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好處?
溫寄有些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百姓稱頌,萬民臣服?”
但是很明顯太子殿下并不滿意這個回答。
他皺眉,道:“不是那樣的好處。”
不是?
那是什麽樣的?
可憐的溫二小姐完全不知道他想要什麽好處,只能是放棄進谏,到一旁轉過頭靜默着。
這也太欺負人了。
她如是想到。
連殷卻将她扳過來,寸步不讓地威脅道:“你不應允,孤成了暴君就是你的過錯。”
溫寄麻木地點頭。
她一點也不在乎。
暴君不就暴君,又不是亡了她溫氏,她不着急。
連殷卻拿捏住她:“溫氏忠君,溫晉不會看着不管的。”
溫二小姐被他這麽一威脅,不得不再問一遍:“那您想要什麽好處?”
只是太子殿下卻不肯說了,沉默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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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寄忍不住想要挪開了,耳畔才想響起聲音。
“……你會知道的。”
連殷如是說道。
說了等于沒說。
溫二小姐不太想跟他說話了,又不能再挪開,只能是把頭扭到一邊去。
她委實不該搭理他的。
與一個瘋子能說什麽?
溫寄忽然反應過來。
瘋子?
小姑娘軟軟的身子一僵。
這可是大事。
連殷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湊在她耳旁,低聲道:“寄兒,你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小姑娘賭氣似的,徹底不理他了。
是,她當然知道。
溫二小姐咬牙切齒。
她就不信,他還能一直将她留在宮中。
此事她不說,若是他能一直不被人看出來,倒也算天衣無縫。
可他作為當朝儲君,總不能閉門謝客,而且日日上朝,是難以瞞天過海的。
可是,這确實不是什麽能由她決定瞞不瞞的事呀。
小姑娘頗為不滿。
連殷倒也不吝啬于安撫她。
“寄兒,孤可不是一開始就如此的。”他含蓄地提醒道。
那又如何?
小姑娘擡眼看他,一雙杏眼裏明晃晃地寫着不解。
連殷好似得逞一般笑着,繼續說:“孤如此,卻是有你的罪過在的。”
小姑娘一聽他這般死皮賴臉的話,瞪大眼,想要控訴他。
怎麽能夠這麽算呢?
此話若是說出去,未免有損當朝太子爺的風光霁月了。
小姑娘斟酌了半晌,這才垂着眼勸誡:“太子殿下慎言。”
可是連殷正在任性的興頭上,哪裏肯乖順?
“你是何身份?”他眉梢上挑,竟當真不願講道理了,“孤為何要聽信你的話?”
溫寄并不順着他的心意故作姿态,只想了想,面不改色地道一句實話:“臣女是皇上親口賜下的太子妃,您可願聽一句勸?”
卻也歪打正着。
連殷眼帶笑意終于道一句:“那自是願聽的。”
頓了頓,不知出于什麽考量,又補上一句:“心甘情願。”
溫寄睨他一眼,不作評說。
無非哄一個瘋子欣喜,是在無什麽難處。
只是。
非要來這一趟,就是為了将她帶了回宮嗎?
委實不可盡信。
溫寄往一旁挪了挪,見他這時沒什麽反應了,就掀起布簾看外面。
倒也算少有貧瘠。
不過這裏是天子腳下,寸土寸金的地界,富足也是常見。
偏僻一些的地方,想要管制也難。
若是連殷成了暴君,這京城也不是什麽富貴地了。
而是直面天子殘暴的危險之處。
并不會比那蠻荒之地好了多少。
這麽想着,溫寄就忍不住嘆一口氣。
她深思熟慮過後,還是轉過身來。
一直看着她的太子殿下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寫着妥協的眼。
還沒能夠想明白,就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一股并不強硬的力道扯了扯。
他垂下眼去看那只手。
“太子殿下,您還沒有答應。”
她如是說道。
嗯?
連殷沒擡眼:“孤要答應什麽?”
