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捕鼠人

尤金和歐熱內是戀人。雖然尤金身上穿着粗布衣裳，但他那張英俊的臉龐和微卷的淡金色頭發及藍色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像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大貴族。而歐熱內，有着一頭褐色頭發及棕色眼珠。他的長相，在那些從事苦力的人裏很常見。但他身上透出來的親和力，讓惠特曼很喜歡。

一對男性戀人，在這個絕對正确的社會公德的傾向裏，是不容許他們存在的。因此，同性戀人，會被視為低俗的、肮髒的、不容寬恕的。如果女人與女人相愛，會被迫嫁人，或送進瘋人院和收容所。

倫敦裏的瘋人院，關押着各種各樣的人。曾經經過瘋人院的惠特曼在牆外面撿到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撿到這張紙條的善人，請您大發慈悲救救我”。惠特曼只是個孩子，當然無法拯救紙條的主人，于是，他把紙條交給了倫敦警察。

倫敦警察微笑着撫摸他的腦袋說：“好的，善良的孩子，我們已經收到了。”然後，把他打發掉。在他轉身後，卻把紙條撕掉扔進了垃圾桶。

惠特曼很失望，但瘋人院那堵高牆，是他無法跨越的。

男人與男人相愛，自然無法受到主流社會所接受。因此，才有王爾德在審判席上被迫做解釋“不敢說出名字的愛”。而他的書信、戲劇還有書籍作品，都受到了一番嚴厲的審判。

尤金和歐熱內都是男人，而且還是戀人關系。在捕鼠人之間，不是秘密，相反還獲得了接受。

惠特曼身邊的捕鼠人說：“上帝賦予每個人類愛情的權利，可笑地是，大部分人類卻在阻撓另外一部分人的愛情。這大部分人類是錯誤的，愛情從來不分男人和女人。”

和捕鼠人愉快地呆了一下午，惠特曼才告別回家。尤金囑咐他，明天別遲到。惠特曼微笑着揮揮手，然後返回貧濟院。

晚上，睡覺前，小艾倫問惠特曼：“惠特曼，你會忘記我們嗎？”

惠特曼輕聲說：“當然不會。”

所有從貧濟院離開的孩子們，很少再回到這裏探望孩子們。有些，離開這裏混在底層做着苦力，有的淪為男妓和娼婦，有的做成為小偷和殺人犯，還有的憑着自己的才智，成為了上等人。

而成為上等人的孤兒，偶爾會救濟一下貧濟院。但鮮少會出現。在他們眼中，伊娃院長時不值得付出任何恩惠的。

沒有受過良好教育的孤兒們，離開貧濟院後一無所有。想要從最底層掙紮，成為上等人，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而沒有任何資源和人脈的他們，這條路早已經堵死。

上等階層的權貴們，不願為任何下等人類敞開大門。

不然，倫敦東區，也不會淪為貧民窟，彌漫着疾病、肮髒、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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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特曼現在需要錢，剩下的一年時間裏，他除了賺錢之外，還要清楚地考慮好，自己想要做什麽？

如果沒有選擇好，他會淪為貧民窟的一員。然後堕落、絕望、等待死亡。

第二天，貧濟院裏的孩子們還沒起床的時候，惠特曼便早早地起床。之後拿着一根長長的竹竿前往倫敦西區。

到了華特家的窗口下，惠特曼用竹竿敲擊了他的窗口三下。窗口，沒有打開。他又敲了三下，确認那個死神不在。惠特曼便走掉了。

惠特曼在與尤金、歐熱內約定好的時間出現。溫柔的歐熱內揉了揉他的腦袋說：“今天咱們要去一家農場抓老鼠。”

尤金張揚着一張臉，他笑着說：“那農場的雞，被巨型老鼠咬死了十多只。當然，他必須要付出一筆錢。”

于是，三人坐上一輛貨運馬車出城。距離倫敦五公裏外，他們來到一座農場。農場主是個長着胡子的壯漢。見到三個捕鼠人，他急忙道：“快把那只該死的老鼠宰了！”一天不殺掉那只老鼠，他農場裏的動物一天受到威脅。哪怕他用石頭把老鼠的洞堵住了，用鐵絲把欄杆加固了。但是，這些對那該死的老鼠一點用處也沒有。

