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期待已久的一句話。
在我陰暗的內心深處,早已冷冷地問過無數遍。無需別人回答,我知道答案,和我一樣她有顆不安份的心,我們自诩有林黛玉的才貌,薛寶釵的心機,不肯埋沒自己。可在別人眼中,最多只是小紅。
有錢人也不需要答案,口吻裏除了輕蔑外還有漠然,就像看大巴上的電影,途中睡了醒,醒了睡,沒認真從頭看,到站後沒放完,既然等下車還有時間,随口問別人知不知道結局。
我鼻根發酸,眼睛裏迅速蓄了泡淚,水膜把我與世界隔開了。沒聽清紀舒怎麽回答,我的注意力全部用在控制不要當衆失态上。如果哭了,算什麽事,為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可真的很難過,別人看她與看我,有什麽區別。每當我背轉身,都能聽到別人的竊竊私語,她是不是和他有一腿?她準是和他有一腿…我和自己說不要理會,任他人笑我辱我誤會我,我不怕孤單。然而真的很寂寞,如果周毓雲沒空,我一個人去食堂,一個人上下班,不像別人進出總有其他同事相邀。我多少有些明白葉藍,她…也孤單。
也許紀舒感覺到我情緒的突然低落,瞄了我幾眼。飯後他說有點累,婉拒唱歌、沐足、桑拿種種提議,帶着我回來。他沒問怎麽了,我們沉默着,不知道是否他又看穿了我。反正我豁出去了,随你把我當小醜當弄臣,人偶難免也要發個呆吧。
我如同鴉片瘾發作般地想王亮,坐立不安。他的擁抱,平等的,寬厚的,真誠的,像止痛的藥,每個細胞都在嚷着我要我要我就是想要。可我不能找他,愛情也需要尊嚴,為什麽他不來找我?賭氣來得突然而別扭,我幾乎不像我了。僵持既然開始,我固執地不肯讓步,閑下來卻忍不住千思百量,怎麽了,他也不像他了。
我有種不安的預感,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一件遲早會發生的事。
但從沒想到它來得如同迅雷,讓我不及掩耳,更無處躲避。
那一晚,我終于沉不住氣。燈亮着,我敲門,卻沒人應。當我用鑰匙打開門,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臺上的王亮。我從卧室走到洗手間,又從陽臺走到客廳,一聲不吭,把衣服、洗浴用品裝進包。
他不說話。
我拎起包,“我走了”。
他依然不說話。
口是心非呵,說走,卻希望他開口留我,“夜了,明天走吧。”不要這樣不理不睬,我多麽想打破尴尬的此刻,回到從前。可我不懂怎麽做,也不明白他怎麽了。我把包狠狠往沙發上扔,幾件衣服,扔也扔不壞,對牆壁用最冷的聲音說,“不喜歡了?沒關系,只要你說,我馬上走。”
只要你說。
求你,說吧說吧,什麽不滿都可以說,我改。我愛你,願意為你改,只要你說。
他就是不說。
我撲過去,好吧,我站在你面前,只要你說,請你千萬千萬記得過往的甜蜜。我多麽想求他不要這樣,可話一出口,卻帶着股火辣辣的氣勁,“說話呀-你知道說什麽-”為什麽,明明心像紮了刀子般的痛,抽動着,淌着血,吐出來的卻是火。我清清嗓子,免得可笑的顫抖暴露內心的惶恐,“說呀,別以為不說話就行。”
我又焦躁得像籠中的老虎,渴,眼看着可以撲滅心中之火的水就在前方,卻觸不到碰不着。
他低下頭,仍然不吭聲。
我做了後悔莫及的事。
如果有一千次一萬次可以重來,絕對不會再那麽做。只是,時光不可以倒轉。在手足無措的慌亂中,我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用了最大的力,以至于手掌火辣辣地痛,他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唯一可慶的是默片狀況終于結束了,他從窗臺上跳下來,吉他被帶落在地上,發出“嘭”的聲響。
我懵了,被自己,怎麽了,竟然動手?!我暈頭轉向地想,沒什麽事啊,甚至還沒來得及吵架,怎麽直接從動嘴過渡到動手了?他冒火了?吉他是他的心肝寶貝,平常舍不得給我摸,就這樣硬邦邦地丢在地上。
人的情感永遠複雜到言語無法描述,我後悔,同時又有說不出的痛快,看你裝樣到啥時候。亢奮永遠讓人做蠢事,我揚起手,想打掉他抱着手眼光冰冷的死相。
我絕不是他的對手,他輕輕松松一伸手,捏住我的手腕,把它攔在上下不着的半空中。然後他問了奇怪的問題,“為什麽來找我?”手腕斷了般痛,可我居然輕松起來。好,原來你也不是外表那樣無動于衷。我反問,“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們如同鬥雞般緊張,想從對方臉上眼中找蛛絲馬跡。
求求你別這樣看着我,平靜的,不帶任何一絲感情,恨也好厭也好,讓我知道發生的事。我心驚肉跳,害怕他說出我不想聽的話。
求求你…
是哪句歌詞說:“從來未順利遇上好景降臨,如何能重拾信心”。
王亮移開目光,看着不知道哪裏,松開我的手,淡淡地說,“是,我不喜歡你了。”
早知道,天父不願憐憫我。我控制不住,拼命打哆嗦,想從他的懷抱裏找到救生稻草,卻發現只是徒然。
他輕輕推開我,目光仍然停留在不知何處,“你想聽,我就說。”
我轉身想走,可腳被什麽東西跘了下,是吉他,他心愛的東西。
好,你讓我難受,我也讓你難受。
我一腳把它踢飛,不解氣,過去,踩,輾,直到它變成幾塊木板。
王亮沒攔我。
我滿頭大汗,也許還有淚,擡頭看他。
他居然平靜得像一切都沒發生。
我忘了,他能狠心地看着一個女孩子碎成一片片,又怎會怕上演同樣的戲份?我瘋了似尋找下個目标,看到了,抓起手邊不知道什麽東西丢過去,玻璃應聲而裂成幾塊。
他向外走,丢下我,和破爛的吉他。
“王亮…”我喊他,帶着哭聲。
他一步未停,拉開門,關上門。
我被丢在這裏。
我抓起吉他,把玻璃打成粉碎,碎片濺得滿屋滿地都是,而每一小塊都有一個流着淚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