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擦鞋匠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擡。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來，
十兔子問它為什麽哭？
九兔子說，
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昏暗的莊園裏，長相各異的人偶們手牽手唱着《鵝媽媽童謠》。門口，緩緩打開，一位戴着紳士禮帽，金發碧眼的男人提着一個箱子走了進來。看到他，人偶們開心湧過去。
“父親回來了！”
人偶們高興極了，男人半蹲下，并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最新做出的一個人偶放下說：“孩子們，他是我們的新家庭成員。”
紅眼人偶說：“真棒，咱們多了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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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卷發人偶說：“哦，讓我們一起唱歌，歡迎他的到來吧。”
于是，人偶們把新來的人偶圍在中間，對着他唱起了童謠。
最近，倫敦裏出現了一種怪病。說是病，其實也不是。因為，醫生們找不到病的根源，甚至是，無法從患者的身上找到中毒的痕跡。而患者，如同睡着一般，生命延續着，但卻沒人能叫醒他們。因此，有人流傳，昏迷倒下的人，是中了某種巫術。對于這種傳聞，查爾斯警探是不信的。
直覺告訴他，這是一起案子。可調查下，除了昏睡不醒這個共同點之外，他找不到受害人之間的聯系。因此，這絕對一個難以破解的案子。
在他調查案子的時候，有人把昏睡不醒的家人送到了威斯敏斯特教堂，并祈求神能夠喚醒他們。
但沒有用處，昏睡不醒的人們，還是沒有醒來。
小家夥一定是讨厭他了。
華特如是想。因為，他不再為他敲窗。哪怕他去找他，也與他拉開距離，仿佛他身上帶着傳染病似的。
他在害怕他探究他身體裏的秘密嗎？
在華特胡思亂想時，有死神找到他，傳遞傑弗裏的話，他只得回死神科。
夏天的泰晤士河，散發着刺鼻難聞的味道。短暫的藍天白雲後，整座城再次籠罩在霧霾之中。這個夏天，惠特曼放棄了捕鼠的工作，他花了一點錢買到了擦鞋的工具，和其他擦鞋匠一起蹲在某條繁華的街頭給老爺們擦鞋。
倫敦上流社會的老爺們及其重視繁文缛節，特別是在與女士幽會的情況下，都會讓鞋匠擦鞋，以保持自己的整潔。
十幾個擦鞋匠排成一排等待老爺們把腳伸過來。沒有活的時候，孩子們會看着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大人們，或是聊天。
“惠特曼，你知道嗎？北區一家小劇院裏，有人偶劇表演，而且，只需要1便士就可以買票進門。”惠特曼身邊的小擦鞋匠說。
“只要1先令的門票，那真是太棒了。”惠特曼回道。因為，沒有進過劇院看表演的貧濟院孩子，相信一定會喜歡的。
“那個劇院叫‘木偶劇院’。昨天晚上，我去看了。人偶們唱歌、跳舞、表演。簡直、簡直太精彩了。”小擦鞋匠興奮地說。
這種門票便宜的小劇院，多是貧民窟的人去看的，惠特曼很想帶着貧濟院的孩子們去看一次。前提是，他能夠說服伊娃院長。
華特回到死神科，傑弗裏向死神們說了一件事。人類的靈魂，被盜取了。
“目前，已有三十八個人類的靈魂被盜取。因為壽命未盡，因此，失去了靈魂的人類，昏睡成為一具空殼。如果長時間不把靈魂送回他們的身體裏，他們的生命會改變，進而死亡。”
因此，傑弗裏需要他們調查被竊取的靈魂，可那些靈魂到底在哪裏？
“會不會被惡魔偷吃了？”有死神說。
“哦，不。惡魔無法強行分離人類的靈魂與肉體。除非雙方立下契約，人類甘願将靈魂出賣給惡魔。”
的确，不然寄居在倫敦裏的惡魔們，早就到處獵殺人類了。并且，死神的存在，制約了惡魔，令對方不敢對人類下殺手。不然，為了保護亡靈書上的秩序，雙方只能開展戰争。
傑弗裏囑咐好死神們，便單獨向華特問起調查的事情。華特撫摸戴在耳朵上的耳環：“很抱歉傑弗裏，還沒有線索。”
傑弗裏嘆息：“那個狡猾多端的敵人潛伏在這裏，但我們卻無法抓住他。而他，卻随時向我們揮動鐮刀。”
華特說：“親愛的傑弗裏，我一定會親手逮住那家夥的。”倫敦裏的惡魔們，看到了殺害死神的真兇，但他們不願意告訴他。現在，這些寄生蟲還打起了惠特曼的注意，真是夠令人讨厭。
華特前往倫敦後，有穿着黑色大鬥篷的黑色死神進來，向傑弗裏通告監視死神們的行動。遺憾的是，他們并沒有監視到任何死神的異常行動。所有的死神，都在認真地執行死神任務，并沒有出現任何危及到死神命令的事情。聽完，傑弗裏進入檔案室，調查起所有死神的履歷。或許，能夠從中找到秘密也說不定。
