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以,如何哄?
連殷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才五歲。”
溫寄疑惑地仰頭看他。
她才五歲。
所以呢?
連殷輕咳一聲,接着說:“你還能長高。”
小姑娘點頭以示認同。
連殷自以為說的很清楚了,可是小姑娘還是沒有什麽反應。
這是不買賬的意思?
小姑娘一直沒出聲,安安靜靜的,看上去乖巧伶俐。
“這幾日随溫夫人去了劉家?”連殷沒有辦法,只好先開口。
“是。”小姑娘一板一眼地回道。
她垂頭想了想,又說:“二表舅也回京城了。”
二表舅?
緬公子?
連殷對此人倒是有幾分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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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已經忘了曾見過的“太醫大人”長什麽樣子了,認不出。
但這并無關系,倒是讓溫夫人松了一口氣。
連殷知道此人能耐。
少時不肯入仕,拒了嘉和帝的召見,一走七年無音訊。
而今卻是回來了。
若能收為己用……
必然大有裨益。
只是他回京城的時機趕巧,要先摸清楚他是否與連尤有所來往。
這劉家向來中立,屹立三朝不倒,長盛不衰。
這樣的世家必然是有底蘊的,難以接觸。
他該要從何處入手呢?
就在連殷的心思百轉千回的時候,又聽小姑娘說:“外公不知為何與二表舅鬧別扭呢,将他趕來靖遠侯府了。”
連殷回頭睨了她一眼。
哦,險些忘了,他還是有個外戚的門路在的。
這麽看來,哄哄她就很有必要。
“孤今日送你回府,如何?”他斂下晦暗不明的神色,微微俯下身。
連殷一雙桃花眼,墨色濃重。
他看着她時,不需要多專注,就顯得珍重。
對溫寄,這一招一向百試百靈。
只一眼,就五迷三道。
“……好。”小姑娘難得的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
這遲疑太明顯,連殷驚覺自己此話目的性太強。
況且這小姑娘一向聰穎,想必能知道他的考量。
偏偏他對着她太放松了,全無謀算可言。
這可不妥帖。
小太子有些警惕。
連殷并不意外溫寄會同意。
她沒理由反對。
無論是出于君臣之別,還是她本身對他的縱容。
她都不可能拒絕。
所以太子殿下恃寵而驕了。
至于溫寄。
她擡頭看了一眼連殷難得溫和的面色,覺得還可以容忍。
反正靖遠侯府忠君。
為儲君舉薦謀士,應當也不為過。
溫寄說服了自己以後,單方面與連殷和好了。
皇後見氣氛不那麽僵硬,很欣慰地看了一眼連殷。
雖然自家兒子不識風月,但哄小姑娘的手段倒是随了嘉和帝。
可惜小姑娘還是話不多。
當連殷與皇後說送溫寄回府時,她以為他是想将小姑娘給哄好了。
可她沒想到,他居然是借着小姑娘去招徕謀士了。
連殷也沒解釋,帶着小姑娘出了宮。
溫廷在門口等着。
當他見到連殷的時候,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不可避免地揪心。
父親本是要求他去遞消息的。
但母親卻将此事吩咐給小妹。
“寄兒若是盡早後悔,婚事周旋的餘地就更大。”溫夫人如是說。
此次,是臣子分內的職責,也是給小妹的機會。
但是。
身為溫二小姐,她憑什麽需要極盡所能地讨好?
溫廷生平第一次恨太子有一副好皮相。
恨溫氏忠君。
尤其是看見溫寄若無其事的時候。
而連殷感到背後涼意時,眼前溫廷依然是個端方君子的模樣。
“太子殿下。”
此次連殷并沒有帶儀仗,并不招搖,是有微服出巡的架勢的。
因此不行君臣禮無可厚非。
分寸拿捏的絲毫不差。
但連殷敏銳地感受到了惡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好友。
他這是做了什麽,讓恭謹守禮的溫大公子這麽生氣?
