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玩耍了一天的後果就是,積累了一大堆的政事要處理。

書房裏,連殷獨自對着書桌上一小堆的奏折埋頭苦幹。

但是溫寄今日并沒有來找他。

或者說本來是要來找他的,路上撞見了連尤。

連尤像是在等着什麽人,轉過頭看見她,就笑起來:“你可讓我好找。”

溫寄不明所以:“什麽?”

“昨日廟會,你卻不見蹤影,我只能獨自游玩。”連尤輕描淡寫地傾訴着委屈。

偏偏溫寄吃這一套。

她有些心虛。

“今日不是見到了?”她小聲說道。

可連尤聽得清清楚楚,他也不為難她:“那今日與我一同?太子殿下他……昨日的折子還攢着,怕是沒有空閑。”

溫寄想了想,覺得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既不會打擾太子的正事,也能安撫小柚子。

何樂而不為呀?

溫寄沒有怎麽考慮就答應了。

皇後在坤寧宮坐了半晌,也沒見溫寄來問連殷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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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人去看,卻發現小姑娘是被連殷截走了。

這可真是……

皇後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太陽穴。

罷了,若是殷兒不肯争取,她偏幫也沒有什麽大用。

無怪乎溫寄會與連尤玩到一起。

這委實是個讨人喜歡的。

無論是性子,還是皮相。

都無可挑剔。

殷兒那冷冰冰的,小姑娘捂了一會兒就被凍傷了,哪裏會再往前湊?

皇後憂愁地吩咐下去,讓小廚房備好糕點。

這會兒不來,用午膳的時候總該要來的。

到時去把殷兒請來,興許能扳回一局。

連殷向來是看起折子就忘了時辰的。

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他已經批閱了三分之二了。

玉瑤前來叩門:“太子殿下,皇後娘娘請您去坤寧宮用膳。”

連殷正想說不去。

畢竟只剩三分之一了,批閱完再讓小廚房上午膳即可。

卻聽見玉瑤頓了頓,補充道:“溫府的二小姐也在等您。”

連殷擱下筆,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他推開門。

“走罷。”

玉瑤跟在他身後颔首低眉,忍住笑。

這平日裏,也沒見着太子殿下這樣輕易出了書房呢。

溫二小姐的名字可真好用。

連殷踏進坤寧宮,見小姑娘确實沒有動筷,只是捧着糕點吃得歡快。

這哪裏是等着他的樣子?

他上前捏了捏她鼓着的腮幫子,略帶質問:“不是說等着孤,自己先吃上了?”

小姑娘委屈巴巴:“餓……”

與連尤玩了一上午,自然是餓了。

連殷卻不放過她,繃着臉:“那你打算怎麽辦?”

溫寄讨好地将裝糕點的盤子往前推了推:“太子哥哥也吃。”

一盤糕點就想打發了他?

真當他那麽好哄?

不好哄的太子殿下松開手,坐下來拿起一塊糕點咬一口。

皺起眉。

這小姑娘怎麽每次吃的糕點都甜膩膩的。

她什麽時候能吃一點清淡口味?

比如蓮子糕。

可惜自從小姑娘來了以後,坤寧宮的小廚房就再也沒做過蓮子糕了。

這可真是,讓口味清淡的太子殿下相當意難平。

太子殿下意難平了,小姑娘卻沒受什麽影響。

她放下糕點。

實際上她到現在也才吃下兩塊。

哪裏像連殷,一口就能吃下半個。

用完午膳,溫寄就被太子殿下帶到東宮去了。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不高興?”她仰起頭問他。

“……沒有。”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一整天就是找連尤玩。

早就不生氣了。

他是一位賢明的儲君,又不是容不下人。

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自亂陣腳。

“是因為沒有吃到糕點嗎?”溫寄毫不理會連殷的回答,猜測道,“還是因為政務繁忙?”

連殷睨她一眼:“揣測孤的心思?”

溫寄眨了眨眼,想起話本裏的一句話,脫口而出:“臣女不敢妄加揣測。”

啧。

誰讓她不敢了?

“現在這裏沒有旁人,孤不治你的罪。”連殷不是很自在,看小姑娘一直垂着頭,忍不住開口。

“謝太子恩典?”小姑娘歪頭,試探着說。

什麽亂七八糟的,她的教養嬷嬷教的都是什麽?

