武,如今,真正能獨當一面的大将太少了。南邊的鎮南王府,北邊的顏家,代代出良将。

原本以為這一代的鎮南王府,要衰敗了。沒想到鎮南王世子楚谟長成後,依然骁勇善戰。現在在南诏,才十五歲的年紀,領兵用兵不拘一格,将南诏打得一敗塗地。

而顏家,顏煦十二歲上戰場,屢立戰功。如今十八歲,卻已深得将領們愛戴稱贊。這些,可不是靠他父親顏明德,而是憑他自己的本事,一場仗一場仗打出來的。

元帝不想靠着顏明德和鎮南王,可如今,大楚上下,找不到什麽替代的人。

若是林家坐實了欺君,處置起來,兖州的林天虎也不能幸免。

林天虎在北地,就像秦紹祖在南州一樣,都是元帝好不容易扶持着站穩腳跟的,一旦丢了,再栽培一個可不容易。

“舅舅放心,我父皇今夜既然下了這個口谕,就是表示他不追究了。”楚昭業看林文裕的臉色,安慰道,“您盡快将表妹這事處置了,也就沒事了。”

“好!只是,就可憐了我的柔兒。”塵埃落定,林文裕想到女兒,也忍不住流下兩行老淚。

這時,靈堂素燭哔啵一聲,燭芯炸了一下。

在這寂寂深夜,這聲音格外響亮。楚昭業和林文裕站在院中,都能聽到。

這時,管家又回來禀告,說有禦前的人送了開城令來。

林文裕也深深吸了口氣,将湧上的那股悲傷又壓了下去,“将馬車備好,盡快出發。”

內院裏,林夫人哭得幾次暈死過去,正躺在床上默默流淚,聽到林文裕要将林意柔棺木連夜運出城,連忙帶着人趕到了靈堂,“老爺,您這是要将柔兒送到哪裏去?”

“夫人,柔兒是得疫症死的,聖上剛才讓人傳了口谕,讓連夜運出城去,免得疫病傳開。”

“運出城去?運出城去幹嘛?你要把柔兒葬在哪裏啊?”林夫人覺得自己腦子有些僵了,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夫人,這是聖上的口谕!柔兒得運出城去燒了。”林文裕看着林夫人,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完。

“燒了?為什麽要燒了?不,她不……”女兒上吊自盡了,連個屍身都不給留?林夫人就想大叫——她不是得疫病死的。

林文裕就站在她邊上,看林夫人失魂落魄地要叫,擡手在她後頸處拍了一下。

他本就是打仗的武将,手勁自然有,林夫人話音未完,就軟了下去。

“夫人傷心過度了,你們快扶她回後院去!”林文裕也顧不得下人面前了,将林夫人摟靠在自己肩頭,讓幾個婆子拿了藤椅,将她擡進去。

楚昭業就站在邊上,一言不發。

林文裕也不再耽擱,讓下人盡快動手,将棺木從後門裝上馬車,親自帶人,拿着出城令,出城去了。

楚昭業看着林文裕離開,還是站在靈堂外的院中。

靈堂裏,知意還是繼續跪着守靈,好像自己是瞎子聾子一樣。其他丫鬟婆子們看她如此,也強作鎮定,繼續添香燭的添香燭,化紙的化紙。

楚昭業走進靈堂,“你們多燒點紙錢,讓你們姑娘帶着用。”

他其實不信鬼神,也不信命,若是萬事命中注定,還要人為作甚?自己走到今日這步,可不是靠神佛保佑,而是靠自己一點一點掙紮出來的。

“明兒,就走了吧。”他幽幽地又說了一句,慢慢踱了出去。

這話沒頭沒腦,難道是對姑娘的鬼魂在說話?府裏私下都說姑娘是為了這個三殿下自盡的……信鬼神的婆子們,感覺後背汗毛倒立,互相靠近了些。這靈堂裏沒棺木了,怎麽比有棺木還可怕呢?

☆、161章 未婚夫妻

林府門前,今夜格外熱鬧。

元帝的使者離開後,長街上,又傳來一陣馬蹄聲,打破寂靜寒夜。

來的一行有七八個人。

這些人到了林府門前,提缰下馬。

領先一人偏頭示意,從後面走上一人,扣動了林府的門環:“開門!快開門!”

林府的門房這一晚上,不停的開門,好不容易躺下,又被叫醒。

兩個人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合力将門闩拿下,“是誰啊?這就開!”兩人答應着,慢慢拉開大門。

門外的人卻等不得了,一下将大門用力推開,倒把兩個門房給撞了個仰倒。

“哎……你們誰啊?你們……”林文裕這兵部尚書位高權重,哪個上門的不是客氣有禮?可從未有人敢瞎闖過。

“這是我們二殿下!還不快去通禀?”

