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結果不好。醫生指着片子,說某某節脊椎骨旁邊生了顆瘤,壓迫到神經,…我被專業術語震得一愣一愣,好不容易把病情總結成一句話,就是紀舒的病很重。紀舒臉色快成黑的了,鼻翼竟然像牛那樣抽動,手握成拳頭,青筋暴起。我提心吊膽地想,這醫生怎麽一點也不注意觀察病人,萬一對方受不了沖擊,把桌子掀翻開始揍人,那我,該怎麽辦?

紀舒帶着忍耐的表情,打斷醫生的滔滔不絕,“行了,給我開止痛藥。”醫生搖頭,“要入院治療,止痛藥不解決問題。”我相信,紀舒已經快到憤怒的邊緣,他的眼珠已經突了出來。我連忙插嘴,“先開止痛藥吧。原先以為是腰間盤突出,既然另有病因,回去商量後再決定治療方案。”醫生搖着頭開藥方,寫完鄭重其事地說,“止痛治标不治本,抓緊時間治療。”我嗯嗯應着,幾乎是拖着紀舒離開。

等我付完錢取了藥回來,紀舒激動的情緒已經平複,只臉色仍然陰沉。我理解,換誰,一下子都不能接受。我剛經歷過類似的事,作為當事人,最需要清靜。回去路上,一來我覺得紀舒不想聽空洞的安慰;二來當着司機面,不方便透露他人私事。我們沉默着回去,我又送他到樓下,看他慢吞吞爬上去。

回到車間,別人關心的是他要休息多久,有人說最好長一點。我裝傻一問三不知,推說自己在門外,沒聽到病情,反正沒誰真的關心一個兇神惡煞。

晚飯時我猶豫了,還是打包了紀舒喜歡的炒飯和冰可樂,到樓下又覺得他未必想吃,白顯得我像拍馬屁的小人。站在原地,我轉了幾個念頭,最後下定決心,既然已經買好,送上去。不接受好意,那是他的事,不是我的。幸好他沒有,居然說謝謝,請我進去坐,倒杯水給我。他在那吃炒飯,我悄悄打量客廳擺設,簡單到沒什麽家具,一桌兩椅,地磚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強迫症。

我下定義,這男人,對自己,對別人,同樣苛刻。他有個變态要求,下屬必須每天提前半小時到崗,打掃衛生,因此車間裏外都幹淨得找不到垃圾。

他一吃完,我識相地告退,順便問替他開幾天請假條。他不假思索,“明天我上班。”

那你的病,…

我沒問出口,年紀比我大,見識比我高,什麽對自己是好,他知道,不勞別人費神。

第二天他準時上班,除行動不便外,幾乎和平常沒區別。我知道他的病情,不拿瑣事煩他,也盡量把別人擋掉。中午,我看見他拿罐裝咖啡服止痛藥,看來任何人都有低智商時刻。我倒了杯溫水,敲敲門進去,放在他桌上,然後出來。他沒說話,我也沒吭聲。

周五上午,公司高管例會,他是參會人員之一。想到他走得慢,我比平時早幾分鐘提醒他,“紀經理,例會,寫字樓二樓。”他頭也不擡,“今天你替我去。”“啊?”可以嗎?他擡頭,盯我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好好好,不跟你争。我拿着紙筆去開會,秘書問,“怎麽是你?”看,別人同意嗎?我苦笑,“紀經理叫的。”她立馬一個電話撥過去,我隐約聽到,“是,我叫的。可以,…我說可以。我對她說的負全責。”秘書放下電話,攤攤手,“好-吧。”我縮在會議桌最偏遠的一角,可每個進來的人,仍然詫異地打量我,就差沒直截了當上前質問。

我又得記錄別人說的,好回去彙報,又得回答別人問的,大半小時下來,幾乎暈得找不到北,戰戰兢兢,總算沒出岔子。等回到車間辦公室,我本想一五一十全盤彙報會議經過,他皺着眉頭說,“說重要的。”好好好,我盡量簡明扼要。秘書送會議記錄過來,他大略掃了眼,爽快地簽下大名,對我說的負全責了。

謠言四起,我在食堂吃飯時,聽見後面有人說,“哪哪,那個就是施薔…”“噢噢看不出。”我想問,誰這麽關心誰是我,誰又看不出什麽了。可我什麽也沒說,只是回頭向他們,大大方方地一笑,陽光燦爛。他們尴尬地回了半個笑,轉頭又聽見竊竊私語,“啊呀果然人不可貌相,愈是漂亮女人愈不可小看。”

“人家說你和紀舒有一腿呗,有人看見你出入他宿舍了。”同宿舍的告訴我,“大家都在說,你是第二個狐貍精呢,一下子攻陷紀某人。聽說,他公開宣布,你的話就是他的意思。”

什麽和什麽呀?我跳起來,難怪送我一個桔的保安,最近早上看到我都不笑了,以為我靠男女關系上位?“我不是天天睡在這麽?開玩笑,你最清楚我的清白。”她捂嘴笑,“我不清楚,有些事不需要多少時間就可以做完。”我倒,完了,水洗不清。別以為和上司睡覺是捷徑,我知道流言蜚語的力量。我呆若木雞般在她床沿坐下,完了,男人遇到這種事,要洗清自己,最容易的無過于請我走路,我還沒找到新工作呢,我欠的債。我這苦命的娃啊-夠黑夠黴,我發誓,真沒存啥撈一票的心。她也坐下,笑嘻嘻地問,“不好嗎?我們都以為他不會對任何人動心呢,十年裏他沒鬧過緋聞。他?還不錯吧。”好個屁呀,鞋子沒做落了個樣,最英俊的男人我都睡過了。吃過好的,人胃口會挑!她拿手肘支支我,“別生氣,我明白。你哪是那種人,你要是葉藍那種人,就不會天天把自己整得那麽忙了。”唉,清者自清,果然世界還是有公道,我松口氣,“如果別人問你,你可要替我解釋。你知道,這種事我自己解釋,沒人相信。你口裏說出來,比我說的強N倍。什麽?葉藍?你…怎麽認識?”我跳起來,這葉藍難道是彼葉藍?!對了對了,臺灣人的廠!有根無形的線聯上了,我敲着腦袋,狐貍精,明白了。

同居人詫異地看着我,“你也來一陣了,不知道麽?原先的董事長助理,現在說話最響的葉小姐,葉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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