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溫廷一愣,腦子裏空白了一瞬間。
并不是非太子不可?
那是為什麽一直追着人不放?
溫廷看一眼自家小妹,就懂了。
皮相好的人,她總是多幾分容忍的。
更何況太子殿下确實……天人之姿。
能夠多看幾眼,她并不覺得虧損。
也就僅限于此了。
“既然是這樣,”溫廷無甚意外地說道,“太子殿下當如何自處?”
“若他真需要留着天家的顏面,寄兒也不會鬧出事來的。”溫寄氣定神閑,與溫夫人一般波瀾不驚。
溫廷啞然失笑。
這可真是……
很顯然連殷并不清楚自己的小未婚妻已經在打算怎麽在退婚時給他留顏面了。
他被溫寄嬌慣得恃寵而驕了。
他還沒有年老色衰呢,怕什麽?
連殷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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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第一次招徕謀士遭遇拒絕,他現在有一點自閉。
嘉和帝作為過來人表示已經麻木,甚至還可以安慰一下他。
“此乃人之常情,真正的有才之士總是有着寄情山水的心境。”嘉和帝這一番自欺欺人的話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連殷雖然并不認為此話有什麽含金量,但還是決定欺騙一下自己。
但是不可避免的。
連尤回京城,總會有一些朝臣開始站隊。
在此之前,只有連殷一位皇子,剩下的就是一個母親身份低微的公主。
自然是沒有必要站隊的,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
但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宮女,生下了長子,那就是截然不同的性質了。
靖朝雖沒有長子繼承制,但也沒有嫡子繼承制。
這個情況下,誰做皇帝都說的過去。
那麽一些不安于現狀的朝臣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從龍之功。
誰不想要啊?
那可是造福子孫後代的,一步登天的好事。
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都不必擔心了。
即使嘉和帝并沒有更換繼承人的打算,可是大家心知肚明。
成王敗寇。
嘉和帝的想法沒人關心。
連殷忙于上手處理國政,已經完全沒有時間與自己的小未婚妻交流感情了。
但是連尤看起來很閑,時不時散散步就能偶遇溫寄。
然後陪着她一玩就是一下午。
連殷像是看着跟自己競争第一名的對手在玩耍的學霸一樣。
他樂見其成。
但是皇後不樂意。
可惜她顯然無法左右任何人的想法。
可是連尤畢竟也是皇子,嘉和帝雖然偏心,但也還是撿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差事給他。
然後連殷就發現,即使連尤陪着小姑娘一玩一下午,他處理政務的上手速度依舊與他不相上下。
可憐的太子有一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覺。
他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因為小姑娘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纏着他了。
雖然還會搭理,但是他不去就山,山就不來。
倒是對連尤的态度好了很多。
就好像自己的知交好友,忽然就跟死對頭哥倆好了。
就很紮心。
皇後并不想安撫自己作天作地的兒子,甚至還想修理他。
人家小姑娘來找了他多少回?他倒好,不是在書房就是在去書房的路上。
小孩子本來就心性不定,能堅持這麽久已經很夠意思了。
他還指望着人家吊死在他這一棵樹上嗎?
可憐的太子不僅被自己的小未婚妻冷落,還要面對自家母後的冷嘲熱諷。
人間不值得,真的。
連殷的情緒低迷了起來。
但是工作效率卻意外地高了很多。
可是他拉不下的臉面,連尤拉得下來。
所以連尤很快就去靖遠侯府登堂入室了。
雖然溫夫人等人并不熱情,但也算是恭敬得體了。
完全是對待皇子的态度。
嘉和帝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但是連殷感到委屈。
理智上知道這樣是很有分寸的作為,但是情感上覺得自己被背叛了的太子殿下沉默着去了書房。
很快朝臣就坐不住了。
這一月以來,太子确實做出了許多可圈可點的事。
但是絲毫沒有被培養過的連尤能不落下風,就很是讓人動搖了。
莫非有人相助?