它能用爪子刨穿堅硬的石頭，能用牙齒咬斷堅韌的鐵絲。

農場主已經預感到，再不趕緊殺死這個怪物，這個冬天，他的損失會更大。

帶着三名捕鼠人，農場主來到雞舍指着大洞說：“瞧瞧，這個大洞，連個嬰兒都都能爬進去。現在，你們要把它從裏面逮出來殺了！”

尤金拿出捕鼠工具說：“先生請放心，我們一定碾碎那只雜碎。”

農場主把農場交給他們，然後回屋等待老鼠被消滅的消息。

尤金對惠特曼說：“小家夥，去查一點所有的老鼠洞。”

惠特曼點頭：“好的。”于是，翻查農場的老鼠洞去了。

尤金和歐熱內量了一下老鼠洞大小，并檢查了一下老鼠留下的糞便還有它洞穴裏的泥土。

“是個大家夥。” 歐熱內說。

“這個洞口泥土很新，而且糞便比較多。它肯定經常穿過這個洞穴抓那些可憐的母雞吃。”尤金說。

“咱們可以在這個洞口設下陷阱。”

于是，他們在洞口外設下陷阱，然後用堅固的籠子罩住。只要那只巨型老鼠從裏面跑出來，便會被困在裏面。之後，他們可以用刀子把它解決掉。

在他們設置陷阱的時候，惠特曼在查老鼠洞。

傳聞，巨型老鼠被死靈附身。它們擁有智慧，并十分聰明。有巫婆飼養它們做使魔。

可它們到底有沒有被死靈附身，誰也不知道。

但巨型老鼠的洞穴洞口，看着讓人感到害怕。惠特曼想，他要是把手伸進去，會不會被潛伏在裏面的怪物咬掉。

這種假想，令人不安。

在農場裏，惠特曼找到了十五個巨型洞口。尤金說：“那只老鼠肯定挖空了農場地下。來，咱們把十三個洞口用石頭填埋了。”

剩下兩個洞口，其中一個設置成為出口陷阱。另外一個，則燒濃煙把他逼出來。當然，這個洞口需要兩個人守着。但從設置了陷阱的洞口看，那只老鼠會按照慣性，會從自己經常出入的洞口逃出來。

三人搬來石頭泥土把其餘十三個洞口死死堵住。

尤金吩咐說：“我去守着陷阱，歐熱內和惠特曼把那只老鼠逼出來。”

于是，惠特曼給歐熱內搬來稻草。歐熱內将稻草塞進洞裏，接着拿出火柴，火柴點燃稻草，濃煙開始向洞裏捂去。

歐熱內從腰間拔出一把刀遞給惠特曼：“拿着，如果那只老鼠從這個洞口出來，就刺死他。”

惠特曼點頭：“好的。”

如果不刺死它，那麽它尖利的爪子會劃破他的肚子，讓他的內髒流一地。并被它吃掉大腦。

歐熱內不斷往洞裏塞進稻草，并用一張破舊的扇子不斷扇子。其他出洞口，開始冒煙。三個人開始聽到洞裏傳來的聲音。

接着其中一個被堵住的洞口突然松動了一下。

尤金大叫：“惠特曼，頂住洞口！”

惠特曼一下撲到那個洞口。裏面的巨型老鼠死命地頂着出口，它力量大得驚人。惠特曼差點被頂飛，好在，裏面的家夥似乎承受不住煙霧及缺氧，放棄了這個洞口，向別的洞口去了。

惠特曼跳起，它拿着刀子，盯着其餘的洞口。

“它來了！”尤金大喊。

惠特曼扭頭看過去，他看到，一只巨大的老鼠從出口處突然飛蹿出來，一下進入陷阱籠。下一刻，它被囚禁裏面。

巨型老鼠大得可怕，它要是站起來，能到惠特曼的腰部。

尤金“哈哈哈哈”大笑，并踢了踢籠子：“沒有哪只老鼠能夠逃出我的陷阱。”