連殷這麽想着,面上還是矜貴地應了一聲:“嗯。”

連殷批閱折子,小姑娘在一旁的軟塌上望着上方。

連殷忽然想起昨日小姑娘因為難以在燈面上下筆委委屈屈的樣子,吩咐讓人研墨。

“溫寄。”他開口喚她。

“什麽?”小姑娘坐起來,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過來練字。”連殷讓人搬了個高一點的椅子在一旁。

小姑娘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走過去。

她看一眼椅子,沒動。

連殷側過臉看她。

“臣女上不去。”溫寄皺着眉,感覺自己的身高有被冒犯到。

連殷站起身,走過來兩只手撐着她的腋下,把她提溜起來,放上椅子。

“坐穩。”

小姑娘乖乖順順地調整好坐姿。

宮侍在一旁擺上一疊的宣紙。

小姑娘拿着狼毫筆蘸了墨,提着筆盯着空白的宣紙看了半晌。

她的小腦袋在這一刻就像這張宣紙一樣空白。

連殷見她好一會兒都沒有下筆,詫異:“你怎麽了?”

“……臣女在想要寫什麽。”

連殷想了想,典籍想必小姑娘也不喜歡,那倒不如……

溫寄接過太子殿下遞過來的話本,無辜地眨眨眼。

連殷顯然也沒做過這樣的事,輕咳一聲:“你看着謄抄幾段罷。”

行叭。

溫寄沒有什麽抗拒地開始謄抄話本。

一個下午過去的很快,小姑娘并不在宮裏用晚膳。

最近小姑娘留的時辰越來越短,常常是隔了兩日才進宮一回。

皇後早就與溫夫人商量好了,溫寄七歲以後就不能頻繁進宮了。

男女七歲不同席。

再讓兩人走那麽近,恐怕遭人诟病。

溫寄六歲生辰之後,就該要十日左右一回。

于是皇後盡力将小姑娘帶到坤寧宮。

連尤……看起來對小姑娘并無惡意,讓他領去,雖無不可,卻也不比讓溫寄多與連殷接觸好。

溫夫人對此也無異議。

只是溫寄依然時不時遠遠與連尤對上視線,招招手。

連殷越發繁忙起來,他即将年滿十三,要盡快樹立當朝太子的威信。

太子殿下焦頭爛額,對着小姑娘也越來越力不從心。

于是溫寄也就盡量不去叨擾他。

皇後在這一天讓連殷單獨到坤寧宮。

這時将近用午膳的時間,連殷有些詫異,但還是回過頭叮囑溫寄:“過一會兒玉瑤回來帶你去坤寧宮,不要随意走動。”

溫寄應了一聲。

“母後?”連殷還是不明白皇後一臉嚴肅的是為了什麽事。

“殷兒,近來朝廷擁護連尤的人越來越多了,”皇後握着佛珠的手攥緊,“你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位子,就要趁他羽翼未豐之時将他扼殺。”

連殷被這一消息砸的有些緩不過來。

他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因為一個分明被放養十二年的應當毫無競争能力的皇子?

一直到用完午膳,他還是想不通。

但是他想不通,不代表連尤就收手了。

形勢空前的不利。

溫寄也看出他此刻恐怕沒有心思陪她了,于是在連殷回了東宮之後,匆匆與皇後告別回靖遠侯府。

“太子哥哥今日很不對勁。”溫寄如是說道。

溫夫人毫不意外。

“遲早會有這麽一日,”她抿一口茶,“大皇子他……野心極大。”

“那我們要幫太子哥哥嗎?”溫寄仰着頭問。

“……不必,若是太子殿下連此事都無法應付,我們也無力扶持。”

溫寄若有所思。

嘉和帝覺得自己活的完全不像個正經皇帝。

他還健在呢,朝堂上這群老狐貍就已經在商量他的身後事了。

都盼着他早死。

無論哪一個皇子即位,都可以用其年幼為借口,挾天子以令諸侯。

連尤……他有愧。

若連尤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他會賜一道免死金牌。

若連尤也想來分一杯羹,他只能對不住了。

偏心眼不是病,治不了的。

嘉和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俯視着跪在大殿之下的朝臣。

一個個都是居心叵測。

他都信不過。

皇後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局勢忽然就倒向了連尤。

此時溫夫人帶着溫寄快馬加鞭地進宮。

“皇後娘娘,臣婦有罪。”溫夫人跪在坤寧宮內。

“快起來,先說清楚,”皇後趕緊讓宮侍把她扶起來,“發生了什麽?”

“劉緬他與劉氏斷絕關系,投靠了大皇子。”溫夫人不肯起,跪着說。

皇後這會兒想通了其中關節。

劉緬其人,極其擅長謀略算計。

由他出面,朝臣倒戈似乎也并不意外。

“他既然已經不是劉府的人,你有何錯?”皇後不忍苛責這個進退有度的閨中密友。

溫夫人順着宮侍的力道站起來,牽着溫寄。

“皇後娘娘,”溫夫人合上眼,開口,“靖遠侯府不插手此次紛争。”

皇後一愣。

她想岔了,本以為無論如何靖遠侯府是站在太子這邊的。

可是她忘記了,靖遠侯府忠君,而太子還并不是君主。

她撐着太陽穴沉默了半晌。

“本宮知曉了,你帶着溫二小姐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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