若真有這樣的大人物給他撐腰,那麽連尤的勝算就大了很多。
一時朝中暗流湧動。
連殷氣得打碎了一個上好的青花瓷。
“這些個老狐貍,一個個就知道貪圖享樂,真的要用到他們的時候,沒有一個能站出來的。”
嘉和帝視端容寂。
他這太子做得過于安逸了,嘉和帝當年可是四位皇子争着這皇位。
暗地裏恨不得弄死對方,在先皇面前還要兄友弟恭。
哪裏會像他這樣,當着皇帝的面發脾氣。
但是偏心眼的嘉和帝毫無波動。
其實他也這麽覺得。
這些老家夥都當他是死的了,這麽早就開始站隊。
起碼還要等上五年他才退位呢。
只是殷兒這不曾磨砺過的心性,未免難當大任。
這是一些朝臣搖擺不定的原因。
也是嘉和帝的憂慮。
但是靖遠侯府忠君,這一點毋庸置疑。
連尤只來了一回,就再沒機會踏進靖遠侯府的大門。
“娘親不讓我跟你玩,”小姑娘這麽說道,“那我們只能偷偷摸摸地玩。”
連尤沒有異議:“好。”
他本來就不打算靠着小姑娘搭上靖遠侯府。
若不是這樣,連尤就不只是被小姑娘傳話了。
而是當時就被請出靖遠侯府。
溫寄時不時去坤寧宮找玉瑤,問起連殷時,少有回答不在書房的時候。
小姑娘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口氣。
她并沒有冷落太子殿下的。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去書房打擾他的正事啊。
溫寄心安理得地去找連尤了。
玉瑤将溫寄問起太子的話告知了皇後。
皇後不抱希望地讓她去東宮把消息傳給太子。
于是連殷到禦花園的時候,就看見小姑娘對着連尤笑。
這跟對着他的笑完全不一樣。
小姑娘對他笑,完全是被他的皮相取悅。
但是與他相處卻很辛苦。
她對連尤笑,不僅僅是為了那張與他不分伯仲的臉,還有純粹的高興。
這是他所不能給予的。
這麽一對比,他就遜色很多。
無怪乎她不再圍着他轉了。
嬌生慣養的太子殿下完全不能夠知道什麽樣的舉止能讓別人順心,他向來無須奉承的。
可他遇上了和他一樣嬌生慣養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慣着他,讓他繼續活在蜜罐子裏。
只是現在她将喜愛分掉了一點給別人,他就相當委屈。
但是小姑娘并不吃這一套。
他也拉不下臉面去控訴她。
只是忽然就明白了嘉和帝不得不去別的妃子宮裏的時候,皇後異樣的沉默。
一直到後來談笑自如的灑脫。
溫寄見他走過來,倒也沒想着心虛地把連尤藏起來。
而是大大方方地,讓他們和睦相處。
但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嘉和帝當年在先皇面前兄友弟恭的憋屈,他的太子終于也親身體會到了。
不過是在自己的小未婚妻面前。
連尤有些好笑。
他第一次跟連殷正面對上,居然是因為這個他本就沒有想着利用的小姑娘。
他難得不處心積慮一回,還是落了好處。
這可真是……
連尤這麽想着,眼裏就已經帶着笑意。
這小姑娘可真是個小福星。
只是擡頭剛好對上連殷,笑意還沒有收。
一雙百般溫柔的眼,纏綿缱绻。
啧。
這可比連殷動不動能威懾住人的冷冰冰眼神好多了。
比不得。
至于連殷是怎麽想的,并沒有人在乎。
連尤也收斂起笑意,僅僅皮笑肉不笑地與連殷打招呼。
“太子殿下。”
尊卑有別,他向來拎的清楚。
比如現在,他就不會貪口舌之快喚連殷一聲“皇弟”。
連殷被這突如其來的恭敬砸的有些茫然。
不應當。
他想過無數次正面與之對抗的場面。
明槍暗箭都考慮了,唯獨沒有想到會這麽平和。
但是好在他反應過來,矜貴地回應了一聲:“嗯。”
連尤沒話可接。
也不打算接下去。
朝着連殷颔首,再轉過頭繼續與溫寄交談。
明明毫無不敬之處,但連殷就是有一種有氣沒處撒的憋屈感。
他快要忍不住破壞和平了。
好在連殷的理智猶存。
他上前一手扣住溫寄的手腕,把她拉走。
控制了力度,沒讓她感到不适。
連尤倒也不攔着,只是勾起一個溫文爾雅的笑,跟溫寄揮手告別。
莫名的嚣張。
不着痕跡的争搶。
令人咬牙切齒,挑不出錯的舉止。
連殷面無表情地想:他這位皇兄可真是好手段,什麽好名聲都讓他得了,還讓自己扯下臉皮落下風。
将人拉到東宮,溫寄一路上毫無動靜。
走進書房關上門,連殷轉過身就對上溫寄清澈的眼。
小姑娘很專注地看着他,這讓連殷心裏有些莫名的虛。
“怎麽?”連殷實在受不住,睨她一眼,問道。
“太子哥哥,您許久未曾見臣女了。”小姑娘很實誠地開口。
這還先指責他了?
連殷繃着張臉,沒說話。
溫寄又接着問:“您什麽時候休沐呀?”
“儲君是沒有休沐的。”連殷回答的很果斷。
溫寄垂下頭,很遺憾地嘆了一口氣:“那今年廟會臣女只能去找大皇子了。”
“……但是可以微服出巡。”連殷靜默了一會兒,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