原來門外站着的,正是楚昭晖。

他頭戴鹿皮帽子,脖子上狐貍圍脖,一張臉遮了大半,林府的門房壓根沒看清他的臉。

“聽說爺未過門的側妃去世了,爺知道後,親自來送她一程。帶路,去靈堂!”楚昭晖說着,也不等林府的下人領路,四下一看,沿着路上的白燈籠,直接往裏走去。

“二殿下,奴才給二殿下請安。”林府的管家聽到這消息,在路上攔到了楚昭晖。他連衣裳襟扣都來不及完全扣好,就跑出來迎接,此時看到人,也顧不得地上陰冷,跪下請安。

“領路,去靈堂!”楚昭晖也不廢話,沒等管家站起,擡腳就走。

“二殿下,因着我們姑娘是得疫病去世的,晚上聖上下旨,讓把姑娘靈柩連夜運出城去。我們老爺才剛親自帶着人,将靈柩運出府了。”管家在後頭小跑着追上楚昭晖,一邊輕聲解釋道。

“什麽?已經運出城了?”楚昭晖猛地停步,管家差點撞上,趕緊往旁邊讓開,差點閃了他的老腰。

還好他年紀雖然大了,這手腳還靈活,這要撞上了,自己的小命可就完了。

管家擦了擦額頭的汗,暗自慶幸着,聽到問話,連忙說,“是啊,老爺親自運出城,我們夫人傷心過度,暈過去了。”

簡單地說,現在林府沒主子能招待您,姑娘的靈堂也空了,您還是走吧。

楚昭晖此時已經闖到了靈堂院門外,聽了管家這話,氣的擡腳就踹去。

在靈堂等着林文裕回來的楚昭業,聽到有下人來說二皇子楚昭晖來了。

他走出靈堂,慢慢走了出來。看到楚昭晖要踹管家,出聲問:“二哥,這奴才怎麽惹到你了?”

楚昭晖聽到楚昭業的聲音,倒是頭腦冷靜了些,“三弟好快的腿腳啊。林意柔過世,我這未婚夫不知道,怎麽三弟你倒知道了?”

“二哥,屋外寒冷,不如我們進來說話吧。”楚昭業也不回話,勸說着,往邊上一側身,讓着楚昭晖。

楚昭晖騎了半天馬過來,是感到冷了,沒有多想。待到進了院子,看到靈堂,才想起來這是靈堂,他心裏嫌晦氣,卻不好退開了。

“沒事了,你退下吧。”楚昭業又對林管家道。

林府的管家如蒙大赦,“是,兩位殿下,奴才告退了。”他躬着身,連頭也不敢擡,退出了院子。

反正有三殿下在,自己這管家應該沒啥事了。

楚昭晖帶來的侍衛和下人不敢遠離,又四殿下楚昭钰遇刺的例子,如今誰敢掉以輕心?

所以,他們也跟着進門,就守在院子裏。

林意柔到底是未嫁女,這麽多男子進靈堂,實在是有些不妥。可是,這些都是皇子殿下,誰敢阻攔?管家看看四周,林夫人也不知知道這事

“表妹得的是疫症,父皇怕傳染,讓我過來勸慰一二,讓舅父節哀,将表妹屍身送出城去火化了。二哥你來晚了,我表妹泉下有知,若知二哥親自來送她一程,一定很高興。”

楚昭業一邊引着楚昭晖進靈堂,一邊慢慢說着。

他這話,解釋了自己知道林意柔去世,不是林府告知他的,而是元帝告知他的。而他會在這裏,也是他們父皇的旨意。

他說話時,話裏語氣沉重,話裏話外,好像林意柔真對楚昭晖情深義重、致死難忘,如今楚昭晖能來靈堂,讓林意柔芳魂告慰。

楚昭晖被楚昭業拿話堵着,只覺得被一拳打在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

“既然她這麽高興,那就不能等我來看過嗎?林尚書未免太不知愛女心意了。”楚昭晖譏諷地回道。

他聽到消息說林意柔是上吊自盡的,只覺得被林家打了一個大耳光,讓他怒火直沖。

娶林意柔當側妃,他已經夠委屈了。

這個林意柔早不死晚不死,竟然選要進門前一天來死,這是嫌自己宮宴上的笑話不夠,還來給自己添一筆嗎?

他今夜本是不知此事的,晚上楚昭钰忽然來訪,将這事告訴他了。

他怒不可遏,丢下楚昭钰在府裏,就帶人趕了過來。

他快馬加鞭趕到林府,打算親眼看一下林意柔的屍身。

若是真是上吊自盡的,那林家就逃不開以死抗旨的罪名,敢膈應他,他就讓他們一家不死也脫層皮。

沒想到自己還是慢了一步,林家居然屍身都不過夜,就運出城去火化了。

“舅舅是嚴父,女兒家心思,最是難猜。何況舅舅是父親,表妹去的又急。”楚昭業還是不慌不忙的說着。

兩人說着話,進了靈堂,楚昭業拿起供桌上的香,遞給楚昭晖,“二哥,表妹的棺木雖然運出城了,不過,靈堂還在,你要上香,還是可以的。”

“哼!”楚昭晖再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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