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姑娘拿着兩串糖葫蘆,跟着玉瑤去了坤寧宮。
倒是很難得的,因為百花宴,嘉和帝也在這裏。
只是嘉和帝看着小姑娘的目光有點不對。
他笑眯眯地看着溫寄。
小姑娘有點怕。
她是不是得罪了他?
溫寄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嘉和帝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一點:“小姑娘,到朕這裏來。”
嗚……
溫寄見溫夫人沒有什麽表示,只好走過去。
皇後看出來小姑娘的緊張,睨了一眼嘉和帝,示意讓她來說。
嘉和帝偏過頭去。
朕不稀罕。
“皇上?”小姑娘走上臺階,擡頭看着嘉和帝。
“溫二小姐,今日是百花宴,你知道嗎?”皇後笑道。
“啊……臣女知道。”溫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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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好像要說很嚴肅的事。
都叫她“溫二小姐”了。
于是溫寄也繃着小臉。
“百花宴是适宜成一段佳話的宴會,今日陛下就已經賜下兩道婚約。”皇後循循善誘。
“……真好。”小姑娘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幹巴巴地回一句。
“那,你見本宮的太子如何啊?”
太子殿下?
可是,她早已說過一回了。
是還想再聽一遍?
“回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出塵絕世,驚為天人。”小姑娘眼也不眨,将慶功宴那日的話又說了一遍。
皇後一愣,随即笑道:“你見他作為夫君如何?”
夫君?
她和太子殿下?
那就能天天對這一張美人臉啊。
“上上之選。”小姑娘老實地回道。
賞心悅目的事兒,誰會不樂意啊?
“那今日朕替你和太子賜婚如何?”嘉和帝就耐不住性子,直白地問她。
賜婚?
溫寄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很為難地說道:“皇上,臣女還小啊。”
這……确實是小了點。
嘉和帝求助地看向皇後。
“賜下婚約以後,并非一定要近日成婚,”皇後笑道,“你若是怕太子苛待你,也可先不聲張,若要悔婚也無損你的清譽。”
溫寄想了想,問:“可是……太子殿下同意了嗎?”
“父母之命……”嘉和帝眉頭一皺,開口。
“孤可沒有同意。”連殷不知聽了多久的牆角,這時走出來,打斷了嘉和帝的話。
“殷兒。”皇後有些驚訝。
他看起來并無多少怒意。
連殷沒有理會他們,只盯着小姑娘的眼睛:“你可想好了?這是你的終身大事。”
“啊……”小姑娘還很茫然。
“若孤冷落你呢?你找誰哭去?”連殷冷着張臉,挑明。
“找……皇後娘娘?”小姑娘眨眨眼。
“……你根本什麽都不清楚。”連殷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看座上的兩位。
嘉和帝有些心虛,但還是不能輸氣勢。
“你想如何?”嘉和帝俯視他,身為上位者的威壓撲面而來。
連殷垂下眼。
“至少讓她想清楚,”他咬牙道,“要讓她……有反悔的餘地。”
溫寄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只好躲在一邊沉默。
但是,這個時候的太子殿下,好像更好看了。
皇後想了想,商量道:“那就不賜婚如何?只一紙婚約。”
這是皇家的顏面,今日不能随意就算了。
“……你覺得如何?”連殷轉過頭去問溫寄。
“啊……可以。”小姑娘只顧着看太子殿下的臉,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小太子感到挫敗。
他面色清冷,垂了眼:“你以後若是要悔婚,記得給孤留些顏面啊……”
小姑娘歪了歪頭,感到他心情低落,于是塞了一串糖葫蘆給他。
“太子殿下?”
“……無事。”連殷張口咬下一顆,皺起眉。
又酸又甜的。
真是折磨人。
皇後舒了一口氣。
“既然是定下婚約,就不該再如此生疏了,”皇後實則有些不懷好意,“寄兒可喚他哥哥。”
喚太子殿下哥哥?
溫寄有點為難。
那哥哥怎麽辦呀?
兩位美人,顧着哪一邊都不好呀。
那不如。
“太子哥哥?”
連殷沉默了半晌,才應下:“嗯。”
他合了合眼。
她明明該有如意郎君順遂地過一生的。
卻偏偏要來跳火坑。
何必呢?
帝王家從來就不是個好地方。
就算母後想要牽制勢力……
靖遠侯……靖遠侯也不會同意的。
這就合該是一場鬧劇。
不管連殷怎麽想,第二日他和溫寄的生辰八字還是送到了護國寺。
溫晉自然也知曉了此事。
靖遠侯府,書房。
“怎麽能這麽草率地定下來?”溫晉皺緊了眉,在房裏來回踱步。
溫夫人坐在一旁,淡然如斯。
等溫晉終于停下來了,她才開口。
“皇後早有此意,興許是有多方考量的,”溫夫人沉靜地端坐,不急不緩地敘說,“我們若拒了,恐留下嚣張跋扈的形象。”
“那也不該如此毀了寄兒啊!”溫晉一向偏愛溫寄,哪裏會舍得用她與換安寧。
溫夫人接着解釋:“因此不得不算計了太子殿下。”
溫晉面上焦灼的神色一僵。
“……你說什麽?”
