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涼茶

“姚遠前些天跟我聊天，提起了你。”林麗試探道，自從結婚，她似乎越來越關心江怡的感情生活。江怡的為數幾個閨蜜中，林麗是唯一還與姚遠保持聯系的人。

“哦。”江怡沉默良久，有些詫異。她明白林麗這句話的用意，卻也更深切的知道，她之于他，并不是良配。

“這些年，他一直沒有找女朋友。聽說，你走後不久，他就跟那女孩鬧翻了。”林麗緩緩回憶道，“當時那件事鬧得很大，差不多整個A大的學生都知道。你走後不久，我就簽了工作，搬出了大學城。也是後來聽單位的學妹說起才知道的。”

“當年的事情，林珊珊不過是導火線，提分手是我自己的決定。”江怡沉默片刻，語氣微澀，“姚遠，他沒有對不起我。”

他不僅沒有對不起她，還曾對她極盡縱容，只是等她明白之時，有些東西已經無法挽回。

“我想也是，畢業後，他去西安工作了兩年。”林麗專注的看着江怡，“據說，推掉了上海一份待遇頗優的工作。上午拿到畢業證，下午就上了去西安的火車。”

“西安？”江怡滿臉震驚。

“是啊！想不到吧！西安！”林麗啧啧有聲，一臉感懷，“那是你最喜歡的城市吧！”

林麗還在一邊慨嘆，江怡卻已經沒有繼續閑聊的心境。手指無意識地捏住咖啡杯中的勺子，輕輕晃動，蕩起圈圈漣漪。記憶也回到了多年前，那時，癡迷古代文化的江怡，和崇尚現代大都市生活的姚遠，兩個人為了自己心中的聖地——西安和上海。極盡所能的辯駁，卻誰也無法說服誰。即使事隔多年，江怡還能清晰的回憶起提起西安時，姚遠那滿臉的不以為然。

誰料，不過經年，他去了從沒在他未來人生規劃中出現過的西安，她也保研去了自己從沒向往過的上海。

思緒翻飛間，江怡接到了羅昭磊的電話，說是要組織一場聚會。因為聚會的主角是江怡最崇敬的一位老師，于是便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八月的C城，炙熱得恨不得把路上的行人烤熟。即使是大早上，出門吃了個早餐的江怡也忍不住汗流浃背。

“江怡，你出發了嗎？快點哈！”電話另一端，一聲高昂的男音讓江怡恨不得堵住雙耳，将手機遠遠的拉離耳旁。

“這家夥，上輩子肯定是被憋死的！”江怡小聲嘀咕，實在不知道，一個大男人，怎麽有那麽多的話。尤其是那分貝，高得恨不得要将屋頂給掀翻。

“江怡，我跟你說，別以為你小聲嘀咕我就聽不見了。哥的耳朵，那可是堪稱順風耳的。”對面的羅昭磊義正言辭的教訓道，這家夥素來以江怡的哥自稱，上學時也對江怡多有照顧。江怡雖然對他的喜為長輩不以為然，跟羅昭磊的關系卻極好。同在一座城市工作的兩人，職業又有些共通之處，過段時間總會見上一面，交情自然更上一層樓。

江怡大學畢業後，保研、回母校從教；羅昭磊則大學尚未畢業就開始創業，專注學生輔導，這些年也經營得有聲有色，有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出門在外，人稱一聲羅總，算得上是一社會成功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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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我知道你耳力好，我的耳朵快要讓你吼得失聰了。”江怡急急道，忍不住揉揉耳朵。

“什麽吼啊！哥這是陽光，是人格魅力，是男人的風度！”羅昭磊言辭措措地糾正道，音調倒是有所下降，“作為A大的語文老師，要跟得上時代的步伐，懂嗎？”

“是，是，小的明白！”江怡有些無奈道，一邊極不文雅的對着天空翻了個白眼。

“哼，明白就好！快點啊！我們訂的秦皇大酒店，你先去接文老師吧！”閑扯了一番，羅昭磊終于提起正事。

“出息！”江怡對羅昭磊這一極不男人的行為，忍不住嗤之以鼻。文老師是兩人大學時的班主任，極負責的一位老先生，現在已退休。生日就在八月初，江怡這些在C城工作的學生，每到文老師生日這天，都會聚到一起，給文老師慶祝生日。

羅昭磊這人，在班上一貫是擺老大哥的款，唯有對文老師畏若神明，見之如老鼠遇到貓。每年文老師的生日宴會，他總是忙前忙後，把宴會辦得盡善盡美，自己卻從不去接文老師，倒是常常支使江怡去接人。

“我的姑奶奶，這能一樣麽？你是文老師的得意門生，我是那不務正業的不肖之徒。”羅昭磊語氣略沉，他對文老師的感情極為複雜。一方面，理解當年文老師勸誡自己的一番苦心，內心感激；另一方面，又因為自己終究不能如文老師期待般，在學術研究上有一番成就，內心愧疚。

“其實，文老師挺挂念你的。”江怡理解羅昭磊的左右為難，但她素來一根筋，總覺得這不是什麽無法解開的結。

“我知道，但我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羅昭磊嘆息一聲，倒也不再多言，只是叮囑，“你開車的時候注意安全，文老師年紀大了，盡量慢一點，安全最重要。”

雖然羅昭磊說江怡是文老師的得意門生，但因為性格的原因，江怡和文老師的聯系卻不多，不過是逢年過節打一通電話。一則，保研幾年，離開C城，要忙學業；研究生畢業後，雖然回母校從教，卻又恰逢文老師退休，一來二去便少了聯系。另一則，江怡這些年過得實是有些孤僻，少與故交好友聯系。

文老師退休後，把家搬到了郊區，每天和老伴一起種種菜、看看書，晚年生活倒也惬意。等江怡将車開到那幢精致的小樓時，正看到老夫妻兩在小樓旁邊的菜地上捉蟲。

“來了啊！先跟你師母進屋坐會。”文老師招呼道，一邊的文師母帶着江怡往房子裏走去，“小江，這一路過來有點堵吧！這天氣，熱得很，先進屋喝杯涼茶。”

“老師？”

“沒事，你們文老師那倔脾氣，大約還得等會，不把那排菜上的蟲捉盡是不會罷休的。”文師母埋怨似的笑道，遞給江怡一杯自制的涼茶，“這涼茶是我按照醫學院一同事給的方子，自己配的，你喝喝看，味道應該還可以。”

“很好喝，有點甜。”江怡抿了一口道，淡淡的清涼甜味，很是去暑氣。

“我就說你們小孩子會喜歡，你們文老師愣說我瞎折騰，他呀，吃不得一點甜味。”文師母言笑晏晏的抱怨道，言談間透出幾許無奈的甜意，“你那小男朋友倒是跟你們文老師一樣，也不吃甜。”

“他……”江怡一時語塞，大約猜到文師母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