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唐十一被醫院的消毒水味嗆醒了，活動了下眼睛，四下到處瞅瞅。
最後他把目光放在了點滴瓶上，瓶中有節奏的冒着小氣泡。
唐十一兩眼放空盯了很久，想不起來昏迷之後的事。
唐媽推開門，王姨也跟進來，看見唐十一睜開眼，兩個人終于放下心舒了口氣。
唐媽坐在病床邊上，手輕輕摸着唐十一的胳膊，“沒事兒就好，吓死媽媽了。”
王姨在一邊把飯盒打開，飄來香氣。
“什麽好吃的，王姨。”唐十一抻着脖子問，聞到香味兒突然覺得胃裏空空的。
唐媽一着急，眼疾手快找到打了沒事兒的部位，下手拍了一下唐十一的小腿，“你媽跟你說話呢！唐十一！”
“你小點聲！這是醫院！”唐十一壓着聲，往左右看了看，沒人。
“你一個單間兒，怕什麽。”唐媽揉着剛才唐十一被打的地方，白了一眼。
“來，王姨給你熬的雞湯，補一補，啊。”王姨把餐盒端過來，邊吹着熱氣，唐媽起身要扶唐十一起來。
“不用，我自己。”唐十一兩只手撐着上半身坐起來，有點吃力。
“小心點！我的祖宗！”唐媽一把抓住唐十一正輸液的手腕，“這血都倒流了！”
唐十一瞟了一眼倒流的血，餓了幾頓之後食欲大開，沒理唐媽，接過王姨遞過來的湯勺，不顧多熱喝了一口，燙的面部扭曲。
唐媽和王姨在一邊直樂。
唐十一悶頭吃，胃沒有不适，還暖和和的。
在王姨的慈笑中，唐十一端起碗把最後一口湯咽下去，捂着肚子往後一倒。
“小心點兒！又倒流了！”唐媽時刻注意着點滴，唐十一這回舒服了，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問題，他睡了多長時間。
“媽！”唐十一又蹭的挺起來。
唐一一女士黑着臉“你再亂動你這只手試試。”
“錯了錯了，現在幾點了。”唐十一默默把自己輸液的手擺好，乖巧地看着唐媽。
唐媽撩了撩頭發，“快五點了。”
“晚上？”唐十一确定一下。
“啊，晚上啊，你大早上喝雞湯啊！”唐媽懷疑自己兒子病傻了。
唐十一坐着，想了半天，感覺腦袋有點睡糊塗了，“張軍呢？”
“他回學校去了，說要在這兒待着，後來讓我說回去上課了。”唐媽擺弄着手機，進來了個電話，指尖一劃放到耳邊
“喂，老公。你到哪兒了？”唐十一聽見是唐爸，在一邊沒吱聲，心裏想着有一個多月沒見到老爸了，還挺想的。對了！
唐十一摸了摸身上，穿的病號服，啧了一聲，另一只手伸到枕頭下面摸了摸，也沒有。
“恩恩，行，聰聰都想你了！”唐媽小女人似的撒嬌，對着電話眼裏的愛意都要溢出來了。
唐十一默默吃着狗糧，等着老兩口挂電話。
唐媽剛黏膩的挂了電話，唐十一馬上湊過去問，
“我手機呢？”
“不道。”唐媽一臉無知。
“那我校服呢？”唐十一扯了扯自己的病號服。
“讓王姨拿走了洗了。”唐媽對着手機前攝像頭把形象搞好。唐十一在昏倒之前一直想聯系申請來着，現在醒了就着急找手機。唐十一一臉無語的看着唐媽，“我手機在裏面。”
“沒事兒，重買，你那個手機不是出新款了嗎，媽給你買。”唐媽不在乎，正往自己臉上補粉。
唐十一一頭倒在床上，深深嘆了口氣。正巧王姨收拾好飯盒回來，唐十一看見王姨兩眼放光，“王姨！我手機呢！”
“哎！”王姨被吓一跳，飯盒裏的水滴濺到唐十一的被角，“我給你放抽屜裏了。”
唐十一聽完想都沒想直接用輸液的手把抽屜拉開，手機在裏面安靜躺着，他松了口氣，把手機拿出來，又想起昨晚沖擊力極大的視頻，眉頭緊了緊。
心有些加速點開申情的頭像，一個手快速的打着字