“我讓人把太子殿下引到坤寧宮。”溫夫人氣定神閑。
行叭。
是他不該質疑自家夫人的算計。
“可……如今還是有了婚約啊……”
“比聖旨要好得多,還有餘地回轉,”溫夫人抿了一口茶水,“若是寄兒能一直這麽喜歡太子殿下,這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溫晉知道,自家夫人絕對有辦法應付過去。
他不必憂心了。
“無論如何,若是寄兒不願嫁了,也不該叫她委屈。”溫夫人放下茶杯,眯起眼。
就算是天家的顏面,又如何?
是了,若論對溫寄的寵愛,溫夫人比溫晉更勝一籌。
而此時溫寄趴在桌上無精打采。
“小姐,您的桃花糕。”尺素推門進來,将手上拿着的盤子放在桌上。
溫寄直起了身子,彎起眼眸享用糕點。
尺素想起方才在書房外聽見的話,低下頭沉思。
“尺素,夫君是有何用處?”小姑娘咽下口中的食物,忽然開口問。
“應該是能陪着您過很長很長時間的人。”尺素也才八歲,還不太有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只能硬着頭皮回答。
所以,太子殿下要陪着她?
過很長很長時間?
“那有夫君的人該做什麽呢?”小姑娘覺得這樣太子殿下也太委屈了,就想着補償他。
“可以關心他,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做他的後盾。”尺素撿了幾個比較保守的形容說。
“可是,我不會呀。”溫寄皺起眉頭。
“那是因為您還小,到時候就會了。”尺素想了想,說道。
行叭。
“那我等等好了。”小姑娘很講道理。
小太子連殷這幾日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怎麽勸都不肯出來。
當他傻的嗎?
這幾日靖遠侯就要來退婚,他可不丢這個人。
但是皇後知道,溫夫人同意了的事,靖遠侯不可能出來攪和。
于是也就随他去。
只是這下皇後就更加明目張膽地讓溫寄進宮了。
在小太子把自己關在書房的第四天,溫寄叩響了他的門。
“孤都說了,孤不會出去的!”連殷煩躁地喊。
“太,太子哥哥……”小姑娘猝不及防地被吼,就很無措。
連殷毫無防備地崩掉了自己苦心經營的矜貴形象。
他有一點幻滅。
連殷面色麻木地打開門。
“你來做什麽?”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退婚?
就讓她來?
這也太不把他當回事了。
“皇後娘娘讓臣女來,”小姑娘老老實實地交代,“您在做什麽?”
哦,尺素說了,要關心他。
“孤……孤做什麽為什麽讓你知道?”連殷睨了她一眼,咽回了險些脫口而出的回答。
“可是,關心您是臣女分內之事。”溫寄直白地說出口。
小太子不知道有人跟她說了什麽,但是這麽一本正經地對他說這樣的話,他完全受不住。
“你別聽他們亂講,太子妃都是錦衣玉食的,不用吃那些苦。”他就怕小姑娘覺得麻煩,過了一兩天就想不開。
“吃苦?”溫寄不太明白。
關心夫君是要吃苦的嗎?
連殷自己也說不清楚,又覺得站在門口說話不太好,于是先把小姑娘拉進書房。
“你不用做這些事,孤自己有分寸,知道嗎?”連殷冷着一張臉。
這話聽着就像是“你不要管我”一樣。
小姑娘也大概領會了這麽個意思,忍不住控訴他:“太子哥哥,您別這麽兇神惡煞的呀。”
小太子平生第一次被人說兇神惡煞。
他面色更冷了:“你不是說孤出塵絕世,驚為天人?你是欺君嗎?”
欺君?
這可是大罪。
溫寄不敢認,只好搖頭。
這好看是好看不錯,只是未免……難以親近。
夫君,難道不該是能夠親近的人嗎?
像爹爹和娘親一樣。
為什麽太子殿下不這樣?
溫寄想不通。
索性也就不想了。
那日的糖葫蘆讓人撤下去了,可是過了這麽些天,想必也沒法吃了。
小姑娘只能幹巴巴的聽話本。
就很可憐的樣子。
她在靖遠侯府都過得比在他的東宮要好。
“下一回過來要提前知會孤,知道了嗎?”連殷緊鎖眉頭,一臉嚴肅地對溫寄說。
哦,太子殿下覺得她不懂禮數。
該是打擾到他了。
“臣女知道了。”溫寄應道。
東宮的宮侍從未見過連殷如此溫和。
盡管差別細微。
但态度是不一樣的。
從來沒有哪一位能讓太子殿下這麽縱容。
這恐怕是位需要仔細伺候的小主子。
宮侍們暗暗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