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道聖旨最後還是沒有宣之于衆。

只是溫寄此後少有進宮了。

但是很顯然,皇後并不會讓她和連殷就這麽疏遠了。

可憐的太子殿下每日朝九晚五地去靖遠侯府,溫夫人卻并沒有多熱情地迎接他。

溫寄不知道,溫夫人卻是知道的。

她在宮裏的人告知她,當日皇後讓太子去了大殿。

只是這位太子寧可就這麽受着,也不放手帝王燕。

她看錯了皇室。

靖遠侯府對待連殷的态度就與當初對待連尤差不多。

恭恭敬敬的,又冷冷清清。

好在溫寄并沒有過于冷落他。

僅僅是時不時忽然就沉寂下來不說話了。

連殷覺得自己很沒有臉面,但是又不好發作。

畢竟是他連氏皇族強求的婚約,他總不能怨人家一小姑娘。

溫寄有時盯着連殷的臉看了半晌,以此來告訴自己:這麽好看的美人呢,她還是不虧的。

但是又會忽然就色即是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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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欣賞美人和被迫欣賞美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心态。

她還不如削發為尼呢。

有時候,小姑娘就會這麽想。

但是溫寄摸了摸自己保養良好的一頭青絲,就很心疼。

還是算了叭。

當個尼姑多受罪呀,沒有好吃的膳食,只能吃菜葉子。

她又不胖,不需要這麽欺負自己。

想着想着,小姑娘就越想越離譜,發起呆來,連近在咫尺的太子也不理會了。

連殷就有些頭疼。

這帝王燕,為何就是個需要連哄帶騙的小姑娘呢?

母後當年,可是名滿京城的世家貴女。

連殷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就已經要開始掉頭發了。

過幾日,又是一年的百花宴。

“寄兒,你去不去?”連殷被皇後囑托,來問這小姑娘。

……百花宴?

又是那位并不一言九鼎的皇上要賜婚了?

小姑娘偏過頭去,聲線冷清:“臣女不去。”

連殷難得見小姑娘這麽堅決,連解釋也沒有,就直白地落了他的面子。

倒也不奇怪。

當日大殿內小姑娘臨走時眼波流轉間的涼薄,讓他心驚。

這與他流于表面的清冷不同,是結結實實的冰冷,像是最高的雪山之上,毫無溫度的結晶。

他以為自己看錯。

但那一眼寒涼,刺骨。

他心有餘悸。

不過再看一眼,小姑娘只是垂着眼安安靜靜的,像個瓷娃娃。

不知在想些什麽。

連殷長久一段時間夜裏難以入眠,不敢望進她一雙靈動的眼。

連殷回宮将小姑娘的答複告知皇後。

皇後沉默了好一會兒,終究沒能說出什麽話來,揮了揮手讓連殷回東宮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連殷出靖遠侯府的時候,溫廷在門口候着。

溫廷顯然猶豫了一會兒,才上前:“太子殿下。”

“有何事?”連殷擡眼看他。

這些時日一來,溫廷少有與他交談的時候了。

不必去多想,就知道是因為溫寄。

今日見他主動攀談,連殷有些意外。

“下月十一日是小妹的生辰,望您能夠賞臉。”

其實溫廷有些不情不願。

小妹不知為何對太子殿下諸多容忍,他卻不太受得住。

尤其是看了被供奉在祠堂的那一道聖旨之後。

要是能燒了就好了。

溫廷面無表情地想。

但是想歸想,總不可能真的去把聖旨燒了。

連殷沒有怎麽考慮就應下了:“到時我會前來送上賀禮。”

太子前來賀生辰,那是天大的臉面。

但是靖遠侯府并不稀罕。

若不是溫寄這段時間消沉,他是斷然不會讓連殷進門的。

而連殷回宮後,與皇後說起此事。

皇後頗有些疲憊的揉着太陽穴:“挑一些吉利的玩意兒送去,莫要苛待了。”

玉瑤安靜地立在一旁。

許久不見溫二小姐,倒有幾分想念。

她嘆一口氣,如是想到。

連殷在回東宮的路上遇見了連尤。

“太子殿下。”連尤朝他颔首。

近日以來,連尤的氣焰日益嚣張,已經不再是那副謙卑的姿态了。

不過卻也做了些表面功夫。

啧。

敷衍至極。

連殷也沒有空閑與他計較,只低低應了一聲。

卻又聽他說:“溫家小姑娘的生辰宴可是也請了您去?”

