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其實連尤比較驚訝。

他不知道這小姑娘能記得他。

不過據他了解,這小姑娘是連殷的未婚妻。

皇後是忌憚他,所以想要為太子拉攏溫晉。

這也不礙事。

劉家後人向來工于心計,可不是這麽容易站隊的。

皇後這如意算盤打錯了。

恐怕還讓溫劉氏起了戒心。

這萬一攪和了什麽事,這小姑娘必然無恙。

只是連殷卻占不到半點便宜。

皇後出了昏招,倒是對他有些好處。

連殷……

不足為懼。

無非是個沒吃過苦頭的小太子罷了。

只能算是個好皇帝,卻不能算是能參與逐鹿的英雄。

自然,也不需要像他一樣四處奔走留着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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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計較什麽,公平與否,尚且不由他說了算。

連尤也沒有多留,告退回了他的寝殿。

皇後笑着讓溫寄上前來。

小姑娘站起來,就被連殷拉住。

“你聽誰的?”連殷一雙眼蒙了寒霜,陰沉沉地問。

溫寄還記着太子殿下是需要哄的病人呢,于是很抱歉地看了一眼皇後,轉過身來。

“臣女聽您的。”她毫無壓力地哄勸他。

哄病人的話,是不算騙人的。

“那你可是以下犯上了。”連殷眯起眼威脅她。

溫寄完全接收不到他的危險信號,歪頭笑道:“那太子哥哥庇佑我呀。”

連殷面色冷硬,抱起溫寄,直接踏出了殿門。

皇後皺起眉,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殷兒的狀況有些不對。

她起身告退,帶着玉瑤回坤寧宮。

徒留嘉和帝一人面對空蕩蕩的大殿。

是了,他造了孽。

嘉和帝合上眼,脫力似的往後靠了靠。

半晌沒有動彈。

身旁的宮侍也不敢上前進言。

嘉和帝将連尤安置在一位并不受寵但位分不是很低的妃子宮殿裏,明顯不是很想管他。

那妃子好歹名下有皇子了,日後不必守皇陵,自然也不會苛待他。

但也不會過多關注他。

除了按照皇子的規制送來衣物,膳食等,每日請安之外便少有交流。

這位妃子信佛,常年在宮殿裏閉門不出。

穿戴也是少有華貴,一向清心寡欲。

此後,連殷悶在書房的時間更多了,每日下午還會去練武場。

很長一段時日都是鼻青臉腫。

當然,都會避着溫寄。

小姑娘僅僅過了三日就覺得不對勁。

近來去坤寧宮時,都沒有見到太子殿下。

“皇後娘娘,太子哥哥是不是偷偷去哪兒玩了?”小姑娘有點委屈。

“不是的,”皇後啞然失笑,替連殷澄清,“他是要去學着怎麽做一位儲君。”

她委實不該将他護的太好了。

現在他要加倍的辛苦,才能勉強扳回一局。

“可是,太子哥哥本來就是儲君啊。”小姑娘想不明白。

“那你日後要成為太子妃,也要學着去做一些太子妃該做的事啊,”皇後很有耐心的跟小姑娘講道理,“太子妃要學着處理庶務,太子自然要也要做一位合格的太子。”

處理庶務?

聽起來很繁瑣。

小姑娘皺起眉,沉思。

可不可以不做太子妃啊?

而皇後并不知道小姑娘已經在重新考慮要不要做太子妃了。

小姑娘出了坤寧宮,已經将近用晚膳的時辰了。

玉瑤帶着她到了宮門,把她交給靖遠侯府的人。

小姑娘上了馬車,卻沒有看見尺素。

于是探出腦袋問坐在前面的小厮:“尺素今日不在嗎?”

那小厮沉默着沒說話,從腰間卸下了什麽遞給她。

溫寄不明所以,接過來看了一眼。

呵。

“寄”字白玉牌。

溫寄擡起頭看他。

沒有表态。

連尤輕笑一聲。

可真是個鬼靈精。

“小姐,借一步說話。”他姿态恭謹。

溫寄将玉牌還給他,轉過身坐回去:“進來罷。”

連尤躬身進了馬車,卻被劈頭蓋臉來了一句:“尺素呢?”

他有些驚訝地擡頭看着面前繃着臉的小姑娘。

看來這位溫二小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溫寄見他不回答,皺着眉冷冷地重複一遍:“尺素呢?”

“尺素姑娘她今日确實有事。”連尤知道自己要是不好好回答,小姑娘能一直揪着不放。

于是溫寄就和顏悅色地問他:“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呀?”

這可真是……

連尤感慨其變臉的迅速。

“你還留着巧士冠嗎?”連尤話鋒一轉。

“啊……留着,”溫寄眨眨眼,“我把鑰匙藏好了,沒有人知道的。”

連尤還沒來得及再開口,就見小姑娘緊張兮兮地看着他。

“怎麽?你要拿回去嗎?”

