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了那麽長的時間來喜歡你。

她哭了，淚水沾着她的睫羽，晶瑩地顫動。

她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注定會去等誰，但是，我等了你很多年。牢獄之災，相思之苦，若是細數起來，一件件，一樁樁，皆是因你而嘗遍。

她尖銳的指甲忽而掐入了我的肌膚，我看到她的眼神由溫柔漸至狠毒，她的淚水從眼角滾落，掉進地上的泥裏，砸出破碎的水花。

她說，夢華，你可知，明日盛妝的理應是誰？

紫紗揚，絕色現。

她白皙的肌理随着面紗的落下，緩慢萎縮，正像一個青春正盛的少女忽然間成了皺紋遍布的老妪。

她因為站立不穩，跌坐在地，再擡首時，已是白發蒼蒼的黃臉婆，她的眼裏仍然有淚水的痕跡在流淌，她字字誅心地表白着，不過，我從未後悔。

她緊閉的唇間有血絲慢慢滲出，痛苦爬上枯槁的眉眼，終是支撐不過，倒在了荒草遍野的墳場，在寒鴉的凄厲叫聲中，悄然地結束了一生。

一簾煙雨，一枕黃梁。我在廊下聽了一夜的春雨，我想明日應落紅滿徑。帝城的殿下來過銜月樓幾次，但都是乖乖地站了一會後便獨自離開。我依着綠窗看簾外的風景，那抹孤寂的背影嵌入我的眼，有雨水飄窗而入，打濕了我的眼眸。

不光是他未曾想到我會不顧往昔誓言再次回到帝城，就是連我自己也是吃驚，我會鬼使神差般地回到娘親當初自盡的傷心地。

我穿着當今帝王賞賜的繡有鳳翔九天的鳳袍緩緩行過那百來玉階時，我知道，我的報複接近尾聲。

我不敢擡眼，所過之處，若非他人豔羨的目光，便是連世歆的深情款款，以及那只妖好整以瑕的慵懶之态，他眼尾的圖騰灼得我眼疼。

我聽帝城宮裏的老人說，阮夢華出嫁的那天，是帝城很多年來最熱鬧的一天，不管旁人抱着何等的心态去揣摩她和帝王間的情思缱绻，唯有她自己清楚，囚禁在牢寵裏的愛，并不會長久。

此時，我身處娘親當年的境界，榮耀加身，天之驕子。可是，厚重的鳳袍壓得我喘不過氣，隔雲端的毀滅，成了我的魔怔。無數個午夜醒來，我都會聽見秋舞凄慘的求救聲擾亂我的視線，我摸向枕畔，潮濕一片，我知道我在夢中又大哭了一場。

宮人們同我說起阮夢華時，既敬重又惋惜。我不知道她們的故事裏究竟穿插了多少泛黃的陳年過往，我只知道阮夢華的一生，悲劇得徹底。

春江水漲時，我去天宿州走了一回，途經碧河，也未經侍從的肯允，便獨自往橋上行走，浮萍尚且随波逐流伴落花，而自身卻渾沌不知今昔為何夕。

堤岸的楊柳抽出了新芽，無數過往的行人皆為踏春而來，即使天降小雨，亦是怡然得樂其間。只是，再無那撐傘觀望遠方的琴者了。碧河上有船只往來如梭，唯獨少了行舟而來的妖，颠倒衆生的笑靥，此生無處再尋。

我沉溺茫茫綠意，下沉入無底的深淵時，我聽見有人呼喚着我的名字，焦急的嗓音是我在世間聞得的最後禪音。

連世歆瘋了，他的劍貫穿了妖的胸膛，妖笑着說，別忘了，我可是只妖啊。

妖的神識在消逝，可是他一直勉強地微笑着，直到生命的塵埃落盡。連世歆抱着懷裏死去的女人，落寞地轉過身子，淚水奪眶而出，一滴清淚滴在女人蒼白的眉間，然後沿着女人的眼角流向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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