連殷擡眼看他。

連尤眼裏含笑:“前幾日出宮,順路去了靖遠侯府。”

哦,想必是他有許多折子不能出宮的那一日。

只是……

連尤也被邀請?

這就讓太子殿下感到很委屈。

他都是被勉強邀請的,連尤就只是去了一趟。

憑什麽?

委屈巴巴的太子殿下一甩袖子,徑直從連尤身邊走過。

連尤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

恐怕這一回,小姑娘要傷心難過了。

還是在自己的生辰宴上。

他雖然是沒有做什麽,但也算是煽風點火了。

算了。

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好人。

連尤轉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這一段時間,連殷雖然沒能招徕到劉緬,但也收下了幾個有些本事的謀士。

“太子殿下,草民以為這是一個機會。”這個謀士是一位自持清高的書生,早些年跟着軍隊做了軍師,雖無什麽事跡,倒有幾分名聲在。

連殷直覺到有些不妥當,但還是問:“什麽機會?”

“這一回去靖遠侯府,不如借此讓大皇子出些錯,靖遠侯府因此失了臉面,就不可能袖手旁觀……”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飛來一個硯臺砸了額頭,鮮血直流。

“給孤滾!”連殷當下沒再聽,怒意繃不住。

靖遠侯府忠心耿耿,他身為儲君,怎能做出此等泯滅大義之事?

此乃不仁不義之舉。

萬萬不可如此作為。

連殷當即将此人趕出了府。

他當初是怎麽就稀裏糊塗讓這麽一個人做了謀士?

那書生滿身狼狽地被押送出了宮,扔在地上。

他爬起來,左右看了看,似乎覺得丢臉,慌不擇路地跑了。

卻見他進了一間茶館,點了一碟小菜,與那夥計耳語了一陣,過一會就走了。

他只是說句話,就能後半生生計不愁,何樂而不為?

只是……

今日這事,十有八九要成。

他到底是個軍師,雖然如今落魄,謀算還是在的。

太子雖然是動怒了不錯,可他絕對不會白白放任了這麽一個機會。

只要那位近日動作再大一些,何愁太子坐得住呢?

書生嘆一口氣,匆忙回家收拾了細軟搬離京城打算着去一個偏遠小鎮。

他這可真是作孽喲。

趕緊避上一避才是最要緊。

只是當晚他還沒來得及出城,就在京郊的一片樹林裏沒了生息。

那黑衣人蹲下身将他包袱裏的銀票拿出來點燃,擱在他的屍身上。

“這錢還是給你了,”那人笑眯眯的,“要記得守口如瓶啊。”

第二日,只是傳來了京郊樹林走水的消息,但是規模不大,并未引起過多關注。

只是朝廷發放了補償給那些有損失的居民。

此事很快平息。

連殷這幾日越發忙得不可開交。

越是與連尤争鬥下去,就越是心驚。

連尤恐怕早有心思了。

早在他在東南一無所有的時候,就已經極盡所能地謀算了。

而他那時,還自以為皇室百年難得地和睦,感到幸運。

今時今日,即使連尤羽翼未豐,他也奈何不得。

還有危險落于下風。

不可避免的,連殷有幾分頹廢。

幾位謀士面面相觑,突然想起那書生的話來。

“太子殿下,也許……此計可行,”一位謀士上前來,猶猶豫豫地開口,“只是……”

只是單單是讓靖遠侯府失了面子,恐怕是并無用處。

連殷依舊掙紮。

他閉了閉眼,示意他們退下:“此事不必再議。”

他斷然不能讓忠臣涼了心。

……而且還是小姑娘的生辰宴。

幾位謀士不再多話,行了禮退下。

但是連殷的動搖他們有目共睹。

幾人對視一眼,各自都有了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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