被關在籠子裏的老鼠瘋了，它憤怒地沖撞籠子，并張開尖利的牙齒開始咬籠子。尤金知道，這破籠子無法囚禁老鼠太久，因此，趁着它還沒能逃出籠子時，把它殺了。

抽出刀子，尤金對準了巨型老鼠的心髒一刺。老鼠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尤金又刺了幾下，那只瘋狂的巨型老鼠狂亂叫着，慢慢地，慢慢地不再掙紮。

在尤金提起籠子時，歐熱內突然大喊：“還有一只老鼠！”

惠特曼腳邊的老鼠洞，洞口的石土一松，然後蹿出一只巨大的老鼠。惠特曼吓得一摔，那只紅了眼睛的老鼠向他撲去。

眼看着惠特曼要被老鼠咬穿脖子時，歐熱內手中的刀子一擲，刀子刺中紅眼老鼠的眼睛，沒了進去。

紅眼老鼠吃痛大叫，然後開始在農場亂蹿。

尤金大聲道：“殺了它！”說完，對亂竄的老鼠攻擊去。

被吓壞的惠特曼找回理智，他急忙站起，雙手握住刀子對準了亂竄的老鼠。而歐熱內，則拿起石頭對準紅眼老鼠砸去。

這只老鼠是聰明的，知道惠特曼時三人之中最弱小的。于是，向他攻擊來。在歐熱內跑來把惠特曼撞開時，惠特曼卻腳下一動。

他張開嘴巴大喊着，雙手穩穩地握着刀子向老鼠揮去。

在歐熱內和尤金以為他會被老鼠咬死時。惠特曼手中的刀子劃過老鼠的脖子。

老鼠停了下來，掉在了地上，鮮血流了一地。而惠特曼，臉上被老鼠血濺濕。

再差那麽一點點，老鼠的脖子被他劃段。

尤金放肆大笑，他高興地走到惠特曼身邊揉着他的腦袋贊揚說：“惠特曼，你是個勇敢的人！”

被吓了一跳的歐熱內說：“幸好沒事。”

惠特曼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捕鼠的任務完成，農場主看到那兩個巨型老鼠的屍體時，吓得一抖。想到它們有可能在農場地下生了一窩崽子，更不安了。

“我需要你們挖出他的洞檢查有沒有遺留下老鼠崽。”

尤金搖搖頭說：“先生，我們只是接受了捕鼠雇傭的酬勞。”

明白他的意思，農場主說：“我願意多付出5先令。”

尤金接受了酬勞。于是，三人開始檢查裏面有沒有老鼠崽。

尤金教導惠特曼如何準确識別老鼠洞的窩點，惠特曼認真聽着，記着。尤金摸清了鼠窩點後，三人開挖。向地下開挖後，他們果然看到了老鼠崽子，共有七只。這些巨型老鼠生下的崽子和普通老鼠一樣大。尤金抓起一只說：“這些崽子剛生下沒多久。”

通體分紅，連眼睛都還沒有完全睜開。

歐熱內拿出袋子，尤金把老鼠崽子一個個放了進去。

惠特曼不解。

歐熱內笑着說：“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鼠可以吃。”

原來如此。

倫敦城裏的老鼠，肮髒不堪，身上帶着疾病，是不能吃的，除非是餓到了極致。但生在農場，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老鼠崽子，身上并沒有帶着病。因此可收拾了烤了吃。

拿到了酬勞後，他們收拾好工具，離開了農場。

回倫敦的路上，又遇見進城的運貨馬車。尤金給了五便士，他們上了馬車。

在車上，尤金将今天捕鼠的酬勞分成了三份。

他一份，歐熱內一份，惠特曼一份。十七先令分完。

惠特曼說：“尤金先生，我并沒有和你們付出一樣的勞動。”

歐熱內摸了摸他的腦袋：“惠特曼，我們的是平等的，這是你應得的酬勞。”