哦,小姑娘。
差點忘了這可是靖遠侯府千嬌萬寵出來的溫二小姐。
是有必要拉攏的。
但是很可惜,已經沒有拉攏的餘地了。
思及此,連殷啞然。
溫廷顯然不可能讓當朝太子站在門口杵着,于是往一旁讓了讓,将人請進來。
溫寄慢一步拉開距離,與溫廷一起跟在連殷身後。
今日連殷可不是來拜訪的,自然不能同平日而語。
只是這麽小一只,就很喜感。
劉緬聽到聲響擡起頭,就是這麽一幅畫面。
他不由得輕笑。
自太師椅上站起身來。
“太子殿下。”
連殷自認為沒見過這位,疑惑道:“你識得孤?”
劉緬很調皮,他抖開扇面:“五行八卦,略有涉獵。”
哦,會算命。
連殷并不信他的說辭,但也不在意地附和:“先生多才。”
溫寄從未見過連殷這樣正派的時候,一時發愣。
禮賢下士。
聖賢書裏的明君之為。
倒也不枉他整日悶在書房,跟個寒門子弟一般苦讀。
只是并不寒窗罷了。
劉緬即使承受着儲君的禮待,依然鎮定自若,不驕不躁。
若不是他并不甘于謀士的位子,倒也真想投靠這位太子。
“久聞先生大名,”連殷也不拐彎抹角,“靖朝兵強馬壯,外無敵患,但需安內。望先生出山,可保我靖朝百年盛世。”
“太子折煞草民,”劉緬收起扇子,斂了笑意,“草民此生絕不入仕。”
他絕不做官。
他要的是封王封侯。
而這位太子,至多予他官拜丞相。
連殷到底還是閱歷不夠,被這麽果斷直白的拒絕,面色一僵,強壓下不悅。
“先生不願為靖朝百姓謀福?”十餘歲的小太子已初現威勢。
“靖朝而今正是強盛之時,草民一介莽夫,難當此大任。”
玩客套,連殷顯然比不過劉緬這老狐貍。
小太子并不是詞窮,只是不善言辭。
與劉緬這浪跡天涯同三教九流稱兄道弟的人實在差距過大。
連殷只能幹巴巴地說一句結束語,為自己第一次招徕謀士畫下句號:“先生莫要妄自菲薄,您淡泊名利,實乃節操高尚。”
劉緬但笑不語。
淡泊名利?
那他真是受之有愧。
他只是大俗若雅罷了。
這邊小太子受挫,回宮與皇後說起。
皇後已經麻木了。
劉緬确實是個人物,當年落了嘉和帝的臉面,都能安然無恙。
只是殷兒做得如此明顯,別說溫夫人和靖遠侯,就是小姑娘也能看穿他的意圖。
難怪小姑娘今日不對勁。
這若是真的招徕了劉緬,倒也算是有所獲益。
可他偏偏,賠了夫人又折兵。
皇後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口又沒能說出來,只揮了揮手,滿心疲憊:“你走罷。”
而靖遠侯府,溫廷正勸說着自家執迷不悟的小妹。
“你就沒覺得太子殿下苛待你嗎?”溫廷緊鎖眉頭。
苛待?
那還說不上。
溫寄誠實地搖頭。
“太子殿下并非良人,”溫廷苦口婆心,“你不适宜去宮裏受委屈。”
受委屈?
“可是,”小姑娘仰頭看他,一雙眼盛滿了希冀,“哥哥不會給我撐腰嗎?”
……嗯?
這個問題,溫廷不經大腦就能得出結論。
對于他來說,這是一道送分題。
但是。
“太子殿下并不心悅你,若他看在靖遠侯府的面子上,給你太子妃尊榮,倒也無妨。只是,”溫廷強撐着理智與溫寄分析,“若他遇見良人呢?”
“良人?”小姑娘歪了歪頭。
“是,若太子殿下遇見良人,你這太子妃尊位如同擺設,”溫廷直直地盯着她的一雙眼,“那你當如何?”
溫寄一怔,似乎被問住。
她垂眸靜默了半晌,随即仰起頭彎眸。
“哥哥,你又怎知,太子殿下是我非要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