小家夥不搭理他，死神先生想到了讓對方與自己說話的方法——那就是，成為他的客人。因此，他把腳放在腳架上，并對惠特曼說：“小家夥，不要讓我的鞋子上留下一粒灰塵。”
惠特曼有禮地微笑：“好的，先生。”然後，然後給他黑色靴子塗上油，并開始擦拭。
“小家夥，你找到想做的工作了嗎？”華特問。
“還沒有，謝謝您的關心。”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找到一份好職業。”
“感謝您的好意，但我們不能把選擇權交到他人的身上。”
華特繼續找話與惠特曼閑談。這一天，他的鞋子擦了十幾次，上面一粒灰塵也沒有。在夜晚降臨時，他踏空飛向廢棄的舊教堂去了。
回到貧濟院，惠特曼和伊娃院長談起看木偶劇的事情。伊娃院長聽後拒絕道：“不，惠特曼。貧濟院不能把錢浪費在毫無意義的東西上。”
惠特曼微笑着說：“伊娃院長，我存有一筆錢，因此，我想請院長、艾瑪修女和孩子們一起去看木偶劇。”
帶着一群孩子出門，伊娃院長是不願意的，特別是在晚上的時候。因為，這無疑給她增加不必要的負擔。
因此，她還是嚴厲拒絕了。
第二天，惠特曼繼續拿着工具在街頭給人擦鞋。很快，華特出現，他再次伸出一塵不染的鞋子。
惠特曼想，逗弄他的死神先生，真是奇怪的人。不過，有一件事他從未與人提起——尤金和歐熱內死亡那天，他精神崩潰陷入昏迷後，在夢裏，他似乎看到了死神先生。
今天，死神先生擦了二十次鞋子。
回到貧濟院，惠特曼再次和伊娃院長提起看人偶劇的事情。伊娃院長再次拒絕。
第三天，他再次與其他小鞋匠排成一排在街頭給人擦鞋，不一會，死神先生又出現了。他終于忍不住問道：“華特先生不工作？”
看小家夥終于搭理他，華特心情愉悅地說：“對我來說，比起工作，讓自己的靴子保持幹淨更重要。”然後，伸出腳踩在腳架上。
惠特曼拿起工具開始給他擦鞋，一面擦，一面說：“華特先生，我只是個普通人類。”
看着惠特曼微卷的頭發，華特感覺手指發癢——這頭微卷的棕色頭發，一定很柔軟。
“不，你并不是普通的人類。因為，你能看見我。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而且，我不希望你一再遠離我。”
“華特先生，沒有人願意與死神打交道。”
“但現在，我只是個人類。”
“您的糾纏，令我感到為難。”
“真是抱歉，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
“不……華特先生是聽信了惡魔的謊話，想從我身上得到秘密吧？”
“小家夥，我對你的興趣超過了你身上的秘密。相信我吧，我絕對不會傷害你。至于秘密，不願意告訴我，我便不會探究。”
這個話，他是不信的。因此，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是女孩，一定會認為華特是無賴……難道，他喜歡男孩兒？“華特先生喜歡男孩兒？”他忍不住問出來。
他的話先是讓死神先生一愣，随機“哈哈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哈哈哈哈……小家夥，你真有趣！”
惠特曼一下面紅耳赤，恨不得把臉埋進下水道。
華特煞有其事地彎腰捧起他的臉，他那雙如同綠色寶石一般的眼睛，看着少年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微笑着說：“等你成年後，說不定我會愛上你。”
從未認真看過華特眼睛的惠特曼，剎那間陷入了那雙如同綠寶石一般的世界裏。有什麽碎片，閃過腦海，一下又消失不見。
放開惠特曼的臉，華特得意地說：“你現在只是個男孩兒，而我，是不會把男孩兒當成戀人的。”
惠特曼低頭，繼續給死神先生擦鞋。
今天，他又給死神先生擦了不下二十次鞋子。雖然從死神先生的口袋裏賺到錢是件愉悅的事情，但每天被對方糾纏，可不是好事情。
今夜，他再次向伊娃院長提起去劇院看木偶劇的事情。如此，連續五天後，伊娃院長總算松口。但，還是不允許孩子們離開貧濟院。
“你可以把人偶師請過來給孩子們做表演。”伊娃院長如是說。
“謝謝您，我會的。”
次日，惠特曼沒有去做擦鞋匠。沒看到他人，死神先生感到非常失望。
“木偶劇院”在北區，惠特曼按照小擦鞋匠給的地址找到了這個小劇場。站在小劇場門前，惠特曼心想，如果不注意，很容易錯過。因為劇場門口太小了，而且，只有“木偶劇場”的名字。
劇場的門口是開着的。他走進去，走了二十多步後，終于抵達劇院內部——裏面，是一個半圓形劇場，但此時，因為還沒有表演，裏面一個人也沒有，顯得十分安靜。
“有人嗎——”惠特曼大喊。
突然，有一個成人高的人偶從劇場上方跳了下來。惠特曼看到，它身上有懸絲，顯然是被人操控着的。