溫寄猶猶豫豫的,很是難言。
這種話說一回就甚是心慌氣短,卻還要她再重複一遍。
只是溫寄沒感覺到眼前人對自己的惡意,就再說了一遍:“您別做暴君,要成為萬民稱頌的千古一帝。”
她好像絲毫不知道這句話有多少野心,就這麽直白地與他言明。
連殷一愣,險些要答應了。
可連殷半點不肯吃虧。
他提醒:“那你可答應了予孤好處?”
溫寄卻也不肯妥協了:“哪裏有不告知先答應的道理?太子殿下,您不能這般無理取鬧。”
聞言,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倒也不怪罪,只言語間更為肆意。
他揚眉,似笑非笑:“孤是儲君,孤就是道理。”
對此,溫寄其實服氣。
但從某些方面來說,這卻是不應當的說法。
這要是傳出去,是要遭人诟病的。
只是小姑娘很懂事,她知道不能要求一個瘋子去考慮這些。
但是實際上連殷考慮到了。
可小姑娘絕不會去宣揚。
其餘的,都是死士。
無人能将其洩漏出去,更何況流于市井。
但是小姑娘依然是繃着小臉提醒他:“太子殿下,您不能這麽講。”
只是太子殿下卻嬌氣的反常。
他很是不悅,于是挑刺道:“你先前不是這麽喚孤的。”
哦,先前。
先前她是如何稱謂的?
溫寄歪着頭想了想,倒也順從他心意:“太子哥哥。”
小姑娘妥協的太快了,連殷不由得一怔。
連殷有些扛不住。
于是他抿着唇一言不發。
溫寄并不覺得這有何虧損,見他隐有敗退之勢,就想乘勝追擊。
“太子哥哥,您不願萬古稱頌嗎?”她笑着,湊到他面前來,“像皇上那樣,帝後和睦,萬民景仰?”
不知哪個字眼觸動了他,竟叫他溫順起來。
他眉眼柔和下來,像是被安撫得起不了反抗心思的動物,低低回了一句:“孤願。”
溫寄察覺到其情緒的轉變,卻也不欲深究。
左右是讨好,倒不如給自己留臉面。
這麽想着,小姑娘就沒有開口了。
連殷正是好說話的時候,比平日裏要溫和許多,卻也不至于做了這樣類似于強搶民女的事之後還能面皮厚地去讓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身段讨好他。
這未免殘暴不仁。
明晃晃的昏君的做派。
如是,馬車內一下子寂靜下來。
溫寄看着馬車外的人來人往,連殷看着她。
畫面靜美如斯,倒也叫人心生向往。
雖然當事人并不這麽想。
劉老爺子的別院有些偏,處于京郊。
終于到了東宮時,已經将近用晚膳的時辰了。
連殷下了馬車,又将溫寄抱下來。
“今日不去坤寧宮用膳,”他看着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走的小姑娘,啞然失笑,“東宮的廚子也是千挑萬選的。”
溫二小姐倒是并不擔心這一點。
禦廚麽,都是要身家清白、嚴格審查的。
手藝如何都是不必說的了。
可。
小姑娘擡眼看他。
這麽說的話,皇後娘娘并不知道他将她自別院帶了回宮。
他倒也是真的肆意妄為。
說是用膳,連殷果真就沒有做什麽,安安分分地将她送回靖遠侯府。
劉老爺子讓小厮捎了信來,是以溫夫人并不驚訝地站在門口等着。
面無表情地謝了恩。
溫寄垂着頭一言不發。
此事,委實難辦了些。
等連殷的馬車消失在視野裏,溫夫人帶着溫寄回了卧房。
“寄兒,娘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溫夫人依然是淡然得讓人心驚,“皇後允你在及笄之後再斟酌婚約,此前,你若能與太子兩情相悅,也是良緣。”
若不能,也無關緊要。
溫寄知道她未出口的話,不置可否,只拂身告退。
既然是無關緊要,她自然也不必費心思。
只是在此之前要盡力穩住太子時不時的發作罷了。
溫寄回房洗漱後,在床榻上定定地看了床柱半晌,才阖了眼。
寂靜中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無念無想,無需勉強。