連尤感到好笑,卻還是開口安撫:“我不拿,只是兩年未見,恐怕你丢了它。”

“宮裏的東西不能随意丢了的,”小姑娘教訓他,“被人發現了要出事的。”

連尤笑着附和:“是,不錯。”

“小柚子,我知道你是皇子了,但是我什麽也不會幫你,”小姑娘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說道,“但你要記得,劉氏一族中立至今,可溫氏忠君。”

連尤沒有說話,只是笑意淺淡。

“你該出去了,不然來不及了。”溫寄也沒有多說,挑起簾子看一眼外面。

連尤轉身出了馬車。

溫寄垂了眼。

她提醒過了。

如果他不聽,也不關她的事。

只是這樣好看的皮相,委實可惜了。

溫寄下馬車時,果然沒有再見到連尤。

溫廷站在門前等她。

“哥哥,尺素今日怎麽不來?”溫寄提着裙擺,匆匆走下來,小跑着走到溫廷面前,第一句話就是問尺素。

連尤的話不能全信。

他兩年能偷偷進了宮,就說明其摸爬滾打的本事多得很。

此人不得不防。

“她今日跟娘親出門了,”溫廷倒也不隐瞞,倒有閑心調侃她,“你個小沒良心的,一回來就問她?”

溫寄知他只是說說,也回他:“哥哥就在這裏,不是已經見着了?哪裏還需要問?”

“鬼靈精。”溫廷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溫寄回了卧房,不多時尺素也回來了。

“小姐?”

尺素見溫寄坐在桌案前,走近一看,原來是在描臨摹帖。

“今日想起來練字了?”尺素笑問。

将近四歲時溫寄才被教習練字,少有主動描臨摹帖的時候。

只是靠着天資聰穎,字跡并不是不堪入目。

哦,當然,也有連殷的功勞。

溫寄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口氣。

“總不能以後給太子哥哥丢臉啊。”

尺素掩着唇笑。

“尺素!”溫寄轉過頭瞪她一眼。

尺素當即繃住臉。

溫寄擱下筆。

若是連尤能讓太子殿下産生危機感,其實也不是件壞事。

這不就三更眠五更起了嗎?

三更眠五更起的太子殿下忘了,想瞞的事往往瞞不住的。

怕什麽就會來什麽。

總該有一回讓溫寄撞見他。

這一日,溫夫人去護國寺祈福,要晚些去接溫寄。

溫寄用過午膳,又描了一會兒臨摹帖才進宮。

本是要去坤寧宮的,然而幾日未見連殷了,就讓宮侍先跟着她去東宮。

于是就撞見了自練武場回來的太子殿下。

連殷一見是她,面上冷硬的神色僵住,平添了幾分兇神惡煞。

練武場的人到底是有分寸的,怎麽也就是一些皮外傷。

前幾日的傷差不多都好了,只額頭上還有淤青。

可是格外顯眼。

溫寄忍不住驚呼一聲。

連殷面色一沉,上前拉着她往書房走。

溫寄手臂被抓的有些疼,不由得掙紮了一下。

連殷松了松力道。

書房的門早換上了新的。

連殷關上門,把她安置在椅子上。

他俯身正要開口說什麽,被小姑娘一手按在額頭上。

“嘶……”連殷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太狠了。

他退開一步,站直身子。

卻被小姑娘拉住衣角。

“太子哥哥,您上了藥嗎?”

連殷一怔:“……什麽?”

“沒有上藥嗎?”溫寄皺着眉,“那怎麽行?”

她可真是操碎了心。

“……上過了。”連殷垂下眼看她。

“傷還沒好就又到處走嗎?”溫寄不依不饒地追問。

連殷沒再回答了。

他理虧。

只是。

連殷睨了小姑娘一眼。

這還未成婚,就已經這樣管着他了嗎?

未免讓他不自在了。

“将軍不是一日就能打拼出來的,過于心急最要不得,”溫寄試圖跟他講道理,“您可見過有哪位書生苦讀幾日就能高中狀元?”

連殷老老實實回:“未曾。”

“跌打藥呢?”溫寄見好就收。

平日裏奶娘說得多了,她也會厭煩。

太子殿下一定也不喜歡別人一個勁兒地數落他。

連殷拉開抽屜,取出一小瓷瓶給她。

溫寄沒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您不上藥嗎?”

連殷抿唇,将手收回來,卻沒有動作。

“是要去寝殿上藥?”溫寄猜測道。

連殷咬牙:“是。”

溫寄眨眨眼。

太子殿下好嬌氣呀。

“那走吧?”小姑娘很好脾氣地與他商量着。

“……嗯。”

這麽一折騰,等到連殷上完藥帶着溫寄到坤寧宮的時候,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

聽那宮侍禀報,皇後倒也沒擔心什麽,吩咐下去擺了一桌好菜等着。

溫寄的身子調養的好了,已不需只吃些清淡菜色。

只是胃口一直不見好。

那宮侍本來是懼怕的,生怕太子殿下一氣之下将她拉下去打板子。

可是卻眼睜睜地看着太子殿下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用晚膳。

絕口不提方才的事。

好像她看到的那位暴戾陰狠的太子殿下是錯覺一樣。

嗯?

是她錯過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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