--在嗎？
--在。
唐十一在之前已經做過猜想，要是推論是正确的，那麽明天就能把那個女人救出來。
想到這，唐十一甚至覺得可以再申情面前大展身手，有點小驕傲。
之後覺得一個手打字太麻煩，不顧唠叨，把另一只輸液的手也帶上，總算快了點。
剛把自己的猜想全打出來，正躍躍欲試點擊發送，申情快一步把和唐十一同樣的想法發出來，但是非常簡約
--明早八點洗衣店
唐十一看着自己打出來的一堆分析帶結論，突然有點小失落。
嘆了口氣，全部删掉，簡單打了兩個字
--收到
--（太陽）
唐十一盯着申情發過來的太陽，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傻樂。唐媽剛想湊過來，唐十一就把屏幕按黑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兒。
“你是不是......”唐媽敏感的嗅覺觀察到一絲異樣出現在唐十一的眼裏。
“不是。”唐十一心虛看向別處，耳朵不自覺紅了起來。
“臭小子，你騙誰不好騙你媽？老實交代！”唐媽看見唐十一的發紅的耳朵，上手就要去揪，唐十一抓住唐媽伸過來的手要躲。
病房的門被推開，母子倆的互動停了。
唐媽看見唐爸進來掙開唐十一的手，二話不說從座上跳起來撲上去，唐爸單手環抱着唐媽的細腰，另一只手把給唐十一買的禮物放在另一張陪護床上。
唐媽和唐爸兩人差了十三歲，唐十一無意間看見兩個人的結婚證才知道他倆差了這麽多，問起唐媽的時候，唐媽就迷信道“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唐十一看着老兩口在他床邊膩歪，自己形單影只的不怎麽痛快，“這兒還有孩子呢！”不忿沖他們喊道。
唐爸憨厚笑了笑，想把唐媽從身上放下來，唐媽死不撒手摟着唐爸的脖子看都沒看她兒子“不要了！”
唐爸樂的更大聲，看着欲言又止的唐十一，輕輕拍了拍唐媽的後背，在耳邊說着什麽，唐媽才松開手，把唐爸被弄皺的衣服理了理。
“十一怎麽了？”唐爸和唐媽十指相扣并排坐在唐十一對面，唐媽依偎在唐爸懷裏，
“就是胃不舒服，沒多大事。”唐十一标準的乖巧笑，對着這兩個他頭頂上的兩座大山，敢怒不敢言。
唐媽一個勁兒的往唐爸懷裏去，暗暗地看着唐十一“大夫說你受刺激，應激反應，再加上休息不好，身體就倒了。”
唐爸不可察地把搭在唐媽肩上的手收緊，關心地看着唐十一，“怎麽了這是，是不是高三太累了。”
“可不是嘛！新班主任還說要加晚自習，得十一二點才下課，我讓司機去接他還不用”唐媽把半張臉埋在唐爸的肩頭。
唐十一覺得自己的存在阻礙了這兩個人的愛情，暗暗自暴自棄。
“多大的孩子了，也該自己了，對了，兒子，這個送你的。”唐爸一只手空出來，回身把放在陪護床上的禮盒拿過來，“沒想好買什麽，就去了趟書店。”說着放在唐十一的腳邊。
唐十一看見“五三”禮盒，明顯一愣，萬惡的練習冊居然出了禮盒，眼角一抽一抽。
“爸，你這......”唐十一為難的看着唐爸，唐媽怼了怼他胳膊“喜不喜歡。”沖着唐十一擠擠眼。唐爸沒看見兩人的互動，一臉慈笑道“書店裏店員推薦的，我覺得好看就買了。”
“挺好的，謝謝爸！”唐十一拍了拍大禮盒，看着裏面五顏六色的練習冊封面頓時感到非常充實，豈止是好看，腦子也燒得慌。
唐爸一個勁兒的憨笑着，看眼前這個自己和心愛之人的結晶，越來越優秀，越來越成熟，心裏不由得感慨時光催人老，想着想着，把唐媽往懷裏又緊了緊。唐媽順勢又往他懷裏蹭了蹭。