尤金也贊同。

惠特曼坦然接下。

回倫敦的路上，刮起了大風，下起了大雪。尤金把歐熱內往懷裏抱，生怕他被凍壞。而歐熱內則把惠特曼捂進懷裏。

尤金悄悄地親吻着戀人的耳朵，歐熱內臉頰燥熱。尤金輕輕咬着他的耳朵說：“等過了今年夏天，咱們就有足夠的錢買下一座房子開面包店了。”

惠特曼聽到“面包店”三個字，于是說：“尤金先生和歐熱內先生要開面包店？”

歐熱內笑着說：“是的。”

尤金得意地向惠特曼驕傲地炫耀：“歐熱內做的面包，比西區‘華森’面包店還要好吃。”

惠特曼瞪大眼睛：“歐熱內先生真厲害！”

歐熱內內心暖洋洋的：“等以後開了面包店，惠特曼來品嘗品嘗。”

惠特曼點頭。

這個事情，約定了下來。

回到倫敦，橋洞裏，捕鼠人陸續回來。尤金把弄回來的老鼠崽清理好，并借了鹽，之後架到火上烤。

不一會，架在火上的老鼠冒出香味。

烤好一只，歐熱內遞給惠特曼一只。惠特曼接過，他吃進嘴巴裏驚聲道：“可真好吃。”

尤金拿起一杯熱酒：“配上一杯酒，味道比貴族老爺桌子上的牛排更好吃。”

當然，惠特曼是喝不了酒的。

愉快地和捕鼠人呆了一天，惠特曼才返回貧濟院。

走出橋洞的時候，外面還在下雪。

也不知道，明天有沒有捕鼠的工作呢？

回到貧濟院，惠特曼把錢裝進了鐵盒裏。

貧濟院的孩子們看到他回來紛紛圍着他。看着這些孩子們，惠特曼內心升起一絲不舍。時間一長了，他便把他們當成了家人。現在還沒分別，便已是這樣。到了真正分別那天，會更難受吧。

第二天風雪停了，拿着竹竿的惠特曼來到死神先生的窗下。他才敲了一下，窗口便開了。他微笑着說：“早安，華特先生。祝你有一天好心情。”于是，要走。

華特卻說：“小家夥，不如上來喝一杯茶。”

惠特曼禮貌地笑着罷手：“感謝您的好意。我還有工作，便不勞煩您了。”說完，就走掉了。

死神先生顯然不滿意對方無視他，于是從窗口上跳了下來，在他伸手觸碰到惠特曼身上的時，被彈開。

“小家夥，你找了份什麽樣的工作？”

惠特曼不想回答他，但還是說了：“捕鼠人。”

沒有貶低他的工作，華特說：“我能為你找到更好的工作。”

惠特曼僵笑道：“感謝您的好意，但我更愛這份工作。”

對于死神先生糾纏他的事情，惠特曼感到很困擾。對方為什麽要纏着他呢？

一路跟着惠特曼來到橋洞，華特很快引起矚目。

他就像誤入貧民窟的貴族。他一身優雅，氣質不凡。一看就和他們這些底層的人們個格格不入。

華特并不在意人們的目光。在他眼中，不管是上九流的貴族，還是下九流的□□苦力，在他眼中都是一樣的。而且，更糟糕的地方，他都去過了。擠滿人的橋洞，真不算什麽。

惠特曼很無奈，哪怕他表示華特不要在跟着他，對方卻任性而為。

在沒有暴露自己身上的死神鐮刀時，他只是個普通人。

跟着惠特曼，華特來到了捕鼠人的地盤。這裏，他們正生着或煮着劣質的酒。看到如同貴公子一般的華特，其他捕鼠人訝異。

惠特曼連忙解釋：“他只是……”

華特笑眯眯地說：“我叫華特，我們是好朋友。”

尤金伸出手：“我是尤金，和惠特曼一組的捕鼠人。”

之後，各自介紹。擅長應付交際的華特，很快融入他們。

今天，尤金沒有捕鼠工作。因此，惠特曼可随時回貧濟院陪伴孤兒們。惠特曼留在橋洞，圍着火堆，聽着捕鼠人說故事。

歐熱內說他那位朋友沒有貴族的傲慢。

惠特曼內心說：因為他不是貴族，而是個死神。

但他又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關系，因此，只能放棄作出任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