木偶人向他行了一個裏，說：“親愛的客人，您好。我是劇場裏的管家，請将我稱呼為約翰尼。請問，有什麽能夠讓我為您效勞的？”
惠特曼仰頭看着木偶人，他有一種木偶人有生命的錯覺。他微笑道：“您好，約翰尼。我想拜訪木偶劇院的老板，想請他為貧濟院的孩子們表演。”
約翰尼跳了一圈說：“對木偶人來說，沒有什麽比為孩子做表演更棒的事情了。親愛的，請跟我來。”
于是，它帶着惠特曼前往劇院後臺房間去了。
到了後臺，一個亮着燈的房間門口前，木偶人先生敲了敲門然後打開門請他進去。
“請進，親愛的孩子。”
“謝謝您，約翰尼先生。”
于是，惠特曼踏進了房間。在房間裏，他看到一個金發碧眼，面帶笑容，和藹和親的俊美男人。他手指纏着懸絲。明顯，木偶人約翰尼是他操控的。他對前來的客人說：“孩子，歡迎你的到來。約翰尼先生，請為我們送上兩杯茶。”
他手指動了動，木偶人約翰尼動了起來，并說：“好的，請稍等。”
在他倒茶時，男人請惠特曼坐下。
惠特曼道謝，木偶人先生送上茶水後，便退了出去。
“我叫路易斯，是這個劇院的主人。”
“我叫惠特曼，是貧濟院的孩子。”
“很開心你來到‘木偶劇院’作客。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呢？”
“我想請路易斯先生為貧濟院的孩子們作人偶劇表演。”
“哦，當然。我很樂意為孩子們做表演。來，讓我們一起約定一個時間吧。”
于是，雙方約定兩天後在貧濟院的禮堂裏作表演。惠特曼向路易斯告辭後，木偶人先生将他送出了劇場。
“小家夥，你昨天哪去了？”華特伸出腳給少年擦鞋匠擦鞋子。
惠特曼沒有回答他。
好吧，華特換了個話題：“我能邀請你共享晚餐嗎？”
惠特曼有禮貌地笑着回絕說：“感謝您的好意，遺憾的是，我有事在身。所以無法應邀。”
華特笑着說：“你真是個冷漠的孩子。”其實，也就對他一個人冷漠吧。因為，他見過惠特曼對別人溫柔的樣子。他身上的那種溫柔，讓人想好好守護起來。
惠特曼不語。
“你讨厭死神與惡魔嗎？”他問道。
“不，我害怕死神與惡魔。”惠特曼如實說道。
惡魔軀幹枯槁，長相醜陋，并有着尖利的指甲，和奇怪的笑聲。他們在觊觎人類的靈魂，只要有一點縫隙，就會從死神手中搶奪走人類靈魂并吃掉。
而死神，是冷漠的。他們拿着巨大冰冷的鐮刀，在人類死亡後，将其割斷與肉體的關聯，然後送下地獄。也因此，他們見證了不同的死亡。這樣的死神，是冰冷，沒有感情的。惠特曼甚至懷疑，他們見證了太多死亡，因此變得麻木不仁。
“惡魔狡猾多端，還喜歡撒謊。而死神，是人類靈魂的使者。因此，我們是善良的。”華特笑着說。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辯解。
“小家夥，你想聽人類與死神的故事嗎？”
“人類與死神的故事？”
“是的。人類與死神的愛。”
于是，華特緩緩訴說死神與人類的感情。這感情裏面，糾纏着戀愛，與親情之愛。可不管是哪一種愛，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第一個愛，是人類與死神的戀愛。這場戀愛的最終結果，是死神親手收割了愛人的靈魂。這位死神，痛苦不已。
第二個愛，是人類那種奇妙的親情之愛。就好比惠特曼與貧濟院的孩子們那般之愛。這種愛，在死神與人類之間，一樣沒有好下場。
“那個死神，收養了一個看得見他的孩子。在他的保護下，這個孩子慢慢長大。最後，死神不想看着自己養的孩子漸漸變蒼老死亡，便離開了孩子的身邊。而孩子，為了再次見死神一面，自殺了。在死後，死神親自前來收割孩子的靈魂。孩子卻笑了，心滿意足地消失……”
惠特曼一面給死神先生擦鞋，一面聽着他講故事。
“所以，死神不允許與人類交往，更不允許産生‘愛’。”
“但華特先生違反了死神的規定。”
“是的。我違反了死神定下的規定。我猜，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麽？小家夥，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不能再漠視我，拒絕我。”
“不，華特先生，我不想問為什麽。”
“小家夥，對我，你還真是冷漠……。”
華特要纏着他，惠特曼是沒有辦法能夠避開的。因為，他只是個普通人類而已。
華特為什麽要纏着他呢？僅僅是因為他能夠看見死神？覺得他有趣？還是想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如果想知道他身上的秘密，他可以使用任何可怕的手段逼迫他說出來。但他沒有。那次從惡魔的巢穴裏出來後，他從未問過他身上的秘密。那他纏着他的目的是什麽？把他當寵物一般逗弄？明明他已經表現出最無聊無趣的一面了，對方卻還是樂此不疲地纏着他呢。
這個死神，真是讓人感到困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