唐十一自己捧着滿懷父愛的禮盒無奈對着他倆，在對面你侬我侬的氣氛裏終于受不了了，
“你倆該幹嘛幹嘛去，我要出院！”唐十一看了眼快輸完的點滴，回身按下床頭的呼叫鍵，走廊不遠處的護士站響起經典的獻給愛麗絲。
病房裏一片寂靜，回蕩着鋼琴曲，随後唐媽從和唐爸的溫存裏抽出來，“不行！你老實躺一天行不行！你身子現在太弱了！”
“真沒事兒了嗎？你身體你自己了解，不行的話不要勉強，明天周末，不着急學習。”唐爸扶住要炸毛的唐媽。
“真沒事兒，爸。”唐十一看了兩眼唐媽要吃人的眼神兒，又慫又乖。
“那就聽他的吧，一一。”唐爸低頭把臉貼着唐媽耳邊小聲說，唐媽把瞪着唐十一的眼神撤回來，順從的點點頭，不顧兒子在跟前，撒嬌道，
“都聽你的，老公。”
門被護士推開，看見兩口子相依偎在一起，再看看對面吃了一臉狗糧的小病號，“什麽事兒？”
唐十一客氣笑了笑，指指吊瓶，“拔了吧，不打了。”
護士走過去彈了彈瓶子把氣泡清了清，“這不還有點兒嘛。”
“麻煩拔了吧，不打了。”唐十一笑了笑，把紮針的手遞過去。
護士下意識看了眼這個小病號的家屬，征求意見，唐爸點點頭，客氣道“拔了吧，謝謝。”
唐十一松了口氣，看着護士一層一層把棉布撕開，露出細小的針投埋在自己的血管裏。
唐十一扭過頭，想到什麽問唐爸“爸你今天不走了？”
“啊，不走啊，明天再走，采摘園的自動澆水設備還沒弄好。”唐爸摟着唐媽。
“哦，”唐十一好像明白似的點點頭，看着一臉沉浸幸福的唐媽，再看看唐爸放在唐媽腰間摩挲的手，心裏隐隐約約覺得自己晚上不應該回家打擾他倆。
護士手快把針頭拔下來，“小帥哥，按住了啊”
唐十一聽話地拿着棉球按在針眼上，又看了看對面親親我我的兩口子，輕嘆了口氣，把轉身出去的護士又叫了回來，不好意思麻煩道
“我這打的什麽？”
護士掃了眼瓶身上的标簽，“營養液。”
唐十一哦了一聲，頓了一秒，瞟了兩眼對面的兩口子，讨好的笑道“那麻煩你再給我打幾瓶。”
“你當這是吃飯啊，不能多打。”護士掐着腰，向唐十一投去異樣的眼光。
“怎麽了十一？”唐爸唐媽沒明白，“不是回家嗎？”
“不不不，我還是在這兒歇一天好了。”說完唐十一乖巧的把薄被拉到自己胸前蓋好，左掖一下右掖一下，最後再把兩只腳擡起來掖一掖。做完之後看着兩口子，宣誓主權。
“那，那我讓你王姨把你換的衣服拿來。”唐媽握着唐爸的手。
“行行行，你倆出門把費用付了，我明天回去。”唐十一雖然還想跟唐爸再待會兒，畢竟一個多月沒見面，但是一看唐媽比自己更想和唐爸待着，自己還是默默在醫院裏待着比較好。
護士離開之後，唐爸又交代了幾句學習是好注意身體，把學理科的勁頭多放在文科上等等。應該是安排手下人幹活安排習慣了，對兒子也是一個官腔。唐十一則是配合乖乖的聽着，唐媽一直膩在唐爸身上。
之後，唐媽挽着唐爸起來要走，唐十一像個繭蛹似的被白色的薄被裹着，“媽，你問問大夫有沒有什麽讓我明天就能好的藥，最好是補點力氣的，給我打點兒。”
唐媽嘆了口氣，點點頭，“成吧，我給你問問。你可別再胡鬧出什麽事兒了啊！”
唐爸溫聲道“我和你媽走了，王姨來陪你。早點休息。”
目送唐爸唐媽走出去，唐十一摸了摸手邊冰涼的手機，想着自己抗壓力居然這麽差，還差到把自己吐暈了倒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裏，悲哉！無用乎！
唐十一一把拉過被子蓋過頭頂，接着薄被透過來的光線讓自己不是過于嫌棄自己，過了一會兒覺得捂得慌，喘不上來氣兒才把腦子探出來，空氣瞬間清新。
緩過勁兒的唐十一坐起來拿過手機，手不受控制的點開和申情的對話框，手指往上輕輕一劃就到頭了，啧了一聲，少之又少。把手機丢到懷裏，雙手墊在腦後往後倒砸在枕頭上，病床嘎吱一聲。
聊天記錄唐十一翻了自己都數不清多少回，雖然少了點，語言還剪短了點，自己說話還傻裏傻氣了點，但是留在他腦子裏的關于申情的事比這簡簡單單的文字多得多。
想到這兒，唐十一還有點小得意，對着高又白的天花板傻呵呵樂着，樂到一半自己猛然察覺不對勁兒，蹭的坐起來，正了正思想，
唐十一，你正常點，你這樣下去非常不對勁兒。
晚上唐十一躺在床上，一想到明天的行動心裏就重鼓點，砰砰砰亂跳，想平複情緒，就刷着論壇，用各種有趣的段子來緩解壓力，一方面來自于昨晚看見了不該看的虐貓視頻，一方面來源明天的作戰。唐十一刷到有意思的就抱着枕頭呵呵樂，更有意思的忍不住大笑起來，旁邊王姨一邊勾着杯墊，看見唐十一生龍活虎的樣兒她心裏也開心，手裏忙活的更歡了。
刷着刷着，唐十一比平時更早睡下，冥冥中感覺得王姨給他蓋被子，把手機從他手上拿開放到一邊。
第二天一早，唐十一的生物鐘準時六點自然醒，一掀被下床，沒睡醒還以為是在家，醫院的床位高，險些沒摔到。
一虛晃間，唐十一被冷汗驚醒，看了看周圍才想起來自己是在醫院來着，啧了一聲，心裏覺得自己為兩口子在一起你侬我侬做出的犧牲真是太偉大了。
洗漱回來，唐十一看見門口放着一個大果籃，湊近仔細看了看，還沒署名，不過上面顯眼的KTV标志倒是暴露了送的人。
王姨拎着早餐進門，看見唐十一正研究果籃，“昨天十點多了，張軍拎着這個就來了，看你睡覺，擱下就走了。”
王姨把早飯放到小桌上，招呼唐十一吃早飯。
唐十一看着果籃，心裏一陣暖意。
吃着早飯，王姨把病房裏的電視打開，一老一少吃着早點看着新聞，空氣中絲毫沒有醫院的肅靜緊張感，一切都是慢節奏。
時間還早，唐十一一勺一勺不緊不慢的喝粥，三勺之後加一口清淡的拌菜，時不時擡眼再瞧瞧新聞。表面上看似平靜如水，內心卻因為在一個小時後要發生的事情緊張的不行，像是小學生第一次打架手心裏捏的全是汗，心砰砰的緊張要死。
“聰聰，味道行嗎？”王姨在一邊問。
唐十一回過神，“行行行，好吃。”連着喝了好幾口。
王姨看着唐十一，像是自己親兒子似的欣慰笑着。
不知道是喝的太急，燒心了，唐十一心髒跳的厲害，突然手機的鈴聲響起來給他吓一大跳。
匆忙往身後摸去，拿過手機一看是張軍，唐十一稍稍放緩精神接起電話，
“爹！身體好點了嗎？”張軍在一邊格外興奮。
唐十一确認地看了眼時間，遲疑了一秒說到
“你是不是一宿沒睡啊，這麽早打電話。”
張軍在那頭有點不滿道
“唉，不是，我就不能起個大早打慰問電話啊？我要當你生病第一個慰問的人，除了你爸你媽。”
唐十一聽完笑罵了聲傻逼。
“爹，看見果籃了嗎？”
唐十一舀起一勺粥喝進嘴裏，恩了一聲，
“我靠，昨天放學太晚了，附近水果店都關門了，我讓KTV的領班給我先做了一個。”張軍說。
“我一看果籃就知道你來了，我現在沒事兒了，估計着一會兒出院吧。”唐十一擦了擦嘴。
“啊，那我接你去吧。”張軍提出。
唐十一心裏想了想如果真是要把女人救出來，多一個幫手也好，答應道
“成，那我......”唐十一瞄了一眼時間，繼續說“半個小時之後走。”
“卧槽，您這真是幹什麽都高效率，等着我吧，提前二十九分鐘到。”張軍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